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偶陣雨
遲筠回到宿舍的時候,周宸樂正趴在上鋪背對着門打游戲,沒注意到他進來了。
賴亦鳴倒是看見遲筠了,他從鼻子裏哼哼了兩聲,沒搭理遲筠,繼續伏在桌子上寫他的有機作業。
“小遲,回來啦?”周宸樂一扭頭,才發現遲筠站在門口,趕緊從上鋪爬了下來。
“嗯,我回來拿書,等下還有課,”遲筠把手裏的煲仔飯袋子遞給周宸樂,“你趁熱吃吧。”
“哎,”周宸樂美滋滋地接了過去,“我給你轉微……”
“能別在宿舍裏吃東西嗎?”賴亦鳴陰陽怪氣地張口打斷了他,“一股味兒的。”
周宸樂掰開筷子的手沒停頓,他直接夾了一筷子香菇塞進嘴裏:“小遲,我怎麽好像聽見豬叫喚了?還哼唧呢。”
遲筠用餘光瞄了一眼氣得臉色鐵青的賴亦鳴,打了個圓場:“我把窗戶打開吧,好像有點熱。”
賴亦鳴沒說話,他也不寫作業了,把筆往桌子上一扔,轉身摔門出去了。
門被摔得砰砰作響,遲筠過去把門關上了,才對周宸樂說:“你和他較什麽勁呢?”
“沒較勁,”周宸樂一臉郁悶,口齒不清地回答,“這人真的有毛病。要我說,你上學期丢東西那會兒就該跟導員舉報他,這學期也不至于因為他還要搬出去住了。”
遲筠正在低頭回Bowen微信,他還不确定對方是不是葉望濘本人,對方發了個Hi和表情包,他就客客氣氣地回了句你好。
“沒證據,也不一定是賴亦鳴偷的。”遲筠說。
“那怎麽解釋你剛丢完東西,他就突然有錢請學生會吃飯了?”周宸樂邊吃邊吐槽,“上次窦航回來午休也是,他就會給別人甩臉色看,也不知道我們哪兒得罪他了……”
遲筠一心二用,一邊聽周宸樂吐槽,偶爾應幾句,一邊和Bowen發微信。
Bowen問他:你是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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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筠回了個嗯,又試探性地問:你也是嗎?
Bowen發來了個微笑的表情,回:當然,我頭像的那張照片就是我。
遲筠點開了他的頭像,把照片雙擊放大,重新端詳了一遍。
照片大概是近兩年拍的,和現在的葉望濘整體差別不大,照片裏的他穿了件白T恤,臉很臭地直視着鏡頭擺了個剪刀手。
Bowen,不,現在可以改口叫葉望濘了,他又發來了一條微信:不是說不好意思嗎,怎麽突然又加我了?
遲筠想了一會兒,回複了一句:也許,是因為真的很有緣?
“小遲,”周宸樂忽然叫他,“你笑什麽呢?”
遲筠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笑了。
“沒事,”他轉移了話題,“不然你還是搬出來吧,來和我一起住。”
周宸樂一副恹恹的表情:“算了,你家房租太貴了,我還是先撐過這學期,等下學期再看看調寝吧。”
“不收你錢,”遲筠沒在意,“本來就是兩室一廳,你一間,我一間,正好。”
周宸樂糾結了一下,最後還是艱難地拒絕了:“還是下學期再說吧,這學期都是早課,我怕住校外起不來再遲到。”
遲筠去抽屜裏找下午要帶的書,回頭道:“主要原因還是你起不來吧?”
周宸樂嘿嘿笑了兩聲,又裝作老成地嘆了口氣:“我看你真是人傻錢多的傻白甜,五千塊的房子給免費住,以後被人騙了肯定還要幫人數錢。”
“讓你住你還要罵我,”遲筠拿書拍了他一下,又看看時間,“快上課了,我先走了啊。”
“走吧,記得帶傘,”周宸樂指了指挂在門口的傘,“下午有偶陣雨。”
積蓄了好久的時陰時晴,總算是下雨了,臨下課之前,忽然襲來的積雨雲遮住了天幕,有幾滴雨蜿蜒滾落,再砸在窗戶上。
葉望濘問遲筠在做什麽,遲筠回答了一句上課,還沒等他回,臺上的教授就适時地宣布了下課。
于是遲筠又補充了一句:現在下課了。
葉望濘也同時很有默契地發來了一句:我也是。
遲筠撐起傘,逆着人群朝西門的方向走。有幾滴雨打在他的手臂上,濕漉漉的,帶着絲絲涼意。
租的房子在學校附近,靠近西門,後身是一片住宅區,除了在外面租房子住和乘公車走讀的學生,向來很少有人走。
雨比剛才在教室時下得更大,遲筠耳邊有簌簌的風聲,和淅瀝的雨聲。
他加快了腳步,兩步并作一步地小跑起來,卻在即将轉角的地方忽然停了下來。
不遠處,葉望濘握着傘柄,蹲在地上,他只露出了一半側臉,似乎在很專注地看着什麽。
遲筠走近了兩步,才發現,被遮住的傘下還有只正在吃罐頭的小橘貓。
“小橘?”遲筠喊它。
小橘只顧着吃得吧唧吧唧,沒空理他。
倒是葉望濘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遲筠和葉望濘對視了幾秒,剛想打招呼,小橘卻已經吃完他勺子上的罐頭肉了,又拿毛絨絨的頭往罐頭裏拱。
葉望濘低頭,垂下眼睫,繼續舀了一勺喂它。
“大橘呢?”遲筠又往前走了兩步,見忙着吃的小橘沒有要躲的意思,才順理成章地在葉望濘身邊蹲下了,“它怎麽自己跑出來了?”
大橘是東大裏的一只流浪貓,仗着圓滾滾的可愛體型和愛撒嬌的性格,每天投喂不愁,還被不少學生拍下來做成了表情包發在網上,幾乎可以稱作是東大的吉祥物之一。
只是一個寒假過完,再返校的時候,大橘身邊卻突然多了一只小橘。于是有學生代表出面,帶大橘去做了絕育,而小橘還不滿三個月,就暫時先擱置了。
“不知道,”葉望濘說,“我也是偶然看見它的。”
“你是不是自己貪玩,找不到媽媽了?”遲筠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小橘額前的絨毛。
小橘被人打斷了吃飯,有些不滿,磨牙似的咬了一口他的手指,不重。
遲筠縮回了手,在一旁看葉望濘喂小橘,看着看着,忽然冒出來一句:“你也喂巅峰的罐頭啊?”
葉望濘的動作慢條斯理:“嗯。”
“我家貓也喜歡吃這個牌子,”遲筠撐着下巴,說,“好多人不懂,以為貓什麽都能吃,有的還帶來面包和火腿來喂,其實貓攝入糖和鹽太多不好……”
葉望濘很安靜地聽他說,手上喂食的動作卻沒有停下。
“不好意思啊,”遲筠發覺自己好像說得太多了,他眨了眨眼,“我是不是話太多了?”
遲筠不是會對不熟悉的人話多的性格,或許是因為他也養了一只藍白英短,一提起貓的話題,難免多說了幾句。
又或許是一天見到了葉望濘兩次,讓他聯想到了私信裏的那句有緣,過于飄飄然了。
“沒有。”葉望濘正好喂完了小橘最後一口,他站起身,把喂罐頭的一次性勺子扔進一旁的垃圾箱裏。
“那就好,”遲筠也跟着站起了身,他偷偷朝還在舔毛的小橘擺了擺手,又向葉望濘道別,“那我走啦,拜拜……”
葉望濘卻說:“你能送我回去嗎?”
“啊?”遲筠愣了一下,他看看葉望濘的傘,又看看葉望濘,慌張地補充,“你不是有傘嗎?”
葉望濘面色不變,他弓下背,把雨傘籠罩在了小橘的上方,然後直起了身。
“現在沒有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