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入林
在進入落日森林之前,溫折一隊遇上了點小小的麻煩。
由于落日森林狼巡虎視,險象環生,因此築基期以下的修士必須至少五人結隊才能被允許進入,這也是歐陽賀等人要在信息點招徕不知根底的修士的緣由了。
然而如今……
把守入口的修士不耐煩道:“你們都是煉氣修為,要集齊五人才能入內。你們要是等不及,就去附近找找還沒湊夠人數的修士結個團。”
歐陽賀:“這位道友,請看這裏,我們确實已有五個人。”
“你當我瞎啊。”把守的修士不耐煩的拍掉歐陽賀的胳膊。如今日照當頭,已是正午時分,他也着急下去輪班吃飯:“一、二、三、四。四個人,少一個!你們就不能再湊一個再來嗎?”
“的确是五個。”裴阡陌幹巴巴的說:“我就在你眼前,能看到我嗎?看不到啊……那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溫折:“……”
“什麽動靜?”那修士狐疑的轉了轉頭,向四周看了看。
“是我!是我!道友你看我,我就在你眼前啊!”
溫折:“……”
磨蹭了好長一會兒,那修士才發現了裴阡陌,問了一句剛剛你們一直站着沒動,何時拉了個人過來組好了隊?然後就迫不及待的為他們放了行。
裴阡陌一邊走一邊失落道:“他們沒重新找人組隊,我一直在隊裏的。”
溫折看着實在于心不忍,不由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裴道友,那個,你看開點?別難過了,要不我陪你說說話吧。”
“沒關系,我沒難過。”裴阡陌倒反過來安慰溫折:“我都習慣了。一般人不和我相處一會兒是發現不了我的。剛剛你上門來時,看到我的速度還算快的呢。”
溫折很快就抓住了裴阡陌話語裏的重點:“等等,裴兄,非要跟你相處一會兒才能發現你?那要是跟你相處不止一會兒呢?”盡管方才在房間裏已經看到了裴阡陌,但一路走過來,要不是注意力非常集中,溫折還是會時時失去裴阡陌的蹤跡。倒是歐陽賀,每每都能準确的找到裴阡陌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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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裴阡陌的臉頰竟然紅了紅。他就這樣紅着臉低下頭去,對了對手指尖,過了片刻才細聲細氣的回答:“那你就能時常看到我啦。”
“溫道友。”歐陽賀突然轉過頭來,遞給溫折一個式樣簡單的普通香囊:“我這裏有些驅蟲的草藥,森林裏蟲蛇甚多,道友還是佩上些吧。”
“多謝美意。但還是不用了。”溫折婉拒道:“我來之前就已經備好了,不勞歐陽道友。我瞧裴道友身上還沒有香囊,不如這個便贈給裴道友?”
說到底,溫折還是有些防範之心。他和這隊人畢竟還是初相識,也難保會有些什麽意外的狀況,香囊這種東西很容易做手腳,他不如用自己帶來的比較好。
而且花君為他準備的香囊,作用總是比外面的香囊強。
歐陽賀笑了笑,把那個香囊攏進了袖子裏:“溫道友有所不知,阡陌他不用香囊。”
“嗯?”溫折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這句話的意思:這是連蛇蟲都注意不到裴阡陌?
說實話,這技能非常實用便利,但不知怎麽,溫折總覺得裴阡陌實在太慘了些。
想一想,他要是跟個什麽不熟悉的隊伍一同出行,可能從出行開始到結束,都沒人意識到他的存在。要是上課時同桌是個跟齊恒遠一樣心大的,大概能說出“我這麽多年來都沒有同桌啦。”這樣的話。萬一發生了意外在某個角落停止了呼吸,就算派出成百上千人去搜尋,也許某個人三番五次的從他的屍體上踏過都沒意識到有個人躺在這裏。
裴阡陌眼看着溫折注視自己的目光慢慢悲傷起來,不由遲疑道:“溫道友,你……怎麽了?”
“我沒事。”溫折把手掌在裴阡陌眼前展開:“那個,裴道友,你要不要吃塊糖?”
“啊?嗯。謝謝。”
“對了,裴道友。”溫折又想起一件事來:“你們是到了風花城,才知道要五人組隊方可入落日森林,因此發布了那條小隊征集的信息嗎?”
“這倒不是。”裴阡陌如實答道:“我們隊裏原本就有一位隊友,但來到風花城後他突然接到緊急傳訊,只好離開,隊伍裏才會缺一個人。”
在進入之前,小隊諸人就已經計劃好路線。首先要取得的,也是在最外圍的,便是齊恒遠欲得的霸王植。據溫折所知,這東西一共只有兩個用途:一是磨碎碾粉加以配料若幹做成春藥,二是炙烤泡酒拿來壯陽。
“還有第三個用途!”齊恒遠興高采烈的同溫折分享自己的經驗:“這玩意不是長得像男子的陽物嗎?每次我打完人後拿刀在他們身下比劃一下,就可能把這東西拿出來,和他們說:慫貨,蛋都被我割下來啦哈哈哈哈哈!”
溫折:“……”
歐陽賀嘆着氣轉過頭來:“我打斷一句。齊兄,那是‘你打完人’嗎?”
“好吧。”齊恒遠悻悻道:“我手下們打的人。”看到溫折頗有些無言以對的目光,齊恒遠連忙補充道:“但是我負責‘割蛋’!”
溫折:“……”
和齊恒遠一起說上一炷香的話後,溫折就實在不能再深刻的意識到,此人真是四六不分的不着調,傻頭傻腦的二百五。要是有人能耐心的坐下跟他聊上一個時辰,連他祖墳在哪兒都能從他嘴裏刨出來。
時至如今,溫折總算明白了歐陽賀為何總用那種關憫、憐愛、慈祥的目光瞅着他:這傻孩子,準是哪天沒注意被什麽東西啃過腦子。
溫折本想先跟他套個近乎,再問問先天神識的事情,最後過渡到他家裏是不是有什麽女性長輩早年産子後就皈依、遠走或者……自殺。
然而現在他剛和齊恒遠聊了兩刻鐘的時間,這人連自己家譜都快給溫折背出來了。
說真的,溫折還挺驚訝的,他竟然還有腦子能記住自己家譜。
“先天神識,啊,你說先天神識啊。”齊恒遠咂了咂嘴:“我們齊家祖傳的嘛。傳男不傳女,傳子不傳媳。”
旁聽的歐陽賀:“……”好好的一門天賦被他說得跟街邊大力丸的秘方一樣。
溫折卻渾身一震,喃喃道:“傳男不傳女?齊兄,那要是,那要是貴家族中有女兒出嫁,生下的兒子也不會有如此天賦嗎?”
“那肯定的啊。”齊恒遠當即拍板:“要是那樣,豈不是每個家族裏都能有幾個有先天神識的人?這本事還能是我齊家獨門專有?”
歐陽賀:“……”好嘛,更像大力丸秘方了。
“齊兄說的極是。”溫折思維稍有短路,只是勉強幹巴巴的續上一句。他表情稍帶恍惚,卻沒能能猜到他心底泛起的驚濤駭浪。
現在看來,要麽是他天賦秉異,沒沾父母的光也能有天賦神識;要麽是他母親天賦秉異,身為齊家女兒還能生出個外姓的有神識的兒子;再要麽,就是齊家中人沒有他的母親,只有他的……父親。
這三個選項,任意一個的幾率都夠小的了。
還不能溫折從這三條推測裏擇出個優劣來,齊恒遠就手舞足蹈的蹦跶起來:“唉呀媽呀,有蛇!啊呀我的天啊!咋有這麽多蛇吶!”
“怎……”溫折一回頭,嗓子中的話就被堵了回去。齊恒遠身上爬上兩條紅色的小蛇——這不是重點,反正歐陽賀已經在幫他拍了,但是要命的是他們這一隊人身後,不知何時已經綴上了上百條行動起來無聲無息的赤色長蛇!
沈徵剛剛一直在前面打頭,專心致志的幫小隊開路。現在一回頭幾乎要氣瘋了:“齊恒遠,你沒有放出先天神識掃尾嗎?”
齊恒遠冤屈道:“你們只把我放最後一個,我哪知道那是要我斷後的意思!”
“好,我的錯,我本不該相信你還有用。”沈徵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起來在盡力抑制自己拔刀剁了這傻叉的欲望:“滾開,讓我把這些玩意料理了。”
“沈姊且慢。”裴阡陌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到了沈徵的旁邊:“沈姊,這撥蛇來的蹊跷。你看,我身上竟然還會挂上兩條。”
沈徵眉頭一攏,當機立斷道:“大家各自檢查身上的東西。蛇靠氣味和熱量捕獵。主要檢查自己的香囊衣服,是不是哪裏氣味有異——歐陽賀,你替那草包檢查一下。”
不出三息,歐陽賀就從齊恒遠香囊裏翻檢出了罪魁禍首:一根其貌不揚的小草。
“引蛇草。”歐陽賀把那根小草遠遠丢開,果然,他們身後的蛇群立竿見影的轉移了方向。此時此刻,就連歐陽賀都免不了扶住額頭:“齊兄,你那香囊是自備的,你離家前齊大少沒給你檢查一遍嗎?”
“檢查了啊。我就是剛剛看有幾朵花開的挺好,順手摘了一下,這截小草可能是那時混進去的吧。”
沈徵緩緩綻開個微笑,露出一口雪白鋒利的牙齒:“你是不是還想說,那朵花通體雪白、盡态極妍,實在讓人見之忘俗?”
“我不太記得了,嗯,聽沈姊這麽一說,好像真是……啊啊啊啊啊啊!沈姊你做什麽砍我!救命了殺人了啊啊啊啊啊!”
歐陽賀拔出腰間玉笛迎上沈徵閃着寒光的刀鋒,金玉相撞,發出一聲讓人牙酸的響聲:“沈徵冷靜!齊兄……唉,猶憐花向來是引蛇草的伴生,你好歹也留些神啊。”
沈徵哼笑一聲,刀背一磕,輕輕松松的把歐陽賀手上欲滴挑飛。她手腕一晃,刀鋒一凝,下一刻刀刃就結結實實的橫在了歐陽賀的脖子上:“歐陽賀,你搞什麽鬼。這些日子來,你未免太護着這廢物了吧。”
歐陽賀面色不改,只道:“沈徵,你跟我去旁邊說。”
沈徵雙眼一眯,上上下下打量了歐陽賀一番,終究還是收刀和他去了旁邊。
“不是我特別想護着他,而是咱們畢業的時候,齊大少托我照顧一番他要去歷練的弟弟。”歐陽賀坦言道:“我以後會管好他,不讓他再惹什麽麻煩。”
“畢業時?”沈徵挑出歐陽賀話裏的毛病:“那時我們還未組好這只隊伍吧,齊大少這就知道那垃圾要和你同行了?”
“哎呀沈徵,你非要問這麽細。”歐陽賀笑了起來:“齊恒遠當然會和我一隊。你總該想想,他好歹也有煉氣六層的修為,莫非你真以為他會連‘落日’和‘日落’都會分辨不清?”
意識到歐陽賀話裏的意思,沈徵的瞳孔驟然一縮。
“你那是什麽表情。”歐陽賀笑道:“不過是我不想就山,就只好要山來就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