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父母
溫折離開的時候,帶着容雪淮幾次三番為他添置的東西、腦中新學的三個攻擊印法,還有容雪淮給他的擁抱所殘留的溫度。
就在昨天,他聽了容雪淮的話後簡直呆若木雞。菡萏花君把他扶到椅子上坐好,又讓他喝些茶水。然而一壺茶下肚後,溫折仍然有一種飄飄在雲端的不真實感。
如果不是容雪淮還在一旁關切的看着,溫折真想從椅子上一下子蹦起來,歡呼着跑出門去,一頭撲到自己的軟床上面,抱着枕頭打上三個滾。
他握着菡萏花君的手,而對方也同樣有力而切實的回握他。他似乎有什麽想說,然而心裏卻已經全然的滿足,再三張口也只能露出一個傻笑。
我真不該嘲笑憑江月呆呼呼的。溫折想,面對花君的魅力,難道我比他好上多少嗎?
不過,他随即便想到無論換個什麽人來,此時此刻的表現也不會比他做的更優秀了,于是這幸福的冒着傻乎乎氣息的舉止就變得心安理得了。
菡萏花君一直笑着看着他,溫折亦快樂而滿足的盯着花君雙眼中自己的倒影。他不自覺的吃掉了一大盤點心,一邊撣着衣服上的點心渣一邊說了一大串教科書般的傻話。
等到花君從書架上抽出那本曾經惹出事來的印法書來教他三個攻擊印法時,溫折的腦子總算回歸原位了一些。不過就算這樣,他也臨時發揮了前所未有的才智主動修改了一個印法,此印法攻擊防禦的作用統統沒有,唯一的能力是能在空氣中吐出一個個透明且脆弱的愛心和泡泡。
容雪淮臉上露出了一個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他嘆着氣說冒昧的改動印法真是太危險了,溫折你暫時還是不要嘗試為好。這雖然從理智上打消了溫折想發明能吐出巨大又持久的愛心陣法的主意,但在感情上他的心裏卻在歡呼雀躍的誇獎自己幹得漂亮。
到最後似乎連菡萏花君都被他身上這種快樂而無腦的氣質傳染,在溫折背過身去練習最後一個印法時,他竟然情不自禁的哼起了歌。那是溫折從沒聽過的一曲歡快小調,帶着非常調皮淘氣的氣質。溫折忍不住詢問花君這首歌的名字,在他的再三追問下,容雪淮終于松口告訴他這個曲子叫《豬八戒背媳婦》。
末了花君為他——哪怕是溫折一腔情願呢,他也要這麽堅定的認為——依依不舍的整理了行囊。這可不是一件輕松的工作,因為儲物袋裏的東西永遠少一件。容雪淮幾次從溫折那裏把儲物袋拿回來重新翻檢一遍,再添加上許多他腦子清醒時絕不會帶的繁瑣物件,這實在浪費了相當多超出預計的時間。
兩人在門口依依惜別,最後都決定在一起再走一段路。于是他們在塔底依依惜別,但還是轉念一想,覺得在山底再分開好像也是不錯的選擇。
當一路走到玉芝峰底的時候,容雪淮頑強的在山間的冷風中找回了自己的理智,站定腳步嘆氣道:“溫折,我就送你到這裏了。”
溫折和容雪淮揮手道別,走了幾步路後又轉過身來,小聲道:“我還是有點覺得自己像在做夢。”
容雪淮笑了笑,非常溫柔的看着他:“那做什麽能讓你相信這是現實呢?”
溫折的雙頰又一次泛起了熟悉的紅暈,他低下頭,小步蹭到菡萏花君的面前,腦袋上又冒出一對毛絨絨一顫一顫的雪白狐貍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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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摸摸我的耳朵吧。”這次的聲音比上一次少了幾分羞澀,多了幾分雀躍。要是讓容雪淮來評判,這音調和語氣幾乎算得上是撒嬌了。
容雪淮依言伸出手去,兩只狐耳尖上的絨毛輕輕的劃過他的掌心,搔的皮膚癢癢的。手掌稍稍用力把它們攏在手心裏,觸感又是帶點彈性的柔軟。
溫折低着頭,輕輕的把耳朵在容雪淮的掌心裏蹭了蹭。他轉過眼睛來向上看着菡萏花君,此時此刻這種神态真的就是在撒嬌了。
過了一會兒,容雪淮放下了手。溫折有點遺憾的嘆了口氣,但很快就笑了起來:“花君,我走啦。”
容雪淮目送着他的背影踏出了三兩步,突然出聲叫住了他:“等等,溫折。”
溫折疑惑的停下腳步轉過頭來,迎接他的是一個溫暖的擁抱。
他被菡萏花君擁在懷裏,那個人溫和而悅耳的聲線就在他的耳邊響起:“我很高興……為了今天的一切。溫折,我等你回來。”
我等你回來,然後一起迎來一個美好的開始。
溫折愣了一下,然後拿出了他今生最快的反應速度。在那一刻他福至心靈般張開雙手反擁住了容雪淮,阻止了對方将要放開他的動作,把這一個擁抱的時間延長,讓它更加的甜蜜和值得回憶。
溫折相信,這個擁抱的溫度将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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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離開映日域後,溫折一路向西,最終選擇停留在一座名為“風花”的城池。他牢記着自己上一次太不遮掩而在黑市被看破的教訓,表情淡定、舉止從容的在城中閑逛了一圈,神态宛如他只是在早已習以為常的小城裏随便散了個步。
在這半個時辰的“散步”中,溫折确定了幾大勢力的駐紮地點,兩處比較有名的商會所在,同時搞明白了此地有哪裏屬于比較地頭蛇的範圍。
弄清了以上幾點後,溫折慢悠悠的晃到了一處挂着百花書院标識的信息交流地。他出門前花君特意給了他一個百花書院學子的身份牌,他可憑此加入一些同為百花書院學子組成的小隊。
櫃臺後端坐着一個氣質文雅的中年男人:“道友,有百花書院的身份牌嗎?”
溫折将早就準備好的牌子遞給了他。男人拿在手裏辨認了一下,很快就把牌子遞還給溫折:“道友是要發布任務,收購材料,還是想要征求隊友?”
“征求隊友。”來此之前溫折就已經訂下了自己的目标,也查閱過地圖:“我想尋人一同進入附近的落日山,求取靜水湖中七蒂蓮華一株。”
“道友稍後。”男人将手按在一塊玉簡上,片刻後睜開眼睛:“這些是和道友路線相近的小隊招徕登記信息,道友可以任意查閱。”
拿起男人從櫃臺上推過來的玉簡,溫折沒費什麽力氣就确定了兩三個可以嘗試的目标:“我知道了。中介金要多少靈石?”
男人收回玉簡,平淡道:“道友查詢的信息簡單,一塊靈石就夠了。”
溫折付過中介金,向一處小隊所在地走去。無論從距此地的距離、溫折的原本目的、和小隊衆人的功法上看,這都未必是最适合的一個小隊,但吸引溫折的是小隊成員之一後标注的一行小字。
齊恒遠,煉氣六層(備注:出身齊家,有先天神識。)
寒梅花君的那句“你的父母之一必有特殊血脈”極快的浮上心頭,而仔細想想,花君雖然教導了他如何使用先天神識,卻沒有對寒梅花君話裏的“父母”一說做出回應。
要是先天神識是個家族性的血脈天賦,這個齊家會不會和自己有些聯系?
父母……
想到這個詞,溫折竟然心如擂鼓。
他根據自己的妖血推斷出自己的父親大約是六尾狐族中的一員,然而卻從沒敢想過他的母親是誰。從很早起他就明白自己的身世是個何等的麻煩,更清楚自己的存在意味着妖族曾經帶給一位女性什麽樣的厄運。
正因如此,他也只在非常小的時候憧憬過母親的存在,有段時間會哭着叫一個莫須有的、被自己幻想出來的“娘親”入睡。而越到長大,他就越明白一個多半很真實的猜測:他的母親恨他。
他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也曾經對自己的生命滿懷怨恨。但一直以來,他也沒有什麽理由能怪罪那位素未謀面的親生母親。
她可能未必是自願的生下他,之所以誕下他只是由于他妖血太濃厚,墜胎藥沒能起作用罷了。
溫折甚至在腦海裏描繪過這樣一段情景:一個面目不清的女人怨恨的看着初生的他,掐在他脖頸上的手緊了緊,最終還是松開。那女人也許看着他哭了,也許沒有,也許多次扔掉了他,但最終還是決定把他放到聽梅閣的附近,讓他有能被人撿到養大活下去的機會。
他沒有一個人默默的死掉,也沒有被什麽拍賣之地撿去,更沒有從小就要學習如何“服侍”別人的特殊嗜好,或被培養成一個死心塌地的打手,這讓他總抱有一種自己都會嘲笑自己的天真幻想:也許他的母親,是有一點點愛他的?
他那時太缺少別人對他的愛了,即使是幻想中那微不足道的一點,也能讓他得到一種心理上的安慰。
随着他慢慢長大,這個念頭漸漸變淡,也不常常想起。然而這種念想卻根植于他的心靈深處,讓他在看到一點線索後就立刻拍板決定了下面的行動。
溫折不自覺的走的飛快,比行走更快的是他此時的想法:也許他的母親正是齊家的女兒也說不定啊?要是再有些微小的概率,說不準他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認出了她來?他不想打擾那個可憐的女人的生活,但至少要讓他知道她過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