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專訪
秘書神色緊張, 從辦公室裏退出來,看到門口的虞歲微微一愣。
虞歲有些尴尬,問她, “總監怎麽說?”
“她來處理。”
沒過多久,靳燃就帶着一個男人走了過來。
那男人揣着文件夾,戴着眼鏡, 十分專業的樣子,應該是他的經紀人。
經過虞歲,靳燃朝她眨了眨眼。
他的經紀人也投來審視的目光, 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虞歲也不知怎地,心裏有些慌。
在靳燃推門而入的前一秒, 她突然開口。
“謝謝你。”
靳燃手一頓, 回頭看她。
虞歲理了理頭發, 挺胸說道,“我知道你想幫我解圍, 可是我真的不需要。”
言下之意就是讓他別多管閑事了。
靳燃挑眉,點點頭, 舌尖抵着上颚,道了句,“知道了。”
然後就推門進了辦公室。
不知道Andy是怎麽協商的, 過了沒多久,靳燃就伸了個懶腰走出來了。
Advertisement
他看着虞歲,又從懷中摸出了一支煙, 秘書臉色憋悶,想提醒他辦公室不能抽煙,哪知靳燃只是在手中把玩,一雙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虞歲, 語氣中竟有一絲無奈,“進去吧。”
虞歲半垂着頭,匆匆道了句謝,然後就敲門進了辦公室。
靳燃看着門合上,轉身大搖大擺地走了。
經紀人濤哥見狀跟上,語氣中不無八卦,“就是她?”
靳燃走出辦公室,在攝影棚門口的空地上停了會。
點上煙,缭繞煙霧中,他眼神缱绻,像是沉溺在什麽情緒中了一樣。
“新鮮勁兒還沒過呢?”濤哥砸吧砸吧嘴,搖了搖頭。
靳燃觑他一眼,沒說話。
......
虞歲一進辦公室,Andy就讓她坐下,還遞了瓶巴黎水給她。
她想開口解釋,Andy揮手打斷,“情況我都清楚了。”
“那我還能有試拍的機會嗎?”她謹慎地問。
“當然有。”Andy笑着回答,随後翻開手邊的文件夾,一邊翻找一邊說,“我知道你和靳燃是朋友,但我們這次拍攝安排得很緊,實在調不出他的時間來配合你,這樣吧,我給你另外安排一位模特,待會兒你就去拍他,可以嗎?”
虞歲心花怒放,“當然可以。”
Andy翻頁的手頓住,仔細看着通告單上的人,指着說,“就楚閣吧。”
楚閣是魅尚平面模特出道,去年已經轉行做了演員。
前不久剛憑借一部小成本網劇火了一把,事業正值上升期。
虞歲本來就知道這個人,當下就欣然應允。
臨走前,Andy送她出門,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虞歲有些受寵若驚,不解地看着她。
Andy笑了笑,“剛剛宋總給我打電話了。”
虞歲皺眉,“宋總?”
“佰盛總裁宋總,前不久答應給我們雜志做一期專訪,我們剛剛在溝通選題,然後他就聽到我秘書提你的名字了——”
Andy說到這裏,眼神沾了幾分笑意,“虞小姐,在佰盛做過宋總秘書這段就業經歷,你怎麽沒有寫進簡歷啊?”
虞歲抽回自己的手,神色淺淡,“因為是和攝影無關的經驗,所以我就沒寫。”
Andy理解地點了點頭,而後笑着說,“你別緊張,宋總什麽都沒說。”
虞歲扯着嘴角笑了笑。
還好他什麽也沒說。
這次面試因為靳燃就夠波折的了。
......
虞歲又一次回到攝影棚。
秘書給她拿來拍攝所需的設備,又順手拎了個場記小妹過來打燈,場景雖是臨時搭建的,但細看也還算用心。
虞歲見了楚閣,他本人也挺配合。許是Andy親自打了招呼的緣故,絲毫沒有輕慢作為新人的虞歲,根據她的要求換了好幾個姿勢也不惱。
拍攝總算順利完成,虞歲查看相機裏的照片,自己滿意了,彎腰向模特和工作人員致謝,“大家辛苦了。”
她站在一旁看相機,盤算待會兒導出哪幾張相片,楚閣不知什麽時候走到她身邊,在耳後突然呵了口氣,把她吓一跳。
虞歲捂着耳朵,驚魂未定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楚閣面上是不好意思地笑,“抱歉,我也想看看。”
虞歲尴尬地笑笑,把相機遞給了他,“都挺好的,你五官立體,線條偏硬,很适合金色。”
楚閣爽朗地笑了笑,“是嗎?謝謝。”
接過相機的時候,手指頭又無意擦過了虞歲的手背。
像是故意,又像是無意。
虞歲向來不願以惡意揣測旁人,更何況這個楚閣還算是幫她解了圍。
只不過她站他身旁就覺得別扭,不舒服,渾身起雞皮疙瘩。
寒暄兩句之後,她就以去交作業為由離開了。
靳燃從隔壁攝影棚出來抽煙,看見一個慌慌忙忙的身影跑了過去。
他把煙從嘴上拿下來,轉頭跟旁邊的濤哥說,“魅尚是不是約了七月那個情人節特刊?”
濤哥點點頭,“你不是不想接嗎?”
這位爺向來不願意跟其他女明星合體,不管戲裏有多深的感情,拍完就散。從不出席什麽發布會,也不在社交平臺和別人互動。
上一部電影裏他所飾演的警察和女主角的感情戲較為出彩,圈了不少CP粉,微博上還專門成立了一個磕糖專用賬號,可翻遍拍攝花絮和活動視頻,發現無糖可磕,賬號成立三天就緊急注銷了。
濤哥以為他轉了性,餘光那麽一瞥,看到虞歲匆忙離開的身影。
明白了。
也确實是轉了性。
開始對女人感興趣了。
接到魅尚錄用通知電話以後,虞歲就開始看房子了。
李藝宵陪着她看了幾家,最後定了套一室一廳的小公寓。
她沒有什麽東西好收拾的,從宋祁川的房子搬出來,也只拿了兩包東西。
一包日用品,一包相機和各種型號的鏡頭。
搬家那天,謝媛媛開來了她爸的豪車。
四環上的一棟破落單身公寓,門口停了輛勞斯萊斯,這本就夠惹眼的了。
謝媛媛和李藝宵還一人卡着副墨鏡,蹬着十厘米高跟鞋,拎着名牌包,虞歲風塵仆仆地跟在倆人後面,就像個丫鬟。
公寓是拎包入住的精裝修,虞歲稍微打掃了一下就能住了。
人來瘋謝媛媛說要幫她暖房,叫人快遞送來了一大堆食材,想給她們露一手,最後差點兒把廚房的天花板熏黑。
虞歲把她從廚房拖出來,苦口婆心地勸,“我押金還在房東那兒呢,你把房點了我住你家去?”
“好啊好啊。”謝媛媛求之不得,“我爸剛給我買了棟別墅,翠嶺壹號,我一個人住正嫌空呢,要不你們都搬過來吧。”
虞歲和李藝宵不約而同地扔了個白眼過去,拿起手機,點了火鍋外賣。
李藝宵不能吃辣,虞歲向來知道,可沒想到謝媛媛也不能吃。
一個鴛鴦鍋底,清湯那面對着他們倆,虞歲一人獨享辣鍋。
她們在那邊涮着白湯蘸清油,虞歲一人辣得臉都紅了,兩眼迷離閃着淚光,沾了紅油的嘴唇也顯見地腫了起來。
謝媛媛不能理解,夾了一筷子海帶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問,“大頭,你不是淩南人吧?這麽能吃辣。”
李藝宵捅了捅她的胳膊,虞歲瞥見,擦了擦嘴,不在意地說,“沒什麽不能說的。”
謝媛媛擡頭看她,眨巴眨巴眼,好像意識到自己問了什麽不該問的問題。
“我是在西南山區一個村子裏出生的,十二歲才來到淩南市生活。”虞歲雲淡風輕地說着,眉眼間好像已經不在意過去的事了。
“你上次問我他是誰的那個男人。”虞歲噙着笑,看向謝媛媛,目光堅定且溫柔,“他是我喜歡的男人,也是當年帶我來到淩南市一起生活的人。”
謝媛媛有些沒反應過來,眼神呆呆的,求助似的看着李藝宵。
李藝宵心底嘆了口氣,倒了一杯啤酒遞給了虞歲,語帶深意地安慰,“你現在萬事俱備了。”
虞歲盤腿坐在地上,脊背挺得筆直,肩膀薄薄一片,臉紅,眼睛也紅,看着柔軟得很,似乎沒什麽主意的樣子。可李藝宵心裏清楚,虞歲向來是堅強的,比她們所有人都要堅強。
虞歲順利入職了魅尚。
新人入職都要從平模開始拍起,她拍了幾天插頁,和烨烨那幫簽約模特常常見面,雖然不至于當面為難,但也幾乎沒在工作以外打過交道。
虞歲也不是抱着交朋友的心态來的。
她老實工作,有拍攝就去攝影棚,沒拍攝就在公司修圖,生活也算三點一線,單調且充實。
她特意憋着沒給宋祁川發消息。
李藝宵叮囑過,追男人不能一味主動。
若即若離,無法掌控的危機感,才能勾起男人探索的興致。
所以虞歲就等啊等,等着他來探索,給她來個電話,發個信息什麽的。
可惜等了整整一周,什麽都沒等到。
虞歲熬不住了。
修完三組圖片以後,她趴在桌子上給李藝宵發信息:“我想下班後去找他。”
發送鍵剛按下,身旁的走廊傳來一陣交談聲。
其中一個聲音相當熟悉——
她坐在椅子上,上半身探出去看。
宋祁川西裝革履,步履生風,金屬質地的眼鏡邊框折射出光芒,刀削斧劈的精致面龐,嘴角還含着隐約的笑意,俊朗非凡的氣質吸引了整個辦公室的注意。
虞歲看得入迷,也沒緩過神。
上半身傾斜得太厲害,突然,椅子翻了,她順勢摔在了走廊上——
也摔在了宋祁川的腳下。
虞歲尾巴骨生疼,也不敢叫。
已經夠丢人了。
她在心裏策劃的相見明明不是這樣的。
她事業穩定,春風得意,再出現在宋祁川面前,已經有了足夠的底氣向他展示獨立,并且表達愛意。
絕不是像現在!
宋祁川半彎下腰,朝她伸出一只手,眼神裏有隐約的笑意。
虞歲臉蛋火辣辣的,沒接他的手,自己手肘撐地站了起來。
坐回椅子上,才僵着笑臉看向衆人,“沒事,不好意思。”
宋祁川沒有要走的意思,站在她旁邊,表情淡然,像是在等什麽人開口一般。
旁邊的Andy眼明心亮,從人群裏走出來,站到虞歲身邊,笑着說,“宋總,我給您介紹一下,這位虞歲虞小姐是我們公司的攝影師,您這次的專訪拍攝,如果沒什麽特殊要求的話,我打算交給她來做。”
宋祁川推了推眼鏡,精銳的光藏在鏡片後面,他抿嘴笑笑,“你們安排就好。”
說罷轉身走了。
Andy跟上去,臨走前回頭看了虞歲一眼。
那天下班,到點兒虞歲就直奔回家,洗了澡,洗了頭,在衣櫃裏精心挑選了許久,最後穿了件純白色的襯衫和淺藍色的緊身牛仔褲。
襯衫只扣到第三顆,隐隐約約露出了點兒事業線。
頭發披肩散着,臉上只上了底妝,清透奶油肌。
她眼睛黑亮,睫毛也長,眼妝就省了,只用蜜桃烏龍色的口紅點了點嘴,唇線不用分明,邊緣越模糊越好。
青春不失性感,活潑的同時又凸顯了成熟。
這也是李藝宵教的,老男人最喜歡這種又純又欲的打扮。
做好這一切已經七八點了。
虞歲給寺維打了個電話,詢問宋祁川在哪。
寺維報了個俱樂部的地址,她即刻出門打車。
虞歲原本以為自己還能等,直到今天在公司看到宋祁川。
辦公室女生們的讨論讓她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原本同住一個屋檐下,虞歲還能安慰自己近水樓臺先得月,可如今她人都搬出來了,再不主動出擊,等到宋祁川主動,怕是黃花菜都涼了。
宋祁川一早就知道虞歲要來,寺維挂上電話就跟他說了。
他的表情看起來沒有什麽波動,應了聲就繼續打麻将。
虞歲推門進來的時候,覃榭舟剛贏了一把。
說是好不容易做成了一副十三幺,拉着衆人顯擺着呢。
虞歲出現在門口,包廂內的男人眼中都閃過一絲驚豔。
宋祁川過去甚少帶虞歲出來玩,場上的人除了覃榭舟,上次見虞歲時還都是數年前,印象中還是個小姑娘,這就長大成人了。
宋祁川的眼神也暗了暗,掐了煙,朝她招手,“過來。”
虞歲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
聞到他身上的煙味,皺了皺眉。
宋祁川過去很少抽煙。
也基本不會帶煙味回家的。
“吃了嗎?”宋祁川一邊摸牌,一邊偏頭看她。
虞歲搖搖頭。
坐在宋祁川旁邊的男人,叫任複的,眼睛就沒從虞歲身上下來過。
聽她說沒吃飯,立馬招呼了服務員過來,“拿份菜單過來。”
宋祁川觑他一眼,沒說話,随手扔了張牌出去。
坐他對面的覃榭舟笑逐顏開,“唉,我吃了!”
任複摸牌的手又縮了回去。
虞歲可沒心情吃飯。
她今天是帶着小心思來的。
“你今天去我們公司,為什麽裝不認識我?”她突然開口,聲音不大,語調軟軟的,像是撒嬌一樣。
宋祁川抓了牌,許久未打,眼睛也不看虞歲,看似平靜地答道,“你不是說要我支持你獨立?”
虞歲也不惱,笑眼盈盈的,托着腮偏頭看他,發梢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在他手背上來回剮蹭,說話依舊是侬軟可人的語調,“那你還讓總監安排我去拍你專訪?”
宋祁川心神不穩,打了個錯章出去,讓覃榭舟逮着了。
他笑得肆意,給虞歲抛來一個飛吻,“謝了啊妹子!”
宋祁川沒理他,轉頭打量虞歲,眼底幽暗,難辨情緒。
虞歲被他看得心裏發毛,剛想說些什麽,就見宋祁川推了牌起身,“不打了。”
說着就拉了她走出包廂。
這家俱樂部是覃榭舟名下的産業,定位是高端娛樂場所,覃榭舟朋友多,圈裏人脈也廣,宋祁川因着他的關系結交了不少人,他天生性子冷,就算不拿出什麽真心,光是利益往來,也能讓一大波人主動示好。
任複就是其中之一。
見宋祁川出去,他捏着一張牌,興致盎然地問覃榭舟,“這姑娘就是宋祁川撿回來的那個?”
覃榭舟撩起眼皮瞥他,“怎麽,看上了?”
“不行嗎?”任複笑問,“他自己沒想法,別人就不能有了?”
覃榭舟砸了一張牌過去,“你怎麽知道他沒有?”
“有還用等到現在?”
......
宋祁川把虞歲帶到隔壁包廂裏。
深紅色的沙發柔軟,他把她按在沙發上,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兜頭蓋了上去。
“你幹嘛?”虞歲露出半張臉,一雙眼迷迷蒙蒙,閃着水光,勾人得很。
“怕你冷。”宋祁川在旁邊坐下,漫不經心地說。
虞歲把衣服抖了下去,“我不冷。”
宋祁川不說話,也不轉頭看她,從口袋裏摸出煙扔在石桌上,表情有些煩悶,“工作怎麽樣?”
“你今天不是看到了嗎?”虞歲理理頭發,“挺好的。”
宋祁川繼續梗着脖子,眼神象征性地從她身上劃過,又落在門上,像是趕時間一樣,語氣有些硬邦邦的,“說吧,找我什麽事兒?”
虞歲偏頭看他,見他神色緊繃,喉結不自在地滾動了一下,抿着嘴笑了笑,撩一把頭發,把鎖骨全都露了出來。
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麽做作過,聲音甜得起膩,“真聰明啊宋老師,我确實想找你打聽個事兒。”
她從沙發上起來,站到宋祁川面前,半彎着腰,長發從兩側垂落,胸前的柔軟半隐半現,少女溫軟的手捧起那張俊美的臉,她的掌心有些燙,沐浴乳和洗發水的香味清新不做作,宋祁川幾乎晃了神。
凝神看她,感覺嗓子緊得很,心裏也脹脹的。
“我最近在追一個男人,他比我大挺多的。”虞歲眨巴眨巴眼,黑亮的瞳孔閃着光。
宋祁川默了片刻,“大多少?”
“你別管。”
宋祁川拿下她的手,語氣冰冷,“大太多不行。”
虞歲在他面前的石桌上坐下,笑了笑,“越老我越喜歡。”
宋祁川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裏,“我管不了你了。”
虞歲劈手奪下煙,替他塞回到煙盒裏,“但你能幫我。”
“怎麽幫?”
虞歲美滋滋地起身,胸大腰細翹臀,好身材一覽無餘。
“你們是同齡人,審美估計也差不多,你幫我看看,我這樣打扮好不好看?”她笑得張揚,眉眼翻飛着青春洋溢的氣息。
宋祁川眼神暗了又暗,心裏憋着一股邪火,想發洩,卻梗在喉嚨裏出不去。
默了默,他終于出聲,聲音有些沙啞,“好看。”
宋祁川回了包廂,任複往他身後看,已不見那抹纖瘦身影。
“回來啦?”他揚起手,招呼了一聲。
宋祁川看他一眼,意味不明。
覃榭舟見他臉色不好看,跟上去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朝門外努努嘴,“走啦?”
宋祁川舉起桌上的酒杯,抿了口,輕聲應了句,“走了。”
“來幹嘛這是?”
宋祁川扯了扯領帶,往後靠在了沙發上,聲音有些疲累,“來找事兒的。”
“喲。”覃榭舟笑笑,“這丫頭翅膀硬了?”
宋祁川沒說話,眼睛有點酸。
可不嘛。
翅膀硬了,撲棱着要飛走了。
虞歲初戰告捷,這幾天心情都美得不得了。
早晨去公司上班,整個B區她是第一個到的。
今天是給宋祁川做專訪的日子,虞歲衣服不多,借了李藝宵的一條裙子。
無袖的印花長裙,波西米亞風的,腰上還松松垮垮地系了根編織腰帶。
跟她搭檔采訪的編輯叫梁芳,在魅尚資歷不淺,已婚已育,人也算和善。
她在茶水間看到虞歲,上下打量了一圈,眉眼堆滿了擠兌的笑意,“你也張羅起來了?”
虞歲捧着消腫的黑咖啡,不解地看着她,“怎麽了?”
“你沒注意到今天公司的未婚女同事打扮得都花枝招展的嗎?”
虞歲探頭出去看一眼,還真是,往日穿着T恤素面朝天的姑娘今天都披散了長發,妝容精致,還蹬上了高跟鞋。
“什麽意思?”虞歲好奇地問。
梁芳朝她眨眨眼,“你什麽意思,她們就什麽意思呗。”
虞歲站在原地想了許久,明白了。
合着都是奔着宋祁川這個鑽石王老五來的呗。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也不在意。
反正已經贏在起跑線了。
宋祁川下午來,虞歲吃完午飯就去了攝影棚取機器。
經過化妝室門口,突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探頭看一眼,是坐在她前面的另一位女攝影師,和公司其他幾個女同事一起聊八卦。
“你要有人家那麽豁得出去,說不定下午負責拍攝的人就是你了。”
“我哪有那本事,衆目睽睽之下往人□□下面摔,我可幹不出來這事兒......”
接着就是一陣陣此起彼伏的笑聲,做作,刺耳。
虞歲抿抿嘴,轉身走了。
......
宋祁川一行人下午三點才到。
Andy親自迎接,安排了公司最豪華的攝影棚。
虞歲站在人群裏,眼神沒有半分波動。
宋祁川經過她,兩人視線也沒相交。
按照流程,梁芳要和他順遍稿子。
宋祁川給足了面子,除了最後一個問他擇偶标準的問題,其他問題他全都接受了。
梁芳松了一口氣,出去倒杯茶。
房間只剩虞歲和宋祁川兩人。
虞歲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調整鏡頭,宋祁川朝她勾勾手,“過來。”
虞歲瞥一眼門外,沒人,才慢騰騰地走過去。
“誰欺負你了?”宋祁川悠悠開口,語氣不是詢問,十分篤定的樣子。
“沒人欺負我。”
宋祁川不疾不徐地松了松領帶,壓根不信。
從一進門他就注意到了,虞歲耷拉着眉眼,明顯是不開心。
思慮片刻後,他開口,“是不是他?”
虞歲是真沒反應過來,“哈?誰啊。”
他啞着嗓子,“那老男人。”
虞歲反應了五秒才懂,而後憋着一股氣,笑也不敢笑,說也不知道說什麽,咳了兩聲,聽門口響起了腳步聲,又退回到沙發上,嘴裏嘟囔了一句,“你別瞎猜。”
梁芳也搞不清楚為什麽。
她出去倒了杯水的功夫,宋祁川的配合度就斷崖式下跌。
之前準備好的幾個問題,原來都預留了不少篇幅。
可不管她怎麽引導宋祁川多說一點,他都只回答了寥寥幾句。
原定兩個小時的專訪提前一個小時結束。
梁芳面帶苦色,捏着錄音筆不知該怎麽和Andy交代。
宋祁川大踏步走出攝影棚,回身指了指虞歲,“你——”
虞歲擡頭,“您說。”
“照片修好先發給我看看。”
虞歲默默翻了個白眼,恭敬地點頭,“好的。”
第二天是周末,虞歲在家睡到中午才醒。
吃了個蘋果,就打開電腦,開始修宋祁川的照片。
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給宋祁川拍照。
就算是她最熱愛攝像那會兒,也沒給他拍過一張。
不是沒想過,而是一舉起相機對着宋祁川,她心中就會湧現出一股複雜的情緒,類似于近鄉情怯,不想拍,确切地說,是不敢拍。
在她還有很多時間和精力的時候,總會給“第一次”賦予很多格外的意義,就像第一次拍宋祁川,她總想着要在一個最有意義的時刻或者場景,按下快門才不會後悔。
造化弄人。
幾年前的她絕對想不到,自己對着宋祁川按下快門。
僅僅只是為了完成一份工作。
想到往事,她自嘲地笑了笑。
然後就認真地投入到修片中。
宋祁川的背很直,肩膀寬闊,體态甚至比許多模特還要優秀,加上輪廓硬朗,五官實在能打,皮膚也沒什麽問題,堪堪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就有盛氣淩人的氣場。
他的圖實在好修,修了沒多久就修完了。
虞歲百無聊賴,托着腮對着電腦屏幕發呆,看着宋祁川那張俊臉,腦海中驀然浮現出一句文言文——
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
她還就偏想迎難而上。
......
虞歲找出家裏鑰匙,拿着手機就出了門。
宋祁川周六一般都在公司,她打車直奔佰盛,到了公司樓下,給他打了個電話。
“吃了嗎?”
宋祁川聽起來似乎在走路,“你指哪頓?”
虞歲聲音輕快,“那就是沒吃。”
她一邊往一樓大廳走,一邊說,“我來找你吃飯,順便把昨天的照片給你過目過目。”
片刻後沒聽到回話,她又“喂”了幾聲,手機屏幕上顯示對方信號差。
她走到電梯前,剛想挂上電話重撥,電梯門“叮”一聲,開了。
宋自遠站在前面,身後一左一右跟着兩人。
左邊的是宋祁川,他穿着不太正式,頭微微垂着,正把手機放回褲子口袋,和他并排站着的是一個年輕女人,穿着淺綠色西裝外套,頭發是栗棕色的大波浪,很幹練,也很漂亮。
三人中是宋自遠率先看到虞歲。
他從電梯裏走出來,臉上是慈祥的笑。
“歲歲來了?”
他驀地開口,宋祁川擡頭,涼涼的眼神看過來,有一瞬間的遲疑。
虞歲還握着手機,不知該怎麽反應,心裏有些慌,控制自己不要去看那女人,目光直勾勾落在宋祁川身上,把手裏攥了許久的U盤往前遞,語調有些生硬,“我拿照片來給你看。”
宋祁川邁步走出來,接下了那塊小小的U盤,看也沒看一眼,放進了口袋。
“我晚上看,你先回去。”
宋自遠有意無意地用拐杖敲了敲大理石地面,發出鈍鈍的聲響。
他身後那個漂亮女人往前走了幾步,聲音軟軟的,看向得是宋祁川,“這位是?”
宋祁川神色淺淡,“昨天做了一個雜志專訪,這是攝影師。”
那女人“哦”了一聲,顯然也是沒信。
剛剛宋家老爺子分明叫她名字來着,一個普通的小攝影師能有這種關系?
不過她很聰明,沒再追問,而是轉向虞歲,笑着說,“周末還加班,真敬業。”
虞歲強扯嘴角笑了笑,“為了工作。”
說着又轉向宋祁川,聲音已經恢複正常,“如果有問題,可以再找我溝通。”
宋祁川眼神幽暗,情緒難辨,一道生硬的“好的”落下。
虞歲轉身走了。
走到門口還聽到女人的聲音,“這種小事怎麽不交給秘書......”
小事。
李藝宵說她心情也不好,架着虞歲去了酒吧。
還是上次那家,謝媛媛這回聰明多了,換上了一副平底鞋,放下包就擠進了舞池中央。
音樂依舊吵鬧,燈光也很炫目。
虞歲神情怏怏,覺得小黃瓜也沒有上次可口了,看着不遠處謝媛媛嗨翻的身影,她肩膀有些酸,于是又想起一句話,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
轉過頭想看李藝宵在幹嘛,見她也喪着一張臉。
這是比較稀奇的事,虞歲一腳踢過去,“你這是怎麽了?”
李藝宵端起一杯轟炸機仰頭幹盡,表情憂郁,“沒什麽,就是感覺梁源最近不對勁。”
虞歲有點慌,連忙坐了起來,“不會吧?他也敢?”
李藝宵擺擺手,“還沒那回事,我就是感覺不太好。”
“是你想多了吧。”虞歲一聽沒什麽實質性的行為,就又躺了回去,“梁源多老實一人,這些年看你這麽欺負,我都替他委屈。”
李藝宵觑她一眼,“那你呢?”
虞歲的心沉了又沉,眼前又浮現出電梯門口的那一幕。
那個女人她是知道的,韓氏電科的千金,宋自遠早就屬意指給宋祁川的聯姻對象,打從宋自遠第一次提這事,虞歲就在網上把她的資料翻了個底兒朝天。
“什麽?”李藝宵聽說這事,比她還激動,“他在他相親對象面前跟你撇清關系?”
虞歲點點頭,眉眼耷着,了無生氣。
李藝宵看樣子很生氣,站了半天,最後擠出來一句,“要不你放棄吧?”
虞歲沉默了半晌,擡頭看她,眼睛迷迷蒙蒙的,“你喝多了?”
李藝宵又坐下了。
她覺得虞歲無藥可救。
一位服務生端着托盤走過來,放下兩杯酒在桌子上,指了指不遠處的卡座,“那邊的楚先生請兩位小姐喝的。”
虞歲順着他的指引看過去,楚閣正端着一杯酒,遙遙朝她舉杯示意。
“認識?”李藝宵問。
“公司模特。”虞歲出于禮貌端起了酒杯,放在鼻子旁邊聞了聞,問李藝宵,“這什麽酒?挺香的。”
“藍莓茶。”
“我能喝嗎?”
“能啊。”李藝宵無所謂地攤開手,“大不了我再給宋祁川打個電話,讓他來背你回去。”
虞歲驚訝地看着手中的酒,“這麽厲害?”
“失身酒。”李藝宵朝楚閣笑了笑,咬牙說道,“騙得就是你這種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說罷沒聽到回音。
一轉頭,虞歲杯中的酒已經空了。
李藝宵驚呆了,劈手奪過酒杯,“你傻啊!”
虞歲打了個酒嗝,擦擦嘴,還算鎮定,扶着李藝宵的手,表情認真地說了一句,“你保護好我。”
李藝宵還沒來得及疑惑,又聽她補充,“記得給宋祁川打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李藝宵直呼內行!
本章評論都發紅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