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按照尋常弟子的修行速度來看, 築基一般得半年才成,也就是在半年之後他們才能離學府回各自峰中修行。
可蘇靈卻不能算是尋常弟子, 她只用了一月不到便完成了築基。
又同樣花了一月悟到了自己的道法。
前者倒還好,每一個入宗門修行的弟子都能夠完成。可道卻全靠緣法。
世間道法萬千,不是每一個修者都能悟到自己的道,就算能卻也沒有人能夠在這般短時間裏悟成。
就像林風悟了自己的器道前前後後花了十年,這還算短的,像其他碰不到機緣的修者可能得花上幾十年甚至上百年。
而蘇靈只用了一月,這着實讓人驚愕。
如今她既已築基悟了道,便不用再和其他弟子一樣來學府學習了。
也是從這時候開始, 蘇靈已甩了同門一大截,他們全然不在一個起跑線上了。
蘇靈築基悟道的事情傳得很快, 倒不是當日問心之後沉晦有意散播, 而是這但凡有修者悟了道,無論修為如何都會落下一道青鸾天光。
少女自然也不例外。
問心劍收回之時,萬劍峰上那道天青光亮足足亮了一個時辰。
要是只是一瞬即逝倒還好, 這明晃晃的在頭頂上亮了這麽久, 又是在宗門主峰。
這想讓人不知道都難。
明月閣距離萬劍峰并不遠, 蘇靈悟道的那日紅绡正在打坐修行, 只瞧見有一道青鸾天光破雲而上。
那時她也只是驚訝了一瞬, 因為萬劍仙宗裏修者衆多,見一次青鸾天光也不是什麽頂稀罕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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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隔天到了學府,紅绡沒有在陸嶺之身旁位置瞧見蘇靈的身影後。
她才知道當日悟道之人不是旁的峰的師兄師姐, 而是蘇靈。
說不震驚是假的,說不羨慕也是假的。
紅绡紅唇抿着, 垂眸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件被被蘇靈縫補得更加結實的法衣,眸子裏有什麽情緒閃爍。
“……陸嶺之, 以後我們是不是就不能和蘇靈見面了?”
青衣少年掀了下眼皮,沒想到蘇靈不來學府之後,最難過的竟然是紅绡。
【只是不來學府了而已。若是師姐想念蘇靈大可以直接去小南峰去找她,想必她見了你心中定然歡喜。】
“你胡說什麽,誰想念她啊……”
紅绡這麽嘟囔反駁了一句,還想要再解釋什麽的時候,轉念想起了什麽,又眉眼恹恹了起來。
“她人就在萬劍仙宗,要見自然的見得到的。我說的不是那種見,我是覺得她才入宗門一月就已築基悟道。明明大家都是同一時間入學府的,如今我好像和她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怎麽也追不上了。”
她的心情很微妙很複雜,在明月閣的時候紅绡便一直被同門不自覺拿來與琳琅比較。
其實她的資質并不差,只是和蘇靈她們比起來不甚出衆罷了。
想到這裏紅绡鼻子有些酸,她覺得自己很沒用。琳琅追不上,與蘇靈比起來自己更是望塵莫及。
盡管紅绡平日裏少女總是一副傲嬌倨傲的模樣,不怎麽讨人喜歡。
可她是蘇靈在宗門唯一的女性朋友,陸嶺之和她沒什麽交集,卻也還是耐心安撫了幾句。
【蘇靈的資質自是我們不能及的,可我聽掌戒長老說起,今年摘英會早已內定了師姐。能被擇去參加摘英會的都是仙門各派的青年才俊。師姐切莫妄自菲薄。】
“整個宗門就我一個得的是閣主真傳,我若是不去總不能讓琳琅師姐去吧?她百年前就已經參加過了,如今早已不符合百歲內的摘英資格了。”
紅绡雖然嘴上這麽說,可心下還是挺開心的。也沒剛才那失落勁兒了。
“對了,蘇靈輔修的是劍吧。那她築基悟道已成,那之後帶她入劍冢擇劍的可是謝師兄嗎?”
蘇靈和謝伏危劍侶關系已斷的事情,除了當時在場的之外,如今并沒有什麽人知道。
少年知道紅绡以為謝伏危是蘇靈的劍侶 ,劍冢劍氣太重,他帶她擇劍最為合适。
可在聽到這裏時候,陸嶺之心下還是不大高興。但是這是蘇靈的私事,他并沒有直接與紅绡多說什麽。
【我原以為也會是謝師兄。卻不想蘇靈昨日先一步來了清竹峰,請了竹俞師兄帶她入劍冢擇劍。】
“竹師兄?他一個藥修哪适合引人擇劍?如今除了宗主之外,謝師兄才是當世第一劍修。蘇靈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抛開別的不說,這要擇劍也該選自己的劍侶啊,這傳出去像什麽話?”
【師姐,可以稍微安靜一點嗎?】
前一秒還彎着眉眼笑得溫和的少年,一下子沒了笑意。連唇角的弧度也一并斂了起來。
【你的話實在太多了。】
“……”
紅绡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話惹了少年,要是換做蘇靈在的時候她肯定會回怼幾句。
但是單獨和陸嶺之相處的時候,她也不知道為何背脊發冷,尤其是在他不笑的時候。
很是}得慌。
蘇靈不來學府也就算了,紅绡這時候又一個勁兒往木倉口上撞,陸嶺之心情能好才奇怪。不過好在蘇靈如今和謝伏危斷了,這擇劍之事如何也輪不到他頭上。
想到這裏少年臉色微霁,然而下一秒,在瞧見來授劍理的不是謝伏危,而是萬劍峰旁的師兄後。
陸嶺之面色驟然黑了下來,周身威壓也冷得厲害。
謝伏危!
……
清竹峰,靠近藥圃的小亭樓裏。
竹俞正靠在竹椅之上,扇子張開蓋在臉上昏昏欲睡着。
他前一秒剛找了個舒服姿勢把眼睛一閉,睡意剛醞釀了一半,便感覺到一片陰影無聲從自己頭上落了下來。
而後便是一片冰涼貼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
“蘇靈什麽時辰過來尋你?”
這聲音竹俞再熟悉不過,他伸手将臉上蓋着的扇子拿了下來。
也不動,只皺着眉垂眸看向了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劍柄。
“謝伏危你他媽大早上的發什麽瘋?你是要謀殺同門還是怎麽的?我這才剛躺下,你就算要找我麻煩能不能先讓我睡上一覺?”
青年就這麽站在竹俞旁邊,低頭時候兩縷頭發滑落在了肩上。
陽光從外面斜斜流淌在了他的身上,一派柔軟美好。
“你先回我,她多久來?”
“回了我我便不再擾你。”
剛才竹俞迷迷糊糊昏昏欲睡,腦子還不怎麽清醒。這時候聽謝伏危又問了一遍,他一個激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問這個幹什麽?我可告訴你,蘇師妹說了已與你斷了個幹淨,你之前不珍惜就算了,如今舔着臉糾纏像什麽話?”
“竹俞,我耐性有限。我最後問你一次,蘇靈究竟多久來尋你。”
這一次謝伏危的劍已出,冰冷刺骨的劍氣直直逼着他的靈脈。
只稍微用力,可能真的會刺進去。
竹俞雖打不過謝伏危,卻也不怕他。
他一道扇風過去,“啪”的一下生生将那不知春的劍刃給挑開。
“謝伏危,你這個瘋子!人蘇師妹就是不想你引她去擇劍這才提前找了我!你問了今日她何時過來又如何?就算你把我腿給打斷了人也不會跟你走!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謝伏危對竹俞這話不為所動,他眼皮掀了下,看着對方這陣勢顯然是不想退讓的。
“你不說那便算了,我知道你骨頭硬,不會屈打成招。”
青年一怔,聽到謝伏危這話後手上動作一頓。
“你……你這就放棄了?”
“你不說我又不能真的殺了你。”
“早這麽說不就完了嘛,我也沒那麽閑和你這個暴力狂動手。不過還真沒想到,你這小子竟然有這麽識趣的一天……?!”
竹俞聽了這話後剛松了一口氣,手腕一動正準備将手中的法器收回,不想一道寒氣朝着面門而來。
“靠!謝伏危,你要幹什麽?!不是說算了嗎?幹什麽還要攻擊我!”
“我是不問了,但是我沒說要放過你。”
不知春劍氣凜冽,直接打到了竹俞的手腕。
那法器都還沒來得及出手,便被謝伏危給打到了地上。
“引她擇劍的只有一人。”
“你不是想睡覺嗎?在她擇了劍之前,你就安心在這裏好好睡下吧。”
竹俞灰藍色的眸子裏映着劍光,他是個藥修,實戰經驗哪有謝伏危豐富。
他一認真起來,動作快得只能看到劍影。竹俞被他逼得連連後退,最後手中沒有法器又閃躲不及。
直接被謝伏危的劍背給敲暈了過去。
“謝伏危,我……草.你大爺……”
斷斷續續說完了這句話後竹俞便徹底沒了意識,倒在了地上。
謝伏危扛着他随意就近找了個隐蔽的地方将他給丢了進去,沒過多久他便回到了那處亭子裏等着蘇靈過來。
他剛坐了沒多久,想起了自己此時這樣蘇靈定然不會待見自己,也不會跟着他去劍冢擇劍。
謝伏危頓了頓,又進去将竹俞的外衣給扒拉套在了自己身上。
然後使了個變幻,變成了竹俞的模樣。
見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之後,青年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為什麽,平日練劍修行時候幾天幾夜也不覺得時間長久,如今這才剛等了一會兒他便有些急切了。
謝伏危薄唇緊抿,視線一直不自覺往山門口那邊落。
也不知道在第幾片雲彩飄過,第幾只仙鶴飛過的時候,他這才遠遠瞧見了林一載着蘇靈過來。
他眼睛一亮,連忙瞬身到了少女的面前。
“師妹。”
蘇靈這前腳才剛下地,聽到謝伏危的聲音一頓,着實給吓到了。
“竹師兄,你怎麽走路都沒聲音的啊?吓我一跳。”
“我,我不是有意的。”
“我就随口一說而已,你幹什麽這麽緊張?”
“我,我沒緊張,我就是見到你高興……”
少女一愣,瞧着今日的“竹俞”和平常時候不大一樣。
也沒太多想,畢竟她和竹俞也不是那般熟悉,他油嘴滑舌慣了如今這麽一說倒也沒覺得太意外。
蘇靈笑了笑,也不在意。
“哪有這麽誇張?我們之前不是剛見過面嗎?”
“我也是第一次去劍冢,不認識路不熟悉境況。今日就麻煩竹師兄了。”
這還是謝伏危這段時間裏頭一次瞧見蘇靈笑,他眉眼也跟着不自覺柔和了下來。
一旁的林一剛準備離開,猛然嗅到了什麽。他瞳孔一縮,上前一步拽住了蘇靈的衣袖想要說什麽,卻發現自己張不開嘴發不出聲。
“怎麽了林一?你該不會想要與我一同去吧?”
“可劍冢劍氣血氣都重,你最是不喜。趕緊回去吧,有竹師兄在我不會有事的,不用擔心我。”
林一知道自己被施了禁言術,他氣得跺了跺腳,剛想着如何告訴蘇靈眼前人并非竹俞的時候。
謝伏危指尖一動,禦風将他給驟然往清竹峰外推送出去。
白衣童子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推去了老遠。
蘇靈一驚,伸手想要去抓他的時候,林一早已沒了蹤影。
“竹師兄,你這是做什麽?”
謝伏危頓了頓,指尖不大習慣地放在竹俞的扇子上。
“我怕他纏着不走惹你困擾。”
“這種靈獸最會撒嬌,我怕你不忍心便先動手讓他離開了。”
蘇靈微微皺了皺眉,她上下打量了下眼前的青年。
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謝伏危被看得身子一僵,喉結微滾着沉聲詢問。
“……師妹在看什麽?”
“竹師兄,你今日是不是心情不好?從剛才到現在我都沒見你笑過,平日你唇角可都沒下來過。”
謝伏危一怔。
而後皺着眉思索半晌,最後唇角抽搐了着,這才勉強勾起了一抹弧度。
“是這樣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