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初雪
江絡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絨服。
她從來不會在吃穿用度上委屈自己, 這件羽絨服同樣是大牌新款，獨屬于高奢的精致設計被她這個衣架子一襯，站在雪地上也有種拍時尚大片的氣質。
但是地上那對亂七八糟的腳印卻完全打破了這種假象。
路中間已經被人踩過, 江絡專門找到路邊草叢裏學還白白軟軟的地方下腳, 雪地靴踩出的腳印這裏一片那裏一片, 像是什麽小動物在上面跑過一樣, 和她本人完全不符的俏皮可愛。
江絡好多好多年沒見過大雪——上個世界一直在金陵, 上上個世界的未來廢土，天空中飄的永遠是會把人呼吸道灼傷的黑灰。一時玩心起來, 沒想到就這麽被宿容看見了。
帽子上松軟的絨毛遮住了她有些泛紅的臉：“宿導師早。”
宿容低頭看着她, 說：“好久沒見到你了。”
江絡說：“因為我去了vocal組，是崔曉冰老師帶着的。”
vocal組完全沒有舞蹈動作, 當然遇不見舞蹈導師宿容。
宿容也就是随口一說，沒想到她還認真解釋，愣怔了一下才說：“你要去練習室嗎？”
江絡點頭，宿容正好同路，便幹脆一起走。
江絡跟在宿容身後，盯着他在路上留下的腳印看。
腳印比她的大上一圈, 她踩在上面不會留下任何印記。于是兩行腳印最終并在了一起, 變成了彎彎曲曲的一條。
過了好久江絡開口：“宿導師，您的官司怎麽樣了？”
宿容低下頭看她，江絡搓着手, 冷得有些抖。
她這破身體, 運動量不能過大, 不按時吃飯就胃疼，怕冷又畏寒，穿多少衣服都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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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算順利。”宿容說。
江絡“哦”了一聲, 沒再說話。一路上都很安靜，但是并不讓人覺得尴尬。
宿容用餘光看着她，小姑娘乖乖巧巧地在他身邊走着，鼻尖通紅。
明明是一張漂亮到和人有距離感的臉，但是大概是絨毛太過柔軟，可愛得像是只把自己裹在絨毯裏的兔子。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暖手寶的內芯，遞給她：“冷嗎？”
江絡眨了下眼睛，接了過去：“謝謝宿導師。”
內芯被他捂過，現在正是最暖和的時候，她攥着，手心都開始發燙，一回頭，撞上他的眼神。
目光沉沉，直盯着她。
江絡呼吸急促了幾下，莫名就有些慌張，正好到了練習樓外：“那宿導師，我先去練習了。”
到練習室，蕭妙看到她吃了一驚：“你跑過來的？怎麽喘這麽厲害。”
“沒什麽。”江絡跟逃一樣走得飛快，脫下了羽絨服，縮在練習室角落出神。
系統：【剛才那不是宿主金句裏所謂“攻略有戲”的眼神？】
江絡：【我什麽都沒幹啊，他這麽看我幹嘛？】
她故意忽略自己心中那一點點小小的雀躍。
都回到初始世界了，她只是想刷刷宿容好感度，可不想再把自己搭進去。
……大概。
《閃耀吧！少女》開播以來人氣一路上升，節目組看着時機差不多，開始給練習生們安排通告。
除了常規的給代言商爸爸宣傳之外，其中上位圈的練習生大多得到了更多個人資源。
江絡拍完冠名商的宣傳短片回來，導演組通知她：“你把你們組那幾個，還有周盼叫過來。”
江絡應聲，把人叫過來，發覺排名前十五的練習生都在這了。
練習生們面面相觑：“導演組找我們幹什麽啊？”
“這麽突然，不會是什麽壞事吧，好吓人。”
導演賣了好一會關子，才說：“別緊張，找你們來是通知你們一句，節目組已經和藍果衛視商談好，這周五讓你們去錄制《歡樂一家人》。”
練習生們呆滞一秒，然後場面瞬間爆炸。
“導演你真的沒騙我？《歡樂一家人》？範洪老師主持的那個？”
“我的天，我從小就看這個節目，完全沒想到有一天也能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就算不能出道我現在也滿足了，我可是範老師的超級粉絲！”
《歡樂一家人》是在藍果衛視上星的國民級周播綜藝，開播以來已經十幾年，收視率一直居高不下，主持人範洪更是國民度最高的主持人之一，提到“主持人”，很多人腦袋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閃女》雖說現在熱度很高，但到底是網綜，國民度遠遠不夠。而能上這個節目的，一般都是小有熱度的藝人，練習生們沒想到有這麽好的機遇，受寵若驚。
導演說：“這次其實本來是你們宿導師和韓露導師的個人資源，但是宿導師開口說要把你們帶去，你們可得好好謝謝他。”
這種老牌綜藝很會查看風向，宿容打了一個翻身仗之後，趁着熱度正高，迅速邀請他參加節目。至于這些練習生，反正多她們不多，跟《閃女》節目組協商之後，同意讓她們去個半場，刷刷國民度。
練習生們連連點頭。
江絡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察覺到華點：“為什麽韓露也在？”
周盼說：“《歡樂一家人》做了這麽久，都是老油條了，想請宿導師又怕得罪謝氏，幹脆搞《閃女》主題，把自己脫出去。”
她到底是極光娛樂千金，平時耳濡目染，分析的頭頭是道。
《歡樂一家人》想兩邊讨好，嘉賓本人卻是各有心思。
錄制當天，導演組為練習生們提供大巴，将他們送去機場。大巴停在攝制組外，上去的時候為了一群蹲守的站姐、粉絲。寧梓潼作為中上位圈裏人氣相對較低的，豔羨道：“你們粉絲都好多啊。”
“不是我們，這裏面一大半都是絡哥粉絲吧。”
蕭妙拉開一點車簾，偷偷往外看。不少粉絲手裏都舉着印着江絡照片和“精靈公主江絡”“奶糖妹妹江絡”字樣的手幅，還有人舉着個大紙板，用好誇張的字體寫道：“妹妹看看漿果吧！”。
蕭妙：“那是你粉絲名？”
“什麽？”
江絡好久沒上網沖浪，還是周盼解釋：“你怎麽都不關注一下這些？之前你粉絲投了票，說是這個名字裏又有你名字諧音，又能和‘精靈公主’搭邊，就選了這個。”
攝制組所在城市地方偏僻，上飛機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麽。
結果到了藍果衛視所在的A省，一出登機口，就聽到震耳欲聾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各方位注意，妹妹們下飛機了！”
“江絡看看姐姐吧，我可是專門坐了五小時火車過來的！”
“周盼笑一笑啊！看鏡頭！”
練習生們這是頭一次出養豬場，之前在廠裏接觸不到外面，這是她們第一次确切認識到自己人氣。
諾大的飛機場裏擠滿了人，人頭攢動，視覺效果仿佛喪屍圍城。
雖說有工作人員護着，一路走得也非常艱難，不少粉絲擠過來拍照。
“絡哥，”蕭妙一手搭在江絡肩上，悲壯地看着她，“是時候發揮你的作用了，去吧皮卡丘！”
江絡毫無招架之力，被練習生們聯合推到最前。
她人氣最高，這裏面一半都是她的粉絲，看見她的臉都瘋了，顧不上堵後面練習生，“嘩啦啦”地都往前面湧去。
靠着江絡在前面開路，終于成功脫離“喪屍群”，登上去往攝影棚的大巴。
兩位導師特意和她們錯開航班，早已到了拍攝地點。
韓露化着妝，一邊笑嘻嘻地問宿容：“宿容，你覺得這兩個口紅，哪個顏色好看呀？”
宿容刷着手機，看都沒看一眼：“都一樣。”
韓露癟癟嘴，心想這人怎麽這麽不解風情，正想着怎麽引起他的注意，練習生們到了。
真礙事。
韓露翻了個白眼，擺出導師架子：“別東看西看的，一副沒見識樣子，趕緊去化妝彩排。”
旁邊幾個工作人員看她這副耍大牌模樣，嗤之以鼻。
“還以為自己多牛逼？照我說，等節目結束，這些練習生說不定咖位馬上超過她。”
“她也就能得意這麽一會了，說不定過段時間，謝氏都……”
她們互相看看，心照不宣。
《歡樂一家人》是室內游戲綜藝，彩排時間長，練習生們上場時已經快晚上十一點。
現場觀衆除了小部分粉絲，大多是當地路人，半場過去已經昏昏欲睡。
就在這時，練習生們上臺。
她們排練時間不夠，表演的是最熟悉的主題曲《pick me》。
副歌一出，現場觀衆一下子醒了神。
“站在中間的那個妹妹叫什麽？長得也太好了吧！”
“跳得也特別好，她們參加的是什麽節目來着？我突然有興趣了。”
旁邊零散一兩個絡粉趁機賣安利：“是長安影視獨播的《閃耀吧！少女》，站在中間的叫江絡，人氣賊高，入股不虧！”
這期《歡樂一家人》播出後，不少平時不看網綜的路人都《閃女》産生興趣。
人都是看臉的動物。唱唱跳跳可能看不懂，臉好看總不會認錯。
——純路人，我媽平時只在藍果臺看大媽劇，之前洗碗的時候順便看了段《歡樂》，不停跟我說這個什麽絡長得太太太好看，還問我哪裏能看到她的節目。
——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媽媽，我媽會玩微博，了解之後天天跟我說江絡多麽多麽不容易，讓我學學她。我：媽你看看我的臉，像是能學她的樣子嗎？
——難不成江絡在成為宅男女神之後，又要變成新一屆國民閨女？
——絡粉臉未免太大，還國民閨女呢，一個高中都沒畢業的辍學咖，哪個世界的家長會喜歡？
娛樂圈普遍學歷低，對于新一代流量，網友普遍抱有“勸學”态度。
主題曲打歌（宣傳歌曲）完畢，練習生們坐到節目組指定位置上，主持人範洪對着鏡頭cue流程：“下面我們要進行的環節是——記憶力大考驗！”
範洪介紹道：“練習生和導師随即分成三組，需記住兩個六位數，進行‘聽歌識曲’游戲後将兩個數字相乘，得出正确答案的小組獲勝。”
“排名第一的組可以得到計算器，排名第二的得到算盤，第三的——什麽都沒有。”
練習生們紛紛哀嚎：“怎麽辦，我根本不會用算盤啊!”
“那也比什麽都沒有好，六位數的乘法怎麽算啊？”
——節目組未免太不幹人事，第一名還好，後兩組妹妹豈不是只能瞎猜？
——呵呵，現在娛樂圈真是絕了，算盤小學就會教的吧，竟然不會？
——上面的，畢竟娛樂圈大部分人都是“九年義務教育漏網之魚”，怎麽能怪她們呢。
——別的不知道，絡粉不是很喜歡給江絡艹聰明人設？我只想看到江絡翻車。
——她雖然是假千金，但上高中前也是江家人，說不定高中都不是自己考進去的。
——高中辍學咖，說不定智商都不怎麽高，漂亮廢物罷了。
江絡粉絲一騎絕塵，黑子也一騎絕塵。
抽完簽一對，好巧不巧，江絡和兩位導師，以及周盼、寧梓潼一組。
後兩個她知道，平時壓根不怎麽聽歌。
江絡以前還偶爾聽歌，但是在快穿世界折騰了二十八年，早忘光了。
至于兩位導師——
韓露嬌滴滴地說：“我在棒國待了幾年，好久沒聽中文歌，要是輸了怎麽辦”
她眨着沾了假睫毛的眼睛看着宿容，滿以為能得到一句安慰什麽的。
結果安慰沒有，就聽江絡涼涼道：“那韓導師，你不應該求神拜佛千萬要抽到棒文歌，而不是在這杞人憂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