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綱君?”京打開落地窗門,外頭的熱氣撲面而來,與客廳內的涼爽形成對比,她側過身,“快點進來吧。”
言綱依言入內,雖然身體化為了實體,但衣物之類的只要他一念之間就可以消失或出現,所以他不需要正正經經脫鞋。他被招待坐到沙發上,京詢問他要飲料還是茶,他只是搖搖頭,凝望着她。
京坐在他的對面,淺笑着問:“綱君,怎麽突然就來了?”
“想見你,所以就來了。”他直白道。
京微微睜大雙眼,旋即輕笑出聲。兩人對視良久,她忽然想到什麽般走上樓去,很快她又下來了,向言綱說:“吶,綱君,要不要和我一起出門?正好再等一等光線就弱下來了。”
言綱起身,小弧度地點頭。
不久後外頭光線果然弱了下來,兩人便相伴着走出門。走到一處,京的腳步微微一頓,偏過頭來詢問他要不要吃刨冰。言綱順着她方才的視線方向看去,一家排着隊伍的刨冰店就在前方,看樣子很受歡迎。
“那家店我挺喜歡的呢。”京微笑着說,“在這裏等一等,我去買吧。”
言綱雙眉微攏,握住才走出一步的她的手腕,說:“我來,你在這裏等。”
他的表情告訴她,他是認真的(雖然他看起來一直都是這個表情),京便拿出錢交到他的手上。言綱收了錢,站到了隊伍的最後面,前方長長的隊伍告訴他要花不少時間,他收回目光,轉而落在自己的手上。
細膩皮膚的觸感似乎還殘留在他的手上,即使比他大上十歲,女子的手腕還是讓他覺得仿佛一用力就會碎的纖細柔弱,他收攏手掌。
終于買到了刨冰,言綱拿着兩份視線一轉,走到京選的位置坐下。京道謝一聲,和他一起開動。刨冰一入口,仿佛暑氣因此一掃而光似的,讓人感覺到全身涼爽。
京懷念地微眯起雙眼,闊別已久的味道讓她仿佛回到學生時代,她看向身旁的少年,他一口一口慢慢地送入口中,沉穩冷靜的模樣。
“綱君,嘴邊沾上醬汁喽。”她莞爾一笑,不等他反應過來,她就自然而然拿出手帕替他拭去,“嗯,這樣就幹淨了呢。”
握着勺子的少年注視着她片刻,随即撇過臉去,然而褐發下露出的耳根卻悄悄染上粉色,還是一樣的無表情,但加上這個反應,讓他瞧起來比之前更像是一個少年。
“吶,綱君,讓我嘗一嘗你的那份好嗎?”
Advertisement
言綱動作一頓,遲疑片刻,他把刨冰往她那邊推了推。京吃了一勺,然後就把自己的那份也往他那邊推了推。言綱起初沒有反應,直到她催促了他一下後他才意識到她的意圖。他似乎終于忍不住般看了她一眼,但她微笑的表情明明确确告訴他,她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她很認真。
“真的要讓我…?”他問,語氣中難得透露出許些動搖。
京全然沒察覺到他的遲疑與動搖,笑着點頭。
言綱忽然記起之前綱吉對她說的話,現在他覺得那句話是錯誤的。無論看上去怎麽改變了,但實際上她還是如此……天然。
“不用了。”他最終還是拒絕了。
幸好京沒有再勉強他,只是似乎覺得很可惜,導致的結果是言綱不發一言地加快速度。
刨冰吃過後兩人慢慢散步在道路上,天上被雲遮擋住太陽漸漸露出,光線灑落一地,但很快被厚厚的雲層遮蓋過去。兩人之間沒有對話,只是這麽靜靜步行着,直到遇上了一個人,他們之間的氣氛才忽然一變。
黑色外套上別着風紀袖章,黑發少年走在前方,一大堆梳着飛機頭、似乎是不良的少年們跟在後方,浩浩蕩蕩。
一轉彎,言綱和京就這麽和他們面對面遇上了。
雲雀停住腳步,後方的人自動停步,他的視線在對面的兩人身上一轉,與言鋼對上視線。京剛想要喚他,身邊的言綱的舉動卻讓她困惑,只見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全身的氣息悄然改變。
京看見情緒從不輕易波動的雲雀目光中有冷光閃現,她和他相處這麽多年,一下子就看出那是什麽意思。她想了想,反手握住了言綱的手,他微移視線看向她,她對雲雀微微一笑:“早上好,雲雀前輩,在巡邏嗎?”
雲雀淡淡瞥她一眼,而言綱察覺到他身邊的冷氣似乎有所收斂。
“接下來還要巡邏很久嗎?”
“……或許吧。”他風輕雲淡地說。
“那可不要忘記吃午飯。”她柔聲說,“一到這個時候,你總是會忘記,這樣對身體不好。”
兩個少年的眼神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許久,雲雀收回視線,率領着衆多屬下繼續前進,恰在此時,交叉路口的另一個道路上出現一位褐發少年,他瞥了他一眼,那個少年被這個陣勢驚到而退後了一步,面部表情極為豐富,與在女子身邊的人給人的感覺相差甚大。
雲雀在與言綱擦肩而過時,兩人的視線有剎那的交集,随後錯開視線,時間短暫得讓別人發覺不了。
直到隊伍走遠了,綱吉才放下心來,快跑到他們面前,有些氣喘着說:“總、總算找到你了!”
言綱卻轉看向京,京依舊微笑着,沒有絲毫驚訝或意外,他問:“你早就知道了?”
但她看起來有些疑惑。
“他們認為我和他是不同的人,在你看來也是一樣嗎?”
京微微偏頭。
等不到她的回答,他又緊接着問:“那麽,在你看來,我是綱吉,還是言綱?你認為哪一個才是‘我’?而你……又會選擇哪一個作為你的‘綱君’?”
言綱的問題或許在外人聽來十分莫名其妙,像是一個繞口令一樣讓人疑惑。但是綱吉卻知道他問的是什麽,又是什麽意思,他愣然看着那個與自己簡直一模一樣的少年,心情一時有些複雜。
在綱吉看來,雖然知道眼前這個少年就是他的一部分,但是他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卻又讓他無法堅決認為他只是一團死氣。
目光移向京的時候,綱吉忽然有些緊張,比起看起來比他沉穩許多的言綱,他就顯得十分廢材,而言綱又問出這麽敏感的問題…
明眼人都看得出言綱比他強,如果是他自己,他也會希望這樣的言綱就是綱吉吧。可是理智上明白,感情上卻無法接受,即使他十分有自知之明,然而即将做出評斷的是他喜歡的人(十年後),他現在就像是等待着法官評定有罪無罪的人,每一秒都坐立難安。
兩個少年都目不轉睛地看過來,一個看不出情緒,一個把不安表現在臉上,同樣的臉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那不是很簡單嗎?”她莞爾一笑。
兩個少年不約而同雙眼一黯。
“——因為無論哪一個,在我眼裏,都只是綱君。”
出乎意料的話語自她的口中說出,綱君睜大雙眼,言綱凝視不動,京走到他們的面前,分別拉起他們的各一只手,她将它們交疊在一起,淺笑着說:“笨拙腼腆的綱君,沉穩冷靜的綱君,組合在一起才是我認識的綱君,少了哪一種,就不是了。”
“所以又有什麽好問的呢,綱君就是綱君——溫柔、善良、保護着大家的、非常可靠帥氣的綱君啊。”
長發女子擡起溫柔如水的眸子,笑意溫淺,宛如春日暖陽。
言綱忽然輕吸一口氣,掙開了她的手,稍稍上前一步,然後……張開雙臂擁抱住了她。
“…咦咦咦?!”綱君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京一只手還握着綱吉的手,面對突如其來的擁抱,她有剎那的失神。恍惚中似乎回到了曾經,她低垂下睫毛。
言綱擡起頭,輕輕靠近京子的耳,在她的耳邊低語着說了什麽,綱吉沒有聽清時他就已經說完了。京微微一怔,少年将她松開,在咫尺之間雙眼蓄滿淡淡而又無法比拟的溫柔,從現身以來就一直沒怎麽顯露出情緒的他,此刻臉上浮出淺淡的笑意。
他轉過頭後笑意便消失了,他看着另一個自己,緩緩而又堅定地說:“你不敢的事情,不敢的想念,我敢。”
仿佛是一種挑釁般,言綱如此說。綱吉張大雙眼,你你了一會兒,愣是沒憋出半個字來。
不去管他,言綱轉看向她,靜靜說:“我要走了。”
京輕彎起嘴角,目光溫柔:“再見,綱君。”
言綱颔首,最後看了她一眼後側過身往綱君靠去,身體漸漸透明模糊,在與綱吉身影交疊之前,他仿佛是勸告又似是警示着說:“不快點出手,就遲了,那些人比你的動作遠要快。不想失去她的話——”
話語漸漸散去,言綱的身影不複再見。
綱吉下意識去看京,恰好與她的視線撞上,他呆呆地看了很久,直到對方發出疑惑的聲音後他才連忙移開視線,說:“那、那個,我送你回去吧。”
京欣然接受。
把京送到了家門口,一路上老走神的綱吉總算回過神來,幹巴巴地和她道別,腳卻一動不動。京走了幾步,發現一道視線一直在追随着她,她回過頭來看見他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地,就轉過身來問:“綱君,時不時還有什麽事情?”
綱君連忙搖了搖頭,但頓了頓,又點了點頭。他倉促地撓撓後腦勺,才說:“剛才的那個……真是對不起!”
京想了想,明白他說的是言綱突然的擁抱,她笑着搖搖頭。綱吉見了稍稍松了口氣,腦海裏又浮現了言綱與京子相擁的畫面。怎麽說呢,感覺非常的奇怪,又感覺……非常的羨慕……啊,真是的,自己羨慕自己是怎麽一回事啊!
對,羨慕,如言綱說的一樣,那是他想要做的事情,卻無法付諸實踐。
他眼神一黯,又很快恢複清澈明亮,他沖她笑了笑說:“剛才,真的非常感謝。多虧了十年後的京子,他才能回到我的身體內,還有……”
他的雙頰泛起紅暈,十分不好意思地視線下落:“那段話,我…我很高興。”
京目光柔和地望着他,輕輕應一聲。綱吉說完後似乎就沒什麽可說的了,紅着臉倉促地與她再次道別一聲後就逃一般地跑開了,京目送他離開,記起方才那個少年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回蕩,她嘴角揚起淺淺的弧度。
上方的雲層終于緩緩移開了,太陽得以露面,光芒再一次籠罩大地。随着一聲輕微的關門聲,一切恢複平靜。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看過第一部,不知道還記不記得當初的京子曾經進入過綱吉的精神世界,那時言綱出現過,也算是一個伏筆,只是沒想到拖到現在才寫出來= =
不過言綱篇寫得出乎意料的多呢……才不是我廢話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