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舅舅
一個時辰之後, 李簡和齊修得以離開空明之界, 來到瀾滄江邊。
空明之界裏是黎明,這裏卻已是黃昏。
李簡迎風望向瀾滄江,夕陽西下, 滿江皆紅,有一股難以言說的豪情。望着這樣的江水,煩惱就好似随水東流去,什麽都不再留下。
是以, 李簡暗暗擡手, 手結法印,想對着水流随便施個什麽術法,卻發現體內靈力已虧空, 确實連最簡單的術法都使不出來了, 但他只覺得有些可惜,卻談不上有多難過。
一旁, 齊修似乎察覺到什麽,上前一步問:“師父, 如何了?靈力尚未恢複?”
李簡回眸, 看向齊修。晚霞映照下,可以見到齊修的模樣卻與先前有所不同了。他眉心一道若隐若現的黑霧, 眼底也隐隐泛着紅黑色,是魔化後的模樣。
但他眼神清明,神色淡然,似乎還是從前那個少年。
李簡微微笑了, 只道:“需要些時間罷了。沒事的。先前你不是說,還要去淩鳳堡把那三十個星月軍救出來麽?我們這就過去。做完此事,我們立刻回青穹,再求助一下掌門師兄,看有沒有辦法讓你魔化的你恢複正常。”
“好。”齊修答。
如此,李簡只有騙齊修,自己只是暫時無法使用術法罷了。李簡無法禦劍,便由齊修禦劍,與李簡共乘承影劍往淩鳳堡而去。
兩人禦劍進入淩鳳堡,齊修憑屏息之術掩去兩人的身形,一路竟未遇到任何阻礙。看來,或許若不是因為鐘離城的關系,這裏确實只是普通的江湖門派,往來護衛只會武功、不會仙術。
從承影劍往下望去,正好可以看見昨日那房子塌掉的地方。此刻,有幾個人正在修葺房屋。
齊修禦劍而下,用術法迷惑了這幾個人,沒費太大力,便問出了那三十個星月軍的下落。——原來,他們被安置在淩鳳堡的地牢裏了。
問清地牢位置後,齊修也便帶着李簡一起朝地牢走去。
地牢潮濕,但并不陰暗。齊修一眼看到了牢裏的三十個星月軍。看見他們精神尚可,似乎并沒有受什麽折磨,齊修暗吐一口氣,也便放了心。
只是,這地牢站着一個人和幾個随從。并且,為首的那個人在指揮幾個随從開鎖,似乎是想放掉牢中的人。
Advertisement
李簡朝那人打量過去。那人書生模樣,一身青衣,看上去三十歲左右,光看面容,似乎是個文弱書生,只是他下盤穩健,手臂看上去也很有力量,在人間應該是個功夫不錯的人。只是這人似乎并沒有半點術法根基,看樣子是沒有仙緣、未曾修習過仙術的。
齊修自禦劍來到淩鳳堡開始,便用了屏息之術斂去自己和李簡的身形。此術相當于隐身術,不被普通人發覺,但在同為修仙者的面前并沒有用。
此刻,齊修見那白衣男子似乎在放人,并沒有加害星月軍的打算,且只是個不會術法的普通人,也就帶着李簡一起現了身。
這一下,白衣男子自然就看見了他們。他回過頭,面對突然出現的李簡和齊修,并沒有覺得恐慌。他的雙眸閃過一閃即逝的疑惑,随後竟帶着一絲欣慰的笑容。“你、便是阿修吧?”
阿修?這人叫齊修“阿修”?怎麽跟鐘離城叫法一樣?李簡不由皺了眉深思。
問出這話,此人似乎也覺得自己有些唐突,便抱歉地笑了笑,上前一步道:“我是淩鳳堡堡主,書懷遠。”
說到這裏,書懷遠囑咐随從把星月軍放了,再看向齊修。“鐘離說,把你們帶去魔界一處安全的地方了。你們怎麽出來的?”
李簡一聽這話就沒好氣,上前一步道:“你們怎麽回事?齊修說過他想待在魔界嗎?那是人該待的地方嗎?鐘離城是不是有病?”
書懷遠聞言,皺了皺眉,略作了思忖,然後說:“鐘離他來得倉促、離開得也倉促,所以其中緣由,他并沒有對我講。不過,他不會害阿修的。”
“這樣吧……我先将星月軍‘完璧歸趙’,你們留下來,聽我講一下個中緣由,可好?此外——”說到這裏,書懷遠再看向齊修,“我還有些東西想要交給你。是你母親留下的。”
“你認識我母親?”齊修忍不住問。
“自然。”書懷遠笑了笑,“她便是在這淩鳳堡長大的。算起來,我是她的義兄。阿修,這淩鳳堡表面上是江湖門派,其實是朝廷的組織,用于約束江湖門派勢力。所以,我在朝堂也有個一官半職。六年前,是我向邺國皇帝陛下建議,讓你來當質子的。我是想,你在周國,一定吃了很多苦。你來了邺國,我就能替你母親照顧你了。只不料——後面還有這樣的變數。”
竟不知齊修來邺國當質子,這背後還有這樣的因由。李簡和齊修自然都覺得驚訝。如此,經書懷遠的邀請,二人也便暫留了下來。
片刻之後,齊修、李簡将三十個星月軍送到了碼頭。讓李簡頗為驚訝的是,他們來時乘的那條船竟停在淩鳳堡前的碼頭邊。看來,都是鐘離城交代這書懷遠料理的。
待載着星月軍的船順流而下去向秉野,齊修和李簡則又返回了淩鳳堡,跟着書懷遠沿着一條小徑往前走。
李簡一路看着這淩鳳堡內山石錯落、花木繁盛,如江南園林般精致。看來,這書懷遠是個很會生活的人。
待繞過一處花園,書懷遠便停下了步子。李簡向前方望去,只見面前是一個布置得極為別致的小樓。小樓有兩層,窗戶上系着風鈴,挂着幾株花。看得出,住在這小樓的,是個姑娘。
小樓前方有一株海棠,花開正盛,風吹來,便有落英缤紛的美感。
而門口的匾牌上寫有幾個字——“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齊修立刻上前一步。“這……莫不是我母妃的居所?”
“對。她叫想衣,名字就取自這首詩。”書懷遠眯了眯眼睛,略嘆一口氣,“我聽說,她去周國生下你之後,被賜‘裳妃’這個稱號。”
說到這裏,書懷遠再嘆了一口氣,看向齊修。“我命人每天打掃這裏,就像她還在時一樣。想進去看看嗎?”
“我……”齊修朝前走了一步,卻又心生猶豫。
李簡看着齊修,猜到他此刻的心情一定十分複雜。他一定很想去看看母親曾經生活過的地方。但他畢竟怕觸景傷情。
書懷遠似乎也看了出來,便轉而走到了那棵海棠樹下。樹下有石桌石凳,書懷遠請齊修和李簡來此處坐下,又命人奉上了茶水。
其後,屏退了傭人,書懷遠做出一個請二人喝茶的姿勢,再道:“夕陽西下,正是好光景。二位便請在此吃茶。稍後,書某當設宴款待。”
“設宴自是不必。只是這……到底怎麽回事啊?”一旁,齊修不語,李簡便替他問出他想要問的話。
書懷遠三度嘆氣,擡眸看了一眼海棠花,終是說道:“阿修,你的母親原本不叫穆想衣。她叫鐘離想衣,是鐘離城的胞妹。”
什麽?也就是說,鐘離城其實是齊修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