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講道理
世界上有太多不講道理的事,比如喜歡,比如早課要八點鐘起床,比如遲筠突然間很想吃糖炒栗子。
再比如遲筠莫名其妙地把無家可歸的葉望濘撿回了家,并且順便在路上買了一包糖炒栗子。
葉望濘進門的時候,妹妹最先湊過來圍着他嗅了一圈,好像沒認出來他似的,搖搖尾巴,又仰起頭走了。
“妹妹都不認識你了。”遲筠邊換鞋子,邊開葉望濘的玩笑。
遲筠換好了拖鞋,剛要往前走,卻忽然發覺葉望濘還沒進來,他別過頭去看,只見葉望濘眼睫低垂,正盯着地面上那塊新換的墊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幅樣子在遲筠看來就是滿心滿眼的失落,他忍不住轉過身,抱了抱葉望濘,說:“妹妹不記得你,我記得你。”
晚上他們兩個人一起坐在沙發上吃糖炒栗子,這家的栗子吃起來好麻煩,栗子殼難剝得很。遲筠又偏偏喜歡剝完一碗再吃,于是費勁剝了好久都沒吃到一顆完整的,最後幹脆不吃了,專心看綜藝節目。
葉望濘的注意力沒有在節目上,見遲筠懶得吃了,他便拿過栗子袋去剝。
可惜真的不太好剝,一顆完整的栗子仁都沒有。遲筠被投喂了好幾個掰得碎碎的栗子仁,終于不願意吃了:“我不吃了。”
“哦。”葉望濘停了手,委委屈屈地應了,自己吃碗裏稀碎的栗子仁。
遲筠有種自己欺負了葉望濘的內疚感,盡管這種內疚感冒出得毫無根據。
于是他便把投影儀關了,面朝葉望濘,葉望濘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問:“不看節目了嗎?”
完了,遲筠有點崩潰,怎麽葉望濘一露出這種可憐兮兮的樣子,他就覺得葉望濘好可憐好可愛好乖,又好想再逗逗他啊?
“不看了,”遲筠拍了拍沙發,讓葉望濘坐好,“我們聊聊吧?”
“好的。”葉望濘拘謹地坐好了,離遲筠很遠,幾乎是頂在沙發的另一端,看得遲筠有點想笑。
于是遲筠也真的笑出聲了,葉望濘的眼神有點濕漉漉的茫然,他好像搞不清楚遲筠為什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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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給我講講你高中的事嗎?”遲筠不逗他了,放輕了聲音問,“我都還不知道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裏。”
這個問題的答案葉望濘記得很清晰,他說:“在你的畫室。”
遲筠有點驚訝,又覺得是意料之中,他分明想了好多問題,一時間卻都混淆了:“你從那個時候就喜歡我了?這麽早熟?”
葉望濘好像對“早熟”兩個字的用法有點不滿,但還是很坦誠地點了點頭:“第一次見面還沒有,後來就喜歡你了。”
“哇,”遲筠托着下巴,他突然沒頭沒腦地說,“其實我上周去了一趟你高中,在學校的後牆看到有人刻字喜歡你。”
“嗯?”葉望濘大概沒有料到,他短暫地怔了一瞬,才緊張地反應過來解釋,“我不知道是誰……”
遲筠卻打斷了葉望濘沒說完的話,注視着他的眼睛說:“我的意思是,如果我高中的時候就遇見你,可能也會去後牆刻喜歡你。”
葉望濘怔怔地對上遲筠的眼睛,他好像是卸掉了發條的洋娃娃,漂亮天真,卻也對新世界感到困惑。
遲筠湊上去親了親洋娃娃的嘴唇,一股糖炒栗子味。
那天晚上遲筠聽說了好多來自葉望濘版本的故事,比如葉望濘控訴他只愛貓不愛狗的時候,遲筠花了好長時間,才想起來那只小狗,他解釋:“我沒有啊!小狗不能吃魚圓的,我第二天拿了罐頭去找它,發現它走了,還很失落來着。”
“是嗎?”葉望濘低聲呢喃,他的聲音又沉了下去,帶着點傷心的意味,“可是後來狗沒了。”
遲筠沒有問狗為什麽沒了,他有預感這并不是一個會令人愉悅的答案,于是他只好親了親葉望濘的嘴角,安慰葉望濘也許那只小狗被好心的人家收養了。
“你室友的事呢?”遲筠試圖開玩笑轉移他的注意力,“你和他們鬧掰了?”
葉望濘想了想,說:“沒有。”
“那是就這麽算了,得過且過?”
“算是吧。”
遲筠不太相信:“他們在背後那麽講你,按你的脾氣,居然會就這麽算了?”
葉望濘委委屈屈:“現在是法制社會,我又不是惡霸,怎麽說啊,給他們一人一千萬當封口費嗎?我又沒有一千萬。”
遲筠居然被葉望濘說服了,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我也沒有一千萬,”遲筠在被子下面找到葉望濘的手,與葉望濘十指相扣,自暴自棄道,“随便他們怎麽說。你不要在意就好了。”
“嗯,”葉望濘反扣住遲筠的手,“反正我只在乎你要不要我。”
明明是沒有開燈的夜晚,遲筠卻仿佛能夠看到葉望濘眼裏閃爍的光,他捏了捏葉望濘的手指,佯裝嘆口氣,說:“不要怎麽辦?還能退貨嗎?”
葉望濘沒說能,也沒說不能,他只是握緊了遲筠的手,像是真的怕遲筠反悔退貨了一樣。
兩個人面對面沉默了幾秒,遲筠重新開口道:“你下巴上的劃傷,是你媽媽劃的嗎?”
葉望濘的睫毛顫了一下,他沒有回答,但遲筠已經知曉了答案。
“笨死了,”遲筠用手指在葉望濘的創立貼旁邊點了點,嘀咕着說,“我又沒有催你出櫃……”
葉望濘說:“是我想的。”
遲筠不想搭理葉望濘了,可一對上葉望濘的眼神,又不忍心了:“誰說一定要見你父母了,朋友也可以啊。”
或者你講給我聽,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點,遲筠在心裏說。
葉望濘卻當真了,他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我好像沒有什麽朋友。”
遲筠又卡殼了,他無奈地想說點什麽,可是一看到葉望濘認真的表情,又說不出了,最後只好拍了拍他的手臂,說:“那我帶你去見我的朋友。”
葉望濘說“好”,他還說了很多事,大多都是無意義的自白,遲筠打起精神聽了一會兒,忘記了是在什麽時候暈暈乎乎地睡着了。
後半夜下了一場秋雨,遲筠忘記了關窗戶,有細細碎碎的雨飄進來,他縮在葉望濘懷裏,卻一點都不覺得冷。
遲筠借着投進室內的月光,忍不住吻了吻葉望濘的側臉,然後又在昏昏沉沉,卻讓人安心的雨滴聲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