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司膳
月亮精神不濟地挂在梢頭俯視着大明宮，入夜的雍蘭苑陷入一片寂靜。
南衣“呼——”地一聲坐起身來，揣起枕頭就對着瑞芷扔去：“瑞芷你再來回亂走我就用枕頭砸死你！”
瑞芷身形伶俐地躲過枕頭，一把抓在手裏向着南衣大力扔過去：“你造反啊你！”
南衣被枕頭砸到了腦袋，士氣立馬減了一半，弱弱道：“你說說大晚上的你不睡覺，在這裏走來走去，還讓不讓別人睡了？”
瑞芷也覺得自己理虧，她上輩子住宿舍的時候，舍友睡了後也是特別小心就怕吵着她們。其實自己也不過是心煩來回走動幾下，也沒怎麽出聲，誰知南衣睡眠淺，這樣一弄還是會醒，于是只得軟聲道：“好了嘛，都是我的錯，打攪你睡覺了。”
“沒事……”南衣拖着大長音，拖着睡衣給自己倒了杯茶，“說說吧，大晚上的，發什麽瘋呢？”
“哎……”瑞芷憂郁地在榻上抱着膝嘆氣，“三天後就是競争上崗了，我壓力大啊，要是這次不能升職成功，還不定何時才會有機會升職呢。”
“元瑞芷，你有點出息好不好？”南衣給瑞芷倒了杯茶，大力擱在桌子上，恨鐵不成鋼道，“先不說你的技術擱在那裏，宮裏誰不說好？再說了，你已經是最年輕的典膳了，早晚也會是最年輕的司膳，再不放慢些腳步，宮裏的女官都被你襯得沒法活了。別庸人自擾了，關燈睡覺！”
“是，南衣大人。”
大賽前日，瑞芷特意調了一天休假，跑到總理衙門所去找賀年。
賀年這人在現代生活中絕對屬于經濟适用男一枚，帥氣陽光家世好，溫潤如玉薪水高，不過這在古代嘛……加上表哥介個屬性後就有點男配的節奏了。
賀年一直在總理衙門供職，現下坐到了從六品貢所郎中。在賀年的人生裏，瑞芷是表妹，是玩伴，也是理想中的嫡妻，只是不知道為何廣遠侯府對這門婚事從來木有放過明話，連一向顧着賀家的姨媽也在這事上對于瑞芷的婚事含含糊糊。雖然覺得有些頭疼，但對于瑞芷的到來自然是從心底裏高興。
賀年幫瑞芷泡上一壺碧螺春，順帶去廚房讓人提了幾樣時興的西洋點心：“不是你休沐，本來都沒抱着能接待到你的念想。你一向喜歡新鮮玩意兒，看看這些零嘴喜不喜歡。”
瑞芷喝口茶潤潤嗓子，帶着有些無奈的語氣開腔：“明兒是宣辰殿司膳的競選賽，我想跟你讨一點新鮮玩意兒。”
賀年聽得這話打趣她：“怎麽，依着你的實力，難道還需要別的東西？”
“沒辦法啊，光我知道的各處典膳就有一十三人，而且各個都資歷比我高，其實幹國家的職位，資歷這東西真的不能抹殺。比如同一期科舉出來的家境相仿的兩個年輕人，若是都入了翰林院供職，如果靈透的那位可以做到正二品尚書，那麽略顯呆板的只要不犯大錯，總能混到個四五品的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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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年微笑着點頭起身：“從小到大一肚子歪理，這麽說倒也不差。對了，你前幾日說要的東西，我給你搞到手了，可是要進裏屋看看？”
瑞芷興奮點頭：“自然。”
“好，元二姑娘裏間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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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瑞芷拿到外挂的第二日，宣辰殿禦膳房司膳的競争上崗戰争如期打響。
按着太後懿旨，這一十四位參賽的選手都只能帶幾樣自己平日所慣用的調料，其餘菜品和題目都是由得宣辰殿禦膳房和太後聯手準備，也算是一次比較公平嚴正的競賽了。
李尚宮立在石階之上，淡然看着站在每個臺子前的女官們，高聲道：“你們也都是宮中的老人兒了，自然知道這禦膳廚房的規矩。除開資歷外，咱們臨明的女官一向是實力說話，尤其是皇上朝夕相處的宣辰殿禦膳廚房，更是半分都馬虎不得。好了，場面話就這麽一些，現在我來宣布這次競賽的題目——皇上的宵夜。”
“皇上每日有很多折子要批，到了晚間自然更是勞神費力，皇上的身體是國家之本，所以這宵夜必然更是不能馬虎對待。可能現下宣辰殿那邊很多菜式皇上都已經吃膩了，所以這些日子晚間宵夜用的不多，這次就看你們有什麽想做得了。行，開始吧。”
早有立在一旁等待的宮女引導女官入倉儲挑選食材，瑞芷粗粗看了幾眼，材料多而雜全，材質放在天家卻略顯粗糙，屬于不會減分但絕不會加分的那種，看來準備材料的人也用了心思。
瑞芷挑選好了牛肉，迅速撤回自己的料理臺。手邊的透明白水晶瓶子裏，放着正是調黑椒汁所用的黑胡椒，也是上次船隊出使南洋時賀年囑托來的戰利品。
有了這樣東西傍身，再加上手邊從地窖啓出裝着番茄醬的白瓷小罐，瑞芷心裏總算有了些底氣。李尚宮在這宮裏差不多待了三十年，什麽珍稀菜色沒有嘗過享過？要征服她自然不是容易事。下狠手做西式菜色也算賭一把，就而且據上輩子的市場觀測，西餐在中國人眼中還算受歡迎，只要別烤個五分熟大抵不成問題。
等一個時辰的規定時間過後，就是各位女官進獻菜品，瑞芷因為入宮最晚排在最後，見得她們一個個端着菜上前去，順帶一溜兒進行王婆賣瓜式的自賣自誇。
其中有兩道菜倒是瑞芷印象算深刻，一個是陳典膳做的豇豆蕹菜炖雞肉，另一個則是吳典膳做的肉苁蓉羊肉全味羹。不光是宮廷傳統規格藥膳，而且據瑞芷入宮多年職業生涯培訓，這兩道菜說起來都是補腎壯陽的，估計兩位大人實在太擔心皇上龍體，才做了這種菜色防止齊秦晚上力不從心。
瑞芷看着手上這道還算正宗的西式牛排，弱弱地對自己的思想覺悟問題産生了一丁丁點兒的懷疑。
不過她的自我否定也沒有持續多少時候，因為旁邊太監那有些尖銳的嗓音傳到了她的耳膜：“下一個，禦膳廚房典膳，元瑞芷。”
瑞芷端着牛排走上前去，李尚宮有些疑慮地的看着這道石頭做盤子，鐵盤子扣上頭的菜肴，詢問道：“怎麽不揭開？”
“是。”
瑞芷揭開盤子，拿酒樽對着李尚宮笑道：“您喜歡黑椒還是番茄的？”
李尚宮看不太懂瑞芷的路數，便随口應道：“一半一半吧。”
考慮到李尚宮食用的方便性，瑞芷特地将牛排切成了小塊兒，并拿來了許久就打造好放在處所的銀叉子。
李尚宮大體挑了幾樣吃完後，對着瑞芷問道：“你這道菜的優勢是什麽？”
瑞芷猶疑地“呃”了一下，繼而不确定道：“我覺得還蠻好吃的……”
這問答自然引起了幾聲嗤笑和一番低聲的讨論。
瑞芷有些尴尬地站在那裏，卻聽得李尚宮宣布道：“好了，評審結果出來了。我宣布，勝出的是禦膳廚房正七品典膳，元瑞芷。”
聽得下面的議論聲更大了些，其中康川伯家的大姑娘錢雯甚至出聲質疑道：“能否請李尚宮說一下，元大人這道菜好在哪裏？”
“哪裏麽？”奉安尚宮微微一笑，依話解釋道，“你們做的菜都很不錯，用的也一般都是助消化或者各種滋補的食材，但卻不符合我和太後娘娘心中的評判标準。方才我說過，皇上這幾日飲食不下，你們那些菜午膳放在桌上萬歲爺都不一定看在眼裏，何況是他本來就不喜歡用飯的入夜時分？瑞芷這道菜做得的确無可挑剔，不過本官更看重的是她随機應變、聽題答題的能力，你們聽懂了麽？”
議論聲漸漸小了下去，一陣沉默過後，不知道是誰帶的頭，大家齊刷刷地福禮道：“聽懂了，下官們恭喜司膳大人。”
瑞芷聽得這話還有些愣愣的，這……就算是自己已經升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