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1)
幼兒園, 老師辦公室,噸噸和珠珠并排坐在一起。
珠珠堅定不移地相信噸噸沒有偷莫楓的零食,因此當趙老師很兇地要噸噸進辦公室時, 她就緊緊地拽住噸噸跟着一起過來。
方才,噸噸通過電話跟爸爸說話的時候,他能感覺到爸爸是相信自己的, 就沒那麽害怕了。
辦公桌另一邊坐着的是莫楓, 莫楓剛哭紅了鼻頭正在抹眼淚,趙老師則正在好言好語地安慰他。
噸噸眼睛直瞪瞪地盯着小楓, 沒有弄明白,為什麽自己的小書包裏會出現小楓的零食。
他不能忘記剛才那一幕:
當趙老師從自己的小書包裏翻出零食時,其他小朋友投來的眼神, 仿佛真的把他當做了小偷。
尤其是坐在他附近的林越,還悄悄安慰他,說就算他真的拿了零食也沒關系,不會嘲笑他的。
可是噸噸知道自己沒有偷,他不想因為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情道歉。
珠珠也覺得很奇怪,她明明一直都跟噸噸待在一起玩, 後面不曉得為什麽零食就跑到噸噸小書包裏。
可是她剛才給趙老師解釋的時候, 趙老師都沒有耐心聽完。
珠珠比較喜歡張老師,很有耐心,說話都會彎腰跟大家平視, 趙老師說話都站得高高的,讓她有些畏懼。
珠珠注意到了噸噸的眼神, 而且他表現得氣咻咻的,有些擔心地抓住噸噸的手腕:“噸噸,你不要難過哦, 珠珠相信噸噸的。”
她平時遇到很多小問題,都是噸噸幫忙一起解決的,既依賴噸噸也想幫助噸噸,所以這會兒也心裏酸啾啾地難受,還有些害怕。
噸噸嘟囔一聲:“爸爸和珠珠都相信我,我不難過。”
趙老師剛才聯系過兩個小朋友的家長,時間過去了一陣子,他有些不耐煩地看看手機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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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時,心急如焚地周文安走進了辦公室,噸噸如離弦之箭沖進爸爸懷裏:“爸爸!”
周文安心疼地要命,快速把寶貝兒子抱起來:“爸爸在,大青蛙一會兒裏能到,噸噸不難受。”
噸噸急切地把一切都告訴爸爸,癟癟嘴巴,委屈地眼睛都紅了。
他本來還很堅強地沒有哭,可是一到爸爸懷裏,他就忍不住又委屈又傷心。
周文安知道寶貝兒子心裏難受了,親了親他的臉頰:“寶貝,不哭的哦。我們是堅強的小寶貝是不是?”
噸噸努力地咬着嘴唇:“不哭,噸噸不要哭。”
珠珠也跳下椅子怯怯地說:“叔叔,噸噸真的沒有拿東西。”
周文安上前揉揉珠珠的小腦袋:“珠珠乖,謝謝珠珠相信噸噸。”
趙老師看人來了,便簡單說了下情況。
周文安對趙老師的印象比較模糊,但看他好像跟自己年紀相仿,猜測應該是剛過來工作的。他聽完趙老師的話,看了眼莫楓,見他哭得很難受,心裏也不好受。
周文安把噸噸抱到椅子上,對趙老師說:“老師,你看要麽先讓珠珠回教室?我們處理一下零食的事情?”他低頭對珠珠道,“珠珠,你先回教室好不好?”
珠珠着急地拉住噸噸的手:“叔叔我不要,我要跟噸噸在一塊兒。”
趙老師也覺得珠珠在這不合适,就對她說:“珠珠你聽話,我讓陳老師把你帶回去。”
噸噸說:“珠珠,你回去哦。我一會兒來找你。”
珠珠只得乖巧懂事地點點頭,不想給大家添麻煩,無聲地看看噸噸和他爸爸,然後被陳老師帶離辦公室。
趙老師從桌上拿過一小包零食,上面是全英文的字符,正中間是一個站在小船上的青蛙圖案。“這就是在噸噸包裏找到的,小楓的零食。”
周文安沒來及細看,就聽見門外一道聲音傳進來。
“趙老師,什麽情況啊?你們幼兒園有沒有搞錯?我送小孩兒來你們幼兒園,給你們交那麽多學費,是想讓你們幫忙帶好孩子的,你現在出了事情還要找我來?”
五大三粗的男人踏進來,手裏還拿着車鑰匙,他徑直走到莫楓面前,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哭什麽?別人欺負你你就欺負回去啊。我問你,你東西被人偷了?被這個小孩兒偷的嗎?”他用車鑰匙尖指向噸噸。
周文安見狀皺眉,擋在孩子面前:“莫楓爸爸,請你說話別這麽大聲。”
趙老師對這周文安說:“周爸爸,現在是噸噸拿了別的小朋友東西,而且還不承認。我讓他給小楓道歉,他也不願意。你說你是不是應該跟他好好溝通一下?”
周文安解釋道:“噸噸雖然比較小可能也貪嘴,但從來沒有發生過偷拿別人零食的情況。趙老師,你看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畢竟都是小朋友,總是會有鬧誤會的時候。”
周文安深知,就連噸噸去了珠珠家裏,大人讓他自己拿零食吃,他都會主動告知一聲,回家還會跟自己說吃了什麽好吃的,誰給的。
莫楓爸爸伸手把桌上的零食拿起來,神情不屑地丢到周文安的面前,冷笑說:“這一包是進口的,這麽一點點就要三十多接近四十。你兒子麽,一定是沒見過這麽好的,又嘴饞想吃,又買不起,只能偷了呗。”
“你別胡說。”周文安捂着噸噸耳朵,不想讓他聽見這種話。
噸噸扒拉着爸爸的手,大聲地沖着莫楓爸爸喊:“我沒有偷!你不許說我是小偷!”
他轉過頭,對着爸爸小小聲地再重複了一遍:“爸爸,不是小偷,噸噸不是小偷。”
他最怕爸爸因為自己做錯事情而難過,他也不要爸爸因為自己而傷心。
“我們噸噸不是小偷。”周文安看着孩子眼睛通紅的模樣,努力地平靜下來,柔聲問,“噸噸,爸爸問你,你在零食不見之前,看見過零食嗎?有沒有發生過什麽特別的事情?你能想起來嗎?可以跟爸爸說說嗎?”
噸噸還沒說話,莫楓聲音脆脆地喊過來:“噸噸說這個青蛙很可愛,他看見過的。”
噸噸癟嘴點頭:“我喜歡小青蛙,但是我真的沒有拿……”
他感覺好像所有人都認定了他拿東西,加上莫楓爸爸和趙老師都變得氣勢洶洶的,他突然感覺無助又恐慌,拼命往爸爸懷裏擠。
周文安抱緊他,他清楚噸噸比較喜歡小青蛙,但也不會為了一個包裝圖案就偷東西:“噸噸,沒關系,你說說看後來呢?”
趙老師勸說周文安:“周爸爸,你不能這麽慣着孩子,我聽張老師說你們家是單親對吧?孩子是會被你寵壞的。你要告訴他道理,讓他學會是非對錯,甚至告訴他做錯事情,是要接受一定懲罰的,不能一味地縱容。”
“夠了!”
周文安抱着孩子氣得人渾身發抖,他還沒有遇到這種會對着小孩子發脾氣的大人,更不知道原來幼兒園也有這種不等事情弄清楚原委就開始指責孩子、甚至拿着家庭情況來說三道四的老師。
“我不管你怎麽對待你的孩子,我只知道必須要跟孩子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在選擇合适的方式跟他溝通。”
周文安低頭再次看了眼桌上的零食,除了明顯的綠色小青蛙圖案之外,旁邊有三行清晰的英文字,Milk Chocolate topped with White Chocolate。
他拿着零食,問莫楓:“小楓是嗎?叔叔問你,你的零食是巧克力和牛奶巧克力兩種混合味道的對吧?”
莫楓謹慎地點點頭。
莫楓爸爸翻個白眼,把車鑰匙拍在桌上,一屁股坐下:“是啊,巧克力怎麽了?進口巧克力才貴呢!你知道裏面幾粒糖嗎?”
周文安不想跟這個野蠻的人溝通,盡量心平氣和地對趙老師說:“我們家噸噸對巧克力過敏,他不會去拿巧克力的零食。還有,他的巧克力過敏症狀發作是會全身都産生紅點,嚴重點,會頭暈甚至休克的。趙老師,張老師沒有跟你溝通過嗎?我非常确定,上個學期我就跟張老師強調過的。包括這學期開學的時候,我也跟她單獨說過。除了巧克力,還有洋蔥。我相信你們的學生管理檔案裏肯定有,因為是我一筆一劃親手寫進去的。”
說完,他都已經快氣得腦殼疼,但還要保持基本的禮貌和客氣,最擔心的是在孩子面前亂了情緒,讓孩子害怕。
噸噸也在旁邊補充:“是的,我不吃巧克力的,我過敏。小楓也知道的。小楓你快告訴老師和你爸爸呀!”
莫楓只低頭瞅着他,卻并不言語。
噸噸特別失望,之前他還總是請小楓吃糖,他挨打也會告訴自己,結果現在變成這樣了。
趙老師還真不知道這一點,他拿過包裝仔細看了看。
莫楓爸爸敲桌,出言諷刺道:“笑死,我兒子都說了,他是喜歡那個包裝,又不是一定偷了就會吃的。你現在說他會過敏有什麽意義?他不吃不就完事兒了?”
周文安聽了這話,再也壓不住情緒,怒不可遏,幾乎是人生第一次爆發出巨大的能量,沖着莫楓爸爸道:“請你不要用這種态度說話。現在事情是怎麽樣的,我們都不知道,你冷靜點對大家都有好處。”
周文安真的從來沒有這麽惱怒生氣過,如果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他也許情緒還能冷靜點,但是發生在噸噸身上,他都有點沒法克制自己。
趙老師附和莫楓爸爸的意思:“對啊,現在重點就是,這個零食就是在噸噸包裏被發現的。周爸爸你這樣不合适。你得教育孩子,你怎麽能一來就開始包庇他呢?”
周文安以前總看熱搜什麽幼兒園老師出現問題,他都在慶幸自己從來沒遇到過,現在可好,面前就有一個。
他繃着臉,認真嚴肅地說:“我不是包庇我的孩子,從我一進來到現在,就想要問清楚我的孩子發生了什麽事情。而不是直接斷定是他的錯,武斷地直接責怪他,這才是最差的處理方式。”
莫楓爸爸拿着鑰匙丁零當啷地甩:“什麽處理方式不處理方式的?不就是偷了不想承認嗎?你問他,他能說實話?你把我們當傻子嗎?”
周文安氣得說不上話來,擡頭注意到會議室裏的攝像頭,他才反應過來,指尖顫抖地指着攝像頭說:“既然你們覺得我孩子在撒謊,那就看監控。我只知道我的孩子絕對不會對我撒謊。”
他的寶貝小噸噸雖然也調皮搗蛋,但絕對不會是個騙子,更不是個小偷。
他絕對不允許別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他。
“爸爸!”噸噸被這一聲怒喝吓到了,他感覺到爸爸為了保護自己現在很生氣。
他知道爸爸平時很膽小的,以前都不怎麽出門,主要是在家裏陪着自己;遇到人多的時候,爸爸就臉紅。他好心疼爸爸因為自己而這麽生氣,急忙拽緊爸爸的手,反而想要安慰他。
“看監控就不必了吧?”趙老師道,“現在東西都找到了,還要看監控嗎?”
幼兒園的事情如果鬧到要看監控,是要經過園長同意的。
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如果鬧到這一步,身為當時的值班老師肯定是會被問責。
忽而,一雙長腿匆忙踏進辦公室。
大家聽見聲音望去,噸噸見到了戴着黑色口罩和和帽子的大青蛙,喊道:“爸爸!”
梁司寒是臨時從片場趕來的,還穿着戲裏角色的衣服,一件黑色的破T恤和一條軍綠色的老氣長褲,他心疼地抱起噸噸,看向面色極差的周文安:“小周爸爸,現在什麽情況?”
周文安已經緩過來,他剛才爆發那一下把自己氣得頭暈腦脹,慢慢同梁司寒說明情況。
會議室裏的莫楓爸爸在上下打量這個新來的人,見他破衣爛衫的窮酸樣,一臉嫌棄地皺眉,繼續用鑰匙扣不停地敲擊桌面,滿是不耐煩。
他就是心裏犯嘀咕,怎麽又是個爸爸?這戶人家是什麽情況?但他神經大條又只想着趕緊解決問題回公司,故而沒有細究。
梁司寒聽周文安說完,他扭頭看了眼,莫楓爸爸和趙老師,銳利的眸光鎖定後者:“趙老師是嗎?我們家長跟幼兒園申請看孩子的記錄,應該是合理的權利吧?你看你現在怎麽才能看到?”
“你們可真麻煩。”莫楓爸爸不屑地看了眼身形高大,但是穿得像個邋遢民工的男人,站起來理直氣壯地說,“東西就在你們小孩包裏,他說沒有拿你們還信了?就沒見過你們這種不講道理的家長!跟我兒子在一個班,我還怕帶壞我兒子呢!窮酸貨、偷東西還要裝樣!浪費老子時間。”
周文安欲要反駁,梁司寒按住他的肩膀,對莫楓爸爸厲聲道:“就憑你在自己兒子面前這麽粗俗,我才應該懷疑是不是你的兒子帶壞整個班級。”
他一邊說話,一邊欲摘鴨舌帽,但周文安按住他的手臂,低聲提醒:“別摘。”
對面那個莫楓爸爸明顯就是個混不吝的野蠻人,他不想回頭鬧大。
梁司寒順勢推了一下帽檐,對着沒有反應的趙老師提醒道:“老師?你們園區的監控是壞了還是不允許家長查看?或者是需要我向教育局反應,又或者必須是通過警察才能查?”
他一句比一句說得嚴重,雖捂得嚴嚴實實,可人高馬大,站在趙老師面前威嚴十足,給人不少壓迫感。
“……那倒也不必搞得這麽誇張吧。”
趙老師看必然要查監控了,只能順着話說,“那我去找園長吧,你們等等。”
莫楓爸爸又把鑰匙往桌上一拍,露出有車标的那一面,重重地冷哼:“查就查呗。等查出來是你們偷的,你們就給我滾蛋,我要聯合所有家長把你們兒子趕出去,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梁司寒目露寒光,居高臨下地斜乜着這個男人,冷冰冰地問:“按照你的邏輯,那就是如果查出來不是我孩子的問題。那你就要帶着你兒子退學是嗎?”
莫楓爸爸見他帽檐的陰影中,一雙眼睛透着兇悍,他第一回 見人有這麽淩厲的眼神,不禁有幾分疑惑,但這件事他占道理,正當要說話時。
趙老師回到會議室,對大家說:“楚園長同意看監控,你們跟我來吧,去他的辦公室。我們園區只有他有權限可以查的。”
趙老師又說:“要麽先讓小朋友在這裏等一下,家長過去看?我讓陳老師照應一下。”
大家都沒有異議。
梁司寒把噸噸抱上辦公椅,讓他先等一等。
周文安想去看監控早點還寶貝兒子清白,又想陪着噸噸,正在糾結中,就聽噸噸善解人意地說:“爸爸快去看哦!快點幫噸噸。”
“好的,寶貝坐在這裏不動,乖乖等我們來。”周文安親了親寶貝兒子的額頭。
等大人走後,噸噸乖乖地坐着,視線望向莫楓,他剛才有看到莫楓希望被抱一下,可是都被他爸爸拒絕了。
噸噸奇怪地想,為什麽莫楓爸爸不能抱一下他?為什麽他爸爸這麽兇?
他不是爸爸嗎?
爸爸不都應該對小孩子很好很關心的麽?
而且噸噸知道莫楓平時很乖的,不是那種吵起來沒完沒了的小朋友,這樣也得不到爸爸的喜歡麽?
噸噸的小腦袋裏滿是大大的問號。
進了園長辦公室,年屆不惑的楚園長和藹地接待了所有人,表示自己不清楚這件事,如果知道一定會立刻查監控處理的。
話雖如此,可大家都心知肚明,無非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懶政行為而已。
楚園長在查詢平臺輸入密鑰,調取監控。
莫楓爸爸湊楚園長他背後,盯着屏幕上的黑白影像:“哇你們這什麽老設備,都糊成這樣了!別還有監控死角吧?”
梁司寒與周文安也站過去一起看,楚園長調出四臺監控同時設置到了今天上午事發前半小時。
寬大的電腦屏幕同時出現四個鏡頭視頻。
周文安秉着呼吸,緊張地在來來往往的小朋友中尋找寶貝兒子的身影。
梁司寒一眼就看到右下方的視頻中,一個小朋友背對着鏡頭,把一袋東西放進一個包裏。
“暫停。”他指着那個圖像問周文安,“小周爸爸,這是噸噸的書包吧?”
“對!”周文安辨認那個書包,肯定地道,“是噸噸的!可是這個背影不是噸噸,好像是莫楓。園長怎麽看這個小朋友的正面?”
莫楓爸爸幾乎是撲過來的,奪過楚園長手裏的鼠标:“怎麽可能?不會的!我兒子幹嘛把自己的東西放進別人包裏?”他拍了幾下鼠标,“園長你趕緊調一下正面啊,別冤枉我兒子。”
梁司寒冷冰冰地諷刺:“你連你兒子的背影都認不出來嗎?你兒子招風耳,我兒子後腦勺比較圓。”
他剛才一看到莫楓就注意到特征了。
莫楓爸爸不占理,氣得無言反駁。
趙老師此時為難地說:“有個情況可能被我忽略了,就是噸噸跟莫楓的小書包有一點相似,是不是可能莫楓自己看錯了?放錯了書包?”
周文安無語,壓着怒氣說:“那你為什麽現在才說呢?你知道噸噸受了很大的委屈嗎?”
楚園長也對趙老師說:“對啊,這是很大的疏忽。”
見楚園長的态度如此,趙老師着急地解釋起來:“因為莫楓一口咬定是不見了的。所以我才去一一檢查小朋友的書包,噸噸又死活抱着書包不肯給我。那顯然就是有問題。我拿過來一看,果然在他包裏。那不就是人贓俱獲嗎?”
梁司寒打斷他的話,無比嚴厲地問:“你的意思是,你不經過孩子的同意,甚至你在孩子反對的情況下,強行看了他的書包?你知不知道,我的孩子是有權利不給你看的,除非他自己願意,你憑什麽這麽做?”
他咄咄逼人地逼近趙老師,吓得趙老師臉色發白,頻頻向楚園長發出求救信號。
楚園長站起來說:“這位爸爸你消消氣,我們還是弄清楚整件事比較好。之後,我們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梁司寒陰森的眼眸劃過趙老師的臉,轉而對楚園長一字一頓地道:“是的,我希望楚園長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楚園長讪讪地看向趙老師,轉而狠狠瞪了一眼。
周文安拉了拉梁司寒的手,讓他去看繼續播放的視頻:“梁爸爸,我看到莫楓在自己的包裏翻找。”他指着屏幕裏的莫楓,“你們看,他還特意彎腰去桌子底下,像是找什麽東西一樣。”
趙老師低聲補充說:“他後面就喊自己的東西沒了。”
剛才的理直氣壯一掃而光,語調都弱了很多。他也跟着仔細看了看監控:“可能是因為兩個小書包挨得很近……”
話都沒說完,莫楓爸爸讪讪地道:“就是搞錯了,一場誤會而已!”他确認完事實,擺擺手,“算了,那我也可以回去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吧。反正沒事就行,小孩子哭最麻煩了。”
“算了?”梁司寒冷漠地看着他,“我還得弄清楚,既然你兒子知道他已經弄錯,為什麽不跟老師說明情況,反而要指責我兒子拿了。在我兒子被老師誤會的時候,他非但不站出來,還一起責怪他。你覺得這是不小心?我想,現在我們可以回到那個辦公室,一起來問問,你兒子為什麽要騙人了。”
他轉而看向趙老師,譏諷道,“是吧,趙老師?按照你的處理方式,應該是這個流程吧?”
被這寒光一般的眼神看了一眼,趙老師吓得立正:“對對對,是得問清楚,還噸噸一個清白。那個,莫楓爸爸你別說了,這件事看來還是得去問你們家的小楓。”
莫楓爸爸被這話诘難得臉紅脖子粗,面子裏子全沒了。
他揮着手不耐煩地說:“媽的,老子去問!小兔崽子,竟給老子找麻煩。”
他說完,帶着脾氣轉身離去。
其他人也從園長辦公室走回去。
噸噸一見爸爸露面就撲過來:“爸爸!”
剛要說話,就聽見莫楓爸爸對着莫楓大聲呵斥:“你小兔崽子,你說,是不是騙人了?!啊!東西是不是你自己沒長腦子放進人家書包的?”他一揚手就在兒子屁股上揍去。
周文安立刻抱起噸噸轉身,他從來沒有這麽用力地打過噸噸的屁股,真鬧騰起來也就是碰兩下意思下,也從來不會用這種話罵噸噸。他都不知道噸噸看到這種畫面,作何感想。
果然,伴随着莫楓撕心裂肺的哭聲,噸噸在爸爸懷裏都吓得一哆嗦。
梁司寒攬住周文安跟噸噸,捏了捏噸噸的小臉蛋,柔聲說:“噸噸,你沒有拿東西,爸爸都知道了。是莫楓弄錯書包,把巧克力放進你的書包裏。”
噸噸用力點頭,眼眸澄澈清明:“嗯,我不是小偷!”
但是聽着莫楓爸爸責罵莫楓的聲音,他真的是畏懼,一直縮在爸爸懷裏。
楚園長上前勸說:“莫楓爸爸,你先問清楚事情。你這樣只會讓孩子怕你,回頭什麽都問不出來。”
“打了就問得出來了。”莫楓爸爸頭也不回地把孩子一下樁在地上,一手拽着他的肩膀,一手指着他的小鼻梁,“說不說!你說不說!不說我今天打死你。”
莫楓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哆哆嗦嗦地痛哭:“爸爸我錯了我錯了……是我自己弄丢的,不是噸噸偷的……爸爸……你別打我……爸爸……我錯了!”
此情此景慘不忍睹,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楚園長把莫楓抱過來,紙巾擦過他的小臉,抹去滿臉淚水:“好了好了,園長阿姨不打你也不罵你,不哭了。”
她柔聲問:“小楓,那為什麽不告訴趙老師,是自己放錯了呢?”
莫楓在她身邊,哭得小肩膀一抖一抖,畏懼的眼神看向莫楓爸爸:“爸爸說我今天不可以吃完,要拿回家給弟弟一半……巧克力很貴……很貴……”他說着又大哭起來。
莫楓爸爸赤紅着臉站在原地,指着他罵道:“你現在怪我嗎?你現在是自己腦子笨,還要騙人!你真是讓我丢人啊你!”
周文安這才想起來,原來之前噸噸跟自己說過的,那個挨打到流血的小朋友居然就是莫楓。當時噸噸說了小楓什麽的,他沒有特別在意名字,現在竟看到莫楓爸爸打他,渾身都充滿涼意。
這種人居然還是兩個孩子的父親。
周文安不禁毛骨悚然,他頓時都無法再強硬地責怪莫楓本人。
梁司寒也看不下去這麽一個成年男人打小孩子,揚聲打斷莫楓爸爸:“你要怎麽教育孩子盡可以回去。現在你和你兒子需要給我的孩子跟我的先生道歉。”他眼神如刀般凝視趙老師,“趙老師,你也必須要道歉。”
趙老師被這位高大的爸爸吓到兩次,加上楚園長在旁邊看着,他立刻看向噸噸,努力地微笑客氣地說:“噸噸,對不起,老師沒清楚就誤會你。”
噸噸一手揪着周文安的耳朵,也有點不安。
他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求助似的看向大青蛙:“爸爸,我要說什麽?”
梁司寒一板一眼地教導他:“老師跟你道歉,是證明老師承認錯誤,如果噸噸原諒老師剛才的行為,就跟老師說你原諒老師,如果你覺得老師讓你傷心了,那你可以說你不原諒老師。”
周文安也輕聲說:“對的,爸爸說得沒錯。噸噸懂了嗎?”
噸噸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後努力對趙老師彎起眉眼:“那我原諒老師啦!我現在沒有傷心哦,我不是小偷,我就不傷心了。”
趙老師尴尬地笑笑。
周文安想到他說的那些話,想了想仍舊開口道:“趙老師,希望你清楚,不管是不是單親家庭,但是在孩子教育上都沒有區別的。這不是判斷一個孩子或者家長的标準。”
楚園長也在旁邊道:“對,我們一貫是一視同仁的。小趙,你怎麽能犯這種錯誤呢?”
趙老師垂頭,對周文安低聲說:“周爸爸,抱歉了,是我冒犯了你。”
“現在都沒事就好了。”周文安道。
梁司寒繼續教育噸噸:“噸噸,你今天做得很對,你保護了自己的小書包。如果以後別人不經過你的允許非要看你的東西,你還是可以像今天這樣勇敢地拒絕別人,你知道嗎?”
噸噸乖乖點頭:“嗯!我知道啦!因為小書包裏有我的小青蛙啊!”
他上幼兒園不可以帶大的青蛙玩偶,所以就把那個小的青蛙玩偶放在書包裏,每天陪伴他上下課。
而後,莫楓爸爸推着莫楓上前:“趕緊的,給人道個歉,我就走了。我這一天天忙的,跟你這裏兜圈子浪費時間呢?”
他這陰陽怪氣的,成年人一聽就明白是說給誰聽的。
莫楓哭着抹眼淚,不情不願地被推過來,仰頭,抽泣着道:“噸噸……”
周文安抱住噸噸彎腰,讓噸噸站好跟莫楓平視。
莫楓垂頭痛哭,鼻涕堵住了鼻子,只能張大嘴巴一邊喘一邊說:“噸噸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怕……怕爸爸罵我……我還是喜歡你的,噸噸……你以後不要不理我……”
噸噸沒說話,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同學。
周文安怕他心裏不舒服,可能是剛才莫楓這麽做傷到了他幼小的心靈。“噸噸,你要是……”
噸噸卻伸出手去,主動抱抱莫楓:“你不哭哦,你爸爸打你是你爸爸不對哦。爸爸不會打人的……”他仰頭跟周文安确認,“爸爸我這樣說可以嗎?”
周文安謹慎地看了眼默不作聲的莫楓爸爸,鼓勵地對孩子點頭:“可以的。”
莫楓“嗚嗚嗚”地抹眼淚,小腦袋靠在噸噸的肩膀上,T恤的布料都被淚水洇出一片暗色:“我不要爸爸打我……”
莫楓爸爸走過來,把他拽過去:“我打你怎麽了?我是你爸爸!”
“可是你都不打弟弟!”莫楓捂着眼睛大聲喊,“就打我……嗚嗚嗚嗚……”
也許是剛才痛得太厲害了,也許是看到噸噸的爸爸都維護他,還一直抱他親他,把他當寶貝一樣摟在懷裏,莫楓又委屈又羨慕,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莫楓爸爸被其他人的眼神盯着,如芒在背,他拽着兒子說:“走了走了,趕緊回去念書,少給我丢人現眼。”
他們正要繞出去,梁司寒擡起長腿,一腳架在椅子上,霸氣十足地攔住去路:“道歉呢?孩子不小心犯了一個小錯誤都可以道歉,你身為家長難道不應該為自己的言行道歉嗎?”
“我言行怎麽了?我也不知道真相,都是這個姓趙的老師搞錯了冤枉你兒子!關我屁事。”
莫楓爸爸指着趙老師大罵,“你怎麽當老師的?你這種素質也能當老師?”他轉而兇巴巴地對楚園長說,“開除他,都是他誤導別人!”
趙老師都懵了,再也繃不住,反駁怒喝:“你是不是神經啊?我一開始也是聽了你兒子說的話!你現在反咬一口嗎?我就沒遇到你這種家長。”
梁司寒慢悠悠地反問對莫楓爸爸:“不敢面對自己的問題,開始把責任轉嫁給旁人是嗎?一碼事歸一碼事,你要為你的不當言行負責。”
莫楓爸爸眼睛瞪出紅血絲:“我有什麽不當言行?就算有,那也是因為我不清楚情況!”
梁司寒指了指這個辦公室的監控:“雖然幼兒園的監控老化模糊,但應該也記錄了你如何惡行惡相地對待我的孩子。尤其是在事情未搞清楚之前,用粗俗的語言指責我的先生和孩子。難道你是三秒記憶,已經忘了?忘了也沒事,我認識人,可以把你的視頻片段剪輯出來,甚至還可以給你做後期加特效,你可以自己循環播放欣賞個一百遍,直到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并且道歉為止。”
這話說的周文安都想笑,他都不知道原來梁司寒會這麽兇悍且不假辭令地怼人呢。
莫楓爸爸站在原地,臉色一陣紅一陣青,格外精彩,眼珠子如轱辘轉,俨然是在認真權衡這裏的事情。
莫楓卻忽然勇敢地抱住了他的腿,哭着央求:“爸爸,你給噸噸道歉好不好!你罵噸噸了!我聽見了!”
梁司寒哂笑:“你看,四歲的小孩子都比你懂事。我真為你感到羞恥。”
莫楓爸爸推開莫楓,壓低聲音怒斥:“我給你花錢,給你買零食,三十多的零食。你問問這個姓周的,他們家買得起嗎?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會議室空曠,攏共就這麽些人,聲音再低,也能讓人聽得清清楚楚。
梁司寒語調冰冷地揚聲道:“原來你覺得你給孩子買三十多元的零食,就已經是對他莫大的恩賜?既然如此,那我是不是給莫楓買三千多的零食,莫楓能喊我一聲爸?是這個意思是嗎?”
“你……”
莫楓爸爸氣得講不出一句話,他瞪了眼被抱在懷中護着的噸噸,“你有錢嗎?你兒子窮得都要看別人零食的包裝紙眼饞,你說這種話虧心不虧心?”
周文安看梁司寒漠然地忽略莫楓爸爸,而是摸出手機,他不明所以,還以為他臨時接了個電話。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