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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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囿安出差的第二天,餘然重複着前一天的生活。
坐在李叔的副駕駛上,聽着他斷斷續續、語句有些零亂的絮叨,心思漸漸地飄遠了。
坐在辦公室裏偶爾擡頭休息的時候,他總能感覺到別人投來的目光,有時伴随着一些不清的議論。
其實也有可能只是他自己想多了,可他也确實無法不往自己身上想。
可是還好,都還可以忍受,畢竟都不會到明面上來,畢竟大家都已經是成年人了,無論什麽都更願意在B面進行。
還沒下車的時候餘然的電話響了,他回神似地動彈了一下,李叔也适時地閉上了嘴。
是王峰。
“主編。”
“到辦公室了嗎?”
餘然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馬上到出版社樓下了。”
“到了先來我辦公室一趟。”
“好。”
那邊已經挂斷了電話,餘然愣了愣,心裏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
跟李叔道過別後,他便快步上樓直接去了主編辦公室。
隔着那扇厚重的玻璃門,餘然已經看到辦公室裏站了好幾個人,他喘勻了氣,然後敲了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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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
幾乎是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他身上,他心裏瑟縮了一下,但并沒表現出來。
“主編。”
王峰本就是個嚴肅的人,此刻更是讓人喘不過氣,“昨天送到印發廠那邊的雜志你審過了?”
餘然腦子裏轉得飛快,昨天的雜志?他确實做了終審,但因為幾天沒來上班,積壓的事還是挺多的,他審完還交給……他看向那邊低着頭的Beta。
出問題了嗎?
“我确實審過了……”
王峰沉默了一會,“剛剛總部的人去印發廠那邊視察,緊急叫停了這本雜志的印發。”他翻開雜志,“你做了多少本這樣的雜志了?還能出這樣的問題?”
餘然看到了王峰翻開的雜志內頁裏的人物——剛因為政治立場問題被廣電勒令停止活動了。
他捏緊了拳頭,心跳瞬間快了起來,“對不起……”
“我應該不需要跟你們強調這種問題的重要性吧?這期要是發出去了你們覺得這雜志還有可能繼續發嗎?”
沒有人出聲,只能聽到王峰的聲音在偌大的辦公室裏回蕩。
“餘然。”王峰突然叫道,再等到餘然擡頭跟他對上眼神後才繼續說,“我不知道你身體出了多大的問題,一請這麽多天的假,還是讓上頭直接打到我辦公室的,我連詢問原因的機會都沒有,我不管你是傍上了什麽樣的大腿,請你做好你本分內的工作可以嗎?”
在辦公室裏的總共有6個人,意思是除了餘然和王峰,還有另外四雙耳朵。
餘然生平第一次覺得難堪,這番話直白得讓他難堪。
“……對不起。”
可他又知道王峰的話沒有錯,他确實是因為自己的私人原因耽誤了工作,這樣嚴重的失誤也确實是在他回來工作後發生的,而且……裴囿安擅自幫他請假後他也确實沒有過問過什麽,而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王峰這次确實是真的動怒了,那本雜志他一直是交給餘然管的,每次他也就是過過樣子,畢竟這麽久以來從來沒出過什麽岔子。
可就是這麽倒黴,偏偏這次總部巡查出了這樣的事,又正好趕上他調職的節骨眼上,這本雜志又一直是挂在他名下的。
這樣一來,他調職的事就又得往後擱了。
“這期雜志停刊,下周增加內容,趕在星期一出個特別刊,普通版還是周五發。”
“好。”
出辦公室後餘然深吸了一口氣,回頭去看後面的人,把雜志遞給那個Beta,“把這期裏面下周還能沿用的內容整理出來,再補充新的內容作為下周五的普通刊發。”
“好……”Beta接過去,還想開口,“餘編,我……”
餘然笑了笑,“我來弄特別刊,你那邊時間可能有點緊,辛苦了。”
“……沒事。”
上一次這麽累的時候還是他剛接手這本雜志的時候,晚上餘然閉着眼睛趴在桌子上的時候想。
他看了眼時間,馬上10點了,其實還不算晚,但李叔肯定在下面等他,于是他決定把東西帶回去看。
一整天都沒怎麽吃東西,他走路的時候胃空得難受。
回家的路上路過一家便利店,餘然讓李叔停下來,他去買了兩根烤腸和一盒泡面。
他跟李叔一人一根烤腸,開着窗吃完才重新往回走。
吃着泡面看稿的某一瞬間,餘然突然出神,時間真的有這麽緊嗎?只是吃一碗泡面的功夫都沒有嗎?
好像不是,只是他好像好久沒有一個人了,沒有事做的話,真的會很安靜啊。
可又有多久了呢?不過那幾天而已。
餘然是抱着稿子睡的,醒來的第二天早上甚至姿勢都沒變過,被壓的左邊大腿緩了好久才恢複知覺。
他工位四周的人突然變得忙碌了起來,沒時間再去說那些令他胡思亂想的很小聲的話。
餘然久違地充滿了幹勁。
下午普通版的雜志已經出來了,餘然花了從沒有過的時間仔仔細細地翻了遍,然後才送去了主編辦公室。
印象裏王峰也是第一次這麽認真地看這本雜志,片刻後才擡起頭來,“盡快送去印發廠。”
餘然松了口氣,“好。”
“特別版的呢?”
“稿子已經審完了,現在正在排版。”
“嗯。”王峰的語氣較昨天明顯已經好了很多,餘然心知肚明他不是個會說軟話的人,于是便說:“主編,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嗯。”
晚上從印發廠出來的時候餘然果不其然看到了李叔的車,相比于上一次看到的心情,他已經沒什麽大的情緒浮動了。
晚上餘然正在看弄特別刊新增板塊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他看了下時間,11點。
餘然像心裏有預感似地接起了電話,“喂?”
“沒存我的電話?”裴囿安的聲音隔着手機傳過來。
餘然立刻坐直了身體,聲音也不自覺地放輕了些,“沒有,打完電話就存。”
兩人沉默了一會後,裴囿安才重新問他:“還在工作?”
“嗯,你呢?”
“嗯。”
又過了一會兒,餘然才鼓起勇氣問:“打電話,是有什麽事嗎?”
裴囿安沒有絲毫的情緒,“沒什麽事。”
即便沒等到自己想要的後半句話,餘然的心髒也還是飽飽脹脹的。
“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後天晚上。”
“嗯……好。”後天正好是星期天,餘然休息,不過應該是要加班的,但也不耽誤他現在在心裏盤算要做什麽菜。
“以後有什麽事可以直接跟我說。”裴囿安說。
餘然想了想,問:“我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可以。”
餘然抿住了快要溢出來的笑意。
沒說兩句話後電話就挂了,手機顯示通話時常2分55秒,這其中可能一半的時間都在沉默,但餘然還是很開心,于是幹勁十足地把新板塊弄完了。
星期天上午下了很大的雨,餘然早早地就守在印發廠門口了,因為特別刊的封面跟以往的不同,他得盯着點。
張朝裹着大衣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诶唷穿這麽點,您不冷啊?”
其實是有些冷的,但還是可以忍受的程度,但一看到張朝和他旁邊的人都穿得如此厚實的時候,餘然就突然感覺到冷了。
但他只是搖了搖頭:“還好。”
快中午的時候雨下大了,風刮得簌簌作響。
餘然看着天空發呆,想着幸好裴囿安的飛機是晚上。
下午一點的時候,餘然坐上了回家的車,李叔看到他淋濕的褲腳和蒼白的嘴唇,有些擔心地問:“是不是受涼了啊,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餘然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沒太感覺出來,笑了笑說:“沒事,我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
回家吃了點東西後餘然就睡過去了,一直到下午6點多的時候王峰的電話打過來。
他昏昏沉沉地接起電話,“喂,主編——”
他這一嗓子把自己和電話那頭的王峰都吓了一跳。
“你感冒了?”王峰問他。
餘然清了清嗓子,“沒事,主編您說。”
“特別刊的刊本出了點問題,你現在能來出版社一趟嗎?”
“好,我馬上來。”餘然一邊說一邊起身。
外面還在下雨,他加了件衣服才敢出門。
沒有李叔電話,也不好意思給陳文打電話,餘然只好自己磕磕巴巴地出了小區自己去街上打車。
正是晚高峰,路上堵得厲害,往常十分鐘的路程快半小時了才走了不到一半。
終于在走了大半的時候餘然決定下車自己走過去,雨雖然下得小了點,但風吹在身上還是涼得厲害,握着傘把的手也抖得厲害。
過最後一條斑馬線的時候,隔老遠響起一陣警笛,餘然跟着人群往那頭看了一眼便沒再管了。
警笛聲好像一瞬間就到了耳邊,那輛灰色面包車朝着過斑馬線的人群沖過來的時候餘然的傘被人撞掉了。
一聲急剎,他感覺自己的腿被狠狠撞了一下,然後一陣慣性使然,頭磕在了馬路邊沿。
地上的雨水很冷,手也沒有一絲力氣,餘然伸手想去碰躺在他面前那個穿着校服的女孩子的書包。
但很快眼前一黑,他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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