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糟糕,他動情了
剛才那句話, 是藤非在異常害怕的情況下用盡全力喊出來的,喊完他就後悔了,坐在地上, 抱着膝蓋,不言不語。
問得急了, 他的眼淚便在眼眶裏打轉, 随時會掉落下來, 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
白淨涵向來清貴孤冷, 寡言少語,沒耐心跟這種唯唯諾諾的人打交道, 扭頭便走。
這裏潮濕陰暗, 到處都是蜘蛛蟲子, 一蠕一動令他惡心。
沒想到他剛走兩步,衣袖便被身後的少年拽住了, 哼哼道:“一, 一起走, 我,我怕。”
少年将頭垂得很低,小小的腦袋幾乎要塞到胸腔裏去,露出雪白的一截脖頸,在昏沉的光線中散發着柔和的光,看上去純良無害,反倒楚楚可憐。
白淨涵無動于衷地掃了他一眼, 繼續往前走。他身形高大,步子也大,少年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速度。
見少年捏着自己的衣角,一副很害怕卻又不敢松手的模樣, 白淨涵突然産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這少年,不會是易受驚吓的小動物所變吧?
那就是妖精了,可一只妖精纏着他作甚?難不成,想要迷惑他,吸食他的鮮血或靈力修煉?
“你,叫什麽名字?”白淨涵尋找出路的過程中,随口問道。
“藤,藤非。”藤非的聲音很小,嘴唇不動,僅用舌尖推出幾個字,軟糯,含糊。
“聲音太小,聽不清。”白淨涵板着臉潑冷水。
其實,以他的耳力,還是勉強聽清了,但他實在受不了這少年如此害羞的樣子。不就是問個名字嘛,大大方方說出來就是,有何可害羞的?
“......”見白淨涵神色冷漠,語氣不耐,藤非嘴一撇,越發委屈,反而更加說不出話了。
這人好兇,他好怕。可是,這人是他的命定之人,今後要一起生活的,再怕也要習慣。
可,可還是好害怕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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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哪裏人?”白淨涵停下腳步,盯着藤非的臉,以便更加清晰地确認他是不是膽小的動物成精。
“百,百香山。”藤非諾諾道。
“百香山?你是百花族的人?”白淨涵下意識地靠近藤非,輕嗅他身上的味道。
距離遠些根本聞不出他身上有任何花香味兒,但離得近了,便能隐隐聞到一種淡淡的清香,好像,太陽的味道。
“你是牽牛花一脈?”別人或許辨認不出這股淡淡的清香,但白淨涵可以,因為他的乳母最喜歡牽牛花,曾經在他的院子一角種下許多。
乳母說,牽牛花,又叫勤娘子,在太陽升起時開花,在太陽落山後收斂,花開花落,只為陪伴人們渡過愉悅的一天。
可惜,乳母過世後,母妃便将他院子裏的牽牛花全部拔除,命令他忘掉乳母,只看前途。
母妃心比天高,一心想讓他繼承皇位,為了拉攏有權有勢的大臣,在他三歲時便逼着他相親,害他對女孩兒心生疏離,反倒不喜歡女人了。
若乳母還活着,一定會喜歡眼前這個帶有牽牛花香味的少年吧。只可惜,他不喜歡。他還是喜歡白江畔那種活潑,好動,聰明,可愛的男孩子。
他又想起在轎子裏時,白江畔眼珠一轉,想往他身上抹灰的樣子,還有白江畔抱着小奶狗,可憐兮兮地望着他,說“我需要奶”的樣子。
那麽鮮活,那麽孩子氣,令他心跳加快,總想縱容他,一切依着他。
對上白淨涵淩厲的眼神,藤非将頭埋得更低,越發害怕了。他只能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緊跟着白淨涵,試圖讓自己盡早習慣他的清冷和淡漠。
白淨涵尋回掉落的佩劍,抛向半空,見佩劍變大變寬,這才站了上去,見少年懵懵懂懂不知所措,他懶得開口,幹脆摟住少年的腰,帶他禦劍飛行。
回到懸崖上後,白淨涵什麽都沒說,放下藤非,擡腳便走。他這次出來,本是為了完成師父布置的功課。
本想在功課完成後見白江畔一面,跟他談談退婚之事,沒想到會被這少年弄到懸崖之下。
耽擱時間太久,師父怕是要惱了,他必須盡快趕回去向師父複命。
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白淨涵回頭一看,竟是那個叫藤非的少年,正低着頭,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走。”白淨涵懶得多費唇舌。
“......”藤非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任何聲音。或者說,他想說的話,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不走,我要跟着你。
“你說什麽?”白淨涵不耐煩地追問道。
不知為何,面對這個少年,他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想要發火。因為這少年總是不把話說清楚,害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追問。
“你,你抱,抱了我。”見白淨涵動怒了,藤非覺得再不說話,可能會被他打飛,趕緊開了口。
“所以?”白淨涵俊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眼眸中帶着幾分不耐。
“負,負責。”藤非鼓起勇氣說道。
“......”白淨涵看腦殘似的盯了藤非一眼,禦劍而行,轉眼消失。
藤非見機不妙,立刻飛奔追去。他靈力低微,不會飛天,只能用自己的兩條腿追趕。
他篤信命理之術,相信白淨涵就是自己的命定之人。既然是命定,怎麽會讓他逃走?
睡到半夜,白江畔突然醒了,模模糊糊睜開眼,發現房間裏站着一個白衣男子,風逸翩然,仙風道骨。
從床上望去,只能看到半張側臉,卻讓白江畔的心頭仿佛被什麽東西重重擊了一下似的,劇烈跳動起來,那是一種莫名的震撼和驚嘆。
令他對自己看到的男子産生了深深的質疑:這世間,有如此驚豔而傾絕的容貌嗎?
當他坐起來仔細看,卻發現哪有什麽美仙男,只有臭阿鳳而已。
難道,剛才是他的錯覺?還是美夢一場?
“阿鳳,你不睡覺,站在窗前做什麽?”白江畔重新躺下,伸了個懶腰,側身看着金鳳凰。
它的羽毛在淡淡月色中上散發着光芒,并不刺眼,柔和而溫暖,令人移不開視線。
金鳳凰緩緩向床邊走來,步調優雅而從容,“有人來了。”
白江畔:“是嗎?若我推斷沒錯,肯定是滴雨壺原來的主人找上門了。這下子沒法睡覺了。”
金鳳凰握在白江畔身側,幸災樂禍道:“你起,我睡。”
“你想得美。”白江畔擡起上身,一下子壓在鳳凰身上,用力晃了幾晃,“我不睡你也不能睡,起來陪我去見客。”
“別鬧。”金鳳凰習慣性地僵直着身體,看向白江畔的眼神頗為無奈。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白江畔竟從它幽深似海的眸子裏看出了一點點溫柔缱绻的意味,害得他血氣上湧,臉頰發燙,竟然有點不自在。
這種莫名的情愫很詭異,好像動情似的。
但怎麽可能呢?對方可是一只鳳凰。
白江畔從金鳳凰身上翻下來,躲在床角自我嫌棄,覺得自己的情況有點糟。
金鳳凰見他突然這般老實,有些不适應似的,問道:“怎麽了?”
“沒事,困。”白江畔含混道。
過了一會兒,便聽二管家李修在門外說話,說有人求見,自稱凜門少門主。
白江畔來到會客廳時,正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長得頗為英俊,勁瘦幹練,一身利落的緊身藍衣,無論怎麽看都是一個年輕有為的一門少主。
只可惜,他翹着二兩腿,左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子,右手捏着一盞雕工精美的孔雀茶壺,坐得毫無形象。
不知為何,看到他,白江畔腦海中竟浮現出周赫的身影。仔細看的話,這個男人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跟周赫有幾分相像。
見白江畔進來,這人立刻起身相迎,竟然還毫不客氣地握住了白江畔的手,“悅王殿下,久仰大名,幸會幸會,在下凜門周滄瀾,特來拜見,實為有事相求。”
周滄瀾身後跟着一名老者,緊張得額頭冒汗,輕咳一聲,提醒周滄瀾注意分寸,不要失禮。
兩人身後跟着幾名随從,每人手裏捧着一個盒子,看上去很沉重,若所料不錯,應該是金銀等貴重之物。
“是為了滴雨壺吧,但說無妨。”白江畔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開門見山道。
周滄瀾粲然一笑,“王爺果然快人快語,在下很喜歡。”
白江畔黑線,這人怎麽連說話的腔調都那麽像周赫?不會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周滄瀾身後的老者再次輕咳一聲,以作提醒,周滄瀾終于收起不正經的表情,說道:
“實不相瞞,滴雨壺本是我凜門祖傳之物,後來被魔修極武盜走,遍尋不着,把家父都急出病來了。聽說今日滴雨壺重現人間,家父特派我前來求教王爺,不知,這滴雨壺,從何處得來?”
“自然是從魔修極武的藏寶之地。”白江畔毫不隐瞞。
周滄瀾哈哈大笑,“王爺果然爽快,那在下也就開門見山了,我凜門想取回滴雨壺,不知王爺有何條件?”
“兩個。”白江畔伸出一根手指:“一,我開平幹旱之時,滴雨壺要随傳随到。”
周滄瀾:“好,這個我代家父同意。”
白江畔又伸出另一根手指,“二,教我一門獨一無二的法術。”
周滄瀾:“好,這個我也可以答應。”
白江畔從如意袋中取出滴雨壺,毫不猶豫地遞給了周滄瀾,“還給你。”
魔修極武所收藏的所有秘籍和法器,都明明白白記錄着其來歷和用途。
滴雨壺,确實是凜門的鎮門之寶。
周滄瀾沒想到他會這般幹脆,捧着滴雨壺愣住了,難以置信道:“就這樣?”
“對,就這樣。”白江畔笑道。
使用滴雨壺之前,他就打算好了,無論誰來讨要秘籍和法器,只要有憑有據,能證明是他們自己的東西,他都會痛快歸還。
但他會提出兩點要求:一,為開平府謀福利,二,為他自己謀福利。
周滄瀾還有些不相信似的,看看白江畔,又看看滴雨壺,再看看身後的老者......老者比他還震驚。
白江畔伸了個懶腰,笑道:“你們凜門是仙門大派,答應的事自會做到,我相信你們。行了,東西你們先拿回去,決定一下明天派誰來教我法術吧。”
本以為周滄瀾會趕緊帶着滴雨壺回凜門複命,沒想到這家夥竟将滴雨壺交給老者,自己留了下來。
他從後面靠近,幾乎貼着白江畔的耳朵說道:“若王爺信得過,讓在下來教王爺法術如何?別說一門法術,就是傾囊相授都可以,只求王爺告訴我一件事。”
“什麽事?”白江畔避開他的氣息,嫌棄地瞪了他一眼。這家夥,果然很不正經。
周滄瀾:“若在下所猜不錯,王爺應該是百花族人吧。在下只想知道,有沒有榮幸為王爺自薦枕席?”
白江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