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識
聽到齊修的話, 随侍太監也感覺到了詫異。——齊修自登基開始, 日夜修煉,修為日益精進,加之那五十年中, 他殺了太多西華魔族,順便得到了他們的魔息,力量就日益強盛。可以說,放眼天下, 他是沒有什麽敵手的。如今, 他竟然誇眼前那個修仙人身手不錯。可見,來人确實本事不小。
齊修此話一出,侍衛們全都上前, 拔劍指向了李簡, 是要保護齊修。
“退下吧。你們不是他的對手。”齊修輕輕拂袖,看向李簡, “你叫什麽名字?”
李簡聽了這話,也不知道覺得此情此景太過諷刺, 還是真覺得好笑, 竟垂眸笑了。
齊修微微眯眼,略擡手, 也不見他有什麽動作,竟從座位上消失了。然後,他瞬間站立着出現在李簡面前。
如此,李簡也不免驚訝。——齊修并沒有用傳送術, 但身形如此之快,實力俨然已經到了一種很可怕的境地。
想來,自己曾經雖取了他的魔息。但他後來陷陣殺魔,自又取了無數其他西華魔族的魔息為己所用,時至今日,他應當成為了最厲害的魔。而如今,東離魔在世人眼裏,已如天神一般的存在。所以,今時不同往日,再也沒有人會覺得,他是魔、又做了皇帝,會有什麽不對。
“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麽要禁這些書呗?”李簡看向他,“這出戲我看了,書我也看了。我覺得寫得不錯。是不是要連我一起罰?”
“哦,你是誰?朕何以罰不得你?”齊修上前一步,斂眸看向他,眼裏已有些探尋之意。
“聖帝,萬歲。這二十個人,你放不放?”李簡揚了揚手裏的孤劍。
李簡說完這句話,卻是沒有等齊修的回答。
于是李簡手凝法決,孤劍應聲而起,在他和齊修之間畫出一道劍氣凝成的屏障,将他們二人隔絕開來。
“你們快跑。”李簡回頭,朝身後那二十個人說了句。
“可……”那些人怎敢忤逆聖帝?
“走。這裏有我。我可是神。”李簡只得這麽說。
那二十人聽了,又驚又喜地叩拜了他幾下,轉身跑了。
李簡回過頭,重新看向齊修。頗為奇怪的是,齊修竟沒有什麽動作。他只是打量着李簡,根本沒管那二十個人。
半晌,齊修輕輕擡手,竟是觸碰到了那道劍氣屏障。
李簡開口,本想阻止他。因為這是神骨為劍、進而生成的劍氣。常人随意用肉體觸碰,本會立刻重傷。
但齊修竟閑适如撥開珠簾一般,撥開了這道劍氣之牆。
這屏障根本奈何不了齊修,但他剛才沒有阻止李簡,也沒有再讓那些官兵去追那二十個百姓。李簡知道,憑他如此作為,算是相當于已經同意把這二十人放了。
李簡于是收回手中的劍,又道:“看來你還有良知。你要禁/書,可以略施懲戒,不至于殺人吧?更何況,多少官員可以利用這一點迫害百姓?”
“殺人?殺人又怎麽了?”齊修懶懶挑眉,“十八年後,他們轉世重生,還是朕的子民。怕甚?”
李簡:“……”
李簡朝周圍看了一眼,那些跪在地上的人聽得聖帝竟然如此說,似是不敢相信,怕得全身都發抖。他們都低着頭,李簡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但依稀可瞥見他們發白的臉色。
李簡皺眉,竟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你就當着他們的面這麽說?不怕他們聽到,反抗你?”
聽到這裏,齊修淺淺勾唇。“朕敢說,就不怕他們聽到。想反抗朕,可以,但要實力夠強。否則,他們就算再厭惡朕、痛恨朕,當西華魔族、又或者別的什麽妖邪攻打人界的時候,他們還是要對朕卑躬屈膝,尋求朕的庇佑。”
其實,聽到這話時,随侍太監也打了個寒噤。他覺得其實今天的聖帝的确有些反常。他的話有些太多了。除了在蘇陽這個老部下面前,他偶爾會有話多的時候,平時他向來是懶得說什麽的。
李簡聽了這話,也非常無語。但是他一時竟也無法反駁。
想來,最早的時候,這個世界上修仙的人是相對很少的,他們也約定俗成不去幹預人界政鬥,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但随着修仙人越來越多,加上西華魔族進攻人界,這個平衡徹底被打破。
現在,已變成有實力者居帝位的局面。比如齊修,他靠着強大的魔息當帝位,實力過強,簡直可以為所欲為。
——可是,這樣一來,不會有別的問題嗎?
李簡轉而往他身後望去,發現他身邊那些侍衛也都是會些仙術的。想來,為了抵禦西華魔族,甚至軍營裏的将士,也要會仙術才行。從前,修仙者不涉政的局面已徹底改變。不過一百年,整個世界的格局都完全不一樣了。
下一刻,齊修看向李簡。“朕跟你說這麽多,是覺得你是個人才。這二十個人的性命,當朕送你的見面禮。你若想追随朕,為光國,去帝都瀾卻城。”
李簡心說——啧,敢情鬧這麽一出,自己還是被他“看上”了,只不過這一次無關什麽情情愛愛。他是覺得自己挺厲害,想封自己個将軍之類的做做嗎?
對李簡說完這句話,齊修便轉過身。他兀自走下高臺,坐上皇攆。一衆人簇擁着他,就那麽走了。
而他走後很久,那些跪拜着的人仍匍匐于地,久久不敢起身。
齊修離開後,李簡也離開了。李簡覺得有些煩,找了個酒館,幹脆喝起了酒來。三杯酒下肚,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幻覺,竟聽到一聲傳音入密——“李簡。”
李簡有些不敢确認,皺眉聆聽,然後他果然又聽到了:“我是鐘離城。今夜子時,林城外十裏亭見。”
李簡:“……”
那一刻,李簡不是覺得奇怪,而是覺得失落。齊修既然來了林城,鐘離城跟着他來了、看到今日的一切,其實也不奇怪。
但是,齊修根本沒認出自己,反倒鐘離城認出來了。李簡自然覺得失落。——這逆徒,說好的“師父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喜歡”呢?
啧,好氣啊。
子時。李簡踏着月色,來到林城外的十裏亭。
行至十裏亭前,他已感到此地魔息極強。并且被設置了屏障,不由其餘人踏入。
李簡遙遙朝十裏亭望去,看見了鐘離城。
那個男人還是那麽美,一身白衣,氣質竟愈發出塵起來。
李簡到底朝他走過去。鐘離城擡眸看他一眼,眼角淚痣微微動了一下。然後,鐘離城擡手給他倒上一杯酒。“一個人喝酒無趣,不如和故人共飲。”
李簡倒也不客氣,端起一杯酒喝了,他的視線下滑,發現石桌上有個天平狀的物什,看上去是竹子做的,兩端均放着琉璃瓶一樣的東西,只是一個有色、一個無色。
李簡看向鐘離城。“你怎麽認出我的?”
“你剛才看的這個東西,叫做‘鎮魂’。當年你死的時候,我為你的靈魂刻下印記。只要你的靈魂重新出現在這個世界,鎮魂天平就會擺動,并指出你所在的方位。”鐘離城道,“我那麽做,只是為了方便尋找你的轉世。畢竟,我怕阿修真的發瘋。不料,你真的消失了。話說回來……你這是什麽情況?奪舍?”
“廢話少說。你找我幹什麽?”李簡看向他,“不會只是請我喝酒吧?”
“今日下午的情形我見了。你該知道,阿修早已不是當年的阿修。現在的他,我很滿意。”鐘離城道,“當年,确是我蠱惑他殺了你的。我知道你反正要死了。不如讓他來殺你。你是他的軟肋,羽翼。他離開你,殺掉心中所愛,才能成為一個有擔當的人。”
李簡聽了,笑得嘲弄。“這是你的想法,你可曾問過他願不願意呢?”
“不管他是否願意,你不也為了百姓,那麽做了嗎?推他上高位的,又不只我一個。”鐘離城說到這裏,竟也笑了笑。
“婦人之仁、軟弱無能,無法做一國至尊,更無法承擔起維系兩界安穩的責任。”鐘離城繼續道,“而且,他比我想象中來得更堅韌。”
“哦?怎麽說?”李簡問。
“我曾騙了他,說在你的屍體上放長生花,會讓屍身不朽。他信了。三十年前,他去青穹挖了你的墳墓。當他看見你只剩白骨的時候,确實崩潰了。”鐘離城道。
李簡:“……”——所以,這是他大鬧青穹的原因嗎?
鐘離城又道:“他甚至把你的白骨帶回帝宮,日夜與白骨作伴。”
李簡心想——其實自己跟他情況也有點像,自己也陪了那個九華的白骨二十年呢。
鐘離城再幫李簡斟滿一杯酒。“從那以後,他性子變了很多。但三十年過去,他恢複過來了。放有你白骨的宮殿,他許久沒有去過了。所以我覺得,他已經把你放下了。”
“明白了。你叫我來,是勸我不要和他相認。”李簡微微蹙眉,他握住面前的杯子,似在斟酌。
“對。我認為,你過去對他太溺愛了。你要是重新回來,對他影響太大。何況,你其實并不能确定,他對你是雛鳥心理,還是真的愛情,對不對?”鐘離城擡眉。
李簡:“……”
鐘離城神色嚴肅下來。“至少,現在不是相認的時機。四十年前,我與齊修合力退了西華。但現在,他們隐隐有死灰複燃的趨勢。前陣子他們剛偷襲了一個村落。我們順藤摸瓜,找到他們一個據點,把他們活捉,剛處死。”
李簡:“……”
鐘離城便再道:“四十年的時間,夠他們休養生息、卷土重來了。此時此刻,不能出半點差錯。”
李簡心想——我靠,我又不是蘇妲己,真當我有禍國殃民的本事啊?我一個男人,為什麽老給我這種女人的設定?
“與他相認與否,我自有考量。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事。不容他人置喙。”李簡霍然起身,斂眸看向鐘離城,“我回來,就是為了幫他的。”
李簡這麽說完,兀自轉身。
鐘離城眯了下眼睛,似乎是想試探一下李簡的功力,暗暗擡手施下一個法決。
一道黑霧從他掌心劃出,朝李簡的後背襲去。
李簡毫不在意,竟絲毫沒有躲。他的孤劍背在身後,那道黑霧撞上孤劍,竟立刻消散得無影無蹤。
“神息?”鐘離城大驚,起身看向李簡,“李簡,你到底是誰?”
李簡沒回答他,招來背後的孤劍,禦劍踏入月色,頃刻間消失。就連鐘離城,都無法分辨他去往了哪個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 一次性發兩章,後面還有一章。O(∩_∩)O。
昨天更的053章,10:00發出去的版本,少了幾百字(也許JJ抽了?),我10點10分左右發現的,補充進去了。10:00-10:10之間訂閱的親,要是覺得有遺漏的闊以重新看一下(就是齊修和蘇陽對話的部分)。謝謝。以後會及時提前檢查。免得影響大家閱讀。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