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大概是番外
【若菜, 快點離開這裏!】
【沒關系,香奈惠桑,不會有事的。】
【現在不是笑的時候, 快逃!】
【要走的是你,一分鐘,我只能為你争取這點時間了。】
【要走一起走!】
【我的呼吸法是最适合用來拖延敵人的, 香奈惠桑,你應該知道的,腹部被開了那麽大一個洞,就算逃掉了我也活不了太久, 你不同,還有妹妹等着你回去。】
【你在說什麽胡話!你也有家人等你回去!】
“若菜……若菜……”
隔着層霧般朦胧的聲音锲而不舍地響着, 若菜微一蹙眉, 緩緩撐開沉重的眼皮。
“太好了……你沒事就好,剛才怎麽叫都叫不醒, 真讓人擔心……”見她醒了, 除了眼底的惺忪看不出任何不适, 炭治郎也松了口氣,當年及時把小葉剖出來确實救活了她,同時身體也垮了,這幾年經過慢慢調養倒是恢複了些, 但到底大不如前了。
若菜擡手遮住眼睫, 掌心的熱度有效驅除了眼部的疲倦,“抱歉, 讓你擔心了,我好像做了個夢,醒過來卻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大概是以前發生過的事。
兩人心照不宣地沒提。
若菜去洗了臉, 換好衣服出來後問,“阿葉呢?”
炭治郎指了指窗外正對着的院子,“我帶他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後一直在跟祢豆子玩,你餓了吧?我給你去盛碗粥來。”
若菜沒有拒絕,凝視他離開的背影,時間讓曾經的少年成長為高大的青年,如今的炭治郎已經25歲了。從鬼殺隊退隐後同祢豆子一起開了所私塾,本意是想讓祢豆子讀書認字,不知不覺發展成一所不大不小的……道館,專門教授學生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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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窗邊,撒着金色碎光的草地上有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蹲在草叢邊,時而讨論幾句什麽,也不知道在觀察什麽。
很快炭治郎的身影也出現在視野中,路過走廊時跟兩人打了招呼,正說着話,不高的牆邊出現一個人頭,在門口躊躇徘徊。
炭治郎過去開門,驚訝了一下便從善如流地同來人交談起來,若菜看着對方的臉有些熟悉,想了會記起她經常來道館給在這裏訓練的哥哥送便當。
女孩毫無疑問很漂亮,笑容爛漫,二十不到的年紀,俨然鄰家妹妹那般活潑純真。
不知道炭治郎說了什麽,她掩嘴笑着,耳根逐漸染上胭脂色。
若菜默默收回視線,看着倒映在玻璃上的人影,連模糊的畫面也暈不開臉上的蒼白憔悴。
炭治郎再回到房間的時候見她發呆,眼中的光芒暗淡,心跟着沉下來,但下一秒就恢複慣常的笑容,把手裏的碗筷擺放到桌上,“若菜,現在溫度剛剛好,快吃吧。”
若菜胃不好,早上空腹只能吃點清淡易消化的東西,炭治郎為她熬了十年的粥,手藝都跟着長進不少。
若若菜吞下口中的東西,狀似不經意地問,“剛才有人來找你做什麽?”
“就是普通地問了下她哥哥訓練一個月的成果,若菜你見過的,那個在休息時間也在努力練習揮劍的村田桑。”
按照炭治郎形容的,若菜很快将“村田桑”對號入座,她确實知道這個人,還有過幾次對話,有一頭刺棱棱的短發,笑起來和他妹妹一樣陽光燦爛。
“村田桑早年喪父喪母,兄妹倆相依為命,一心想要學好劍道出人頭地。”相似的命運讓炭治郎總是會對他們多關注一些,他相信命運會照顧努力的人。
又感慨了幾句,炭治郎發現若菜沒喝幾口粥,緊張起來,“怎麽了?又不舒服了嗎?我這就去找忍桑!”
若菜及時叫住準備跑出去的人,搖頭,“我沒事,只是嘴巴裏沒什麽味道,寡淡寡淡的。”
“那怎麽辦?若菜的吃食必須少鹽少油,尤其是早餐,一點油星都不能沾,對了我稍微放一點點麥芽糖你再吃吃看,等一下,麥芽糖應該沒關系吧?以防萬一還是問下忍桑比較好。”
随着炭治郎雙眉皺起又舒展,若菜眼底深處的光也黯淡下來,她不想成為炭治郎的包袱,他應該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将大把時間浪費在自己身上。
接下來的幾天,炭治郎明顯感受到若菜的情緒不高,在人前從來不表現出來,不如說,看不見的隔閡只存在于他和若菜兩人之間。
“所以說哥哥你肯定有什麽自己都沒注意的地方惹若菜姐生氣了。”
聽了哥哥的煩惱,祢豆子不走心地得出這樣的結論。
炭治郎煩躁地抓了把頭發,“就是不知道原因才想聽聽你的意見,我到底哪裏做錯了?完全沒有頭緒。”
祢豆子也不忍心看他整日愁眉苦臉的,賣力想了想,“人不會無緣無故突然轉變,應該有什麽契機才對,若菜姐不開心之前發生過什麽事嗎?”
把近段日子的回憶在腦中過一遍,炭治郎不太确定地說,“好像是從那天說嘴巴寡淡開始的?我轉頭就去問了忍桑,但回來後若菜好像更不開心了。”
“……”老實說,把鬼變回人類的藥珠世改良了好幾年,祢豆子變回人類也就不到五年,壓根不懂成年人的世界,試探性地小聲道,“也許是在家悶太久了,哥哥可以帶若菜姐出去散會步,買些若菜姐會喜歡的東西,這叫投其所好,收到禮物肯定會開心的。”
雖然炭治郎覺得若菜不是小孩子收到禮物就會開心,但比較認同前半句話,換個環境出去散步或許能放松一下心情。
正想得入神,拐角處閃回陰影裏的影子讓炭治郎回神,“別躲了,都看見你了。”
沉寂了好幾秒,一個十歲大的黑發男孩低着頭走出來,炭治郎彎腰摸了摸他的腦袋,“為什麽要躲起來?”
冰葉看着地板上的花紋,嗫聲說,“我聽見炭治郎叔叔和祢豆子阿姨在說媽媽的事……”
“只是在商量哄你媽媽開心而已。”
“是因為我……是因為我媽媽才會不開心的……”
男孩的聲音逐漸梗咽,像要哭出來,炭治郎一怔,“為什麽會這樣認為?不是你的錯,媽媽非常愛你。”
“不用騙我了,我都知道了,當初媽媽是想要殺掉我的,但是我命硬活了下來,媽媽偶爾會看着我哭,我都知道的,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是不是……不應該被生出來……”
冰葉擡起臉,眼中已經蓄了透明的淚。
“不要這樣想……”
以前發生的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若要問若菜愛孩子嗎?肯定是愛的。
那個時候,她是想跟他們一塊死去的。
本來炭治郎打算讓祢豆子帶着冰葉,而自己陪若菜到外面走走,現在對着男孩要哭不哭的臉,嘆息一聲,“我正要去找你媽媽,要一起去看話劇嗎?”
冰葉想要點頭又害怕,只咬着下嘴唇重新垂下頭去。
炭治郎嗅到了一股害怕被抛棄的悲傷,沒有多說,只讓他在這裏等一會就先行去找若菜了。
正值午間日光正好的時候,炭治郎在前院空地找到了正在和村田說話的若菜,臉上的微笑讓他很不是滋味,明明最近總是有意無意地避着他,跟別人相處倒是有說有笑的。
炭治郎的目光帶了些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幽怨,村田想忽視都難,雖不解卻仍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教練。”
心裏不舒坦歸不舒坦,總不好遷怒無辜的人,炭治郎調整好情緒沖他點點頭,然後把目光向左移到若菜身上,見她表情微微一僵很快別開視線,濃烈的無力感和未知的恐懼差點壓垮他的背脊,勉強笑了下,“在說什麽呢?”
若菜雙唇微微一顫,下意識想要回話的沖動被壓下,只緊緊抿着唇。
村田沒注意到兩人間怪異的氣氛,頂着存在感超強的笑容接話道,“是前幾天妹妹來找你的事,真是打擾教練了。”
炭治郎有些恍神,愣了下才回,“沒什麽,惠子醬也是擔心你。”
妹妹醉溫之意不在酒的小心思村田這個大男人會懂,只當惠子關心自己的修煉進度。
初春的陽光帶着讓人缱绻的金色暖意,使本就蒼白無色的臉更帶了絲脆弱的透明感,吸引人不受控制地去關注。
村田被皮膚的反光晃了下眼睛,仔細去看分明又消瘦了些,“我妻桑,雖然這個時候陽光很足,但畢竟才三月,還是要多注意身體才好。”
“謝謝你的關心。”
炭治郎盯着她唇邊浮起地笑意心裏頭酸脹得厲害,偏偏沒有任何立場讓他光明正大地說出來。
“我剛才給我妻桑的東西記得要用啊,是我家鄉的藥,能提高免疫力的,我小時候體弱多病,全靠喝它才能活下來。”怕被當成無良假藥,村田趕緊補充一句,“你放心,這是經過醫院檢測的,絕對沒有毒!”
他恨不得指天立誓地模樣成功讓若菜唇瓣的弧度加深,淺淺的笑聲被風吹散。
正跟自己生着氣,冷不防聽到村田的話,炭治郎忙不疊朝若菜看去,果然在她手中看到了三包用桑皮紙包得工工整整的藥包,緊接着又聽到若菜毫不掩飾的笑,大有種連自己都害怕的占有欲,幹巴巴地開口,“若菜,你很久沒出門了,我跟小葉陪你出去走走,适當的運動對身體有好處。”
為了不被拒絕,不僅祭出“冰葉”的名字還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既然我妻桑和教練要出去,那我就不打擾了。”村田不至于沒眼色到還留在這裏,禮貌地走開了。
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若菜臉上的笑意無聲退去,倒也沒有拒絕,只是略顯生疏地點點頭。
等來到劇院若菜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被騙了,出行靠人力車,看劇全程坐着,哪裏是炭治郎說的那樣進行适當的運動。
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炭治郎敏銳地轉過頭,只來得及确認那道視線中含的無奈,便見若菜收了回去,低頭去看抱在懷裏的冰葉,“阿葉,是不是覺得無聊了?”
這場話劇是以平安京為背景,貴女和武将之間的凄美愛情故事,對一個孩子來說除了演員飾演的貴女長相美貌以及武将威嚴霸氣外沒有任何吸引點,而且從開始到現在,冰葉一直沒有出聲,若菜難免擔心他無聊,小聲同他說話打發時間。
低低的聲音在耳邊盤旋,溫柔到讓人想哭,冰葉鼻子一酸,趕緊埋頭掩飾。
炭治郎看着母子倆的相處暗暗着急,偏偏自己一開口若菜就會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同樣掉在水裏撲騰的他自顧不暇。
三人各懷心事,兩個小時的話劇落幕,誰都說不上來劇情,只記住了最後貴女病死時武将悲痛的呼喊以及十年後有妻有子的武将釋然的笑容,人生大抵如此。
走出劇院,若菜似喟似嘆地低吟,“十年,連回憶都失去了當時悲傷的色彩。”
沒有什麽是時間抹不去的,如果有,只是撫平傷痕的時間還不夠久。
炭治郎聽完這句話心中莫名一緊,急切地想說什麽,鼻中忽的嗅到一絲驚駭的情緒。
猛然回頭,赫然是一輛筆直沖過來的轎車,駕駛座上的男人拼命轉動方向盤卻于事無補,只能聽到一聲疊着一聲的刺耳喇叭聲。
車速實在是太快了,周圍瞬間亂作一團,行人慌不擇路地避讓,逃跑間不斷發生沖撞。
體格矮小的孩子率先被推擠出去,被撞倒在地的冰葉來不及站起來就被柔軟的懷抱護了個滿懷,整張臉埋在帶着體溫的胸口。
随着周圍暴起的驚呼,視線被奪的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感到天旋地轉的失重感,等雙腳重新找回踏實感,眼前一亮,滿是淚水的臉逐漸放大,下一刻脖頸被環住,有濕冷的東西滴落到敞開的衣領裏。
耳邊只是重複着一句話,“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水汽漫上眼眶,冰葉怔了兩秒哇地哭出來,雙手緊緊抱住若菜,“媽媽!”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一道含着怒意的聲音喝住了兩人的哭聲,冰葉第一次見炭治郎生氣,本能地往若菜懷裏躲,但很快他發現炭治郎叔叔罵的人不是自己。
“要是我晚一步你……”炭治郎又氣又急,望着若菜單薄的肩背忽然說不下去,重重嘆了口氣,轉頭去看那輛失控的車子。
車子撞到電線杆上已經熄火,車主也被人救了下來,除了精神方面留有驚吓過度的後遺症外身體安然無事,這場事故中唯一受傷的就是若菜,她雖然沒說,但從看她蹲着的姿勢能判斷出右腳踝扭傷了。
見炭治郎背對着自己蹲下來,若菜別開臉,沒有動作,“我沒事,只是扭到了而已,你不用管我……不如說,請不要再把生活的重心放到我身上了,我不想你因為照顧我而……失去未來。”
他應該有更好的人生,找個妻子結婚生子,身邊明明有很多年齡合适的女孩,和她不同,女孩們充滿朝氣,健康、年輕又美麗。
聽她這麽說,炭治郎猛地站起來轉過身,捏緊了雙拳,連嗓音都提高了許多,“是我擅自想要照顧你,這是我的事,跟若菜你毫無關系吧!你沒有權利決定我的未來!”
突然被吼,若菜呆呆地望着他,一時忘記了動作。
炭治郎吼完就後悔了,道歉又會讓人覺得退讓,只好強撐着臉上的表情,“總之……我就樂意操心你的事,不如說,請讓我繼續照顧你。”
完全不想等她的回答,炭治郎重新背過身去蹲下,“你的腳受傷了,我背你,小葉自己能走嗎?”
冰葉看看炭治郎又看看若菜,早熟的他很快明白了什麽,事實上三歲以前他一直以為炭治郎叔叔是他的爸爸。短短幾句話所帶來的信息量巨大,他都不知道應該把注意力放在哪裏,最後伸手去摸若菜的腳踝,無聲關心。
若菜只是半抱着冰葉,抿唇不語。
炭治郎索性抓住她的手臂把人強行背了起來,感受到壓在身上的份量又清減了不少,心頭跟着一痛,努力壓下不讓它被發現,“你就是因為這件事最近才對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嗎?”
若菜忍了忍沒忍住,被這個形容弄得哭笑不得,哪裏到他說的這個程度了。
不過。
看着眼前寬闊的肩膀,若菜阖了阖眼,緩緩将頭靠在上面。
炭治郎長大了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變得非常可靠了……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炭治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