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哥
五日後,李簡與齊修到達了周國邊陲秉野的軍營,此處距秉野五十裏,再往前,就是攻克鳳铘關的前線。當然,蕭軍和鐘離城也到了。
軍營裏一片兵荒馬亂,蕭軍将李簡和齊修安頓好,倒也把這裏這麽混亂的原因告訴了他們。——原來,這鳳铘關竟然已經破了,但二皇子齊廣受了重傷。
昨晚,齊廣領兵夜襲鳳铘關,一直戰到今天清晨,終于破了此關。但齊廣也在此役中受了重傷,軍營裏人來人往奔波的,都是為他的傷勢奔走的,所以場面一度有那麽一點混亂。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李簡微笑臉問。這齊廣從前沒少欺負齊修,此次齊修來此,沒準也是他的陰謀,李簡才不關心他傷得重不重。
“不可。”蕭軍嚴肅道,“問題的關鍵,在于鳳城的淩鳳堡。”
“淩鳳堡?怎麽回事?”李簡再問。
“淩鳳堡是鳳城當地厲害的江湖門派,勢力龐大。他們集結了百姓死守鳳城。也就是說,想要鳳城,必須得攻下淩鳳堡。而二皇子殿下他……他受了重傷,此事——”
蕭軍還沒有說完,一個人在旁人的攙扶下走進營帳,接過了他的話說:“此事,還要靠五弟你去辦才好。”
這個人既然稱齊修為五弟,想必便是二皇子齊廣了。李簡這麽想着,朝齊廣打量了去。
只見齊廣面目蒼白、氣若游絲地靠在旁邊的侍從懷裏,剛說完這麽一句話,又是噴了一口血出來。
“傳太醫!傳太醫!”蕭軍立刻大喊。
侍從忙把齊廣扶到行軍床上躺好。李簡望見,原本是齊修該睡的床被平白染上了血,自然就皺了眉頭。
那随軍的太醫應該就候在營帳外,聽得蕭軍這麽喊,便立刻跑了進來,朝躺下來的齊廣跪了下來,然後把脈、施針,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好不容易,齊廣臉色看上去恢複了幾分,就讓蕭軍和太醫出去了,說是要好好和齊修說會兒話。
太醫和蕭軍散去,屋中除了齊廣和他的侍從,便只剩李簡和齊修。
“五弟。我雖攻下了鳳铘關,但再去戰場,怕是要送了命。奪下淩鳳堡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啊!”齊廣不過說了這麽一句話,又是連連咳嗽,噴了好幾口血。
Advertisement
李簡看得無語。——這齊廣真是個戲精,苦肉計竟演得如此浮誇!
怎麽說,李簡也是選擇了藥師一職,是懂醫術的。齊廣根本傷得不重,他一眼就看了出來。
李簡不忍直視,覺得還是看自家徒弟順眼,便走在一邊。
此刻,齊廣倒是把目光投向了李簡。李簡那麽大喇喇站着,不行禮、也不避嫌,這在他眼裏似乎很刺眼,讓他不由就皺了眉。
齊修上前一步,擋住齊廣看向李簡的目光,只淡淡說:“師父乃世外之人。你別為難他。”
齊廣心說——他哪裏為難李簡了?他就看了李簡一眼,怎麽就為難他了?
面上,齊廣只又咳了幾聲,那架勢浮誇得,讓李簡覺得他随時都可能咳昏過去。
齊修也一副懶得理齊廣的樣子,只漠然站着,面無表情地說道:“我要淩鳳堡的詳情,包括地圖、防禦機制,以及堡主的信息。”
“稍後由蕭軍交給你。給你三天時間做準備。三天後,你率兵出發!”齊廣這句話倒說得很利索,像是生怕齊修反悔一般。
見狀如此,齊修輕聲笑了出來,這笑容帶着深深的嘲弄,其間還藏着某種威懾,讓齊廣莫名的手莫名抖了一抖。
“你笑什麽?!”齊廣咳了兩聲,狀似艱難地坐起來,面色有些難堪。
“沒什麽。”齊修轉過頭來,垂眸看向齊廣,“那麽,随我去淩鳳堡的士兵,有多少?”
“給你五千。”齊廣道,“駐守秉野的,乃我周國的星月軍,星月軍森羅部将領為蘇陽,你這三日內跟他商量好對策,可以一起過去。”
“五千星月軍給我。”齊修的笑容愈發嘲弄,“為了殺我,不惜讓五千人同我陪葬。我之前誤會父皇,也誤會二哥了。這般看來,我在你們心中的分量并不低。”
齊修這話,也是李簡心中的疑問。
之前,李簡和齊修猜到了,也許有人想利用這場戰事殺了齊修。之前,李簡從小青那裏聽說鳳铘關久攻不破,便以為他們會先讓齊修去攻鳳铘關。等鳳铘關攻破,利用完齊修,就會把他殺了。
但現在鳳铘關既已破,竟又冒出來一個淩鳳堡。怎麽看,這淩鳳堡都暗藏陷阱,确是會要了齊修的命的所在。齊修如果帶兵前往,那在他們的計劃裏,怕是寧願犧牲那些普通士兵、只為了一擊得手、殺掉齊修。
“胡言亂語什麽!”齊廣厲聲道,“我道你清修去了,當更明事理,心裏怎陰暗至此?!三國交戰,怎麽可能把五千士兵的生命當做兒戲!”
“二哥,你不是以為我在紅塵之外待了六年,就天真至此吧?”齊修再朝前一步,盯緊了齊廣的雙眼。
齊廣握拳,竟因他這眼神而幾乎吓得重新倒回床上。最後,齊廣厲聲道:“我不管你怎麽想,我是主帥,這是将令,不容置喙!”
營帳外,想必蕭軍把這些話都聽了過去,是以立刻跑了進來護在齊廣跟前,那樣子,似乎生怕齊修會對齊廣怎樣。
李簡搖頭,心說齊修如果真想動手,在座的諸位除了自己,誰是他的對手。但轉瞬李簡又想到了那個現在不是身在何處的鐘離城,心裏又涼了一分。
這場談判很不愉快,齊廣很快就在蕭軍和侍從的簇擁下離開了。
他來時氣若游絲,走的時候倒健步如飛,看樣子也是跟齊修撕破臉、不想演戲了。
營帳重新恢複安靜,總算又只剩這師徒二人。
齊修輕輕呼出一口氣,再側過身,看向了李簡。
燭火旁,李簡微微皺了眉頭,清俊的面容似乎染了些許憂愁。
齊修上前,坐到了李簡身邊,良久之後,才開口說道:“師父,你是不是覺得我陌生,不像是之前在你身邊的那個徒弟了?”
李簡蹙眉沉默,似乎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齊修便再道:“抱歉。但遇到你之前,在皇宮的十四年……我都是這麽過來的。你若覺得我面目可憎——”
“胡說。”李簡開口打斷他,“你這般模樣,委實讓為師心疼,怎會面目可憎?”
齊修握拳:“師父……”
“能活在山水間,一世天真,固然好,但這未免太過理想。這世上哪兒來那麽多聖人。我知道,你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你能如此,我反倒欣慰。只是……”
李簡看向李簡,“看那齊廣的反應,我們的猜測怕都是真的。這次你父皇叫你來,就是為了殺你。你不想離開?想來,你那父皇對你薄涼至此,又怎會将你母親的下落告訴你?何況……她很可能已經……”
“師父。我明白你的意思。”齊修面向李簡,道,“師父,我希望你能離開。如今既已差不多确定父皇是想在這裏對我下手,這淩鳳堡還不知有什麽兇險,我不希望你受牽連。我獨自去就可。”
“你為何非留下來不可?”李簡看向他。
齊修呼出一口氣,道:“我不甘心。”
李簡聽了,不由蹙眉,又聽得齊修再道:“我不甘心之事,有二。其一,我不甘心母親枉死。我想查清楚她是誰,想知道自己的來歷,想幫她報仇。其二,我不甘心任人魚肉,如是可以,我想趁此機會活下去,并立功建業——”
說到這裏,齊修沉默了一下。
李簡再嘆一口氣,替他說完了沒有說出口的話。“你想登基稱帝?”
看來,齊修那點幼年的執拗,到底還是沒有被自己扳過來。求仁得仁的道理,齊修不是不懂。但懂得是一回事,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齊修看向李簡。“并不是一定要當皇帝。我只是不甘心被他們如此玩弄。或許,我想當皇帝,把他們踩在腳底,最後再如擲草芥般放棄那個皇位,另擇賢君而代之。”
李簡聽罷,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麽。他起身,倒了一杯水,喝下一口,方又看向齊修。“如此,為師陪你去淩鳳堡便是。”
“師父——”齊修皺眉站了起來。
“怕什麽?這人界再多機關陷阱,我們青穹修真人又有何懼?”李簡看向齊修,“但我希望你好好想想,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我……”齊修握拳。
“若其餘皇子均不堪大任,而你是為了周國百姓,為了當個賢君而去争這儲位,我自不攔你。但你現在心境浮躁,竟只是為了一句‘不甘心’,就意欲把一國之君的位置玩弄鼓掌,未免太過孩子氣。如果你仍是這麽想,為師只保你平安,不會幫你争儲。”
李簡已經許久沒有用這般口氣對齊修說過話了。
齊修蹙眉看向他,只見他面色嚴厲、不容置疑。
李簡便再道:“你懂謀略也好,耽于算計謀劃也好,為師說了,這并不面目可憎。在不傷天害理的情況下,如此不過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又或只是為了自保,都不算錯。但你行事如果如此任性妄為,又如何能成大事?”
齊修當即朝他跪下。“師父教訓的是。是我浮躁了。”
李簡三度嘆氣。“起來吧。你自年幼便如此被他們欺辱,我知道你也不容易。”
齊修起身,搖頭道:“不。師父你不過幾句話,确實說中了要害。我很感激。”
“去把那地圖和軍情要來,我們細細分析下淩鳳堡的情況。”李簡說到這裏,想了想,在腦子裏呼喚起了小青,是想問問他知不知道淩鳳堡的事情。
但就在這個時候,李簡忽然發覺了一個事實。那便是如果齊修的心願是當皇帝,那麽自己必須幫他當上皇帝,才算完成任務,才能獲得自由,回到原來的世界。
可是他剛才絲毫沒有想到系統,沒有想到自由,也沒有想到要完成任務。
他竟然,只是從為齊修好的角度來思考的問題。
李簡皺了皺眉,但還沒來得及思考自己的行為動機,便聽到小青說:“好了,知道你要什麽,喏,淩鳳堡的資料給你。”
在李簡閱讀淩鳳堡的資料前,卻是又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剛才,齊廣對齊修說:“星月軍森羅部将領為蘇陽,你這三日內跟他商量好對策,可以一起過去。”
而這蘇陽,正是被原著裏冷如月攻略的大将軍。
如今,劇情已跑偏,這蘇陽的出現……又将意味着什麽呢?
作者有話要說: 齊廣比較二,所以是二皇兄,2333333。
這幾章鋪陳和伏筆比較多,所以節奏可能略顯緩慢,還加了些宮廷戲,下一章會開始正式刷副本,師徒齊心,其利斷金~~~~然後馬上會迎來幾個大高/潮。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