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元三哥的忠告
雖然平日裏大大咧咧的,可齊宋此時一想到要見瑞芷家人,竟然整個人沒由來地就緊張了起來。
歡歡已經交給胡桃帶回了王府,宋王爺此時就充當起了寵物的角色,對着瑞芷又是一番疑問。
“阿芷阿芷,你對我印象怎麽樣?”
“還好吧。”
“還好吧又是怎樣?”
“嗯……怎麽說呢。”瑞芷思索了半天,總算想出了一個比較合适的句子,“挺好的,如果你不開口的話。”
齊宋:“……”
他已經開啓了靜音模式。
元良本來以為是女兒今兒有假回家看看,不想身邊竟然帶上了一只雄性生物。
不過元良很快就意識到了,這個人不是一個普通的雄性生物,而是大名鼎鼎的皇家老幺齊宋。
元良極盡恭敬地将齊宋帶進了府中,又叫着元三哥元音出來相待貴客。元音原本是齊宋的伴讀,兩人算是“一起同過窗”的情誼在,幾年沒見自然要說的很多。
元良看了一眼在旁邊泡茶的瑞芷,再瞄了一眼那邊看着瑞芷背影面部表情柔和的齊宋,突然覺得似乎一切都照着預想的軌跡徐徐發展,心态自然也是明朗了起來。
看着自家一兒一女同宋王爺說得熱火朝天,元良突然有了一種年歲代溝的即視感,便托故只身去了書房,留給幾個年輕人談話的空間。
三人說說鬧鬧,最終又扯到了陳詠宜的身上。元音聽得瑞芷又要向齊秦求恩典,倏爾眉頭皺了一皺。
“瑞芷,聽哥哥一句勸,你幫我和詠宜做得已經夠多了。如果之後不是有什麽特別必要的事情,還是少跟皇上開口的比較好。”
瑞芷點頭道:“我知道我這麽做的确有些不大好,可是你和詠宜真的要拖那麽久麽?想想都覺得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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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音也是無奈,這二妹妹平日裏看起來還算聰慧,為何到了這事情上面就犯糊塗大了呢?
“阿芷,我說這話不是為了別的,只是不希望你欠咱們萬歲爺太多人情。你是女官,将來還要出宮嫁人的,不比宮裏的主子們。她們侍奉皇上多年,生兒育女的,想從皇上那裏得到些什麽自然是理所應當,而你不過是大明宮的過客,沒必要跟皇上扯上太多的關系。你若是受了皇上太多的恩典,那麽如果一日他要你做些什麽,你拒絕起來就會很苦難。”
經過元三哥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說,瑞芷基本明白了元音的思路。就好比虎門銷煙那位先生的著名警句——“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如果瑞芷欠着齊秦太多恩惠,那麽将來齊秦提出什麽“不合理”要求,她拒絕起來難度系數就會增大。其實用通俗的話來說,不過就是拿人家的手軟、吃人家的嘴短,情面上抹不開,遲早都是要還的。
想到了這一層,瑞芷對着元音表态道:“我知道了三哥,等姐姐回宮後,我會盡量把話同她說明白,讓她幫忙的,不會擅自再跟皇上說什麽了。”
元岚的問題跟瑞芷恰恰相反,她太克制、太自律,從來都不會提出任何逾越的請求,反而讓她和皇帝之間的相處出現了很多問題。說到底,宮妃和女官雖然都是生活在大明宮裏的女子,但是終究各有各的活法,對待皇帝的方式也應該有所差異,除非你想女官變嫔妃。
元音微笑着對瑞芷舉了舉茶杯,真是孺子可教也,有個這麽聰慧的妹妹,說話就是敞亮。
齊宋坐在一旁,安靜地看着他們兄妹一來一往。若是這“教訓他的妞兒”擱在別人身上,他早就跳起來跟那個人急了;不過因着元音是他目前最中意的小舅子人選,而且他的論述主旨是希望瑞芷和齊秦保持距離,也就另當別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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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恰好南衣和瑞芷都不在當值,兩人便合力張羅了好多飯菜打算好好犒勞自己,誰知提着食盒回雍蘭苑的路上,被一陣吵嚷聲吸引而止住了腳步。
騷動傳來的地方正是丹陽宮,瑞芷和南衣兩兩對視了一下,從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對八卦的強烈渴望,便雙雙提着食盒移步過去一看究竟。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衛芍兒又在閻淑媛那裏鬧了起來,口口聲聲說是閻平君不在宮裏,犯了私自出宮的大罪。
瑞芷驀地想起來,之前閻平君的确跟齊秦提過,這日要出宮祈福的,不過因着皇上沒有點頭而最終不了了之。現下看來這閻淑媛的膽子是真大,竟然在皇上沒有表态的情狀下私自跑出宮去,也不怪別人找茬。
閻平君身邊的宮女也都不是吃素的,跟門神一般立那裏攔着衛芍兒,說什麽都不許她闖進去。一遍遍地解釋咱們娘娘不過是累了睡了,衛貴姬這般是以下犯上壓根兒就不合規矩。
正在兩撥人馬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齊秦竟然和閻平君一起出現在了丹陽宮。
瑞芷扯了扯的南音的袖子,兩人随着周圍人一般俱是福了下去。
伴着一陣整齊的請安聲,齊秦對着衛芍兒責問道:“出了什麽事?非要鬧得這般人心惶惶不可?”
衛芍兒沒想到齊秦會親自過來,只得實誠地應着:“是……是臣妾聽說閻淑媛未奉聖谕私自出宮,特來查看。”
“可有皇後或是太後的手谕?”
“臣妾來得着急,想着先看看再做彙報的。因而……沒有。”
“先不管閻淑媛是不是私自出宮,這件事情本就輪不到你來管。你不過是正三品貴姬,她卻是從二品的淑媛,出了事情有朕、有太後,也有皇後和明妃,這尊卑貴賤的宮廷制度不可逾越,你在宮裏這麽些年了,自當清楚。”
無視掉那邊閻平君自顧自翹起嘴角的事情,衛芍兒也只得應道:“皇上說的是,是臣妾聽得下面奏報一時心急,所以亂了規矩……還望皇上見諒。”
齊秦一向不是怎麽喜歡為難別人的人,尤其是自己的妃子,想到了大公主的份兒上口氣也是軟了些許:“行了,你回去吧,以後自己長點心,別太把下面不入流的話放在心上。”
等衛芍兒離開後,齊秦才松開了和閻平君緊緊相扣的雙手,對着她冷淡道:“朕不過是不願意看到你們成天把宮裏弄得烏煙瘴氣,這才打發走了衛貴姬,你自己方才做了什麽自己心裏清楚,禁足半個月抄幾卷經書靜靜心吧。”
閻平君的眼睛裏滿滿都是波瀾不驚,仿佛齊秦說什麽同她都沒有太大的關系,只是對着他行禮恭送道:“臣妾遵旨,臣妾恭送皇上。”
齊秦也沒有再給閻平君半個眼神,闊步走到把頭埋得低低的瑞芷跟前,出聲吩咐道:“把食盒給你身邊的那個采女,陪朕走走。”
“是。”
兩人走出了好一段距離,齊秦才驟然發話:“你是不是覺得朕很濫情?”
瑞芷下意識道:“沒……沒有,怎麽會呢?”
“說實話。”
“好吧,有……那麽一點點兒。但是您是皇上啊,其實真沒啥的。依着下官的想法,作為一個合格的皇帝,濫情……哦不,多情總比薄情和專情好太多。”
縱觀中華上下五千年的封建歷史,帝王專情會直接地導致各種資源利用不均衡和個體單位的野心極度膨脹,容易出現“安史之亂”和“烽火戲諸侯”的悲劇。一夫一妻的制度下,專情自然是再好不過;但是如果你有後宮佳麗三千,那還是雨露均沾為上。若是出現如杜牧筆下《阿旁宮賦》中“有不見者,三十六年”的情況,那大抵對女子才是最殘忍的。
“可是……這并不是朕想要的。”齊秦的聲音裏充滿了求之不得的悵然,“朕的母妃逝世的早,大部分時候都是被母後養着,也是親眼看到了父皇待母後的那種情誼。朕一直也很想要那種心心相惜的情誼,不因為朕是皇帝,不因為她是後妃,只是兩個人相互純粹的愛戀。朕曾經以為當年藺瑛是朕的良人,可惜她走得太早;朕也一度以為平君會是朕的良人,誰知她的心根本就不在朕這裏;後來朕又以為那個人會是你的姐姐,可是她怎麽對朕你也看得到……瑞芷,你說,朕是不是很可悲?如果論起來,這天下的女子都是朕的,可惜朕卻一直找不到朕心裏想要的人。”
瑞芷聽完這一番言談之後也是默默。
作為皇帝,齊秦所求的不過也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誰知卻在找尋真愛的道路上愈行愈遠,最後陷入了誤區和歧途。
瑞芷覺得齊秦的大思路并沒什麽問題,可關鍵在于他實施目标的途徑和态度。“求之不得”的下一番動作應當“寤寐思服”,在“輾轉反側”過後繼續追逐。而齊秦則是在一見鐘情碰壁後開始進行自我否定,認為這個人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人,從而投入下一個目标當中。
你想要女子的真心,可是你真的有把自己的心完整地放在她們身上麽?
一時之間,瑞芷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了。
好在齊秦也沒有在等瑞芷的答案,他自顧自說完一番論斷過後,對着瑞芷提出了邀請:“朕要去明妃那裏看看,要不要跟朕一道兒過去?”
“皇上開口,下官自然恭敬不如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