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名媛圈
宋祁川出差半個月,一回來就連開了三場會。
結束工作坐進車裏,他眉心突突地跳,眼神裏都透着倦意。
“宋總。”副駕的寺維推了推眼鏡,回頭看他,“您和佟姿的緋聞已經上熱搜了,現在讨論度很高,要不要出手幹預?”
宋祁川伸手按了按眉心,“她的經濟團隊怎麽說?”
“讓我們不要正面回應。”
宋祁川閉着眼睛,“按他們說得做。”
“那這熱搜還撤嗎?”
“找點其他事頂上去。”
宋祁川說完,降了一半車窗,冷風灌進來,心裏那些煩悶剛散開些,寺維的手機響了。
寺維接了幾秒後,轉過頭看宋祁川,“宋總,佟小姐想跟您說幾句話。”
宋祁川眼都沒睜,聲音懶懶的,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漠,“說我睡了。”
寺維:......您這個音量,別人想相信都難啊。
挂上電話,車廂內陷入沉寂,只剩下呼嘯的風聲。
寺維在後視鏡裏悄悄打量,宋祁川靠在椅背上,雙目緊閉,面容中透露着安詳,完全不似白日的不近人情。
以為他真的睡着了,他拿出手機,剛想回回自己的私人微信,就聽到後座的老板開口了。
“歲歲找你了嗎?”宋祁川仰頭轉了半圈,舒緩肩頸的同時,清晰的下颌線條在路燈光影下更淩厲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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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維推推眼鏡,“找了,問了我一些工作內容方面的事情。”
宋祁川點點頭,聲音軟了許多,“你多帶帶她。”
寺維把走廊上那場紛争調查清楚以後,就把來龍去脈告訴了宋祁川。
虞歲想要獨立的心情過于急切,以致于宋祁川反而不敢放手了。
不把她放在身邊鍛煉鍛煉,依她那倔強又單純的心性,出去顯然是會碰釘子的。
宋祁川回到平微山的別墅已經是晚上九點。
他這一天舟車勞頓,進家門時仿佛都帶着一身風霜。
袁嬸熱烈地歡迎了他,宋祁川應了聲,聲音有些悶悶的。
許是剛剛在車上吹了冷風的緣故,他沒放在心上,撩起眼皮看向正廳。
虞歲穿着方藍色印花睡裙,盤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手裏拿着遙控器晃來晃去,袁嬸都招呼着去給他熱飯了,她都沒看過來一眼。
宋祁川心裏疑惑,松了松領口,走到副廳的餐桌前倒了杯水。
他手指修長,骨節突出,握着玻璃杯有一下沒一下地喝着,眼神不住地打量。
過了一會兒,眼瞅着小姑娘還在生不知道哪門子來的悶氣,他一步步走了過去,還沒踏上客廳的地毯,虞歲就扔下遙控器,穿上拖鞋扭頭去了樓上。
這頓飯有些食不知味。
宋祁川吃了兩口,一個水杯突然被重重地擱在了餐桌上。
虞歲把那杯感冒靈沖劑推到他面前,依舊沒說話。
眼見她又轉身要走,宋祁川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虞歲瘦得厲害,手腕兩側的尺骨莖突明顯,宋祁川握住,還有些硌手。
他微微用力,想把虞歲拉到他旁邊的座位上坐下,可虞歲死死地杵着,不坐,眼神淡得像水,看着燈光下的宋祁川,面容白淨,神情冷肅,可能只有眼神裏有些許溫柔。
虞歲一想到那份溫柔要分給別的女人,她的心髒就像被一只大手抓住了一樣,快要窒息了。
宋祁川注意到她的異樣,還以為是因為白天的事。
他皺了皺眉,聲音有些沙,還是穩穩神說道,“這段時間沒有好好吃飯嗎?”
“吃了。”虞歲低頭,眼神斂于長睫下。
“想吃什麽就讓袁嬸給你做,家裏什麽都有,你還能把自己餓瘦了。”宋祁川松開手,拿起旁邊的空碗,本想給她盛一碗人參附子湯,可這手剛松開,虞歲就轉身走了。
臨走前還丢下一句,“家裏的飯沒有外面的香。”
月華如練,透過薄薄一層白紗,卧室的光景有些朦胧。
虞歲抱着膝蓋窩在沙發上,長發垂下來遮住臉頰,是自衛的姿勢,只剩一截蔥白似的手臂,搖搖晃晃地握着半瓶紅酒。
宋祁川從不喝酒,也不允許虞歲喝。他認為酒精是麻痹意志的俗物,因此家裏一瓶藏酒都沒有。
唯這一瓶幹紅,還是去年李藝宵在她生日時送她的。
也多虧了這瓶酒,虞歲得以在這個本該失眠的夜晚,借着酒精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夢是記憶的重現,紅色的,帶着血的腥味。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宋祁川,烈日當空,焦灼的情緒四散。
她跪在家門口,膝蓋硬的像石頭,額頭上的傷口傳來火辣辣的痛感,鮮血順着眉毛往下流,視線也變得血紅一片。
她看不清周圍有哪些人,指指點點的咒罵聲不絕于耳。
那時她年紀小,身體向來瘦弱,可不知從哪兒尋得的力氣,不管什麽人來拽她都拽不動,她就那樣一直跪着,仿佛有着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勇氣。
那是她這輩子最孤立無援的時刻,仿佛這塵世間的一縷游魂。
虞歲沒有死在十二歲那年的夏天,因為她遇到了宋祁川。
是他把她抱了起來,送進了醫院。
傷口包紮好,宋祁川坐在病床旁邊的長椅上問她,“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他的聲音很好聽,沙啞又有磁性。
也許是麻藥的藥勁兒還沒過,也許是虞歲嗅着鼻尖萦繞的清冷松香失了神,總之她看着宋祁川那雙深邃的眼睛良久,然後就點了頭。
那晚的夢有些支離破碎,虞歲睡得斷斷續續,并不安生。
醒來時已經早上九點,她扶着頭起身,枕頭上還有兩處淺淺的水漬。
宋祁川已經走了,走之前還交代袁嬸看着虞歲吃完早餐。
虞歲向來腸胃不好,宿醉醒來沒有胃口,坐在餐桌上發呆。
袁嬸端着保溫餐盒過來放在她面前,蓋子掀開,熱騰騰的生滾粥,下面還壓着一張字條:“好好吃飯。”
筆鋒淩厲,狂而不亂,是宋祁川的字跡。
“先生一大早就起床熬了粥。”袁嬸滿臉喜慶地說,“還放了你最喜歡的蝦仁。”
宋祁川不常做飯,偶爾心情好的時候才會下廚。
虞歲拿勺子攪了攪,心想,也許談了戀愛以後他真的很開心吧。
袁嬸見她沒有反應,打量了幾分鐘,從書房抱過來一個透明的玻璃盒子,裏面站着一個娃娃,金色的頭發,Dior的套裝,衣服上綴滿了目測五克拉以上的鑽石。
“這個娃娃是宋先生從國外給你帶回來的禮物,我偷偷問過寺秘書了,說是要好幾十萬美金呢。”袁嬸想哄她開心,話都往高了說,“今天早上又讓人送了一櫃子新衣服過來,你吃完飯去衣帽間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虞歲随意地攪了攪碗裏的粥,看幾眼娃娃,的确是奢華。
可不管再昂貴的娃娃,都不是她這個年紀會喜歡的東西了。
潦草地對付了幾口,她就回了房間。
昨天和寺維約好了,今天要去公司找他學習。
虞歲渾身無力,心裏想出門,可在床邊坐了許久,感覺自己少了幾分動力。
她又打開相冊,把佟姿的那些照片反複看了許多遍。
佟姿是豔麗挂的美女,出鏡總是濃妝豔抹,通告總會豔壓四方。
她個子不高,比例卻極好,正紅色的挂脖連衣短裙性感妩媚,水綠色的抹胸長裙雍容大方,一舉一動都是成熟女人的風情。
虞歲心神顫動,鬼使神差地走進了自己的衣帽間。
果然,櫃子裏的衣服都是今天新上的,基本都是以風格簡約著稱的B家新品,全是基礎款,顏色也是一水兒的素。
品牌BA已經熟悉她的穿衣風格,當季新款也都是依她的偏好送的。
虞歲站在窗前凝視了許久,晨陽的光熱烈溫柔,她心底突然又生出些一往無前的勇氣。
虞歲掏出手機,給李藝宵打了電話。
那家造型室虞歲是第一次去,店內空間很大,一樓是做妝發的,二三樓分別為男女裝選區。
李藝宵看起來輕車熟路,一進門就坐在會客區的沙發上翻起了雜志。
虞歲好奇地四處打量,不多時就有一個女人笑眯眯地走了過來。
“宵宵來了啊,怎麽?又要走紅毯了?”
她大方地坐下,眼神不自覺看向旁邊的虞歲,素面朝天卻難掩絕色,煙灰色衛衣和運動褲,看着樸素,可氣質上乘,做她們這行的眼光都毒,她幾乎一眼就看出這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不是我,是我朋友,改一下風格,你給指點指點。”李藝宵舉着雜志往旁邊一指,“虞歲,這是Ada姐,之前我的活動造型都是她做的,你不是想走佟姿那種人間禍水的路子嘛,找她,一準兒能讓你禍國殃民。”
虞歲點了點頭,“Ada姐。”。
Ada迅速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确認這淩南市有頭有臉的家族裏沒有姓虞的,轉念一想,養尊處優也不一定都是父母給的,這個圈裏什麽時候都不缺拿美貌置換物質的姑娘。
出于職業修養,她還是盡力恭維道,“虞小姐顏值這麽高,什麽風格都駕馭得了,放心,這事兒交給我,一定讓您滿意。”
虞歲被帶進化妝間,Ada對着鏡子仔細打量她的臉蛋,确認這姑娘是真的沒有認真打扮過,眉尾的毛流沒有任何修剪過的痕跡,卻極懂事地長得恰到好處,小轉角的眉峰添了英氣卻不淩厲,搭配這副極标準的五官,是閉着眼睛發揮都不會出錯的一張臉。
化好妝後,Ada拿出一雙高跟鞋給她試穿。
虞歲很少穿細高跟,走路不穩,歪歪扭扭的姿勢引人發笑。
她面露難色,剛轉過頭想讓Ada幫她換一雙鞋子,兩個穿着貴氣的年輕姑娘突然迎面走來,看她那副勉強的姿勢,不加掩飾地嘲笑,“Ada,你們店現在什麽水平的客人都接啊,這檔次可越來越低了。”
Ada姐開門做生意,不願得罪任何人,只能裝聽不見,“謝小姐來了。”
虞歲站着累腳,扶着沙發坐下來,這才認真打量那位謝小姐。
嗯,從衣服到佩飾無一不露出logo,渾身上下寫滿了“暴發戶”三個字,一看就是金光閃閃的有錢人。
謝媛媛見虞歲情緒未變,一副不把她放在眼裏的樣子,人又頗有幾分姿色,就起了好奇心,招呼Ada把剛剛虞歲穿不好的鞋拿給她試試,借機詢問道,“誰啊?”
Ada笑了笑,“虞小姐是新客。”
那意思是她也不清楚來歷。
謝媛媛混跡淩南名媛圈子多年,确認自己從未見過虞歲,又見她出手闊綽,卻不善打扮,心中便有了定論。
她穿上剛剛虞歲脫下的鞋,款款走到鏡子前,裝作和同伴閑聊,揶揄道,“鞋子也要挑人的,沒點氣質和底蘊,就算給你穿再好的東西,山雞也變不成鳳凰啊。”
旁邊的虞歲沒有說話,挑了雙襯腳的中跟鞋換上,也裝作要照鏡子,走到謝媛媛旁邊和她并排站着。
謝媛媛個子矮,雖然那雙細高跟有9厘米的跟高,可她在虞歲172的海拔面前還是遜色不少,一襯托,絲毫沒了貴家小姐的氣勢。
虞歲見謝媛媛面色愈發黑,對着鏡子裏的她粲然一笑,說道,“看來謝小姐比我更适合這雙高跟鞋。”
“你——”
虞歲沒理會她,徑直走向Ada,遞了一張名片過去說,“Ada姐,我下午要去上班,你幫我挑幾套衣服送到家裏,聯系管家就行。”
Ada接過名片,看一眼,震驚地擡頭,“平微山?”
隔壁的謝媛媛也心神一震。
原以為只是個攀上枝頭想變鳳凰的野雞,沒想到來頭竟然那麽大。
平微山別墅被稱為亞洲最豪華住宅,建在4A級景區,全區只有四套房,每套售價均在十億以上,身家顯赫卻低調隐市,就連八卦媒體都打探不出這四戶人家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