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齊上榜巧遇貴人 (1)
鄭頌賢是個行動派, 說給她看就給她看。
劉悅薇見他動作利索,忽然有些膽怯了。
他停下了動作,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娘子,你還要看嗎?”
劉悅薇挺了挺胸脯, “要看!”
然後, 她就看到了。
在劉悅薇的注視下,剛剛鳴金收兵的鄭小賢又吹響了沖鋒號。
劉悅薇把臉一扭, “好了, 我看到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忽然, 身後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 鄭頌賢後面抱住了她, “娘子要不要摸一摸?”
劉悅薇呸了他一口, “要摸你自己摸去!你趕緊回西屋去睡!”
鄭訟賢不再逗他,“娘子不留我?”
劉悅薇甩開他的手,“我才不要和騙子一起睡!”
盛夏時長,抵不住悠悠時光。一眨眼, 又立秋了。
早晚的天忽然涼快了下來, 劉悅薇覺得這日子總算是人過的了。她把作坊裏的賬目仔細盤算了一遍,半年過去了, 她投進去的錢終于都回來了, 還另外又掙了二百多兩銀子。
劉悅薇高興極了,給女工們一人多發了二錢銀子獎勵, 花錢給家裏買了好多點心, 又買了料子給家裏人裁衣裳, 鄭老爺和鄭太太的, 鄭頌賢的,當然,還有鵬哥兒和卉姐兒的,娘家那裏肯定也少不了。
鄭太太笑話她,“掙了兩個錢,怎麽不好好收着,給家裏人花這麽多。”
劉悅薇抱着卉姐兒,“娘,銀子掙了不就是花的。我這才剛剛回本,等我以後掙了大錢,我給您打首飾。”
說完,她在卉姐兒臉上親了一口,“還有我們卉姐兒的。”
劉悅薇見鄭太太笑眯眯的,心裏暗自高興,把婆母哄高興了,她就可以實行自己的計劃了。
眼見着院試時間就要到了,鄭頌賢很快就要去省城考試,劉悅薇想跟着一起去,但她知道,肯定不容易,只能慢慢做水磨工夫,讓大夥兒覺得,她跟着去就是幫忙的,不會添亂。
花錢給家裏人買東西是第一步,第二步是繼續把家裏的事情管好。她拿出上輩子鄭三太太管家的法子,賞罰分明,把家裏上下管的井井有條,鄭太太十分滿意,偶爾也和鄭老爺說兩句,這個媳婦不錯。
等到要給鄭頌賢準備考試用的東西時,劉悅薇先請教了鄭太太幾句,得了鄭太太的吩咐後,她一樣樣準備了起來。
衣服準備了十幾件,考試的時候天已經有些涼了,随時會變天。要是遇到刮風下雨,那小小的一間考房裏,四處漏風,若是不多穿兩件,說不得就會凍病了。但為了防止有人夾帶,考場上只允許穿單層的衣裳,許多考生都是套了一層又一層。
劉悅薇從自己嫁妝裏找了那種厚厚的單層料子,給鄭頌賢裁了好幾套新衣。腳下的鞋也做了幾雙新的,用鞋撐子撐開了,省的上腳時擠腳。頭上方巾,身上的手帕腰帶,一色兒都是新的。
這到省城去考試,那些管着考試的小吏和衙役們,都是先敬羅衫後敬人,穿得體面些,也能少得些刁難。
席上鞋襪備好了,然後就是筆墨紙硯。筆墨是鄭頌賢自己備的,硯臺也是他常用的那一款,紙張是劉悅薇去買的上好的澄心紙。
除了這些,還有考籃。這個不用準備,家裏有現成的。鄭頌賢上一次中了案首,都說這考籃喜氣,要是他能一路考下去,以後這考籃就要成為家裏的寶物了。
吃食也不用準備,等去了省城再說。準備的早了,放久了就壞了。
劉悅薇三下五除二就把東西準備妥當了,鄭太太對她越發滿意了,還給了她一只金戒指作為獎勵。
等到了七月中,鄭頌賢雖然仍舊每日勤學不戳,但卻不再像之前那樣每日像一彎拉滿的弓弦。
科舉之道,非一朝一夕之功。每次考試之前,若是不能讓自己坦然視之,很容易臨場馬失前蹄。鄭頌賢平日裏埋頭苦學,拼了這麽久,他覺得自己準備的差不多了,故而漸漸放松了下來。
鄭老爺和他說了許多今年可能會考的東西,包括新政、黨争、災害等,鄭老爺還特意打聽了學政大人的喜好。河間省學政和柳巡撫是一派的,鄭老爺心裏就有數了,抓着兒子一頓補,再三囑咐他一定不能坐歪了屁股。
劉悅薇眼見着鄭頌賢就要出發了,拉着他悄悄商議,“三哥,我想和你一起去。”
鄭頌賢吃驚,“娘子,路遠的很,你去做甚?”
劉悅薇不說話了,然後摸了摸袖子,“我想去省城見見世面呀,再者,我跟着三哥一起,總有人照顧你。我還想去看看省城那裏有什麽好的絲線,跟着學一學,回來也能多掙些銀子”
鄭頌賢仔細看她的表情,沒看出來什麽,他試探性地問,“娘子,可是有什麽不妥”
劉悅薇搖頭,“沒有什麽不妥,我就是想去省城查看一番。”
劉悅薇知道,南安王之亂很快就來了,到時候,青州軍匪橫行,她要提前做準備,最好去省城那裏提前紮下腳跟,到時候要是亂的狠了,多一條退路豈不是更好。
鄭頌賢心裏猜測,難道娘子知道什麽事情?他晃晃她的手,“娘子,需要我幫忙嗎?”
劉悅薇看着他的眼睛,“我想在省城悄悄買一棟宅子,三哥不要告訴旁人。”
鄭頌賢欲言又止,劉悅薇輕輕搖頭,“三哥莫要擔心,你只管考試。現在需要三哥幫我去說服爹娘,帶我一起過去。”
鄭頌賢摸了摸她的手,“娘子放心,這事兒交給我。”
鄭頌賢第二天就去找鄭太太,“娘,我想帶薇兒一起去省城。”
鄭太太大吃一驚,“老三,你是去考試的,又不是去游玩,帶你媳婦做什麽?”
鄭頌賢給他娘捶腿,“娘,聿竹比我還笨呢,到時候準備什麽東西他也弄不好,我的日常起居,他要是不周全,到時候受罪的不還是兒子。”
鄭太太看了眼外頭,悄悄問,“可是你媳婦想一起去?”
鄭頌賢眯着眼睛笑,“娘,是我想讓她跟我一起去。薇兒并不想去的,路遠的很,一路颠簸。我說我從來沒離開家這麽遠,她就答應跟我一起去了。”
鄭太太點點他的額頭,“真是磨人,你去問你爹,我不管了。”
鄭頌賢拉着她的袖子,“娘,您幫我跟爹說說呗,我去問,我怕我爹捶我。”
鄭太太氣的扯開袖子,“捶你也是你該的,去考試還要帶媳婦,不怕人家笑話你。”
鄭頌賢振振有詞,“這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婦,怎麽不能帶了,總比外頭那些人帶丫頭強多了。”
這一句話,頓時說到了鄭太太心坎上。鄭太太忽然想起,要是兒子考中了,說不定就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人拉着他去一些不幹淨的地方。兒子還小呢,小兩口雖然親密,但據她觀察,目前還是守着規矩的。十幾歲的少年郎,最容易沖動,萬一被人拐帶壞了,那刻就糟了。
鄭太太态度緩和了一些,“你帶你媳婦去,到時候考試還在想媳婦,怎麽能考好?”
鄭頌賢笑,“娘,不帶她去,兒子更會想的。兒子保證,考試的時候一定不想。”
鄭太太被他這無賴的話氣的笑了,“快些滾回去,把東西收拾好。到時候人家笑話你,可別來找我。”
鄭頌賢立刻歡天喜地地跑回去了,“娘子,娘子,娘答應了。”
劉悅薇大喜,“娘真答應了?”
鄭頌賢點頭,“我出馬,還能有辦不妥的事情?”
劉悅薇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三郎真能幹。”
鄭頌賢不滿足,抱着她啪啪連親幾口,“這下子好了,我還想着我去考試,你一個人在家裏不免無聊。既然我們一起去,趕緊把東西收拾好吧,過幾日就要走了。”
小夫妻一起在房裏又收拾了許多東西。
鄭太太夜裏悄悄告訴了鄭老爺,鄭老爺正在洗澡呢,聞言頓了一下,然後用左腳搓搓右腳,“娘子都答應了,我還怎麽說呢。”
鄭太太把自己的憂慮說了出來,“老爺,不是我自誇,老三這次去,只要不出意外,定然是能中的。十六歲的秀才可不多見,到時候,我就怕有人帶他去一些秦樓楚館,把他帶壞了。再者,出了馮家的事情後,我還擔心又有人看中老三,覺得媳婦不過是個商家女,想把什麽女兒許給老三,到時候又是一場亂子。索性讓老三媳婦跟着,人家看見她人才出衆,也能省很多麻煩。”
鄭老爺點頭,“娘子說的有道理,那就讓他們一起去吧。只是,老三媳婦走了,家裏的事情要怎麽辦呢?”
鄭太太笑,“巧得很,珺丫頭的學堂近來學生多了,她們這些年齡大一點的,以後都是隔一天去一次。再說了,卉姐兒大了,能自己跑了,老二媳婦也能給我幫忙。”
鄭老爺又道,“既然他們小兩口一起去,娘子多給些盤纏,別老讓老三問他媳婦要錢花。”
鄭太太點頭,“老爺不說我也曉得,家常他們小夫妻在一起,你幾兩銀子的事兒,我也懶得管,這等大事,自然不能讓媳婦掏腰包。”
劉悅薇要去省城的消息很快在親朋之中傳開了,魏氏和劉悅妍都送了盤纏。龐家聽說鄭家小子要帶媳婦一起,索性讓龐世淵也把林檀姝帶上了。
七月底的一天,師兄弟二人騎着馬,帶着妻室和一衆随從,一起往省城出發。
一路上,劉悅薇和林檀姝仔細照料二人的起居。為了不打眼,夜裏,鄭頌賢和劉悅薇都是住在一間屋子裏,丫頭随從們都是另外住。
此行不光有他們兩個,還有一些同窗。衆人見他二人都是夫妻一起來的,調笑了幾句後,都客客氣氣的,沒有任何人提議去外頭吃茶吃酒什麽的。
等到了省城,兩家人也不省銀子,找了離考場近的一家不錯的客棧,一溜兒訂了六間房,主子兩間,兩家下人兩間,男女仆人分開住。
鄭頌賢這些日子日日摟着娘子睡,因為他要考試了,提什麽要求劉悅薇都滿足他,他一路走來,心花怒放,就等着考場上大展拳腳。
幾人在省城歇了幾日後,師兄弟二人各自進了考場。林檀姝和劉悅薇終于閑下來了,姐妹兩個一起換了衣裳,出門逛去了。
劉悅薇是帶着目的的,她先去幾家絲織坊看了看貨,有那青州沒有的品種,當場買了一些,準備帶回去給汪彩鳳看看。辦完了正事,姐妹兩個就去逛省城的銀樓。
劉悅薇手裏錢多,林檀姝來之前,公婆也給了一些。姐妹兩個在銀樓裏各自挑了件首飾,又給婆母和妯娌小姑子買了些東西。
挑好了之後,二人一起去付賬,剛準備走了,忽然,旁邊一道聲音響起,“這位奶奶請稍後。”
姐妹兩個一起回頭,只見一位穿着華貴的中年婦人站在那裏,旁邊丫頭婆子一堆。婦人頭上只有一根玉簪,通身的氣派卻不容人忽視。
婦人看向了劉悅薇,“這位奶奶,可否借一步說話?”
劉悅薇意識到對方叫的是自己,屈膝行了個禮,“這位太太,您可是在叫我?”
婦人微笑着點頭,“正是。”
劉悅薇看了一看林檀姝,然後問那位婦人,“太太,我能帶我姐姐一起嗎?”
那位婦人忖度了一番,“就說兩句話,這位奶奶放心,我是李家人,沒有惡意,就是問奶奶兩句話。”
劉悅薇不知道什麽李家人,看樣子是省城大戶人家,點了點頭,“那,姐姐,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回。”
林檀姝有些擔憂,“妹妹當心。”
那位婦人把劉悅薇帶到了樓上的一個雅間,開口就問,“這位奶奶是哪裏人士?聽口音不像省城人,此次來這裏是作何的?家裏都有什麽人?”
劉悅薇回道,“回太太,我是青州人士。此次來省城,是陪着我家官人考試來的。我娘家有父母兄弟,婆家有公婆,兄弟姐妹俱全。”
李太太點點頭,“是個有福氣的丫頭,不知奶奶貴姓?”
劉悅薇猶豫了一下,她還不知道這位太太是誰呢。
李太太微笑,“奶奶莫要多慮,我見你和我認識的一位長輩年少時長得極為相似,忍不住多問了兩句。”
劉悅薇頓時心裏驚起巨浪,她爹的身世到現在還是個謎,她和她爹長得像,難道說,這位太太認識她的什麽血親?
劉悅薇不動聲色,“回太太的話,小婦人娘家姓劉,是青州一位鹽商,夫家姓鄭,公爹在青州做個小官。”
李太太眼裏流過一絲失望,劉悅薇瞬間抓到了,“太太,您可是認識什麽人和我長得像?不瞞太太,我爹是我祖父母的養子,我們也在尋親呢。”
李太太的心頓時快速跳了起來,從她嫁入李家開始,姑媽就一直暗地裏讓他們尋訪表弟的行蹤,這麽多年了,一直石沉大海。當年那個嬷嬷死了,孩子丢了。李家人悄悄找了三十多年,始終毫無音信。
今日不過是多看了這小婦人一眼,卻發現她和宮中的姑母長得極為相似。李太太和李老爺是幼年相識,李太妃做姑娘時,李太太那時候還是個小丫頭呢,但姑媽年少的樣子她一直記着的。
剛才就多看了那一眼,她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這姑娘,和姑媽年少時長得太像了。現在她說他父親在尋親,看着年齡,應該也是對得上的。
李太太忽然拉住她的手,“你說的可是真的?”
劉悅薇點頭,“太太,我說的一句不假。我家官人這會子正在考院試呢,青州府鄭推官家的三兒子,一查就準。”
李太太忽然一笑,然後又松開了她的手,“是我唐突奶奶了,奶奶說的我都知道了。我和奶奶有緣分,我是李家大太太,奶奶以後要是再來省城,可以直接去找我。”
劉悅薇對這些豪門世家倒不是特別了解,“敢問太太,是哪個李家?”
李太太微笑,“清源巷李家,奶奶去了,報上名號,說找大太太就可以。”
劉悅薇不好再問清源巷在哪裏,只能起身道謝,“多謝太太。”
李太太起身,“耽誤奶奶的工夫了,你姐姐怕是等不及了,我們快下去吧。”
劉悅薇跟着李太太一起到了樓下,林檀姝果然急得不行,見她下來了,把她拉過來上下看看。
李太太見樓下這小婦人長得十分明豔,多嘴問了一句,“鄭三奶奶,這是你親姐姐嗎?”
劉悅薇搖頭,“林姐姐是我的手帕交,她家官人和我家官人是同門師兄弟,我們兩個和親姐妹一樣的。”
李太太笑着點頭,“倒是不錯,我先告辭了,祝你們二位此行得償所願。”
劉悅薇和林檀姝一起道謝,等李太太走了,二人一起回到了客棧。
劉文謙不是劉家子的事情,青州人都知道,劉悅薇也沒瞞着林檀姝。
林檀姝小聲問,“妹妹,我看這位太太,像是大戶人家來的,難道,難道你們原是貴族出身?”
劉悅薇想了想,拿出了二兩銀子,叫了聿竹過來,“三爺不在,你也閑着,我給你個差事。”
聿竹頓時來了精神,劉悅薇讓雲錦把那二兩銀子給他,“你去清源巷打聽打聽,可是有個什麽李家。記住了,悄悄地打聽,莫讓人家察覺你在問話。”
聿竹接過銀子,“奶奶放心,我定會辦妥當。”
不到半天的工夫,聿竹就回來了,小聲回道,“回奶奶的話,我都打聽清楚了。”
說到這裏,他咽了一下口水,“奶奶,那李家可是了不得,那是,那是當今陛下生母李太妃的娘家。晌午和奶奶說話的那個,是李家大太太,太妃娘娘的侄媳婦。”
劉悅薇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半天緩過神來,“我知道了,你莫要出去多說,一個字都不許說,不然我賣了!”
聿竹吓一跳,“奶奶放心,我曉得了。”
劉悅薇在屋裏喝了好幾盞茶才平複下心情,如果李太太說的是真的,難道,爹是李家人?自從陛下登基,天下誰不知道李家。如果爹是李家人,當年為什麽流落在外?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還是說,有什麽肮髒事?若是,若是真的,會不會給爹帶來麻煩?
劉悅薇忽然有些後悔,不該告訴李太太自己是誰。轉瞬她又洩氣了,以李家在河間省的勢力,就算她不說,李太太一句話的事兒,立刻就能查明了。
劉悅薇忽然有有些急躁起來,她仔細想了想李太太的神色,似乎和那位長輩之間并無龌龊。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事兒,劉悅薇連林檀姝都沒說。
過了幾日,鄭頌賢從考場上回來了。劉悅薇十分有經驗,早就準備好了熱水,伺候他洗漱、吃飯、睡覺。
鄭頌賢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終于神清氣爽地起床了。
劉悅薇笑眯眯地看着他,“三哥,你總算醒了。”
鄭頌賢抱着她,“娘子,這幾日我不在,可有人來找麻煩?”
劉悅薇搖頭,“這裏靠近衙門,怎麽會有人來搗亂。三哥去考試這幾天,我去買了不少青州沒有的絲線。過這幾日等發榜,我還想去買棟宅子呢。”
鄭頌賢拉着她坐在自己身邊,“我陪娘子一起去逛逛,看看宅子。娘子不想告訴別人,那咱們是單獨去看,還是和龐師兄他們一起?”
劉悅薇想了想,“龐公子和林姐姐都不是多嘴之人,知道倒無妨。我這裏先有件別的事情,想讓三哥先知道。”
鄭頌賢看着她,“娘子說,我聽着呢。”
劉悅薇小聲把李太太的事情說了。
鄭頌賢的表情立刻凝重起來,“娘子,那位太太看你的樣子,不像是有惡意吧?”
劉悅薇再三肯定,“沒有,那位太太對我很和善,我覺得,她可能和那位長輩的關系很不錯。但是,現在我對她們一無所知,李太太卻把我的底細摸清了。”
鄭頌賢拍拍她的手,“娘子莫怕,咱們回去告訴爹和岳父,不管是福是禍,提前做好準備。”
劉悅薇點頭,“事不宜遲,明日咱們就去看宅子。”
第二日,小夫妻問了龐世淵和林檀姝,聽說他們想買宅子,都跟着一起去看。四人走了整整一天,看了五六個中人。有想擡價的,有想把髒屋子賣給她的,還有想空手套白狼騙人的。
龐老爺就是個倒爺,最懂中間的道道,龐世淵多少也知道一些。劉悅薇上輩子見過的多,警惕心也高。故而,雖然遇到的人多,也并未上當。
休整了一日後,鄭頌賢和劉悅薇單獨出門了,二人挑中了一套三進宅子。宅子裏正房廂房倒座和後罩房什麽都有,還有一口井。宅子附近街巷什麽都有,不是特別偏僻,但離主城區還是遠得很。有這套宅子,住個一二人都沒問題。
劉悅薇花了一千多兩銀子才買下這宅子,因他們是外地人,辦手續時頗費了些工夫。劉悅薇這次大方的很,舍得花銀子,只求速速把宅子定下來。
且過戶的時候,劉悅薇多存了個心眼,她把宅子過在了雲錦頭上。李太太的力量太強大了,她只能在這些小事情上來防一防。
雲錦雖然是奴籍,朝廷也沒規定為人奴仆名下不能有産業。
買好了宅子,終于放榜了。
院試先放,劉悅薇拉着鄭頌賢在家裏等消息。中途,鄭頌賢多次拿眼睛去看她。
劉悅薇安慰他,“三哥別擔心。”
鄭頌賢笑,“我不擔心,總不會落榜的。”
聿竹和福生在榜單前再三确認,欣喜若狂,兩個人拔腿狂奔,進了客棧就喊,“三爺,三爺,中了,中了,頭名案首,頭名案首。”
頓時,客棧裏都沸騰了起來。來應試的童生們都伸出頭看,到底是何人中了院試案首。
聿竹往樓上跑,龐世淵先一步拉住他,“你沒看錯,果真是頭名?”
聿竹立刻道,“公子,再沒有半點錯的。”
鄭頌賢剛好帶着劉悅薇從房裏出來了,龐世淵大喜,“恭喜師弟、賀喜師弟!”
旁邊有相熟的人也來賀喜,鄭頌賢一一客氣回話。
林檀姝過來拉着劉悅薇的手,“恭喜妹妹。”
劉悅薇笑,“姐姐,過兩日姐夫放榜,正經的舉人老爺,我要恭喜姐姐才對。”
林檀姝客氣,“承妹妹吉言,能中了就好,我們也不期盼什麽頭名。”
龐世淵在一邊道,“娘子,有頭名我也不嫌棄的。”
林檀姝氣結,“官人先中了再說吧。”
二樓廊下讀書人太多,姐妹兩個容貌打眼,總是有人往這邊瞟,師兄弟二人稍微說了兩句,就帶着各自的嬌妻回房了。
鄭頌賢進屋後就關上了門,他一把抱着劉悅薇,“娘子,真是頭名。”
劉悅薇微笑,“三哥大才,這裏恭喜你了。”
鄭頌賢在她臉上親一口,“娘子有福氣,我跟着沾光。”
隔壁屋裏,龐世淵有些愁眉不展。
林檀姝問他,“官人何故發愁?”
龐世淵道,“師弟中了案首,我這名次要是太靠後,要給先生丢臉了。”
林檀姝握住他的手,“官人,這案首只有一個,解元也只有一個,官人來前怎麽說的。”
龐世淵笑,“秋闱人才濟濟,能中我就滿意了。”
林檀姝點頭,“是這個理,只要能中,官人就算達成所願了。”
果然,幾日後放榜,龐世淵榜上有名,果如劉悅薇所言,正榜第十名。
這下子兩家人真正都放心了,立刻收拾行囊往回趕。
還沒到青州城呢,師兄弟二人一個中了案首、一個中了舉人的消息就傳遍了。吳先生大喜,拉着學生們一頓訓斥,讓他們好生讀書。
鄭老爺十分高興,兒子給他争臉了,連許知府的冷漠給他帶來的打擊都被沖淡了許多。龐老爺就更高興了,他一個倒爺,往常都被人看不起,這回他的長子中了舉人,終于能夠改換門庭了。
劉文謙和魏氏聽說女婿又中了案首,備了一份豐厚的禮物。
小夫妻才一回來,鄭太太就帶着女兒準備好了熱水和熱飯菜。小夫妻洗漱一番,吃了一頓飽飯後,開始向家裏人彙報這一路的行程和經歷。
鄭老爺衙門中無事可做,兒子中了案首,他就提前回來了,許知府還笑着說讓他擺酒席。
聽過了兒子媳婦的彙報,鄭老爺又問,“這一路可有不順利?”
孩子們報喜不報憂,鄭老爺自然不能不過問。
小夫妻相互看了彼此一眼,鄭頌賢先開口,“爹,有件事情,怕是要把岳父叫來一起說。”
鄭老爺臉色凝重了起來,“何事?”
鄭頌賢道,“事關岳父的身世。”
鄭老爺點頭,對鄭太太道,“你去讓人把劉兄弟叫來,就說我請他喝酒。”
劉文謙奇怪,鄭老爺平日無大事從來不會耽誤他做生意,怎麽今日居然這樣急吼吼叫他過去。
劉文謙一刻鐘沒耽誤,趕着過來了。
小夫妻二人給他行過禮,劉文謙笑眯眯坐了下來,“大哥來叫我有什麽事?兩個孩子才回來,我說讓他們歇兩天我再過來的。”
劉悅薇道,“爹,這回我去青州,遇到一位李太太,她拉着我說了半天的話,說,說我和她家一位長輩長得極為相似。我,我一時沒忍住,就說了爹在尋親的事情。”
劉文謙臉上的笑容漸漸沒了,“是誰家的太太?”
劉悅薇小聲道,“女兒再三打聽了,說是當今陛下生母李太妃娘娘的娘家嫡親侄媳婦。”
在場所有人都怔住了,屋子裏落針可聞。
劉文謙的手緊緊抓在椅子扶手上,鄭老爺先開口,“薇丫頭,這事兒可不能馬虎的。”
他們覺得劉悅薇還是個小孩子,別被人騙了。
劉悅薇搖頭,“爹,我怕是有人騙我,特意打聽了好多遍,那真的是李家大太太。”
鄭老爺看向劉文謙,“賢弟,你如何看的?”
劉文謙勉強笑了笑,“大哥,我還是那句話,不管什麽樣的人家,我能流落出來,中間肯定是有由頭的,說不定還有什麽肮髒的事情。薇丫頭既然和人家長得像,有可能,就是血親吧。”
鄭老爺點頭,“賢弟說的沒錯,就怕這裏頭有什麽事情。咱們兩家都是普通小戶人家,在這種大家族面前,如同蝼蟻。如今李太太發現了咱們,估計很快那邊就會有信。但不知是福是禍,我的意思,賢弟,咱們要早做準備了。要是福,自然是好的。若是禍事,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劉文謙點頭,“大哥說的沒錯。但是,大哥,那樣的權勢大族,咱們往那裏去都跑不了的。”
鄭老爺眼底又閃了閃,“賢弟,不如咱們主動送上門去。”鄭老爺想的多,李家是皇帝的親戚,許知府在一邊虎視眈眈,送兩個去李家身邊,說不定随時就能派上用場。
劉文謙擡頭,“大哥是說,去省城?”
鄭老爺點頭,“我們就不去了,老三中了案首,我準備把他送到省城官學去讀書,薇丫頭跟着一起。他們兩個在李家那裏挂了名的,跑也跑不掉。李家太太什麽時候确定了消息,随時都能找到她。”
劉文謙有些擔心,“大哥,要是,要是李家想對孩子們不利?”
鄭老爺摸了摸胡須,“賢弟,你想想,大戶人家的子弟能流落在外,無外乎就是妻妾之間的争奪。如今賢弟都快四十歲了,還能礙着別人什麽事?我仔細琢磨李太太的話,若是不想找回,自然不會找薇丫頭說話。既然搭上話了,我估摸着,總不會是壞事。就像賢弟說的,若真是想為難咱們,咱們能跑到哪裏去呢?”
此話正中劉悅薇下懷,青州過幾年就要亂起來了,李大太太目前看來沒有惡意,跟那場大火比起來,劉悅薇覺得省城還是安全多了。
劉文謙嘆了口氣,“那就聽大哥的,把兩個孩子送到省城去。反正,也沒聽說認親認錯了怪罪別人的。若真是有親,到時候咱們就張揚出去,有人想使壞,也要掂量掂量。只是,此事咱們也別想太多,能成就成,不能成也就罷了。你們兩個去了省城,李家不來找,千萬莫貼上去。”
劉悅薇點頭,“爹放心。”
兄弟二人定下計策,先火速給鄭頌賢辦一場喜宴,然後送小夫妻去省城。
回到自己的院子後,鐘媽媽等人也過來說了許多吉祥話。劉悅薇給了打賞,先安置了下來。
第二日,劉悅薇立刻去了金縷閣。
不巧的是,上官靈犀也在。他感覺自己像是賊一樣被抓住了,趕緊行禮,“小民見過鄭三奶奶。”
劉悅薇擺擺手,“不用多禮,表姐,我來找你說事情的。”
汪彩鳳給他使個眼色,上官靈犀先告辭回家了。
劉悅薇進門就道,“表姐,我要離開青州了。”
汪彩鳳吃驚,“妹夫不是才中了案首,怎麽就要離開了。”
劉悅薇不方便多說,“公爹說送三哥去省城讀書,我要跟着一起去。表姐,金縷閣以後就交給你打理了。你想怎麽管就怎麽管,只要記好了賬目就行,逢年過節我還是要回來的。”
汪彩鳳忽然被委以重任,正色道,“表妹放心,我肯定會把賬目做好的。只是,表妹不在,我總感覺少了主心骨一般。”
劉悅薇笑,“表姐別慌,我雖然不在,這也是我的産業,目前還沒人敢來鬧事,表姐就跟以前一樣,無非是我查賬查的更少了,進貨出貨的事情,表姐都做熟了的。”
說完,劉悅薇讓雲錦拿出她從省城帶回來的幾種絲線,“表姐看看,這是我從省城買回來的,價錢還不低呢。你拿去琢磨琢磨,能做得出來就做,真要是做不出來也就罷了。”
汪彩鳳高興地把東西接了過去,仔細看了看,“表妹,我帶去給我師傅一起看看。”
劉悅薇在金縷閣稍微停留了一陣子就走了。
過了兩日,鄭家辦了喜宴,相熟的人家都來送了禮。吃過了鄭家的喜酒,大夥兒立刻又去吃許知府的喜酒。
你道是什麽原因,許知府納妾了!納的不是旁人,正是趙家的四姑娘。
劉悅薇輕笑了一聲,“趙四姑娘真是飛上枝頭了。”
雲錦呸了一聲,“奶奶不知道,趙四姑娘是有人家的。當街摔進了許知府的懷裏,差點被當成刺客抓起來。腿摔傷了,衣裳也破了,然後就要跳河自盡。也不知她想了什麽法子,許知府居然納了她做妾。真是不要臉!”
劉悅薇繼續笑,“她這樣豁出去,以後前程似錦呀。”
雲錦仍舊一幅看不上的樣子。
趙家瞬間草雞變鳳凰,從許知府那裏拿了三十萬兩的鹽引,一瞬變成青州數一數二的鹽商。趙掌櫃根本就沒那麽多錢,空手拿,等鹽賣過了再給錢。
劉悅薇總覺得有些奇怪,許知府不是清廉的很,怎麽忽然開始撈銀子了。她仔細想了想上輩子,南安王作亂後,許知府好像被抄家了,後面的事情她也不清楚。這輩子,如果南安王仍舊要作亂,許知府作為他的支持者,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