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師徒
李簡輕咳一聲,收回手,坐回原位,後知後覺地想起青穹明明有能阻止氣味進入口鼻的方法,叫“清心訣”。
“徒兒,用清心訣。”李簡說話的同時,已屏氣運用了此口訣。當下,靈力流動,他覺得頭腦清醒了不少。
齊修斂去眼底的憾色,手結法印,也暗暗運轉了清心訣。
便是這個時候,有人推門而入,走了進來。
他的手裏竟端着一些茶點。他走上前,把茶點放于桌上,然後微笑着看向了一衆人,坐在了空位上。他一襲明黃色寬袍,眼角的眼淚美得妖冶——正是鐘離城。
李簡嘴角抽搐——喲,四個人湊齊了,這是要打麻将嗎?
李簡看向鐘離城的時候,後者也回望了過來。
觸及他眼波的那一剎,李簡渾身一震。鐘離城的眼裏似乎有遠山、也有江河湖海。李簡這麽一看,就墜入了其中,留戀起其中的山川湖色,再也不想走出來。
“師父,當心幻術!”齊修拔出承影劍直直朝來人刺去。
李簡這才如夢初醒,旋即感嘆這幻術太過可怕。
可下一刻,鐘離城輕輕拍了拍桌子,齊修竟一下子就坐回了原位。
不僅齊修,李簡、杜睿二人也發現他們竟然只能跪坐于榻上,完全無法動彈。
——這鐘離城的法術到底高得有多離譜?
李簡大駭之下,再朝鐘離城看去。只見他眉宇間有股黑紫色的氣息。而他的眼底也隐隐泛着紅。
而一旁的齊修捂住胸口,拼命壓制着體內躁動不安的魔息。
李簡握拳。“你是魔界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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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鐘離城笑。
齊修聽了,這才知道為何初見鐘離城時,體內的魔息竟微有異樣。只是這鐘離城術法修為太高,竟全數斂去了身上的魔息,叫人無法察覺。
其實自去了青穹,這六年以來,齊修也是如此的,為的就是不讓別人知道他是一個魔。如今看來,這鐘離城與他的情況倒是一致。
似乎猜到了齊修在想什麽,鐘離城看向了他,微微眯起眼睛,說:“你的師父不能帶你成仙。你跟我徹底入魔吧。”
“胡說八道什麽?”李簡厲聲對鐘離城說了這麽一句,又看向齊修,“齊修,你別聽他的!”
“我說的是實話。一個修仙者、收一個魔為徒,沒有好下場的。”鐘離城看向齊修,貌似認真地叮囑,“這樣的師徒,終究會反目。我是你的前車之鑒啊。我的師父燕奇偉,這麽多年以來,從沒放棄過對我的追殺呢。”
鐘離城——竟是燕奇偉的徒弟?
李簡詫異間,只見這鐘離城神情閑适,竟兀自為自己斟上一杯茶。茶水騰起的霧氣将鐘離城的眼神、聯合眼角下的淚痣都變得模糊。
等鐘離城慢慢喝下這杯茶,霧氣散去,他清冷的目光看向齊修,嘴角的笑卻有嘲意。“剛才,我不過對你師父稍用了幻術,你便不顧一切要去維護他。你和當年的我,真是很像呢。可惜啊……你終究和我一樣,是個魔。而魔,是不會真正被修仙界所能容下的。”
“廢話少說。”李簡聽得無語,直接打斷了他,“你把我們弄到這裏來,到底什麽意思?這是哪裏?”
“這裏?不就是你們想來的淩鳳堡嗎?我怕你們連入口都闖不進,所以幹脆請你們進來。”鐘離城擡眸看了李簡一眼,“你們也別愣着,喝茶啊。”
杜睿見狀,蹙眉看向鐘離城,開口道:“足下意欲何為?以足下的修為,如真想要我們的命,本不需費這周折,你何苦配合周國的皇帝演戲?”
“要你們的命,這多無趣。”鐘離城瞥一眼杜睿,卻還是把目光投向了齊修,“其實為魔為人又有什麽區別?你為什麽這般抗拒?”
齊修目光清冷,“你可別告訴我,你演這麽一場戲,就是勸我入魔。”
“魔又如何?你母親就是魔啊。”鐘離城微笑。
“我母親果然跟淩鳳堡有關系!”齊修握緊承影劍,額上青筋都露了出來,“你到底是什麽人?你認識我母親?她在哪兒?”
“她?她被我殺了啊。”鐘離城挑眉,輕描淡寫地說,“你的父皇要殺她,我也想殺她,所以我們一拍即合、合力而為。”
“你——!”齊修大怒,但他動彈不了,雙肩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鐘離城缺神色泰然,又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才慢悠悠地說:“你一定想問我原因,對不對?我可以告訴你。因為殺了她,我就能獲得她的魔息。你知不知道如何獲取另外一個魔的魔息呢?用這個——噬魔石。”
鐘離城說着,拿出一個紫色冰晶狀的物什,并大咧咧地把它放到桌上。
他的目光狀似流連地滑過噬魔石,似有懷念地說:“當時,我就是用這枚噬魔石,正對着她的胸口刺進去。那紅色的血——”
“住口!我殺了你!”齊修咬牙切齒。他此刻是憤怒至極。但是他在極度壓抑自己的憤怒。因為他怕喪失理智,以至于又牽連了自己的師父。他曾發誓,再不會連累李簡受傷。
“齊修,冷靜。”李簡忙出聲,“他在故意激你發怒,為的怕是引你入魔。別中計!”
“是。”齊修咬唇,死死壓抑體內翻滾不已的魔息,以至于把嘴唇都咬破了。
紅色的鮮血順着他的唇低落,染紅他的手背,看得李簡觸目驚心。
——魔息發作的時候,他這般痛苦。那三年在滄海洞時,他又是拼了怎樣的力氣、來防止自己入魔?
鐘離城見狀,眸底出現淺淺的詫異。但他很快又笑了。這一下,他把目光投向了李簡。他擡起手掌,對準李簡的胸口,掌心泛着黑氣,似乎在醞釀什麽殺招,看來,是想對李簡動手。
這一下,齊修是徹底被激怒了。
鐘離城困住這三人的術法,是魔界的一種禁锢咒。中咒者,只有懂得解咒方法,才可以毫發無損地解開此咒,否則,若強行沖破此咒的束縛,會受到很厲害的反噬。
這一點,李簡也知道,所以暫時沒有強行破咒,而只是問着鐘離城問題,讓他多說會兒話。李簡如此做,為的是拖延時間,便于自己在腦中問小青破咒之法。一旁,杜睿不動聲色思考着什麽,顯然也有類似打算。
可齊修現在已顧及不了這麽多了,他暗自運氣,終于不顧一切地沖破了禁锢咒。他吐出一口血,染紅白色的衣襟。
這樣一來,齊修的奇經八脈都受了損傷。而重傷之人,意志薄弱,最易讓魔息趁虛而入。
“齊修,退後!”李簡見狀大驚,厲了聲說,“鐘離城是故意激你。你不能中計!就算是我死,你也不可以入魔!”
不知是不是李簡那句“就算是我死”,反而更刺激了齊修。
齊修全身都被黑氣所環繞,眼底也出現了黑紅色的光芒。一開始他的身上還出現了些許上清之氣,但轉瞬,這抹青色便盡被黑氣所徹底吞沒。
齊修握緊承影劍,傾身擋在李簡面前。
“齊修,停下!”李簡太過擔心,以至于嘶吼出聲。這一聲很撕心裂肺,是齊修從沒聽到過的。
黑霧之中,齊修捂住心口,強壓着幾乎剝皮拆骨的痛苦。随後,他回過頭,竟還朝李簡擠出了一個微笑。但他手裏的動作沒有停止,整個人終究徹底被黑氣包裹。
齊修的聲音突然變得沉啞無比,整個人看上去如剛從修羅地獄走出來,渾身浴血,且身帶李簡從未見過的殺氣。
“齊修……”李簡這一聲就顯得有些無奈了。
“呵呵,如此……倒還有幾分意思。來吧,讓我看看……一個半魔的實力。”鐘離城這聲落下,便和齊修纏鬥起來。
李簡看得着急,聽見了杜睿的傳音入密。“我想到破咒之術了。你跟着我的話調息。”
“好。”李簡回答,便根據杜睿所說調理內息、調動筋脈內的靈力。
不過半柱香時間,李簡和杜睿幾乎同時破除禁锢咒。
杜睿執劍朝鐘離城而去,與齊修形成左右夾擊之勢。這間并不大、卻十分雅致的屋子裏,各類瓷器、器具頃刻間全都化為了塵土。
李簡沒有立刻支援,是因為他把目光投向了木桌上的噬魔石。
既然這石頭能殺魔奪取魔息,自然能用它來對付鐘離城。當然,李簡也想到,這可能是鐘離城的陷阱。所以這噬魔石的效用不明,不能亂用。但總歸,先把它拿在手裏穩妥,至少可以不讓鐘離城利用這塊石頭奪取齊修的性命和魔息。
幾番思量之後,李簡收起噬魔石、放入随身系統的包裹,再駕馭步光劍朝鐘離城而去。
鐘離城正面所對者,正是齊修。鐘離城擡起一掌,手掌隐隐泛着黑紅色的色澤,純以掌力制住齊修手中的神劍承影。他的另一只手,則用同樣的姿勢制住左旁杜睿的靠近。
而李簡收好噬魔石後,舉起步光劍,直朝鐘離城背後的空門刺去。李簡去勢之快,步光劍劍氣之鋒利,按理,這鐘離城不該有半點還手的機會。
但就在步光劍即将刺入鐘離城背脊的那一剎,他整個人竟突然在原地消失了。
李簡連忙收回步光劍,因為如果他繼續朝前、刺到的人便會是齊修。
暗忖這鐘離城的術法太過詭谲的同時,李簡上前一步,手凝法決,逼迫鐘離城現行。
鐘離城的确現行了,不過這個時候他已是面向三人站立的。他的神情如同看風情一般惬意,輕輕擡起手掌,也不見施了什麽招,李簡和杜睿竟一下跪倒在地,唯有齊修還靠着魔息的支撐勉強站立。
而此刻的齊修,分明已經魔化。他如瞬間化身修羅,帶着滿腔的仇恨與殺氣朝鐘離城攻去。
李簡正打算以“凝氣護心真訣”相抗,突然之間,只聽屋子上方傳來一聲巨響。
李簡往上一望,卻見這房梁竟然塌了。碎掉的木頭瓦片紛紛往下落。李簡施出“凝氣護心真訣”,同步禦劍至齊修身邊,一把抓起他,憑真訣的保護罩迎着正在倒塌的房子逃到外面。當然,李簡也朝杜睿看了一眼,見他亦用同樣的招術逃離那房間,也便呼出一口氣,放下了心。
當下,李簡托着齊修禦劍于半空之中往下望去,方才見到這裏依山而建,而旁邊就是瀾滄江。看來,這裏确實是淩鳳堡。
而這一望之下,李簡也看見了擊垮房子的人是誰——竟是燕奇偉。
燕奇偉帶着冷如月、冷如心兩姐妹禦劍而來,怕是聽到了此處的打鬥聲,故而趕到此處毀了這屋子,制造混亂,好讓李簡一行有逃離的機會。
來不及與燕奇偉寒暄、詢問,李簡于半空之中聽到了鐘離城的聲音。
鐘離城也早已用幻術從那屋子裏出來了。他立于庭院之中,仰頭,冷漠地看向燕奇偉。只是這冷漠之下,他的眸裏分明暗波湧動。
鐘離城的目光在燕奇偉身上停留良久,随後又往他身後的冷氏兩姐妹看了過去。
見狀,燕奇偉上前一步,拂袖間拿出一支墨筆,做出禦敵的狀态。他的另一只手揚了起來,做成一個保護冷氏姐妹的動作,道:“如月、如心,站在為師身後!”
聽了燕奇偉這話,鐘離城笑了,只是這笑容似乎透着三分凄然、七分嘲弄。他眯起眼睛,眼角淚痣随之動了一下。“師父,當年所有人要殺我的時候,怎不見你對我說這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預告一下,下章高甜~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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