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不吃杭椒
臨近期末周,遲筠也開始忙碌了起來,他既要準備參展作品最後的收尾,又要應付下周開始的公共課,和随即而來的專業課考試,因此同葉望濘在微信上的交流頻率也明顯降低了。
葉望濘倒是空閑得很,完全不像是一個即将要期末考了的大學生。遲筠回得慢,他也不介意,反倒自娛自樂地天天發來早午晚安,每天三次,比打卡還準時。
早課是中外美術史,教授是位三十出頭的女性,姓廖,中央美院油畫系出身,是前兩年剛來東大的,授課的方式和內容別具一格,吸引了不少外系的學生來聽課。
這次的展覽,也是廖教授內部推薦他參加的。
廖教授的課,遲筠是向來不敢怠慢的,他起了個早,匆匆趕去占位置。
好在是早課,來旁聽的外系學生不多,遲筠占到了個前兩排的位置,安安穩穩地坐下了。
課後,遲筠本來想找廖教授主動說說作品進展,卻晚了一步,有兩個女孩先去了講臺旁,向廖教授讨教上課時講起的巴比松畫派。
他見狀無法,只好又在第一排的座位坐下了。
下節課是思修,在綜合樓,遲筠估計着過去需要的時間,時不時地擡頭看看表。
廖教授一擡頭,看見遲筠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和旁邊的學生說了句稍等,又喚他:“遲筠?”
遲筠繞過第一排的桌椅,走到講臺前面,恭恭敬敬道:“廖教授。”
“作品進展如何?”廖教授知道他想講什麽,率先開口詢問了一句。
“已經到收尾的階段了,”遲筠拿了手機,翻開相冊裏的細節照片給她看,“等您哪天得了空,我拿給您再看看?”
廖教授瞧了瞧,眉眼舒展開了,贊許地點點頭:“還可以再深入一下,摳摳細節。”
遲筠知道這是基本肯定了的意思,也不矜傲,謙遜地應了下來。
藝術樓到綜合樓的距離不近,饒是遲筠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幾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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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遲筠運氣好,他到門口的時候,教授才剛開始點名。
遲筠從後門小心翼翼地溜了進去,環顧一圈,發現窦航坐在後排,旁邊還有個空着的位置,就趕緊坐了過去。
窦航見他坐過來,推來一個塑料袋,問:“吃早餐嗎?我女朋友給我帶的。”
遲筠和窦航的關系不算遠,但又不像和周宸樂那麽近,他們滿打滿算當了兩年的室友。後來搬了宿舍,窦航因為想和女朋友一起住,就先搬了出去,再然後,遲筠因為和賴亦鳴相處不來,也搬出去了。
遲筠猶豫了一下,怕一會兒低血糖,還是接了過來:“謝謝啊。”
窦航擺擺手:“這有什麽的。”
袋子裏是熱乎乎的麻薯團和牛肉鍋貼,一拆開袋子,香氣撲鼻。
遲筠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吃,于是把早餐袋子放到了桌子下面,趁着教授去調PPT,才低頭嗷嗚咬一口,再鼓着腮幫子擡起頭,嚴肅地盯着板書,一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窦航看他吃得都累,忍着笑說:“你拿上來吧,這個教授不管,他開學時候就說過。”
遲筠搖了搖頭,費勁地把黏人的麻薯咽了下去,含糊地說:“有女朋友真好。”
窦航說:“你也可以去找一個啊。”
遲筠斜了他一眼,沒說話,窦航倒先笑起來了,他突然想起來了什麽似的,壓低了聲音問:“你暑假回家住嗎?”
遲筠是冶城本地人,家在市中心和近郊還有幾套房子,不過他通常懶得折騰,便不确定地回答:“應該偶爾回吧。”
窦航想了想,又問:“那你願不願意多個室友分攤房租啊?我有個同學,想暑假留這邊實習,讓我幫着找房子問問。”
遲筠“啊”了一聲,委婉地拒絕道:“男生嗎?你也知道我的情況,不方便吧?”
“你什麽情況啊?”窦航明知故問,又樂了,“我們直男沒那麽自作多情的,放心吧。”
遲筠沒有了拒絕的理由,他摸着熱乎乎的袋子,有點後悔了,吃人家的嘴短,果不其然。
窦航趁熱打鐵:“我跟他特熟,這人做飯也好吃,愛幹淨,絕對好相處。”
遲筠扯起嘴角笑了笑,幹巴巴地勉強答應了:“好的。”
也就兩個月,他心一橫,萬一新室友真是周宸樂那種好相處的,一起住倒也沒什麽不好。
思修課結束後,遲筠和窦航往樓下走,他下午沒課了,準備回家繼續磨一磨參展的作品。
走到二樓的時候,卻沒法繼續下去了,走廊裏圍了一群學生,要想下樓,還得貼着邊走。
窦航以為是什麽排隊領東西的活動,也躍躍欲試跟着往前擠,遲筠沒動,就在原地等他。
過了一會兒,窦航又擠回來了,興致缺缺道:“沒勁兒,有人堵門口告白呢。”
遲筠對這種戲碼沒興趣,他貼着牆壁往下走,随口問了一句:“誰和誰啊?”
窦航說了個名字,遲筠沒聽過,于是窦航補充道:“英語系花,把葉望濘堵教室門口了。”
遲筠忽然停下了,一只腳還懸在半空,要下不下的。
“怎麽了?”窦航問他。
“我也想看看。”遲筠過了半晌,才擠出來一句。
好奇心人人皆有,不過窦航沒想到的是,向來對別人漠不關心的遲筠,原來也有一顆愛圍觀熱鬧的心。
他剛擠出來沒多久,又拉了個拖油瓶遲筠,擠回風暴中心了。
系花和葉望濘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不像告白,像對峙。
系花說:“為什麽?可以給我一個正常點的理由嗎?”
葉望濘說:“我說了,因為我不吃杭椒,和你沒有共同語言。”
系花說:“誰說我們春城人都吃杭椒的,我可以為了你不吃啊!”
葉望濘說:“你不要勉強自己。”
系花說:“我偏要勉強!”
窦航聽得雲裏霧裏,覺得這兩個人都不像什麽正常人,還挺配的。
他轉臉一看,遲筠倒是抱着胳膊,看熱鬧看得很開心。
葉望濘大概是說累了,深吸了一口氣,一偏頭。
視線正好和幸災樂禍看熱鬧的遲筠對上了。
遲筠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聽見葉望濘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學長,你來還我紙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