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
謝伏危雖然修的無情道, 劍心通明也不通情愛,但是他并不是個傻子, 該知道的常識他卻是知道的。
早在當年入萬劍仙宗拜宗主為師的時候他便與他說過,這無情道只有破了修為才能更進一步。
這也是為什麽他資質出衆,卻十多年裏一直卡在元嬰後期便無寸進。
謝伏危資質萬裏無一,又為宗門宗主首徒,不出意外之後這宗主之位也會落在他身上。
這樣好的條件本就足以讓衆多女修前赴後繼,更別提他還生了一副好相貌。
哪怕她們知道要破這無情道難于登天,卻也總有人願意飛蛾撲火試一試。
畢竟有人成功過,也不是沒有希望。
宗主也曾多次與他說過, 若是有遇上示好的女修盡量不要拒絕,可以試着處處, 若是不合适便散了。
可是謝伏危不成, 他試着接觸了下,他都還沒覺得厭煩,對方便嫌棄他似木頭一般毫無生趣先一步放棄了。
幾次之後謝伏危也不折騰了, 專心修劍不再和那些女修有過多瓜葛。
宗主也對此頗為頭疼, 但是知道謝伏危與他的情況不同, 事後也不再勉強。
盡管青年可能命裏沒情緣, 好在道心堅固, 這也是旁的修者可遇不可求的。
于是謝伏危就這麽一直單了百年,身旁除了琳琅之外再沒其他女修近身。
他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哪怕無情道一直不能突破, 只要有劍相伴他也不會感到寂寞。
因此時隔多年,蘇靈是第一次這般直接提出要與自己結為道侶的女修。
謝伏危怔然了半晌, 他長長的睫毛顫顫巍巍似春日随風而動的花樹,少有的有了情緒波動。
Advertisement
“你想與我結為道侶?”
他喉結滾了滾, 也不知怎麽的有些無措。
“可是我修無情道,我不通情愛,可能無法與你行雙.修之事。”
“誰說我和你結道侶就是為了幹那檔子事的?”
蘇靈連忙上前捂住了對方的嘴,生怕他下一秒又說出什麽虎狼之詞。
她臉紅得厲害,本就清麗的面容好似掃了一層胭脂。
“那種事情,可,可以慢慢來,我一個姑娘家都不急你急什麽?”
“我知道突然說要結道侶你可能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不過你放心,我現在也才剛入宗門,修為什麽都還沒跟上來,我會努力跟上你的。現在你也不用急着給我答複,等到我有足夠的實力站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再回答我也不遲……”
“更何況你現在又什麽都不懂,就算答應了我也不會有多高興。”
她一口氣說了一大段,怕謝伏危又沒聽明白,擡眸看了他一眼。
謝伏危像是能夠看懂蘇靈的眼神似的,眨了眨眼睛,微微颔首,表示自己聽懂了。
見他這副反應,蘇靈頓了下,這才将捂着他的手拿了下來。
“總之就是我要追你,我要讓你喜歡上我,最後帶着聘禮心甘情願來娶我。”
謝伏危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然而在對上少女清澈明亮的眼眸後,他将要說的話全然咽回在了喉嚨裏。
他想起他師父之前說的話,沒有修者不願意突破自己的瓶頸。
尤其是像謝伏危這樣的劍癡,自然也是希望自己能夠成為天下第一劍修的。
不僅是蘇靈想要試試破一破他的無情道,他曾經也想着和旁的女修處處,只是從沒有一次成功過。
謝伏危薄唇微抿,他也不知道這一次蘇靈能堅持多久,可他心裏少有的主動起了試一試的念頭。
想到這裏,謝伏危突然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和蘇靈相處了。
他擡眸看了一眼已經暗下來的天色,遲疑了一下将視線落在了蘇靈身上。
“……你困了嗎?要不要回房休息?”
蘇靈看得出來謝伏危這反應算是同意了,無論是因為想要突破瓶頸還是其他什麽,蘇靈心裏都挺高興的。
至少對方并沒有拒絕她。
“你不說我還沒覺得,你這麽一說我還真覺得有些累了。”
把話說開了之後蘇靈和謝伏危說話放得更開了,她說着擡起手晃了下手中的捆仙藤蔓。
“只是我們現在這樣,要是進屋休息了你怎麽辦?難不成要和我一起睡?”
“我不怎麽需要睡覺,不過你要是困了我可以陪你。”
這只是一個開玩笑的話,誰知謝伏危竟然真的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
蘇靈知道謝伏危說這話的時候并沒有什麽旖旎想法,可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可恥的心動了。
她擡起手用手背貼了貼自己發燙的面頰,紅唇抿了下,引着捆仙木的藤蔓将謝伏危往屋子裏帶。
和尋常姑娘家的屋子不大一樣,蘇靈的屋子裏沒什麽精細的東西,連梳妝臺也只放着幾支簪子和一面銅鏡,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了。
蘇靈對這些打扮什麽的不講究,只要穿戴幹淨整潔就成。
但是唯有那張床松軟舒服,被褥也是最新的棉花做的,蓋着跟躺在雲彩上似的。
因為謝伏危在,蘇靈也不好脫了外衣,便就這麽直接躺床上了。
這床就這麽小,謝伏危不可能跟着躺上來,但是因為捆仙木他也不能離蘇靈太遠。
于是他看了下周圍,想了想便坐在了蘇靈的床邊。
原本說着累了困了的少女一躺下眼睛卻還是睜着,注視着謝伏危瞧着絲毫沒有困意。
覺察到視線,青年垂眸看了過去。
“你不是困了嗎,怎麽還不睡?”
“你在我身邊我睡不着,我想多看看你。”
謝伏危一愣,不大理解對方這話。
“看我?我有什麽好看的?”
蘇靈湊近了些,最後試探着将腦袋靠在了謝伏危的手邊。
她的眼睛亮的跟天上星子似的。
“你好看。”
要是早之前蘇靈還會顧及些說話,可如今她本就是在追求對方,也不覺得自己直抒胸臆有什麽好肉麻的。
她性子本就這樣,喜歡就是喜歡,也從不藏着掖着。
“謝伏危,只有我們兩個人在的時候我可不可以直接喚你的名字?”
謝伏危點了點頭,也不怎麽介意。
“可以。”
“那你也喚我的名字吧,你總師妹師妹地喚我這也太生疏了,我不喜歡。”
謝伏危恍惚之間想起了琳琅,她也一直都喜歡自己喚她的名字,只是他覺得對方是他師姐,這麽直呼其名總歸的不大好的。
如今蘇靈也這麽要求了,他想着自己是她師兄,這麽喚倒也不算失了禮數。
“好。”
“那你喚一聲我聽聽。”
“蘇靈。”
青年的聲音清冷如月下泉落青石,說不出的動聽。
蘇靈聽後臉紅撲撲的,高興地抱着被子滾了一圈。
結果一高興忘了手上的捆仙木還束縛着彼此,這麽一滾直接将坐在床邊的謝伏危給生生帶到了床上。
謝伏危反應很快,在被帶過去的時候連忙伸手撐住了身子。
他的手放在蘇靈腦袋兩邊,月下那烏黑的發透着點兒淺白的光澤,宛若雪落無痕,靜谧無聲。
蘇靈感到一片陰影便籠罩在了自己頭頂,還沒來得及反應,同時一縷頭發也滑落了下來,擦在了她的面頰。
她擡眸看了過去,剛好對上了謝伏危那雙清澈的眼眸。
月色淌在他的眼波,而她淌在了他的眉眼。
兩人這距離實在太近了,近得她能感覺到對方灼熱的氣息噴灑在了面頰。
連同呼吸也跟着交纏在了一起。
蘇靈還是頭一次這般近距離看謝伏危,他的眸子很亮,他的鼻子也很挺。
最後咽了咽口水,視線往下落在了他的唇上。
“抱歉,我剛才沒站穩。”
謝伏危這麽沉聲說了一句,剛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蘇靈先一步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謝伏危,我想吻你。”
“可以嗎?”
可能是此時氣氛太好,也可能只是她色從膽邊生,蘇靈不大想放過這麽一個好機會。
于是還怎麽思考,嘴比腦子更快動了。
謝伏危垂眸看了一眼被蘇靈拽着的衣袖,又看着她一臉緊張期待的樣子。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不行,我們還不是道侶。這種事情只有成了道侶才能做。”
平日裏很少會拒絕別人的青年,在這種事情上一點兒也不好說話。
蘇靈也猜到了自己會被拒絕,可聽到謝伏危親口說了心裏還是會有些失落。
“那好吧,我會等你心甘情願吻我的那天。”
蘇靈說着将腦袋埋了一半在被子裏,只露出了那雙眼睛。
“謝伏危我餓了,你能再給我一根糖葫蘆嗎?這個要求應該不過分吧。”
謝伏危之前在山下買了一把糖葫蘆放在納戒裏,給蘇靈吃了一根還剩好多。
原本再拿三四根給她都沒問題,可他想到了什麽又搖了搖頭。
“我還帶了點包子,放在裏面溫着的,你吃這個吧。”
他一邊說着一邊拿了包子遞到了蘇靈手上。
“糖吃多了不好。師姐就是因為甜的吃多了現在總牙疼,我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去清竹峰拿丹藥給她。”
蘇靈聽到這話一頓。
“你說的師姐是誰?”
“你還不認識,等你過幾天去學府就能看到她了。琳琅師姐她是明月閣的樂修,到時候應該會教授你們樂理知識。”
謝伏危記起之前琳琅說很想認識一下蘇靈,他想到這裏又接着補充了一句。
“你放心,師姐很溫柔,也很好相處的,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這手中的包子還冒着熱氣,聞着就香噴噴的,可聽了這話後包子還沒有來得及咬上一口蘇靈便沒了胃口。
“我只問了你一句,你便回了一大段。”
“這還是我頭一次聽到你這麽誇旁人,你很喜歡那個琳琅師姐嗎?”
謝伏危沒注意到蘇靈語氣變化,提到琳琅他眉眼不自覺柔和了些。
“嗯,她是這世上除了師父之外于我最重要的人了。”
少女沉默不語,她能夠看出來謝伏危對琳琅并非那種喜歡,若是真如此這無情道早就給破了,也沒她什麽事了。
可謝伏危提起琳琅時候明顯是與旁人不同的,單單是這份獨一無二就足夠讓她不愉了。
蘇靈紅唇抿着,長長的睫羽在下眼睑落下淺淡的陰影,一并遮掩住了她的眸色。
“……既然你那般喜歡她為什麽不找她試試,試試破一破你這無情道?”
青年的身影在月光之下被拉長了好些,在聽到蘇靈的話後他指尖微動了下。
“不行。”
“我不通情愛,我怕傷了她。”
要說剛開始聽到謝伏危張口閉口就是什麽琳琅師姐蘇靈只是有些吃味,卻也沒多想什麽。
覺着頂多對方是一個頗為照顧他的師姐,他們認識的時間自然是比她要長許多,多誇上幾句聊幾句也沒什麽。
可謝伏危最後這句話,直接讓蘇靈給氣的險些将手中的包子一把扔了。
什麽叫你不通情愛怕傷了她?怎麽着就你那師姐金貴,我就刀槍不入百毒不侵了?我就無所謂了?
蘇靈的火氣“噌”的一下子冒了起來,然而她瞧着謝伏危一臉無辜,什麽都沒覺察到的樣子又覺得是自己自找的。
是她自己偏偏看上了這麽個木頭,也是她自己想要試試破一破這無情道的。
謝伏危沒主動去禍害別的女孩子,所以才沒找過旁的人,可她不同,她是自己非要撞上去的。
想到這裏蘇靈火氣咽了下去,她現在在追人家,也是她不讓對方先給她答複的。
他并沒有做錯什麽。
蘇靈就是這樣,再生氣的事情只要想明白了也就釋懷了。
盡管她心裏還是有點小疙瘩,卻也沒有給謝伏危擺什麽臉色,她低頭咬了一口包子,餘光不自覺瞥了對方一眼。
“……那你那個琳琅師姐長得好看嗎?”
謝伏危也拿了一個包子在吃,細細咀嚼咽下後,搖了搖頭的同時又思考了下點了點頭。
“你這有點頭又搖頭的,到底是好看還是難看?”
“我也不知道她好不好看,在我眼裏你和她還有林風師叔除了身形聲音不同之外,其實都是一樣的。”
謝伏危這劍心通明已經修煉到所觀之萬物靠的不是樣貌分辨,而是氣息。
“不過宗門的弟子都說師姐生的好看,就是身子弱了些。我想既然他們都說好看了,那應該就是了。”
少女聽了這話後被噎住了,剛才還因為這個琳琅師姐而有些吃味,如今聽了對方這話更多的則是同情了。
長得好看有什麽樣,眼前人連人模樣都辨別不出來。
蘇靈正這麽想着,突然意到了什麽。
對方只不過是謝伏危的師姐,認不認得模樣倒沒什麽,可她卻是真心想做對方道侶的。
要說最應該值得同情的該是她自己才對,畢竟沒人希望自己在喜歡的人面前“一般無二”。
青年掀了下眼皮看了對方一眼,看她心情不大好的樣子,伸手輕輕幫她掖了掖衣角。
“其實長得好看不好看也沒那麽重要,就算師妹你生得不好看也沒關系,只要你足夠強大,會有很多人願意與你結交的。”
“……你下次要是不會安慰人就別說話就成了,你這麽說我會覺得我好像更失敗了。”
蘇靈本來還真有點困的,結果聊着聊着倒精神多了。
“算了不說這個了,我們換個話題聊。你給我說說你的事情吧,我想多了解了解你。”
“我家在臨水城那邊,祖祖輩輩世代為将,要是我沒被我師父忽悠到宗門來我以後估計也是個将軍。你呢?你入宗門之前在幹什麽?”
很少有人和謝伏危提起之前的事情,他十六歲拜入宗門,如今已有百年之久了。
以前的事情他記不大清楚了,只能想起個大概。
他長長的睫毛顫了下,對上蘇靈催促的眼神後沉聲開了口。
“你知道南越國嗎?”
“知道,是那個百年亡了的小國,如今好像成了北國的城池。”
“那是我的故國。”
“在入宗門之前我一直在颠沛流離。”
謝伏危很少有情緒波動,提到自己的國家時候稍微會有所觸動。
不過面上依舊沒什麽表情,只是聲音沉了幾分。
“抱歉,沒什麽有趣的事情。”
“……是我該道歉才對。”
空氣有一瞬凝固了起來,蘇靈也沒想到自己随便一問便問到了對方的傷心事。
她紅唇微抿,将手從被子伸出來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以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人最重要的是活在當下,以後我會陪着你的。”
“我會努力讓你的生活變得有趣起來的。”
“當真?”
蘇靈點了點頭很是慎重,原本還想再說幾句安撫下對方。
不想謝伏危眼睛一亮,回握住了蘇靈的手。
“那你一定要好好修行,早些追上我成為我的對手。”
“……”
和林一說的沒錯,隔天一早天剛亮的時候纏繞在蘇靈和謝伏危手上的捆仙木便松開了。
因為纏繞的時間太久,他們手腕上都留下了一圈紅痕。
謝伏危還好,蘇靈是女孩子皮膚要細嫩些,過了許久都沒消褪。
林一晨起喚蘇靈的時候瞧見兩人同時從屋子裏走出來,驚得險些沒飛穩從半空摔下來。
“你們,你們孤男寡女的怎麽能待在一個屋子裏呢?!蘇靈你老實與我說,你昨晚有沒有對他做什麽?”
“林一你這問的是什麽話,什麽叫我對他做了什麽,我好歹也是個女孩子要是真做了什麽也是他對我做了什麽吧?”
蘇靈一邊不滿地嘟囔着一邊揉着手腕,餘光卻不自覺往青年身上瞥。
“見色起意的又不是他,他一個不通情愛的能對你做什麽?你尚未築基,你可別亂來,要是洩了元陰對他倒沒什麽對你可是百害無一利!”
林一是真的有些慌了,他雖住在小南峰可一般是宿在後山照看那兩個弟弟妹妹的。
其實真要發生了什麽也是人你情我願也不幹他什麽事情。
然而說到底林一就在小南峰,林風一離開便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了這種荒唐事,到時候他肯定免不了受到責罰。
林一從半空落地,化作童子模樣快步走了過去,用靈力探了下發現兩人什麽都沒有做後這才松了口氣。
可他臉色還是很嚴肅,上前将蘇靈拽到自己身後,擡眸直勾勾注視着謝伏危。
“既然捆仙木的束縛已解,閣下還是快些離開吧。”
要是往日時候林一這麽說了謝伏危也不會強留,只是今日他卻猶豫了。
“我想等臨風師叔回來,我有事想親自與他說。”
“有什麽事情你可以告訴我,我幫你轉達給真人。”
白衣童子皺了皺眉,他倒是不讨厭謝伏危,只是他讨厭麻煩。
要是謝伏危一直留在這裏,等回來碰上林風才是真的後果堪憂。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你就同師叔說我想和蘇靈結為劍侶,希望日後我來小南峰尋蘇靈的時候他不要阻攔我與她相見。”
林一被對方這話給弄差點兒背過氣去。
“不可!蘇靈怎麽能與你做劍侶呢?你這是讓她陪你終生以劍相伴孤獨終老嗎?”
謝伏危知道沒什麽女修願意和他結為劍侶,要說結為道侶還能在三生石上立誓,永不離棄。
劍侶卻并不講究這些,只要雙方劍意契合便可一同修行雙劍。
一般劍侶最是容易日久生情結為道侶,這自然是順理成章的美事。
謝伏危卻并不屬于這“一般劍侶”的範圍。
蘇靈和誰結為劍侶都好,唯獨和謝伏危不行。因為他是個沒有心的人。
青年薄唇微抿,俊美的臉上透露出困擾與遲疑。
他喉結滾了滾,垂眸看向蘇靈。
“……師妹。”
“你昨天不還挺強勢的嗎?怎麽今天被林一說了幾句你就猶豫了?”
蘇靈上前,擡起手輕輕拍了拍謝伏危的肩膀。
“結不結劍侶是我們兩個的事情,我只為你一句,你還想與我結劍侶嗎?”
“我自然是願意的。”
謝伏危說到這裏怕蘇靈不相信,又直勾勾注視着她的眼睛沉聲補充了一句。
“我們兩人的劍意是相通的,除了你我不會和旁的女修結為劍侶。”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
蘇靈聽後心下一動,眉眼彎着笑得燦爛,宛若春日的花葉。
“你先回去,我師父雖然固執了點兒但是好好與他說他是能聽進去的。林一說的對,你在這裏只會适得其反。”
青年想着也是,林風不待見他和宗主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
于是便聽了蘇靈的話先離開了。
“蘇靈,真人是不會同意的。”
等到謝伏危的身影真正消失在了視野之後,林一悶悶開了口。
“林一,我其實之前就很想說了。有些事情師父有經驗的确可以為我做主,幫我找到捷徑,這我很感激。”
她彎腰和眼前的童子平視着,眸子沒了笑意,少有的嚴肅。
“可是這件事不行,我不能聽他的。”
“我喜歡謝伏危,我不僅想與他成為劍侶,我還想與他結為道侶。”
“我知道要破無情道很困難,如果我從沒有見到過謝伏危便算了。可我運氣不好,我先遇上了他,我将就不得。”
晨風将蘇靈額前的碎發拂起,那雙眉眼亮若星辰。
“修行之人若真違背本心反而才容易心有執念,滋生心魔。”
“世間情動多半情不自禁,身不由己。
這是我心甘情願的,無論成敗也沒什麽好遺憾的。”
……
等謝伏危回散陵峰的時候內門考核已經結束了,和他所料一般最後獲得內門資格的是陸嶺之。
然而得了入內門資格的少年并沒有多高興,眉眼恹恹好像有什麽心事。
他擡眸瞧見了那抹藏青色身影後動作一頓,後竹俞一步走了過去。
“你倒是會挑時候,我這剛結束你就來了。”
竹俞看了他手腕處的紅痕,見四周弟子散得差不多了這才皺眉開口。
“解個捆仙木怎麽解了那麽久,隔了一天才過來?”
“林風師叔有事下了山,這捆仙木是今早劍意散去自行解開的。”
他說着又朝着陸嶺之微微颔首。
“恭喜,這名額你實至名歸。”
【師兄謬贊了。】
青衣少年說完後下意識往他身後位置看,發現并沒有瞧見蘇靈的身影後眼眸黯然了幾分。
“你若是要找蘇靈的話今日怕是不成了,不過她雖有事卻還是讓我給你捎帶一句話。”
“她說現在她有事脫不了身,過幾日定來學府找你賠罪,還讓我給你說聲恭喜。”
陸嶺之其實很想要問蘇靈究竟被什麽給拌住了腳脫不了身,但他潛意識裏不大想從謝伏危那裏去打聽蘇靈的事情。
他薄唇微抿,想着也不過幾日時間就能見到了,到時候有什麽當面詢問蘇靈便是,也不急于這一時。
想到這兒陸嶺之情緒稍微平複了下來,彎腰朝着謝伏危和竹俞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竹師兄,謝師兄,如若沒什麽事情的話請恕嶺之先行告退了。】
“啧,你這小子怪不得平日總被那些外門弟子欺負,一點兒人情世故都不懂。這師兄們都還在這也不知道借着機會多問問內門的事情,嘴甜一點沒準我們就直接給你引薦給宗門長老門下了。”
竹俞不知從哪裏拿了一把扇子敲了下陸嶺之的腦袋。
他倒是沒什麽反應,反倒是那只浮羽金蝶給吓得抖落了好些金粉。
“你倒好瞧見蘇靈不在扭頭就想走人,你以後入了學府難不成也只和蘇靈一個人處?”
【我,我只是怕打擾了你們,師兄切莫拿我尋開心。】
被戳中了心事的少年耳根紅得厲害,睫羽顫着,磕磕絆絆地回了話。
“行了行了,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生怕旁人不知道你對那丫頭有意似的。”
竹俞習慣性地轉了下扇子,扇面之上青竹蔥郁,映照他灰藍的眼眸裏。
“我剛才在你命牌上加了一道符文,你拿着命牌直接上清竹峰去。那老家夥去年就看上你了,你五感敏銳,除了劍修做個藥修最合适不過了。”
他本來就是個怕麻煩的人,要是換做平常時候他肯定不會來這散陵峰更不會管什麽內門考核的。
只是今年他未來小師弟在這,老家夥怕到手的鴨子被旁的人截胡了,這才催着他過來。
陸嶺之一愣,手不自覺摩挲了下腰間的命牌。
【多謝師兄。】
陸嶺之一走,此時就竹俞和謝伏危兩人了,兩人同輩資歷也相當,他有什麽話自然便直說了。
“你剛才說的什麽意思?陸嶺之那小子好糊弄可不代表我也是。你說臨風師叔不在小南峰結果蘇靈脫不了身,他既然不在有什麽不好脫身的。”
竹俞隐約覺得有什麽事情不對勁,他當時讓蘇靈帶着謝伏危去小南峰也只是為解一下這捆仙木。
林風要是見了他們兩人劍意交纏在一起了,肯定會氣的吹胡子瞪眼,卻也只是追着謝伏危打,怎麽也是舍不得對蘇靈動手的。
“你脫不了身被那只仙鶴絆住腳封了結界我還信,可最後怎麽是你走了蘇靈沒走成?這幹那丫頭什麽事?”
這個時候謝伏危才反應過來,自己從剛才到現在都忘了與對方說。
想到這裏,他的眉眼也跟着柔和了不少。
“忘了與你說了竹俞,我要有劍侶了。”
“師妹答應做我的劍侶了。”
謝伏危話音剛落,只聽“咔嚓”一聲,竹俞手中的扇子被生生折斷成了兩半。
“你說什麽?你是不是瘋了謝伏危,人和你劍意相融了你就敢做人劍侶了?你和蘇靈成了劍侶你除了每天找她練劍你還能幹什麽?你認為以你現在這情況能練成雙劍合一嗎?”
雙劍合一是劍侶心意相通,全然交付信任後方能達成的境界。
這就相當于修者将識海毫無防備地打開,任由對方的神識探入,是需要絕對的信任的。
若是有一絲雜念便會相互排斥,嚴重者甚至會走火入魔。
“不需要什麽雙劍合一,只要我能每日與她比試切磋就行。”
竹俞算是聽明白了,謝伏危與蘇靈結劍侶壓根就沒想過練什麽雙劍,他只是想要個對手。
而他看上的那個對手便是蘇靈。
他捏着斷成兩半的扇骨半晌,最後生生被謝伏危給氣得笑出了聲。
“謝伏危啊謝伏危,我有時候不知該說你沒心沒肺還是無情冷血。你最好一直這樣劍心通明下去,別到時候被人姑娘破了無情道,人心死了不要你了,我看你到什麽地方哭去。”
青年聽後渾然不在意,他搖了搖頭,很是篤定地回道。
“不會的,師妹說了會一直陪着我的。”
說到這裏他又想到了什麽,垂眸看向眼前的竹俞,很是認真地糾正。
“還有,劍修只會流血不會流淚。”
“我不會哭。”
……
夕陽餘晖緩緩落在小南峰的山頭,讓本就枯黃一片的樹葉染上了淺淡的柔光。
讓蕭條的景色變得莫名靜谧美好了起來,多了幾分生氣。
林一在一旁給靈植除雜草,餘光瞧了蘇靈好幾眼,見她唉聲嘆氣了好一會兒後冷哼了一聲。
“剛才态度不是挺堅定的嗎,還說什麽情非得已身不由己,怎麽?現在知道真人馬上要回來了開始害怕了?”
“我哪裏是害怕,我是在為謝伏危的事情發愁。”
少女掰了顆板栗,将黃褐色的果肉送入嘴裏,一邊咀嚼着一邊繼續與林一唠。
“我以前只覺得他也就遲鈍了些,不通情愛而已,結果他還是個臉盲。”
“他是個劍癡,只對劍感興趣。我想了下,好在我天賦不錯,我可以靠劍來和他培養培養感情。”
“你不是有門路了嗎?那幹什麽還唉聲嘆氣的?”
“這才是我覺得最失敗的地方。”
“你說要讓一個男人喜歡上你,你靠臉靠心機,只要能夠盡量展示出你女性的魅力的什麽都好。結果呢?這些對他都沒用,我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只有靠舞刀弄劍來引起他的注意力,你說這不是失敗是什麽?”
“這些要是有用倒還好,我就當和他共同修行一并進步,攜手成為修真界第一劍侶倒也美哉。”
蘇靈說着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白衣童子的腦袋瓜,低頭一臉嚴肅地詢問道。
“可是我怕就怕我和他這麽朝夕相對數十載都沒一點兒進展來,反而處出了兄弟情怎麽辦?”
“……你以為他現在沒把你當兄弟嗎?”
小少年将拔掉的雜草給處理幹淨後,又繼續引了靈泉澆灌。
“與其擔心一些還沒發生的事情,你不如想想一會兒該怎麽跟真人交代。他之前就與你說過莫要與謝伏危走得太近,結果他前腳剛走你後腳就答應同他結為劍侶了。”
“要不是我知道你早些時候就對那人有好感,我都要懷疑你是故意和真人對着幹的了。”
林一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有些不愉,他之前還不滿陸嶺之那小子和蘇靈走得太近。
他想着就算陸嶺之沒什麽壞心思,性子也純善,可他根骨受了損日後修行肯定不好精進。所以哪怕沒什麽好诟病的,林一也不希望蘇靈日後與他結情緣 。
如今蘇靈鐵了心就看上了萬劍峰的那塊木頭,他心裏更郁悶了。
這還不如跟陸嶺之那小子好上呢,雖然資質差了些,但是至少是個知冷知暖會體貼人的。
想到這裏林一臉色沉了幾分,引着靈泉的靈力沒控制住,那股靈泉噴灑到了旁的地方。
蘇靈瞧見了連忙起身避開,她倒是反應快,結果她這一躲,這靈泉濺濕了一片月白色的衣角。
林一感知到了什麽一愣,擡眸看到了林風的身影趕緊收了靈力上前。
“真人恕罪,是我剛才在想事情沒控制好靈力。”
“無礙,只是濕了點兒衣角而已。倒是你澆個水怎麽還走神?”
林一還沒有來得及回答,蘇靈先過去抱住林風的手臂撒嬌似的晃了晃。
“師父,你這是去哪兒了也不跟徒兒提前說一聲,你是不知道你走的這一天我有多想你。”
“你想我?”
老者像是聽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似的。
“為師看你是巴不得我多離開幾天你好偷懶才對,我還不知道你什麽德性?”
“沒呢,師父你走了之後我也有好好完成每日的修行。不信師父你瞧。”
少女說着手腕一動,一道淺白色的光亮閃過,捆仙木柔軟的藤蔓緩緩纏繞在了她的手腕。
上面還有一朵嬌豔的花葉,正随着清風顫顫巍巍地搖曳着。
“捆仙木,已經被我煉化了。”
“不僅如此,我還能自如掌控它了。”
煉化靈木只算是讓它枯木逢春,煥發生機,可要掌控它又是另一回事了。
可蘇靈手中的那支捆仙木不僅發芽開了花,還能夠根據她的意識纏繞伸展。
剛才還一臉傲嬌着的老者瞧見了蘇靈手中被煉化的捆仙木,眼睛一亮,也不管旁的,直接伸手去碰觸了下。
“還真是,這捆仙木裏如今已全是你的靈力!”
“你這丫頭我還以為你還得卡在最後一步一個月呢,沒想到我離了一天竟然就被你煉化完成了!乖徒,果然沒讓為師失望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