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Part 53
一年後。
法國,巴黎。
管家将洗好的葡萄放進透明玻璃器皿裏遞給善善,善善很乖巧的說:“Miss張,thank you。”其實管家是華人,雖然長期生活在法國,但是中文說得很流利,她笑了笑,“不用客氣。”
善善捧着玻璃器跑到書房去,他很禮貌的敲了敲門,問道:“丹姐,我可以進來麽?”
屋內很快傳來宋流丹的聲音:“OK。”
善善開心的推門走進去,“丹姐,張阿姨洗好的葡萄哦,超甜的!”
宋流丹的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落在善善身上,五歲的小家夥個子又長高許多,眉目愈發的清朗起來,宋流丹張唇吃進善善遞過來的一個葡萄,笑着說:“謝謝寶貝。”
善善把玻璃皿放在書桌上,又爬到宋流丹旁邊的凳子上坐下,探着頭往電腦屏幕上瞅了瞅,“丹姐你還在畫設計圖麽?”
宋流丹這才想起自己剛剛忘了将浏覽的網頁關掉,于是連忙讪讪笑兩下,然後握住鼠标,準備點擊網頁右上角的紅色“X”。
可她動作終究慢了一步,善善已經看到了,小家夥揚着指頭指着屏幕嚷嚷說:“丹姐,你在看江先生的新聞對不對?你為什麽要上網看他的新聞,你想他了是不是?”
嘴角狠狠地一抽,宋流丹啪的一下把電腦阖上,伸着指頭輕點善善的額頭,辯駁說:“你看錯了。”
善善撅了撅嘴巴,顯然是不大相信的樣子,宋流丹捏了捏他的臉頰,無奈的失笑:“你這小鬼頭,這是什麽表情啊?”
善善抓了兩顆葡萄丢進嘴裏,然後抱着雙臂坐在椅子上,有模有樣的說:“真受不了你們大人了,好幼稚哦。”
五歲的善善從阿啓叔叔那裏聽到了很多很多的私密消息,比如說,江先生很愛丹姐,但是卻不得不送她出國,丹姐很愛江先生,卻又不肯原諒他曾經犯的錯。
阿啓叔叔每每說起這些事時總是哀聲又嘆氣的,直言道:“愛情太複雜了!”
善善卻不這麽認為,他覺得大人的世界實在是……太幼稚了,心裏想的和嘴上說的永遠是背道而馳,不知道是在騙自己還是在騙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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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可是他又能怎麽辦呢?
宋流丹被自己兒子的人小鬼頭弄得哭笑不得。
這一年在巴黎的生活似乎很平靜,波瀾不起的,認真的工作、生活,日子美好而充實,卻又仿佛少了些什麽。
一年來江嶼辰真的做到了他的承諾,他幾乎沒有在她面前出現,想要見善善,也是與阿啓一同到巴黎來,然後阿啓帶着善善到他們下榻的酒店去。
直至今日,她還記得第一次在自家門外見到阿啓時的場景,管家去看門,善善一見到阿啓就立刻撲過去,跳到阿啓的懷裏欣喜的說:“阿啓叔叔,你是來教我醉拳的麽?”
阿啓忍俊不禁:“你這麽暴力真的好麽?”
宋流丹沒忍住往屋外瞅了瞅,這細節被阿啓注意到,阿啓讓她盡管放心,辰哥既然答應了不會打擾她,就會說到做到。
那場景歷歷在目,可是她卻不記得當時自己是什麽心情了。
善善每次見江嶼辰回來,都會帶回很多的玩具。好在這房子足夠大,否則還真沒有足夠的空間給他當作儲藏室。
宋流丹經常見到善善饒有興致的玩着遙控飛機遙控賽車或者是輪船模型,而善善對江嶼辰的稱呼也由江叔叔變成了江先生。大約是沒辦法開口叫爸爸,而随着關系的漸漸緩和,又覺得叫江叔叔太過生疏,所以小家夥很聰明的選擇了折中的叫法——江先生。
她很少提及江嶼辰,慢慢地幾乎不再想起他,仿佛他真的只不過是自己生命中的一個過客,盡管他存在了二十多年,可也終究只是個過客罷了。
其實她是見過他一次的,是她過生日,工作室的夥伴要替她慶生,那晚被灌了幾杯酒,她酒量很差,所以三杯紅酒入腹後就怎麽都不肯再喝,衆人見到一張臉紅通通的,也知道她酒量見底了,所以就不再為難。
司機來接她回去,一坐上車她就覺得困,所以不一會兒就歪着頭睡過去。
半夢半醒中覺得好像有風拂過臉頰,溫溫和和的,極為舒适,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才發現不遠處便是海,她酒勁兒突然消了一大半,都忘記了問司機怎麽會帶她來這裏,只是推開車門跌跌撞撞的走下去,走到護欄前,揚着頭吹着海風。
月色極好,映着海水波光粼粼的,宋流丹想起從前江嶼辰背着她在海灘上行走,他笑着揶揄她太重了,需要減肥,她就緊緊地摟着他的頸子,勒得他呼吸困難了,他就會低聲讨饒:“好好好,你不胖,你那是豐滿,凹凸有致總行了吧?”
想起就覺得好笑,她不自覺便彎起了唇角,側着頭懶洋洋的四處望着,不經意掃過不遠處某輛黑色跑車半阖的窗戶後一雙漆黑似夜的眼睛。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閉上眼睛胡亂的甩了甩頭,再次睜開眸子,那車子已經疾馳而去,她呼出一口氣,一定是喝多了,否則她怎麽會看見江嶼辰呢?
等到第二天早上,宿醉後的頭仍覺得昏沉,洗漱後準備到工作室去,司機為她打開車門,遞給她一個黑絲絨的盒子,宋流丹當時只覺得驚訝,而司機告訴她:“江先生讓我交給您的,他說祝您生日快樂。”
心髒狠狠地狂跳幾下,她适才回想起昨夜的情境,原來并非是她的錯覺,那雙眼睛的的确确屬于江嶼辰。
他送的生日禮物,她秉着氣息打開來看,竟是一枚胸針,很典雅的設計,是她鐘愛的格調。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微笑着向司機道謝,然後将盒子收進包包裏去。
其實就在她打開盒子前,她都以為這份禮物會是那對珍珠耳釘。
然而,她猜錯了。
或許,他是在告訴她,他也在試着放下。
這一年宋流丹的訪客中來得最勤快的便是薛承睿了。
最初薛承睿是一個月出現一次,通常都會在巴黎待上一個禮拜,就這麽持續了有半年之久,從第三個月開始每到月末見到薛承睿,宋流丹總會笑着打趣他:“隊長,你這樣讓我想起了天涯的‘月、經貼’。”
說完她不顧薛承睿悲憤的臉,哈哈大笑起來。
天曉得,若是她知道薛承睿會将造訪時間改成半個月一次每次一個禮拜之後,宋流丹有多後悔自己說了那句話。
坦白講,宋流丹覺得跟薛承睿的相處特別的舒适,他足夠幽默足夠風趣,與善善相處的也極好,可宋流丹來巴黎明明是主攻珠寶設計的,薛承睿總是忽悠她到處吃喝玩樂。後來宋流丹實在是受不了了,就趕他走,“你家生意不用管的麽?”
薛承睿回答得特別坦然:“遠程辦公、視頻會議、電話會議。”
這條路是行不通了,她只好揶揄他:“隊長,你都一大把年紀了,不用結婚生子陪老婆?你天天跟我這兒待着算怎麽回事呀?”
宋流丹想,她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忘記薛承睿當時的反應,因為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黑的,簡直可以稱作是變幻莫測,若不是之後他打着哈哈将這話題繞開去,宋流丹都差點認為自己說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話,傷了人。
善善對宋流丹的雙Q進行了鄙視,“丹姐,難道你沒發現睿哥是在追求你麽?”
正在啃蘋果的宋流丹差點被噎到,撫着胸口咳嗽連連,狐疑道:“不會吧?”
善善揚着眉毛自信滿滿的說:“請不要懷疑我的智商。”
宋流丹“切”了一聲,不滿的狠狠揉了揉善善的頭發,善善很生氣,非常生氣:“不要弄亂我的發型!”
“臭美!”宋流丹作惡後心情大好,得意的笑他。
可是再見到薛承睿,宋流丹就覺得不大自在了,她以為自己掩飾的挺好,可是薛承睿卻很輕易便發現她的異常,“你今兒怎麽神神叨叨的?”
“你才神神叨叨的呢!”她只不過是覺得尴尬罷了,她實在是忍不住了,就索性直接問他了,“隊長,你不會喜歡我吧?”
薛承睿似乎愣了一愣,眸光閃閃的,然後一擺手,特別潇灑的扭過頭,“去,你又不是什麽傾城傾國的大美人,值當我放棄大片美好森林麽?”
這話倒是挺實在,依照他薛承睿的相貌背景的,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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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流丹做出回國的決定在所有人看來都挺突然的,因為她原本的學習期應該是一年半,現在不過才一年的時間。
工作室的同事向她詢問原因,她只是笑笑,說,我兒子想家了。
她将這決定告訴阿啓,阿啓在電話裏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什麽時候?”
“我訂了下周的機票。”宋流丹已經在收拾行李了。
“之前也沒聽你提過呀?怎麽這麽突然?”阿啓覺得奇怪。
宋流丹笑,說:“怎麽着?不歡迎我回去呢?”
“沒,我開心還來不及呢,等你們回來可得好好給你們接個風!”阿啓笑得十分愉悅,“辰哥要是知道這消息,還不得高興死呢!”
聽到那名字,宋流丹握着聽筒的手指緊了緊,那個疑問溜到嘴邊轉了一圈又咽了下去,她輕輕笑笑,只是說:“得了吧,我看新聞,他的日子不是過的挺美的!”
兩個人又聊了會兒,才将電話挂斷。
宋流丹提出回國,最淡定的那個人竟然是——善善,這太讓宋流丹覺得意外了。
“喂,小鬼頭,你就不問問,為什麽我要帶你回國?”
善善正興致勃勃的玩游戲,聽見宋流丹的提問後,為表示尊敬,他将游戲手柄擱下,轉過頭來特別認真的說:“那麽請問丹姐,你為什麽要帶我回國呢?”
額……宋流丹差點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她努了努嘴,底氣不足的說:“這不是……你快上小學了麽……國內教育好啊,而且大家都是黃皮膚黃種人,我想你會跟小朋友相處的更好!嗯,就是這樣!”
善善耐心的聽完宋流丹的毫無說服力的論詞,十分和善的笑笑,然後一一回答,說:“丹姐,首先,我剛剛過完五歲生日,要六歲才能上小學。第二,請不要懷疑我的溝通能力。第三,請——不要拿我做擋箭牌。”
短短一年的時間,宋流丹發現她已經忽悠不住這小鬼頭了,她垂着腦袋,幾乎想吐血,不死心的想要扳回一局:“你前幾天不還說……你挺想回國的麽……”
善善說:“沒錯,但這并不代表……媽咪你不想回國啊,對不對?”
宋流丹徹底敗下陣來,蔫蔫的繼續去收拾行李,而善善望着她無精打采的樣子,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嗳,真幼稚呢。
她是在回國的前一晚接到江嶼辰的電話,他打到座機,是管家叫她聽電話。
聽筒裏傳來他的聲音,“最近好麽?”
她有些怔忪,最近好麽,多想長久未見的老朋友之間的寒暄,輕輕勾了勾唇,說,“挺好的,你呢?”
“還不錯。”他的嗓音聽起來很平穩,又帶着絲愉悅。
宋流丹又想起那則新聞,新浪網易騰訊新聞的頭版頭條,那張相片上,他笑容清朗而英俊,而他身邊的那個人更是笑靥如花,好生讓人豔羨。還不錯,應該是……很不錯才對吧?她賠笑兩聲,“是麽?”
“嗯。”
短短幾個詞語後,兩個人都沉默下來,若是從前,宋流丹一定會将電話挂掉,可是今天,她想聽聽江嶼辰會說什麽。
果然還是他先開腔:“怎麽突然決定回來了?”
阿啓必然是告訴他了,宋流丹笑笑,調侃道:“怎麽,江總不歡迎我和善善回歸故土呢?”
興許是她的語調聽起來太過輕松而随意,江嶼辰幾乎覺得陌生,他卻沒有接她的胡茬,而是問她:“是不是在法國過的不如意?若是遇到什麽難題,可以告訴阿啓,他會立刻飛過去幫你解決。”
她微微擰起眉尖,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說:“聽你這話的意思,倒像是希望我繼續在法國待着。”
“沒,”江嶼辰語氣平穩如常,“那我到機場去接你。”
她神色微滞,手指卷着電話線,語氣似是随意的說:“不用了,我估摸着你最近應該挺忙的吧?”
他回答的仍舊簡短,“沒,還好。”
宋流丹咬着下唇把電話挂斷,這人還真是惜字如金呢,講話跟三字經似的。
江嶼辰果然依約到機場來,穿着卡其色的風衣,深色系的長褲,很是休閑的裝扮,倒顯得眉目更加清逸俊朗,在人群中依然令人矚目。
宋流丹遠遠地看到他,腳步頓了一頓,又重新邁出去。
他先同善善打招呼,将善善抱起來,笑着親了親他的臉頰,說:“坐飛機累不累?”
善善搖搖頭,說:“我挺好的,可是丹姐不舒服。”
宋流丹朝善善擠了擠眉毛,暗示他不要亂講話,善善只當做沒看見。而江嶼辰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仿佛是老朋友般的關心,“你身體哪不舒服?”
她擺了擺手,說:“沒事,就是有些暈機。”
江嶼辰見她臉色不大好,于是說,“那我先送你們到酒店休息吧。”
她出國前的房子已經退租,所以只能先住到酒店去。
在車上時,江嶼辰和善善互動不停,阿啓一邊開着車也不忘湊着講幾句,車裏的氣氛應該是輕松的,而宋流丹将手肘撐在窗棱上,思緒有些飄。
中午江嶼辰接到一通電話,宋流丹不經意便将耳朵豎起來,聽筒裏的聲音她自然是聽不到,只聽到江嶼辰的回答——
別逞強,感冒了就讓司機先載你到醫院去。
沒事,這廣告不急在一時,我待會兒給導演打個電話說一下便是。
你先去輸液,我待會兒處理完手頭的工作,就到醫院去看你。
宋流丹暗自蜷緊了五指,面上卻笑容嫣嫣,說:“你這麽忙,還麻煩你到機場來接我們,真是過意不去。”
江嶼辰擡眸瞧了她一眼,唇角噙着絲笑意,說:“不用這麽客氣,我也好久沒見到善善了,他回來,我當然要第一時間去見他了。”
阿啓偷偷地瞄了下後視鏡,心裏泛着嘀咕,這氣氛怎麽就這麽詭異呢?
到了酒店,江嶼辰并未久留,雖然江嶼辰沒有說明他的去向,可是宋流丹卻很清楚,他必定是到醫院去看方才電話中的病美人了。
離開前,倒是叮囑了她幾句:“暈機就先好好睡一覺,起來之後吃點清淡的東西,我明天再來看你們。”
宋流丹點點頭,說“沒事,你忙你的吧,我能照顧好善善。”
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
整整三天,宋流丹得到江嶼辰的消息還是從報紙上。
碩大的頭版新聞——
鋼琴公主趙紗影生病住院,江氏總裁江嶼辰噓寒問暖,好事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