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這陣子梁州城來了不少外鄉人，娘聽你川叔說，昨日城西又有兩個人被搶了。”田小娥收下院子裏晾幹的衣服，回頭對蘇子衿囑咐，“這世道不安穩，衿兒你可再不許一個人出門了。真要出門，把小袁帶上。”
小袁是面館聘的幫工，生得五大三粗，使力氣的活都歸他。若出門有他陪着，田小娥也放心一些。
蘇子衿答着好，從田小娥手裏接過衣簍往屋裏走，不過提起小袁，蘇子衿倒真有件事要和便宜娘說：“娘，小袁方才與我說，幹到這個月底就不幹了。”
田小娥聽得一呆，有些意外，“沒聽他提起過呀，怎麽這麽突然？是不是覺得工錢不夠，小袁這孩子真不錯，若是因為工錢的原因，衿兒，我們給他漲漲如何？”
“不是的娘，”把收下來的衣服往床上一丢，邊疊邊向田小娥解釋，“小袁家裏為他說了一門親，女方家也是做小生意的，成親後，那店就交給他們小夫妻打理，所以才打算辭工的。”
“這是好事啊，”田小娥一聽，打心底裏替他高興。一算時間，做到月底的話，沒剩幾天了，于是和蘇子衿打商量，“衿兒，月底結工錢的時候多算點給小袁，你說好不好。”
“娘說了算。”蘇子衿賣乖，“小袁就是因為覺得娘對他們太好了，所以辭工這事才不好意思同您說。對了，小袁說了，若月底還找不到人替補，他就先繼續做着，等找到人了他再走。”
田小娥卻說：“娘看就不找了吧，娘現在在店裏也不幹活，小袁的那份工，正好娘補上。”
蘇子衿不同意，疊好衣服就打算寫招工的告示，明日一早就貼出去。
同一時間，蘇婉蓮敲開了蘇柳氏的門。
進門蘇婉蓮就開門見山的問：“娘，東西弄到了嗎？”
蘇柳氏從懷裏掏出一個兩個指頭那麽寬的小紙包，猶豫着沒有立刻遞過去，面上表情更是有些不安，“蓮兒，一定要這麽做嗎？”
蘇婉蓮看着她的眼，也不着急，只是問了一句：“娘不希望我在錢府過得好嗎？”
“娘怎麽會不希望你在錢府過得好呢！”蘇柳氏連忙道。
“那娘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是啊，有什麽好猶豫的。
蘇柳氏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把小紙包遞過去了。
拿到東西後，蘇婉蓮的嘴角便挂了笑，“娘，琳琅坊這幾日又上了一批簪子，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于是半個時辰後，蘇柳氏心滿意足的從琳琅坊出來時，懷裏又多了一支金簪。
回去的路上，他們坐在馬車上，蘇柳氏撩着簾子往外看，和蘇婉蓮感慨這陣子多了不少逃難來的外鄉人，連帶得梁州城的治安都變得不太好，偶爾會發生搶錢搶物的事情，鬧得她現在入夜後都不敢出門了。
不過這些人逃難來梁州城，也不全是壞事，做生意的這段時間招工，以及大戶人家采買丫鬟小厮，可比從前省了不少錢。
更有不少小姑娘，沿街等着買主來領回家。
蘇婉蓮心思一轉，也撩了簾子看出去，忽然就叫停了馬車。
蘇柳氏跟着女兒下馬車，原以為是要買什麽東西，卻見蘇婉蓮停在沿街一名生得水靈清秀的小姑娘身前，問了她幾句話後，又挑起了她的下巴仔細打量了一會兒，似乎很滿意。
才準備要招來貼身伺候，就被一旁的蘇柳氏拉過去，低聲交代，“蓮兒，你要買丫鬟也買個其貌不揚的呀。”
她說着朝她身後的小姑娘看去一眼，“這小姑娘生得水靈，長得也幹淨，稍微收拾一下也有幾分姿色。你怎麽什麽人都敢往房裏放，就不怕錢大少爺的魂被勾了去？”
有幾分姿色實在是謙虛的說法，這小姑娘，甫一眼看過去，很有幾分驚豔的味道。
可蘇婉蓮不以為意，反倒笑着道：“被勾去才好呢，娘，你以為錢衡那樣的人靠女兒一個人能夠降住多久？”
蘇柳氏恍然大悟，“所以你帶這小姑娘回去，是為錢大少爺準備的？”
蘇婉蓮不置可否，回身時發現那小姑娘，正被兩個公子哥圍住在搶奪。
兩名公子哥掙得面紅耳赤，僵持不下，總之誰也不肯讓，直到蘇婉蓮去而複返。
兩人一聽說是錢府要的人，就都有些蔫，都不敢與之搶了。
最後的買主是位看起來溫柔和善的夫人，小姑娘也跟着松了一口氣。
她鄭重其事的倒了聲謝後，又怯怯懦懦的問了一句：“夫人，您家裏還要男家丁嗎？我爹也在找事做。”
蘇婉蓮有些遺憾的向她搖了搖頭，把小姑娘的爹也招進錢府？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小姑娘有些失望，不過想到這位夫人開出的條件很豐厚，不僅每個月會有一吊的月錢，此外每個月還有四天的假期，就已經很開心了。
于是她朝蘇婉蓮小聲問道：“夫人，我去和我爹說一聲，就跟您走，您看成嗎？”
話音剛落，小姑娘就瞧見方才出去小恭的爹回來了。得了蘇婉蓮的同意後，小姑娘才跑過去，
看那雀躍的背影似乎十分興奮，她與那男人低低說了幾句話後，男子從荷包裏倒出3文錢遞給她，兩人推脫了一番，最終錢還是由男子收下。
男子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囑咐了兩句才放她離開。
看着女兒和那位看起來溫柔又和善的夫人上了馬車後，男人捏了捏手裏的三枚銅錢開始為自己找活幹。
男子名叫牛大力，也是下溪村人，村子被毀後，他和唯一的女兒逃難來到梁州城。由于沿途耽擱了一些時間，導致他們比同樣逃難來的人晚到了兩天。
這就造成了許多需要小工的店家早就招滿了人，他走遍了大半個梁州城都沒找到一份工。
眼見夕陽西落，他餓得肚子直打鼓，盤纏用盡，身上只剩下三枚銅板。若再找不到活幹，得餓死了。
幸好女兒找了份差事，不至于今夜跟自己睡大街，牛大力想，這算是最大的安慰了。
擡眼看去，遠處店鋪的匾額上蘇記面館四個大字映入眼簾，牛大力想着再去碰碰運氣，問問看這家招不招工。
可上去一看，發現面館內招呼客人的夥計，前後已經有兩人，看着也不像缺人，還沒問就有些心灰喪氣的想走。
小袁不明緣由，只客氣的上前問道：“客官，吃面嗎？”
牛大力忙擺手說不是，方才他也掃了眼店內擺設，連同盛面的碗與筷勺，看着就很精貴。
還有食客碗裏的面，各色用料都有，這店裏的一碗面肯定不便宜，自己渾身上下就三個銅板，哪裏消費得起。
他才擺手說不是，可一陣陣勾鼻的香氣竄進來，肚子不合時宜的打起鼓起。五大三粗的老爺們，一時窘迫得憋紅了臉。
小袁悄悄打量了他一番，聯想到最近逃難來的外鄉人，大概明白了幾分。他也不懂婉轉，指了指牆上挂着的食譜，“客官可以試試小店的清湯面，一碗一文錢，頂飽。”
面館雖然添了新花樣，但田小娥還是堅持保留了最原始的一文一碗的清湯面。
牛大力想了又想才做了決定，把錢袋裏倒出的一文錢遞過去，“那就來一碗吧。”
沒多久，小袁端出一碗熱騰騰的清湯面，面上還蓋了一顆荷包蛋，“這荷包蛋是我們老板娘請的。”
說完這話小袁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倒是免了牛大力再鬧一通尴尬，他向來嘴笨不懂說話，面對突如其來的好意更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埋頭呼呼吃着面大快朵頤，胃裏終于有了點熱騰騰的東西，不再那麽難受。
三下五除二，一碗面很快見了底，方才吃面的同時，他也稍微觀察了一下周圍。
這家面館本身不算大，面館內只擺了兩張四人座的大桌子與兩張兩人座的小桌子。但面館外面還零零散散的，擺着兩座和四座的桌子。若是全坐滿了人，兩個夥計怕是也不夠用。
因此吃飽了的牛大力往裏走，小袁見他吃完了面沒離開，以為他是來道謝的，直接就把人領到田小娥面前了。
牛大力看着眼前柔柔弱弱的小婦人，想到她方才好心的給自己面上加了顆蛋，一時憋紅了臉道謝。
田小娥忙擺手，也很不會應對這樣的事，方才牛大力的窘迫她看在眼裏，所以自作主張在面裏加了顆蛋。
其實不是什麽大事，所以被這麽鄭重其事的道謝，田小娥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了。
這時巡邏到這一片的邢捕頭，正打算過來吃碗面順便看一眼田小娥，沒想到竟然遠遠撞見這樣一幕。
邢捕頭看着支支吾吾面色漲得發紅的牛大力，危機感大起，以為這人同他一般都是田小娥的愛慕者，膽子大到正在當面表白心意！
他這幾日因為難民的事，難得有空來一趟，頂多就是吃碗面就要走了，沒想到居然被人鑽了空子。
緊趕慢趕的沖過去，才發現人家說的是：
“店家娘，您這還招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