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備嫁妝看望生母
馬車吱呀吱呀往前走, 等到了太華路附近,劉悅薇讓兩家的下人各自回家,只帶了雲錦、招財, 鄭頌賢那邊留下了聿竹。
東邊出現了魚肚白, 初冬季節,早上冷得很。鄭頌賢怕劉悅薇凍着了,拉着她快步往吳家面館裏去。
吳掌櫃又親自來迎接, “公子來了,快請進。公子今日來的真早,我這頭道面湯剛好,可巧您就來了。”
鄭頌賢挑了個避風的桌子, 如上次一樣,吹幹淨了凳子,把自己的帕子墊在了上面, 然後讓劉悅薇坐下。
“吳掌櫃, 上五碗面, 加鹵肉澆頭, 酥油餅來一些,再上兩碗清湯。”
吳掌櫃應聲去了, 招財和聿竹一起跟了過去。
因他們來的太早,店裏一個食客都沒有。
劉悅薇問鄭頌賢, “三哥, 你今日可有事情?”
鄭頌賢替她把袖子挽起一點,“今日無事, 妹妹有什麽吩咐?”在外頭, 鄭頌賢不叫她的閨名, 只喊妹妹, 防止街頭一些賴漢聽到。
劉悅薇問,“那你能陪我去看看林姐姐嗎?自從她那日回門後,我就沒見過她了。”
鄭頌賢點頭,“這有什麽不可以,咱們一起去。”
聿竹和招財端上了兩碗面,放在主子面前,他們三個人的,都在旁邊的桌子上。除了面,還有餅和清湯。
味道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初冬的早上,喝一口面湯,吃一口酥油餅,整個人身子都暖了起來。
劉悅薇忍不住感嘆,“真是絕味藏在市井中啊。”
吳掌櫃聽見了,立刻過來了,“多謝姑娘誇贊,公子和姑娘今日頭一個來,我送二位三兩鹵豬臉肉。”
說完,吳掌櫃把一個小碟子放在鄭頌賢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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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頌賢道謝後,自己嘗了一口,很不錯,他往劉悅薇碗裏夾了幾塊,“大早上的,咱們嘗兩塊就好,別吃膩了。到外頭再一吹風,容易壞肚子。”
二人高高興興一起吃了早飯,又一起出了店門。
吳掌櫃收了錢,在後頭笑眯眯地看着他們離開。
年輕人,真好哇。
鄭頌賢問劉悅薇,“師兄家且有一段路呢,要不要雇輛車過去?”
劉悅薇搖頭,“吃的這樣飽,走一走消消食。咱們這樣空手去總不大好吧,畢竟是林姐姐成親後頭一次上門。”
鄭頌賢也贊同,“那咱們買些什麽好?”
劉悅薇想了想,“去買一壇酒,送給龐家伯父,買些點心和果子送給林姐姐和龐家姑娘,再買兩只雞,一公一母,用紅繩拴好。”
鄭頌賢奇怪,“為甚買兩只雞?”
劉悅薇笑,“我倒是想買兩只鳳凰,可惜沒地方買去。”
鄭頌賢哈哈笑了,“雞也行,圖個好兆頭。”
有了目的,鄭頌賢趁着大街上還沒多少人,又拉起了劉悅薇的手,一家家去買東西。
一路走一路買,等到龐家時,龐家人剛吃完早飯,天已經大亮了。
龐家下人見到鄭頌賢,一邊把二人往裏引,一邊讓人進去禀報。
“老爺,太太,大爺大奶奶,鄭家三公子和劉家二姑娘來了。”
龐老爺忙道,“快請進來。”
龐太太笑着看向大兒子和兒媳婦,“你們今日就不用出門了,在家待客。”
龐世淵和林檀姝都道好,一起起身去迎接。
在正院門口,兩方人遇見了,相互見禮。鄭頌賢叫的師兄和嫂嫂,劉悅薇叫的是姐姐和姐夫。各叫各的,也不混亂。
龐世淵和鄭頌賢在前頭走,林檀姝拉着劉悅薇的手在後面跟着。
林檀姝問她,“妹妹來的這樣早,吃早飯了沒?”
劉悅薇笑,“我和三哥在外面吃了頓可口的湯面,姐姐不用擔心,早飯沒吃到你們的,晌午飯姐姐攆我我也不走。”
龐世淵在前面聽見了,斜看了鄭頌賢一眼,眼神裏充滿裏戲谑,“師弟好閑情,大冬日的早起外出覓食。
鄭頌賢也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師兄好逸致,家裏日子看起來頗是滋潤。”
後面姐妹兩個聽見了,相互看一眼,假裝沒聽見,繼續邊走邊閑話。
最後,還是龐世淵先敗下陣來。
到了正房,鄭頌賢和劉悅薇一起給龐家夫婦行禮。
龐老爺笑眯眯地囑咐兒子媳婦好生招待,龐太太把劉悅薇拉到一邊關心地問家裏人好不好,每日在家裏做什麽,以後多來玩。
劉悅薇一一回答,并謝過龐太太的關心。
龐太太說了幾句之後就吩咐林檀姝,“帶你妹妹去你院子裏玩,晌午務必要留飯的。”
林檀姝屈膝行禮,“多謝娘。”
龐太太揮揮手,“你娘家妹妹來,這是應該的。”一句話,就把劉悅薇說成了媳婦的娘家妹妹。
林檀姝心裏有些感動,有個妹妹,總比娘家六親無靠要好。
和龐家人打過招呼後,小夫妻就帶着師弟和妹妹回了自己的院子。
龐老爺身上無官職無差事,他也不做生意。老太爺傳給他幾百畝地,本來安心過小日子也行。但他眼光極好,最善于做倒手之事。什麽東西會漲價,哪裏有財路,他就沒看走眼過。他極少出手,一出手必定要掙錢。這些年來,靠着眼光準,也積累了不少家財。
到了地方後,龐世淵帶着鄭頌賢去了書房,林檀姝帶着劉悅薇去了小廳堂。
丫頭上了茶水點心,劉悅薇沒有坐下,先把他們的院子從裏到外仔細看了一遍。
回來後她悄聲問,“姐姐,家裏丫頭婆子可還聽話?”
林檀姝小聲回答,“多謝妹妹關心,都好的很。”
劉悅薇又問,“那,姐夫可聽話?”
林檀姝臉紅了,但劉悅薇出于關心,她只能認真回答,“多謝妹妹關心,我們好的很。”
劉悅薇笑,“那就好,姐夫是個好人,我白操心了。”
二人一起坐下,林檀姝把點心端給她吃,“怎麽是白操心,有妹妹關心我,我心裏高興的很呢。”
劉悅薇邊吃點心邊把自己早上幹的事情說了一遍,林檀姝聽的直拍手,“該,應該多打她兩巴掌。”
書房裏,龐世淵看着劉悅薇把裏裏外外巡視一遍,覺得好笑,“劉姑娘真是個細心人。”
鄭頌賢笑,“師兄真是,姑娘家的事情,我們就別管了。”
龐世淵看了他一眼,“師弟眼見着婚期就近了,功課可不能放松。”
鄭頌賢正襟危坐,“多謝師兄指點,我正要請師兄一起看文章呢。”
師兄弟兩個在書房說文章,姐妹兩個在屋裏說些家長裏短的閑話。一個上午很快就過去了,龐家做了頓豐盛的午飯,招待二人。
劉悅薇看過了林檀姝,心滿意足地回家了,鄭頌賢在劉家稍微歇了片刻,帶着聿竹回家去了。
夜裏,鄭老爺高興地回了家。馮知府一走,他的日子簡直不要太好過。想到這裏,鄭老爺頓時差點為自己當日的孤注一擲拍手叫好起來。
沒錯,那封接發信就是鄭老爺寫的。當日馮知府每天找他麻煩,無故加身。鄭老爺覺得自己這官做的也沒甚意思,既然早晚要回家,總不能白受這口氣。
鄭老爺被人家叫鄭老耿是沒錯的,他一封揭發信寫到了巡撫大人那裏,不管有用沒用,先出了這口氣再說。
巡撫大人接到揭發信笑了半天,瞌睡遇到枕頭,皇帝正要發落馮家兄弟,證據就來了!
鄭老爺也不知道自己那封信有沒有作用,但戶部來人讓馮知府吐銀子的時候,鄭老爺悄悄打聽過了,基本上就是他送了證據的那一些。
今天馮知府終于走了,闵同知只是代管青州事宜,對大家都和顏悅色,還特意誇贊了鄭老爺幾句,大概就是安撫的意思。
前一陣子鄭老爺整日挨罵,大家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馮家的事情雖然捂得緊,馮氏忽然嫁給馬大哈,衆人漸漸都回過味來,稍微一打聽,也都知道了。
你們父女先動了歪心思,事情沒成,反倒還埋怨別人。呸,活該被貶官!
等吃過了晚飯,兒女們各自回房,鄭太太問鄭老爺,“官人遇到什麽喜事了,這般高興?”
鄭老爺摸着胡子笑,“娘子啊,這做人還是不能太老實,豁出去幹一場,說不得就有意外之喜。”
鄭太太奇怪,“官人做了什麽事情?”
鄭老爺小聲把事情告訴了鄭太太。
鄭太太驚的差點把洗臉盆扔了,“我的個老天爺,官人你膽子也太大了,要是成不了,被他曉得了,我們還能有活路!”
鄭老爺哼了一聲,“要是說我差事辦得不好,他是上官,罵我也是應該。但他們家要按着我的頭讓我吃屎,我不從,他還要百般折辱。娘子,人活一口氣。”
鄭太太嘆了口氣,“官人受委屈了。”
鄭老爺臉色頓時又好了,“娘子不用擔心我,他罵我幾句,我只當耳旁風就是了。只是孩子們受了委屈,我卻不能替他們聲張,只能用這些隐秘的手段。唉,說起來還是我官職低微。娘子,老三讀書的事兒,一點不能馬虎。他既然有天分,無論如何也要培養他考個兩榜進士。娘子不知道,在府衙裏,舉人就跟普通人家後院裏的通房丫頭似的,連個妾都算不上。“
鄭太太表情凝重,“官人說的我都懂,老三讀書的事兒,我再沒有馬虎一分的。只是,我也不大懂科舉,還需官人多費心。”
鄭老爺摸了摸胡須,“老吳那裏我不用擔心,他教書還是一把好手。趕緊把媳婦娶回來,讓他收收心。等明年過了院試,我看看能不能把他送到省城去讀書,讓他媳婦跟着一起去。到時候龐家那孩子說不定過了秋闱,說不定也會去省城,也有個照應。”
鄭太太點頭,“若是能過了院試,去省城自然是好的。”
鄭老爺又問,“娶媳婦的事兒,家裏準備的怎麽樣了?哪裏需要我出力的,娘子只管說。”
鄭太太笑,“官人放心吧,我都娶過兩個兒媳婦了,如今鵬哥兒大了,老大媳婦也能給我幫忙,一切都妥帖的很。”
鄭老爺嗯了一聲,“辛苦娘子了,務必要辦的體面。”
說完,他拿出一疊銀票給鄭太太,“娘子收好,親事上頭不要省錢,給媳婦的見面禮也豐厚些。”
鄭太太吓一跳,“官人哪裏來的這麽多銀子?”
鄭老爺笑,“劉兄弟給的,鹽鋪子多少掙了一些,他塞給我一萬兩,收下吧。”
鄭太太接過銀票,“劉兄弟這回的錢掙得真不容易。”
鄭老爺把腳從洗腳盆裏拿出來,“現在都好了,就等着給兩個孩子成親了。以後咱們兩家,真正就是再也分割不開了。”
夫妻二人說了一些家事,然後一起歇下了。
日子不緊不慢的過,等到了十月中旬,劉悅薇的作坊終于全部回本了。
她帶着妹妹和汪彩鳳一起盤賬,還盈餘了二三十兩。
劉悅薇十分高興,“表姐,咱們的苦心沒有白費。”
汪彩鳳高興地點頭,“可不就是,表妹辛苦了,小小年紀就能辦作坊。”汪彩鳳這幾個月蛻變十分大,她是作坊的大師傅,又是內管事,身上漸漸有了些威勢。雖然看起來還是個性格內斂之人,但那股怯弱全部變成了沉穩。
劉悅薇客氣,“表姐,你的功勞可比我大,我不過是出了點銀子,表姐整日忙碌。”
汪彩鳳笑,“表妹操的心更多呢,我又沒白忙活,表妹一個月給我二兩月錢,又有分成,我一個月少說能有五六兩銀子。這份工錢,我師傅都說表妹對我不薄了。”
劉悅薇笑,“好了,表姐就別跟我客氣了。以後咱們兩個繼續好生幹,今年就算了,等開了春,我準備多招幾個人,再多進幾臺小車,表姐可要作好準備,年後要更忙了。”
汪彩鳳把賬本合上,“忙才好呢,忙有銀子賺呀,閑着又不能天上掉銀子。”
劉悅蓁道,“二姐姐,你還缺不缺股東?我給你投些銀子呀。”
劉悅薇笑,“別鬧,你在家好生幫娘帶着弟弟妹妹。等過兩年你大了,到時候想做什麽只管去做。”
不是劉悅薇小氣,劉文謙夫婦都答應了她,金縷閣算作她的嫁妝,若是裏面讓妹妹投了銀子,到時候就不好說是誰的了,為了這點銀子上了和氣,不劃算。
劉悅蓁也不勉強,“等二姐嫁人了,家裏又空蕩了許多。”
劉悅薇摸摸她的頭,“我離的又不遠,你随時可以去找我呀。”
劉悅蓁把裙子一撩,露出腳下的鞋,“二姐,你看我的繡花鞋好不好看?二姐不知道,前兒我在街上,有兩個同窗看到我了,他們驚的嘴裏能塞個鵝蛋。哈哈哈哈,當初他們打架還打不贏我呢。”
劉悅薇頓時有些發愁,這個妹妹只曉得打架,以後可怎麽辦喲。
“你先去娘那裏看看,我等會就去。”
等劉悅蓁走了,劉悅薇拉着汪彩鳳的手問她,“表姐,等我去了鄭家,表姐要怎麽辦呢?”
汪彩鳳并不擔憂,“表妹,我都想好了,等表妹出嫁了,我搬到作坊裏去住。如今作坊裏有好幾個人晚上都不回家,我門有作伴的,不怕。”
劉悅薇對她的提意不置可否,“表姐不準備繼續住我家裏嗎?”
汪彩鳳搖頭,“我本來就是早出晚歸,平日裏去伯娘那裏也少,三妹妹和我差了快十歲,我們也說不到一起去。等我住到鋪子裏去,反而更方便些,每隔幾日我回來給伯娘請安。”
劉悅薇嘆了口氣,“表姐要不要先脫籍?”
汪彩鳳搖頭,“再等等吧,我那後娘聽說我做了管事,還來問我要過錢呢,被我趕走了。她豈會輕易死心,我還是借一借伯父的威風,她也不敢來鬧。”
劉悅薇笑,“那也好,等給表姐找了個好婆家,到時候再放良,表姐有了婆家,就和汪家沒關系了。”
汪彩鳳笑,“真是的,表妹眼見着是要嫁人的人了,張口婆家閉口婆家的。”
劉悅薇一點也不害羞,“我自己過好了,自然希望表姐也能有個好歸宿呀。表姐莫急,我一定給你找個好人。”
汪彩鳳捏她的臉,“我才不急呢,我有銀子就好了。”
表姐妹兩個笑鬧了一陣,一起去了魏氏那裏。
魏氏正在盤點女兒的嫁妝,見她們來了,拉她們一起聽。
“你的作坊給你陪嫁,這是你自己掙的,和家裏沒關系。你自己買了一百畝田地,家裏再給你添兩百畝。咱們家有五間鋪子都賃出去了,我和你爹說好了,給你們姐妹四個一人一間,回頭補給你大姐一間。你的這一間地段還不錯,鋪子值個千把兩銀子呢。先說好了,這地方不一樣,價錢也有區別,我也沒藏私,都是抓阄抓的,蓁丫頭的這一間最好。”
劉悅薇笑,“讓娘費心了,您給什麽樣的女兒就要什麽樣的,再不會挑剔的。”
魏氏擺擺手,“你們不挑剔是你們的事,我們做父母的,想絕對公平是不可能的,盡量還是想一碗水端平一些。”
說完,魏氏繼續道,“給你打了全套的家具,有床、櫃子、箱子、梳妝臺、書架,反正該有的都有,我就不羅嗦了。料子有八箱子,衣裳也有八箱子,保管你和賢哥兒穿十年都穿不完。被子有十六床,被面帳子什麽的,你自己準備,布匹都給你了。首飾有四套,都是金的,兩套鑲寶石的,兩套赤金的,還有一些零散的玉镯子玉簪,還有一些銀器。壓箱銀子三千兩,丫頭兩個,還有兩房家人,小厮兩個。好了,單子都在這裏,你自己好生看,我估摸着,應該能湊個六十四擡。我問過了,你兩個妯娌都是二三十臺,娘給你都塞滿一些,少幾臺也無妨,省得打眼。”
劉悅薇感覺鼻頭一陣酸意,上輩子她出嫁時,魏氏已經去世,都是劉悅妍準備的,這一回,她終于能享受到親娘的寵愛了。
“娘,好的很,滿青州府也沒幾個人姑娘嫁妝比我厚了。”
魏氏笑看女兒,“你自小性子內斂,不像你姐姐潑辣,也不像你妹妹活潑,好在多了一份沉穩。從你姐姐出嫁,家裏的許多事情都是你在幫我打理。我原說等後年再讓你出嫁,既然你婆家來催,我也不好再留你。嫁妝辦的粗糙了一些,用你爹的話說,要那麽多花頭也沒用,多備些金銀,那才實在呢。”
劉悅薇笑,“爹說的正是我想的,瓶瓶罐罐的弄一堆,我也用不上,還是金銀實在。”
娘兒幾個說說笑笑了一番,魏氏就把嫁妝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劉悅薇開始在家裏備嫁了,作坊裏的事情都交給了汪彩鳳打理。
嫁妝裏的好多東西需要她自己動手,那些帳子、枕套、被面上的繡花,她自己稍微做幾針,其餘都交給丫頭們,只有她自己穿的喜服和蓋頭需要她自己全力而為。
蓋頭已經做好了,标準的龍鳳呈祥。大紅的布料,龍鳳栩栩如生,邊上用金線勾了邊,又喜慶又華貴。
喜服是成套的,上衣已經做好了,裙子還差一半。劉悅薇每天抽一個把時辰專門做針線,其餘時間就找別的事情做。有時候調弄脂粉,有時候寫寫字,或者用魏氏送來的好東西往臉上捯饬。有沒有作用不好說,反正變白了一些是真的。
魏氏覺得女兒吃燕窩啥的有用,劉悅薇覺得自己就是出門少了,在家裏捂白的。
中途,劉悅妍回來了一趟,給妹妹送添妝。
她出手大方,送了劉悅薇一套赤金頭面。整套十幾樣東西,合起來怕值個三四百銀子。
劉悅薇覺得太貴重了,連連推辭,“姐姐,你家裏負擔重,這套首飾夠你們一家子一年的開銷了。姐姐快拿回去,我不要。”
劉悅妍笑,“怎麽,看不起姐姐,覺得我窮?”
劉悅薇搖頭,“沒有的事兒,姐姐還要養真哥兒呢。過幾年家裏孩子多了,哪一樣不要花錢。”
劉悅妍把孩子遞給魏氏,“別擔心,你姐我還沒窮到那份上。我出嫁時家裏不如現在,嫁妝是比你少一些,但爹娘沒少貼補我。才給了兩千兩銀子,過幾日又要給鋪面。我的胭脂鋪子一個月也有個幾十兩銀子的出息,你姐夫給爹幫忙,爹可沒小氣,工錢厚的很。放心吧,不過一套赤金的。”
魏氏笑看劉悅薇,“你姐姐給你的,你接下吧。以後賢哥兒出息了,你多照看照看真哥兒。”
劉悅薇接下那套金首飾,問劉悅妍,“姐姐,你家裏那個姨娘可還作祟?”
劉悅妍哼一聲,“她倒是想找麻煩呢,我懶得理她。每隔幾日我抱着孩子回去看看我們老太太。我們老太太那個人,只要回去不空手,她再不會說我一句不好。至于錢姨娘那裏,和我也沒關系,我懶得過問。”
魏氏問她,“你們真哥兒的祖母現在怎麽樣了?”
劉悅妍嘆了口氣,“聽說後來找個人嫁嫁了,也生了個兒子。但前頭人也留了孩子呢,日子過的很是一般。別說穿金帶銀了,也就是夠個吃喝吧。”
魏氏點撥女兒,“如今和你女婿手裏也不薄,你回去後和慶才商議商議,有功夫了,你們一起去看看真哥兒祖母,送些吃食料子。當年她也是逼不得已才走了,女婿心裏肯定也惦記親娘。男人家有時候好面子,你在中間幫着轉圜一下,他心裏定會感激你的。”
劉悅妍轉了轉眼珠子,“娘,我去看親婆母,這以後是不是就要長久來往?。”
魏氏想了想,“還是去看看,了了女婿的心願。你放心,你婆母不是個難纏的人。要不是錢氏作耗,你們一家子現在好的很呢。”
劉悅妍點頭,“那我回頭抽空就去,我們真哥兒還沒見過親祖母呢。”
劉悅妍是個急性子,回去後就和闫慶才商議此事。
闫慶才半天沒說話,“娘子說去,那就去吧。”
劉悅妍安慰他,“你也別難過,婆母當年走了也是被逼無奈。你想想,讓正妻伺候妾室,誰家也沒這樣的規矩。要是我,不光要離家出走,我定要把那狗男女打成爛羊頭。”
說完,她覺得有些不合适,那狗男女裏頭也有闫慶才的爹。
闫慶才勉強笑了笑,“我知道,我從來沒怪過娘。”
劉悅妍把他攬進懷裏,“我娘告訴我,咱們去看一看婆母,要是過的好也就罷了。要是過的一般,咱們能搭把手就搭把手。沒道理那犯錯的人整日日子滋潤,娘一個受害者,反倒過苦日子。”
闫慶才冷笑,“她想過滋潤日子?美的她。老大今日又來找我了。”
劉悅妍挑起眉毛,“他找你做甚?他和老三之間的事兒,咱們不摻和。”
闫慶才笑,“老大說,他想把點心鋪子再擴大一些,想問爹要錢,但又怕要不來,想拉上我一起,意思是把咱們的胭脂鋪子也弄大一點。”
劉悅妍呸了一口,“黃鼠狼給雞拜年,我稀罕他為我着想。我的胭脂鋪子就這麽大,好得很。他想把老三的東西吃了,也看錢姨娘答應不答應。”
闫慶才靠在老婆懷裏,“老三雖然小,精的很,我管他們兄弟怎麽争,我只幫岳父打理好綢緞鋪子就行。”
劉悅妍摸摸他的頭,“我爹說了,等明年的鹽引下來了,把鹽鋪子給一個你打理,到時候給你分紅,好生幹,你家那點子東西,讓老大和老三争去吧。明兒我買些東西,你抽一天空,咱們一起去看婆母。”
過了兩日,劉悅妍帶着闫慶才和兒子,坐車趕了近兩個時辰的路,才找到萬氏的家。
萬氏嫁到了郊外的一個農家給人做繼室,這人家裏有個幾十畝田地,溫飽不是問題。前頭老婆留下一兒一女,萬氏又生了一個兒子。
萬氏正在門口撒米喂雞,見到下車的小夫妻,整個人愣住了。
劉悅妍先開口,脆生生喊了一聲,“娘,我是您兒媳婦,我們來看您了。”
萬氏手裏的葫蘆瓢咣唧掉了,“慶才,慶才,是你嗎?”
闫慶才沉着臉不說話,眼眶卻是紅的。
劉悅妍拉拉他的袖子,“你不是整日惦記娘,娘就在跟前呢,快叫娘呀。”
萬氏的眼淚瞬間下來了,她用帕子擦了擦眼,“不妨事不妨事,你們能來,我高興的很呢。這是,這是真哥兒吧?”
真哥兒這麽小,萬氏能知道孩子的小名兒,可見是一直惦記着的。
闫慶才頓時心軟了,“您過的好不好?”
萬氏笑着回答,“我好的很,快進屋坐。”
聽見門口有動靜,屋裏有人出來了,一個中年漢子和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郎。
那漢子是萬氏的男人,姓蔡,人稱老蔡頭,那少年郎是萬氏的兒子,蔡二郎。
老蔡頭看向萬氏,萬氏有些尬尴,仍舊用平靜的語氣說道,“這是慶才和他媳婦。”
老蔡頭頓時哦哦了起來,臉上堆着笑,“快進來快進來,你娘整日念叨你。二郎,叫哥。”
蔡二郎看了看闫慶才和劉悅薇,“慶才哥,嫂子。”
劉悅妍笑,“蔡叔好,二弟好。”
闫慶才鼻子裏嗯了兩聲,算是打了招呼。萬氏也不怪他,當年她走的時候,闫慶才還小,肯定受了很多委屈。
想到這裏,萬氏止不住想掉眼淚。
老蔡頭立刻道,“他娘,慶才和她媳婦好不容易來一趟,晌午多做幾個菜。我把我大哥大嫂叫來陪客,晌午飯讓老大媳婦做,你陪着慶才媳婦就好。”
闫慶才夫婦來得遲,蔡家晌午飯都快要做好了。現在來了客人,一家人頓時又忙碌了起來。
進了屋後,蔡大郎一家子也過來見了面。
劉悅妍把禮物一樣樣拿了出來,兩壇酒、一條豬腿、幾樣尺頭料子、幾樣點心糖果,這禮物也不算簡薄了。
萬氏想抱真哥兒,但真哥兒不認識她,不讓她抱。
劉悅妍連忙解圍,“娘,孩子小,認生,以後我多帶他來幾趟就好了。”
萬氏一邊笑一邊擦眼淚,“不妨事不妨事,真哥兒乖,祖母給你拿糖吃。”
蔡大郎的兒子和真哥兒差不多大,兩個小男孩很快就玩到了一起。蔡大郎的媳婦和蔡姑娘一起到廚房裏忙活去了,劉悅妍和萬氏坐在一起說話。
“娘,家裏可還過得去?”
萬氏一只眼睛看着孫子,一只眼睛和劉悅妍說話,“日子都好的很,不愁吃穿。你們怎麽樣了?”
劉悅妍一一回答,“娘放心吧,家裏已經分家了,我們分到了胭脂鋪子。我爹今年開始做官鹽,把官人叫去幫忙去了。胭脂鋪子如今是我在打理,日子還過得去。”
萬氏不再看孫子,一心一意和劉悅妍說話,“你爹是個有本事的,我這輩子幹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當年死皮賴臉給慶才求了你做媳婦。有你爹娘在,我才能放心。”
闫慶才默默坐在一邊,偶爾和蔡大郎說幾句話。
蔡大郎一個莊家漢子,忽然見到後娘的兒子,也不知說什麽好。闫慶才見他似乎有些拘謹,看來平日裏應該不像是闫大郎那樣專和後娘作對的人。他拿出生意人的精明,開始和蔡大郎說閑話。
一家三口在蔡家吃了一頓像樣的農家飯,老蔡頭找了許多人來陪闫慶才夫婦。
等走的時候,萬氏抱着真哥兒不肯撒手。
闫慶才看了萬氏一眼,終于叫了了一聲,“娘。”
萬氏又想哭,強忍下眼淚,“诶。”
劉悅妍趁着沒人的時候,塞給了萬氏二十兩銀子,“娘,這是你兒子的心意,他男人家拉不下臉,你收下他的一片孝心。”
萬氏死活不肯要,“你們能來看娘,娘很高興。慶才還小的時候我就走了,沒盡到做娘的責任,如今你們過好了,我怎麽還能要你們的錢。”
闫慶才咳嗽了一聲,“娘收下吧,蔡叔家裏不寬裕,娘留在手裏,總能應個急。我看二弟大字不認識一個,他都十二了,娘別急着給他說親事,送他去學堂認幾個字,總比睜眼瞎要好。”
萬氏推辭不過,哭着接下了銀子。
等兒子媳婦走了,萬氏蔫蔫地進了屋。
老蔡頭安慰她,“他娘,你別難過。我看孩子是個有出息的,聽說他岳父家有錢的很,姨妹要嫁給官家少爺了。如今他們小夫妻分家單過了,你要是想孩子,帶着二郎去看看也行。”
萬氏擦了擦眼淚,當着老蔡頭的面把劉悅妍帶來的東西分了。酒已經喝了一壇子,肉留着家裏慢慢吃,料子她分給蔡大郎媳婦和蔡姑娘一人一些,剩下的她自己留下了。
過了兩天,萬氏要送蔡二郎去學堂。
老蔡頭有些吃驚,“他娘,二郎都十二了,這會子去學堂還能學到個甚?”
老蔡頭猜測闫慶才可能給了他娘銀子,有這銀子,幹什麽不好,非扔進學堂。以老蔡頭的想法,錢都花到蔡二郎頭上他不反對,但他覺得給蔡二郎說個媳婦最好。
萬氏堅決要送,“你莫管,我不問你要一文錢。我不想二郎跟你一樣,是個睜眼瞎。慶才說了,要二郎認幾個字。”
蔡二郎高高興興去了學堂,能認幾個字,總比大字不識的要強。老蔡頭沒辦法,見識到了闫慶才夫婦的氣勢,他也不敢說什麽。行吧,認字就認字,說不定以後還能去城裏混呢。
見過了親娘,闫慶才心裏的抑郁少了許多。劉悅妍辦的這事兒他雖然嘴上沒說什麽,回來後越發聽老婆的話。
劉悅妍心想,還是我娘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