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終)
整理涯山劍派舊事的小書童最津津樂道之逸聞,莫過于百年前打破壁壘跨入上界的虞掌門。
問原因麽?
說故事,自是跌宕起伏精彩環生、峰回路轉引人入勝的更妙。
這掌門也算得上一代傳奇人物。
據傳他出身貧寒,卻懷大氣運,被當年涯山劍主一眼相中提為內門弟子,後遭逢奇遇脫胎換骨,才能一路過關斬将把掌門之位收入囊中。
奇遇機緣一說委實玄奇莫測,氣運佳者多能逢兇化吉,而不佳者則有緣無分,落得不好反而求得屍骨無存的下場,而往往是後者占了九成。
可修士大多都堅信自己會是占少數的那一成,争先恐後蜂蝶撲花般捕風捉影亂跑一氣,幾乎将整個小世界翻了個底朝天。
是以有個長相好看帶着小童的男人詢問小常山所在,聽傳說長大的山民也不覺稀奇,還挺熱忱地給人引了一段路,原想送佛送到西直帶到小常山山麓,卻被男人三言兩語勸了回去。
這人面相和善,天庭飽滿,話也回得十分客氣有禮,但就有那麽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
他垂下眼,如睫覆昙花,左看右看都沾點溫純的佛性,言辭卻如聖命敕旨,教人不敢違抗。大抵就是仙神視凡人當有的姿态,再仁慈的眼梢也避免不了三分孤高。
雨霁天青,季春時節,泥裏風中已醞釀起孟夏的暖熱,山村酒旗不見招搖,被雨氣馴服後萎靡傍着墨青檐瓦,隔着淡白煙霧,俨然螓首低垂煙視媚行的美人。
男人看似不疾不徐行于林木,實以乾坤為方寸,叫後頭小童追得苦不堪言。這小童生得玉雪可愛,稚容讨喜,頭發卻仿及冠的書生用紅巾紮了個發髻定在腦瓜中央,套着件白衣,兩邊滾的黑繡因他疾行甩袖看不清紋樣。
“喂喂喂——長鴻,你歷劫那會本大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你你居然恩将仇報——”
長鴻上神頭也不回:“是鶴非雀,休得聒噪。”
這這這真是欺人太甚,啊呸,欺鶴太甚!
話雖如此,鶴大爺卻也是有意拉開幾丈遠。它喜煙火暖意,而侍奉的上神則如三十三重天上的冷清寒息所化,在他近側呆着能凍住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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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大爺不覺懷念起那個唠唠叨叨滿肚壞水的大常山靈,但轉而又覺沒什麽可懷念的。
僅僅是上神掏了把泥捏了個人樣,灌注似真實假的情,時候到了便是一攤泥水,還能以假亂真不成?
也就那小屁孩稀裏糊塗地信以為真,從不知所謂至死靡它也是上界人眼裏戲。
它呆呆自語道:“早曉得,我不該叫他小屁孩的……”
上神聞言淡淡道:“耽于既斷因果,難怪修為不增反減。”
鶴大爺面紅耳熱地噤了聲。
他眯起眼,深林中若隐若現的因果線糾結在小常山巅,末端幾不可覺地勾于尾指,欲斷未斷。推演出大致方位,他擡手收攏五指隔空一抓,山巅撲落落掉了些土,過了陣才有個裹了幾層泥的陶壇飛到跟前。
鶴大爺瞪大眼嘀嘀咕咕道:“這不是——”
那壇子被尖石刮了痕,本有破損,又叫人直接從山土裏拖出來見了天日,老骨架子都松垮了,啪得一記壽終正寝。酒水在陶片碎裂同時迸開,淅淅瀝瀝下了一回酒雨,有些漏進地下,有些沿溝壑四流。
鶴大爺腦門中招,一抹濕漉漉的,好奇不已地舔舔手,砸吧砸吧嘴:“唔……這個味兒,不是清水麽?”
長鴻靜着不動,手上的因果線卻仍未斷絕,他揮手将酒壇拼為原貌,順勢剝離表層的土。
鶴大爺看到上頭寫了很淺的幾行字,其中一行曰“唯願當歌對酒時”,還未讀畢,酒壇已再受摧折,粉碎得不可複原了。
那缥缈執着的因果線終從上神手上脫落,他在酒壇的殘骸邊守了一會,神色淡漠,若一尊精致而無溫的玉像。
鶴大爺不知打哪扒拉幾片紅絹,挖了個小洞,把餘下的粉末同衣片一并掃了進去。
上神望了望天色,道:“走罷。”
樹林裏恰時卷起一道微涼的風,将潮濕的山岚愁霧散了幹淨。
(完)
作者有話要說: 貌似本章字數有點少。
番外字母君3K特別贈送給壽星。
因為有人說虐,所以發個帶玻璃渣的糖。
和諧期間,我們的口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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