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膩歪
這一次溫煜冉看清了,女孩身上的暗色是斑駁的血跡,衣服也已經變成了破破爛爛的布條,已經不再具備遮擋的作用,其下露出的肌膚也已經慘不忍睹,一把廚刀徹底貫穿了女孩的喉嚨。
“跑,別浪費時間跟她糾纏。”
千琅沒有片刻遲疑,立即拉着溫煜冉轉身向着另一個方向跑去:“到A棟之後路線已經恢複正常,我們距離鑰匙很近,不需要她的記憶帶路了。”
跟着千琅飛快地奔跑着,他們能聽見身後時不時傳來不成語句的嘶啞尖叫,不需要回頭,也能想象得到身後那個已然不成人形的女屍一直追趕着他們。
當跑到二樓的時候,溫煜冉聽見了一聲凄厲不甘的嘶吼,腳下的地板似乎也開始輕微地震動。強烈的壓迫感讓他想回頭去看一下後面的情況,卻被千琅制止:“別回頭,不要去看它,我們就快到了。”
千琅的體力自然不需要多言,溫煜冉雖然還做不到徒手爬三樓這種事,但體能在同齡中也是屬于比較好的,而呂弘言的體力就要差上一些,跑在落後幾步的地方。
這有點像是電影裏常常出現的橋段,主角一行人會在險境中奮力掙紮求生,最後在死亡已經無限接近的時候,千鈞一發地脫險,然後一同虛脫地坐在地方享受劫後餘生的感覺。
最開始溫煜冉确實曾認為這就是他們的會得到的結果,直到他又一次聽見後方傳來的慘叫。
這次他終于沒能控制住身體的條件反射,轉頭去看向身後。
那是什麽呢?很難形容其整體的形狀,就像是漫天蝗蟲那樣幾乎堵住了整個走廊,而組成這道屏障的并不是真的蝗蟲,而是一個個“人”。無數個殘缺不全的身體被粘連在一起,而在這道血腥殘酷的屏障最前方,呂弘言的身體已經被無數雙手撕扯開,噴湧而出的鮮血頃刻間染滿了地板與牆壁,因為距離的關系,甚至有幾滴血濺在了他的衣服上。
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離親眼見證一個人的死亡。
在回過頭的同時便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當溫煜冉意識到自己現在應該重新加快速度逃跑時,他整個人撞進了一個懷抱,并被捂住了眼睛。
“請把這些當成一個噩夢吧,沒有關系的……”
***
溫煜冉覺得自己做了一個特別長的噩夢,而在真正的睡夢裏,重溫其中的部分經歷時,一些當時感到奇怪的部分反而變得明了。
似乎那個叫苗雨琴的女孩當年也是與人結伴而行,而當她死在廁所的隔間裏時,她的同伴就站在不遠處哼着歌,對于隔間內的一切一無所知。在這之後,陪伴着那女孩的便一直都是已經死去的苗雨琴,門縫下看見的那只眼睛大概也是苗雨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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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畫面中一閃而過的那個死在職工宿舍的人,溫煜冉猜不出什麽,或許那也是她們的同伴之一。
而那幾張一直引導着他們紙條,到底是為了什麽而寫的?他實在不覺得那些人在職工宿舍中經歷的真如紙條中所言那樣有驚無險,如果是寫字條的人刻意說了謊,那目的是什麽?唱歌的那個女孩大概是活得最久的,姑且猜測她對這些靈異的東西有一定了解,也感知到了有東西在追趕她們,那麽這些紙條也許并不是為了聚集同伴,而是希望一旦有人真的看見紙條,會為了尋找下一張或是其他事情在路上耽擱更久的時間,以這些人為誘餌也許能拖慢“追逐者”的腳步。
當然,陰謀論還是傻白甜都不是他随便猜猜就能确定的,事實上在事情已經結束之後,他就算把所有的細節都搞清楚了也沒什麽用處。
思維混混沌沌地進展到這裏,他突然一愣。
事情結束了?怎麽結束的?!
一個激靈坐起身,溫煜冉睜開眼睛就看見千琅一臉無辜地跪在床邊的地上,姿勢特別标準端正,一看就像是練過的。他自己身上穿着睡衣,房間還是原來的房間,一點變化都沒有,沒有死人,沒有血。
簡直像是妻子一覺睡醒才發現丈夫還在跪搓衣板的場景。
他突然懷疑其實現在才是在做噩夢,不然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既視感。
“我跟你講這地板還沒擦,而且建國之後地板不準成精,所以它沒法給你洗褲子。”溫煜冉嚴肅地道,“順便好奇地問一下,你幹嘛了?”
“我看您睡得很熟,就順便幫您換了睡衣(*/ω\*)”
對方回答的重點抓得如此精準到位,溫煜冉縱容自己震驚了一秒鐘,然後拒絕接受這樣的答案:“我是問那時候你幹什麽了?我怎麽莫名其妙就睡着了?你先站起來再說。”
“對于剛剛接觸這類事物不久的人而言,親眼看見認識的人死亡是很過分的事,所以我覺得讓您暫且休息一下比較好。未經過您的同意擅自使用了萬象環佩,非常抱歉,請您責罰。”這一次并沒有立即聽從溫煜冉的話站起身,千琅還是跪得筆直,“我們已經離開巢穴,現在很安全,您可以放心。”
這是千琅第二次使用那個玉佩,溫煜冉這次沒看見他使用之後的狀态,但是這并不妨礙他猜測這給千琅的身體造成了多大的負擔。并且千琅的話讓他想起親眼看到的呂弘言死亡的畫面,下意識地蹙起眉。
“也許對現在的您而言有些困難,但是我希望您能慢慢接受這樣的現實,否則心理上或許會很難過。畢竟世界上死于非命的人非常多,這種事情不會是最後一次。”微微仰頭對上溫煜冉的視線,千琅聲音柔和而篤定地道,“即使真的習慣不了也沒關系,您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我會一直幫助您,直到為您獻上我的性命。”
雖然是白天,但拉着窗簾的房間內并不算明亮,略暗的光線給整個屋子都添上一抹暧昧的色彩。
同事的死亡讓溫煜冉意識到鬼怪的世界是多麽殘忍,也許之後他還會不止一次地見到這樣的場景,甚至可能他自己也會淪落到這樣凄慘的下場。與此同時千琅又是如此堅定執着,讓他覺得自己要是真的因此而抑郁惶恐,就像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一樣。
——太可怕了,現在的基佬都這麽喜歡甜言蜜語嗎?
“雖然說兩個男的說話這麽黏糊實在有點膩歪……”溫煜冉掀開被子,坐在床邊向千琅伸出一只手,“不過看在你又打怪又更衣這麽辛苦的份上,朕就不跟你計較了。”
千琅雙手握住溫煜冉伸過來的手,輕輕将其覆在臉頰,如虔誠的信徒面見神明一般。
“謝謝您。”
“……”溫煜冉沉默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實話實說,“不好意思,其實我是想拉你起來,不是給你膩歪的。我要去洗臉刷牙,你要是還沒陶醉夠可以拿枕頭湊合一下,我先撤了。”
說完,溫煜冉火急火燎地鑽進廁所,沒過一分鐘,又火急火燎地從廁所了跑出來,一邊手忙腳亂地拿衣服,一邊崩潰地大喊:“我靠都十點了,我又曠工了?!求求你下次定點喊我起床好不好!”
眼看着溫煜冉抱着一堆衣服又一次沖進廁所,千琅非常無辜地眨眨眼:“今天是設計造型順便試拍,我是負責拍攝的模特,我沒去的話他們也開不了工,而且我之前也已經打過電話了,所以您可以慢慢來。”
當被擠上牙膏的牙刷塞進嘴裏時,溫煜冉聽見千琅站在衛生間的門外說道:“雖然我并不想提及這樣的話題,但是我希望您提前做好心裏準備。您應該還記得我說過,被鬼殺死的人會被活着的普通人遺忘,所以不會有任何人記得您的那個同事。”
刷牙的動作一頓,溫煜冉壓下心底泛起的寒意,含糊不清地問:“可是這也太神奇了吧,就算人被忘了,可是不還有照片、随身用品這些東西在麽?怎麽能忘得幹幹淨淨?”
以前尹沐說過他最大的優點就是什麽鬧心事都不放在心上,天塌下來都能躺下當被蓋,現在他只希望自己這個優點還能繼續發揚下去,至少不要在被鬼掐死前得了抑郁症就好。
“在沒有人将死者記住的情況下照片會找不到,或者上的人會消失,就算這樣讓照片變得非常不自然,也很少有人能察覺異樣。當然,這些都不是絕對的,确實會有人看到死者留下的東西将其回想起來的事,不過一來這樣的例子不算多,二來也沒什麽意義。”
“鬼本來就是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東西,所以普通人的潛意識也會自動地拒絕将一些不自然的情況聯想到這方面。就算有見過鬼又僥幸沒死的人,把這些事說出來一般也沒人相信。”千琅靠在衛生間的門上,平靜地敘說着這些事實,“但您也不必因此太過緊張,畢竟一般情況下真正為惡的鬼其實不多,只不過您要特殊一點,所以碰見的頻率會比別人高上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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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處得久了,溫煜冉很自然地練就了一身本事,他已經可以自動過濾掉來自千琅的任何誇贊了因為就算他不小心絆了一下,都能被說得像是深謀遠慮地做了個體操動作一樣,就差沒挂個金牌了所以溫煜冉明白了千琅是怎樣的一個存在,大概就像左眼PS右眼美圖秀秀,腦子裏再連着一個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