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1)
溫如言望着這窩在懷裏的人,因着力量懸殊自然是不可能推開她,只能擡手輕捧住她臉頰,滿是打量的看了看出聲:“發燒而已,又不是什麽大病,怎會頭疼?”
“不知道。”趙瑤任由着溫如言探來的灼灼目光十分順從的應話。
沒能戳破趙瑤過于爛的演技,溫如言只能認命先伺候她用膳。
午膳宮人特意備上都是清談口味,那奶白的魚湯更是鮮嫩,溫如言一手端着碗幾乎是伺候到趙瑤嘴旁。
趙瑤心滿意足的飲湯,完全不打算開口解釋為何突然會出現在自己的床上。
溫如言執筷挑着魚肉裏的刺,視線打量她的臉色,相比往日裏是要蒼白些,好似臉頰都廋了些。
“你夜裏怎麽來我這的?”
“不知道。”趙瑤臉不紅心不跳的應話。
溫如言将魚肉塞進她嘴裏問:“你真不知道?”
趙瑤細細咀嚼魚肉點頭,轉而拉開話題說:“你垂釣的這條魚很嫩。”
額……
看樣子這個話題是追問無果了。
這般照顧三四日,趙瑤都能上早朝,可是卻沒有打算回朝天殿歇息的意思,硬是賴在小屋留宿。
初秋時節天氣日漸轉涼,若是每夜趕來趕去也是個麻煩,因此溫如言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眼看離處決之日沒剩幾日,顧母在張府門前從嚎啕大哭再到唾口大罵,都城茶樓百姓為此看了好一陣熱鬧。
張尤謀早前從後門探了探頭,手裏捧着烏紗帽,讓仆人先将馬車趕出去打探詳情,顧蘭擡手理了理張尤謀衣領視線略過斑斑紅印,面容不禁浮上淡淡紅暈道:“按我說的就該将讓人将母親攆走才是,何必這般委屈你?”
“岳母那年歲若是摔着了,輕則摔胳膊腿,重則若是有個喪失,蘭兒你當真忍心袖手旁觀?”
顧蘭微停手猶豫的嘆了聲:“我這母親就是看準這心思,才如此膽大妄為,待過幾日刑場處決我看她敢不敢鬧。”
“外邊冷你快些進去吧。”張尤謀戴上烏紗帽出聲提醒。
“沒事,我看你出門再回去歇息。”
待一輛馬車從張府後巷緩緩駛去,顧蘭方才讓仆人關緊後門,叮囑仆人不得放任何不相關的人進府,外頭如何鬧騰随時彙報。
初秋早間薄霧籠罩住都城街道房屋,宋府內同樣鬧得不可開交。
“朗兒你不能讓你弟弟就這麽沒了啊。”宋家老夫人額前裹頭巾面色蒼白卧在床榻。
“母親,此案罪證确鑿,若不是陛下開恩,咱們宋家恐怕連相公都危在旦夕。”宋家大少夫人端着藥湯出聲。
話音未落,藥碗摔碎在地,宋家老夫人眼眸滿是怒火的擡手打向宋家大少夫人斥責:“你個婦人憑什麽插嘴他們兩兄弟之間的事!”
宋家大少夫人忍着委屈低頭認錯道:“母親教訓的是,兒媳說錯話了。”
“朗兒,你不要聽婦人的挑撥,清兒他可是你的親兄弟,正所謂兄弟如手足,你怎麽能忍心讓他那一支血脈就這般斷了呢?”
“此案證據确鑿,人證物證具在,若是尋常貪污尚可周轉,可謀反大罪那必定是死路一條,母親請饒恕兒子無能為力了。”
“你這做兄長的,難道忘了你父親的交待了麽!”宋家老夫人一聽急的紅了眼,手執帕巾哭訴落淚念道,“可憐的清兒啊,他一家子都要斷了血脈,我看我這一大把年歲反正說的話也不中用,倒不如陪清兒去了的好。”
這一番苦惱至老夫人昏過去方才消停,待老郎中把脈說是無大礙,只紮幾針,好生休養切無動怒便沒什麽要緊。
丫鬟們守在屋內伺候,待宋家大少夫人伺候老夫人用藥,方才離開裏間。
“老爺,你真不打算為小叔子說情了麽?”
宋朗正同自己對弈,眉頭緊皺未曾松開應:“我現如今沒了吏部尚書之位,只是一個尋常待诏大學士,而妹夫又被卸下大理寺卿一職,眼前算是徹底被剔除朝堂政要職位,這等滔天大罪就算是父親在世,那也是無力回天。”
“那母親恐怕會受不得刺激。”
“讓老郎中守在府內伺候,吩咐丫鬟仆人不得提及處決一事,如有透露風聲者重罰。”宋朗落下棋子從容應答。
宋家大少夫人點頭,一手接過丫鬟剝殼的熱雞蛋,用帕巾小心包裹熱敷臉頰遲疑道:“方才獄中衙役送信來道二少夫人懷有身孕了。”
“身孕?”宋朗冷笑扔下手中棋子,“我那二弟總覺得現如今父親還在世,不管如何故作非為總能安全脫身,現如今行刑日期将近,他丢不下面子便差弟妹寫信示弱求助。”
“老爺的意思是将此事瞞着母親?”
宋朗端起一旁茶水抿了小口道:“我那二弟的性子猶如無賴潑皮,這一大把年歲還妄想以弟妹身孕威脅,偏生母親最吃他這一招,此事不僅要瞞更要差人收拾衙役,竟然為私利膽敢暗傳死刑犯書信,真是找死!”
“是。”宋家大少夫人看着宋朗那眼眸裏殺意,不由得心顫。
宋家老夫人明面偏愛小兒宋清,這是世家裏傳開的事,就連已逝的老太傅也是暗地裏縱容,因此連帶宋家二少夫人都敢公然跟自己較勁。
這麽多年來宋朗從不曾與宋朗争執,甚至還處處隐忍,本以為此次會想盡法子出手相救,誰曾想會是這般光景。
上門等銀子的衙役被宋家仆人打的半死,最後被擡回衙門。
這衙役不僅丢了小命還沒了官帽可謂是倒黴到底,連帶着大牢裏的衙役們也不敢再傳私信。
處決當日的午時百姓們圍堵刑場觀望,蘇好打着哈欠手裏把玩犯由牌,望着押上來的一幹人等。
宋清沒想到自己真被壓上刑場,一幹妻兒哭訴的聲音尤為刺耳,偏頭四處張望有些慌張質問:“我兄長他呢?”
“他應當在太學院管理書籍吧。”蘇好看着當初耀武耀威的宋清,現如今猶如喪家犬一般模樣,心間就解氣!
“我母親她不可能不管我的!”
蘇好擡頭看了看天出聲:“你母親病倒多日,現如今應該也沒空來與你送行刑飯了。”
宋清望着那高舉大刀的劊子手,眼眸方才顯露出驚慌,為何宋家沒有人來救自己!
一道犯由牌被扔至地面,蘇好沉聲道:“午時三刻,行刑!”
“我是當朝太傅,你們誰敢動我!”
慌張話語戛然而止,大批人倒了地,血跡潑灑至邢臺散發出腥臭味,蘇好捂鼻極為晦氣的起身離開刑場,打算回宮複命。
百姓們看着這場面各自便散開離去,只留着衙役收屍。
顧母哭訴的收走顧峰的屍首,因着路途遙遠不得送回老家安葬,便只好葬在都城外,因着謀反罪名不得立碑出喪,所以只能簡略入葬。
趙瑤窩坐湖畔亭中,視線幾番探向那戴着漁翁鬥笠垂釣的人,手裏捧着奏折想出聲卻又不知該如何出聲才好。
謝敏入內彙報行刑情況,都沒看出來那垂釣的人是溫學士。
“今日行刑完畢,刑部尚書蘇好入宮複命,眼下正在外殿候着。”
“嗯,知道了。”趙瑤移開視線應話。
蘇好在外殿候了好些時辰也沒見到女帝,只得到謝敏的轉述幾句。
此時已過未時,蘇好已是餓的不行,便沒多停留只轉道離宮。
正巧在酒樓偶遇秦元,兩人一同在廂房吃酒席。
“今日宋家竟然沒人來收屍,這有些過于奇怪了。”秦元不解的出聲。
蘇好小飲了口酒說:“這才是女帝高明之處啊。”
“此話可有些過于玄妙了,蘇兄還請詳解。”
“女帝假若直接端了宋家,那算殺個三天三夜也殺不完,而且此舉過于兇殘,很容易引起其餘世家不安,到時宋朗與李一一幹人等被逼急,還不知要鬧什麽亂子,現如今留了他們一線生機,他們自然也不會拼死拼活,反而還會徹徹底底與宋清撇開關系,而這恰好把宋清最後的希望苗頭給活活掐死了。”
秦元拎着酒盞思量後嘆道:“難怪女帝今早還提拔宋家侄子宋墨為工部尚書,這分明就是要讓宋家內鬥而亡啊。”
“宋墨為宋家不起眼的偏房之子,早前在禁軍當校官,不知犯了什麽錯被貶為看守糧草的小官,一向不為宋清一幹人等看重,後來還是被宋朗提拔至兵部左侍郎,宋清氣量小目光短淺與宋朗不對頭時常擠兌宋墨,就算是宋家人那宋清也是得罪不少,此回真是活該。”
蘇好從沸騰的爐鍋內夾起羊肉沾了些許醬料就着米飯一同吃下。
秦元見此有些驚訝道:“蘇兄,你這是沒吃午飯?”
“午間監察斬首又忙着趕回宮彙報,來回跑進跑去結果都沒來得及喝口水,哪裏有時間吃飯。”
“那蘇中怎不回府用飯呢?”秦元見爐鍋內沒剩下幾塊羊肉,只得放下手中木筷。
蘇好喝了口茶無奈的應:“因着臨近中秋佳節,我家老母親總念叨讓我哄小妹回府團聚,耳朵都要聽的生繭了。”
秦元倒着茶水偏頭問:“清兒妹妹她還在與伯母置氣?”
“從年前初六賭氣回宮上元節都不跟母親過,現如今又一個人守着藏書閣竟連中秋節也不打算回,我這個小妹真是性子比老爺子還要犟。”
酒樓裏人聲鼎沸,蘇好忙着吃飯,自然兩人也就沒有再談政務,只揀了些閑雜碎事閑談。
待日近黃昏,湖畔已然暗了下來,趙瑤一日未曾進食,只得又喝了杯茶水。
溫如言死死望着一動不動的魚竿心想這冬天都沒到,怎麽湖畔裏的魚都沒了影子呢?
“你真不餓麽?”趙瑤猶豫的走近坐在她身旁出聲。
“噓,別說話,我在等魚上鈎呢。”
趙瑤只得不出聲,安分的盤腿坐在一側坐墊,視線落在那毫無波瀾的水面。
待四周昏暗,宮人在亭內掌燈染上驅蚊香時,溫如言才死了釣魚的心思。
矮桌爐鍋內奪得烏雞湯,趙瑤小口吃着滑嫩的香菇,而對面的溫如言則安分的啃着雞腿,終于沒再念叨釣魚一事。
夜間趙瑤先去沐浴,而後安分半躺在裏側,溫如言洗漱出來時,已經有些困意。
待溫如言熄了幾盞燈,安分的躺下,趙瑤側身挨近了過來,正要伸展手臂時,卻被按住手。
“你就不能自己一個人躺着好好睡嗎?”每回被勒的肉疼的溫如言十分冷靜的出聲。
趙瑤指間反握住溫如言的手應:“這樣也可以睡。”
溫如言望着那掙脫不開的手,滿是哀怨的嘆了聲,只能閉眼睡覺。
不多時漸有睡意,溫如言發覺自己有些透不過氣來,偏頭迷糊的望着不知何時賴過來的人,擡手試圖扒拉了幾下,偏生紋絲不動,最終只能懶得折騰。
待身旁沒了動靜,趙瑤緩緩睜開眼望着好似熟睡的人,方才伸展手臂攬住她閉眸入睡。
一夜至天明溫如言擡手揉了揉趙瑤的耳朵出聲:“懶人,快些起來,不然早朝該晚了。”
趙瑤從被褥裏探出頭來,懶散的枕着溫如言嗓音略微低啞的應:“你今日怎麽起的這般早?”
如果不是因為心髒受到重壓,溫如言也不用突然間驚醒過來。
可掀開被褥便看見某個人趴在心口,那手臂攬住的力道就跟麻繩似的,完全掙脫不開。
“你為什麽非要趴在我懷裏睡啊?”溫如言指腹捏住耳垂埋怨道。
“因為很舒服。”趙瑤眼眸輕眨了眨,已然恢複幾分清明,兩頰微微紅了些許低聲應。
本來沒什麽顏色,可礙于趙瑤這桃紅的面容,溫如言很難不往某些方面多想,擡手揉了揉趙瑤臉頰念道:“你下流!”
趙瑤眼眸閃露不解,直直的望着溫如言問:“我哪裏下流了?”
“你剛才說的那話難道自己不清楚嗎?”溫如言擡手輕推了推。
“那是實話啊。”趙瑤視線輕移向她身前,面容又紅了幾分,“本來就比枕頭要軟,而且還暖和。”
話音未落,趙瑤毫不設防被推到在一側,溫如言裹着被褥滿是防備的坐了起來。
大早上還有些沒緩過神的趙瑤,心情有些不太好,連帶着早朝時面上都陰沉沉的。
雖然佩戴着面紗,可百官們那都是人精,只聽風聲都能猜出點芝麻大小的事,更是不看多說,畢竟多說容易多錯,少說總不會錯了。
“張尤謀今日怎麽沒來上朝?”趙瑤挑眉不悅道。
一旁蘇清出聲:“陛下,宮外侍衛彙報張尤謀在赴早朝的路上被一民婦打傷請假調休了。”
趙瑤本就心情不太好,一聽打人的事,滿是哀怨的看了眼一旁的溫如言,合上奏折正聲道:“竟敢毆打堂堂朝廷命官,視法紀何在!”
刑部尚書蘇好尴尬的上前彙報:“禀告陛下,毆打張大人的是其丈母娘顧氏此乃家事。”
這家事兩字,讓趙瑤一時又沒了氣惱,只悠悠看了眼溫如言改口:“那便好生處理,何至于動手打人?”
蘇好哪知道顧峰的老母親那麽橫,竟然敢拿菜刀上街砍官,要不是張尤謀試圖大事化小,早就派人抓了這嚣張跋扈的民婦。
“據說是因顧峰死刑一事,顧氏心有怨氣,便想伺機報複,這數月來一直頻頻騷擾張大人。”
趙瑤眉頭緊皺道:“這民婦如此不尊法紀,雖念及她是張尤謀丈母娘,可蓄謀傷官應當抓起來依律法收押才是。”
“微臣遵命。”蘇好本想依張尤謀大事化小,可女帝都已經打算出手幹預,那也只能奉命行事。
張府主屋張尤謀手臂纏繞着紗布,顧蘭心疼的系上結問:“你還想瞞着我?”
“蘭兒……”張尤謀疼得厲害,面上有些蒼白。
顧蘭小心放下寬大袖袍,端起一旁涼了些許的藥湯,手執瓷勺盛藥湯遞至張尤謀嘴旁道:“我看就該當場抓她入獄才是。”
張尤謀低頭吃着藥湯應:“可她是你的母親。”
“我母親也不能殺人啊。”顧蘭氣的險些說不出話來,一想起早間親自送出去的人,可回來時衣衫沾染着大片鮮血,面色蒼白如紙,如何能不吓人。
“原以為她許是只想吓吓人,所以只讓仆人攬住她,誰曾想竟拿着刀,我下回小心些,應當就不會出事的。”
顧蘭埋怨看了眼張尤謀出聲:“我看該讓人抓她入獄,讓她長長記性才是。”
張尤謀沒敢再勸,只低頭安分的吃湯藥,本來打算好生躺下歇息時,府門前忽地又吵鬧的起來。
只見先前被攬住的顧母領着一幹惡仆敲鑼打鼓圍堵在張府門前大喊:“還我兒性命來!”
“好啊,竟然還敢來鬧事!”顧蘭氣惱的起身領着仆人去大門。
因着速度太快,張尤謀都沒能額來得及阻止,只得匆忙的起身跟上前。
待張府大門打開,顧蘭領着持長棍的家仆走上前道:“您兒子不僅貪污百姓治水工程銀兩,甚至還試圖謀反篡位,這死刑是朝堂判的,有本事您去官府鬧啊。”
顧母擡手欲過來打人,家仆用長棍架開人,因此便沒能得手,氣急敗壞的大罵:“你個不孝女,父母還未許婚約便要與人私會,早早沒了貞潔名聲,真是個不要臉的浪蕩貨,現如今一朝得勢就想反咬母家,真是養了一只白眼狼!”
“那您兒子才十五逛青樓買女人就是寶貝嗎?”顧蘭本以為這些年過去,對于母親的偏心已經可以做到心平氣和,可此時還是禁不住生氣。
“峰兒科考得榜眼是天之驕子,你給峰兒提鞋都不配!”顧母說着還狠狠吐了口唾沫。
顧蘭冷笑道:“你的天之驕子是一個貪污百姓血汗錢,還試圖謀反的逆臣賊子。”
“若不是你嫉妒峰兒得勢,撺掇張尤謀那個窮酸書生設計陷害峰兒,他怎麽會做出錯事來?”顧母兩眼通紅盯着,顯然是要起殺人的心。
“顧峰府邸搜出百萬銀兩,我們張府若是能查過這麽多銀兩,早就被抓了,再者貪污案是刑部尚書徹查,母親您敢去衙門鬧嗎?”
“我要殺了你們這一對狼心狗肺的東西替峰兒祭奠!”顧母說不過,便從身後側拿出菜刀便要砍過來。
家仆使棍夾住的顧母,一只長棍打到拿到的手,顧母疼得松了手,菜刀便落了地。
張尤謀擔心的伸手攬住顧蘭出聲:“伯母人死不能複生,您再鬧可別怪我們不顧情面。”
“大家來看看,這黑衣夫婦兩指揮惡仆傷一個六十老母,這南國還有沒有天理啊!”顧母賴在地上裝受傷一般的哀嚎大喊。
顧蘭氣的出聲:“你再不走,我真将你綁起來送官府查辦!”
“好啊,一個女兒竟然敢把母親送進官府裏,我倒要看你家這個官還能不能當穩了!”顧母心一橫,便要撞柱。
“快攔住她!”顧蘭哪能看不過來自己母親的心思,家仆忙攬住護要撞柱的人。
正當一群人鬧得混亂時,蘇好領着一幹官兵出現。
滿頭散發的顧母見着一官袍的官員下馬,便想着告狀哭訴道:“大老爺,您請為民婦做主啊,這家仗着惡仆欺辱。”
蘇好在刑部好些年大大小小的案件那都看到能背出來不可,這種家事糾紛就連衙門都不想管。
畢竟長幼有序,若是關了老的,不明事理的百姓還會囔囔着當官欺民,尤其是張尤謀也是官,更會引的一身騷。
可不關這持刀的老婦人,便會越發嚣張,今日都敢當街行兇傷人,他日殺人放火估計也是極有可能的事。
“來人,将這當街傷人的民婦抓起來。”
“大老爺,您抓錯了啊!”顧母糾纏躲避不肯走,見這官爺顯然不是要來抓張尤謀便改口大喊:“光天化日之下,官官相護,草菅人命啊!”
蘇好眉頭微皺出聲:“給本官塞住惡婦的嘴!”
不過一會方才消停,張尤謀念及府門在一幹圍觀百姓,只得低聲詢問:“蘇大人,這是家事,怎麽還出動兵馬?”
“唉,老兄我也想替你遮遮家醜,可是女帝下令徹查,我也只能奉命行事。”
本來好不容易早朝結束可以早些回府吃飯,這突然一樁糾紛案件,蘇好真覺得心累。
堂堂一個刑部尚書居然還要審這種芝麻爛谷子的碎事。
這女帝真的是純心折騰人啊。
待官兵押着人離開,張尤謀擁着顧蘭入府,只見顧蘭臉色蒼白的不肯出聲,心間便擔憂的緊低聲道:“你莫擔心,待過些時日我讓蘇大人酌情處理,你母親定會安然無恙。”
“我一點也不擔心她。”顧蘭手臂環住張尤謀悶聲道,“你別管這事,一切就按律法處置,我這豬油摸了心的母親,那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張尤謀擡手小心翼翼護住顧蘭有些心疼她被自己母親如此對待,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撫,心裏也是十分忐忑。
畢竟自己無意間害的顧蘭家破人亡,甚至還毀了她的名聲。
兩人相擁好一會,張尤謀偏頭低低的說:“當年若是咱兩沒在一處,你現在會不會過的更好些?”
顧蘭擡手捏住張尤謀耳垂應:“不許這般說,若是沒有你,我估摸着一個人也活不下去了。”
就算是心性再堅強的人,生處一個貪婪無底的人家,那也只會被利用到死。
“我不許你再說這般傻話,知道麽?”
“嗯。”
張尤謀擡手輕輕擦拭顧蘭眼角的淚,一向堅強的很,竟會被逼這般地步,連帶着張尤謀也跟着心疼的厲害。
待傍晚時蘇好将此案詳細寫進奏折呈與女帝,這才離宮吃上一頓熱飯。
趙瑤捧着奏折望向一旁正剝蝦的人出聲:“你不好奇麽?”
溫如言将剝好的大蝦放至趙瑤碗碟反問:“我現在有手拿着看嗎?”
“那我念着你聽。”趙瑤讨好的将這樁家事糾紛經過念與她。
待語畢,溫如言将大蝦沾了些醬料自顧自沾了一個出聲:“我看這顧母就是潑婦,關上一年半載她就老實了。”
趙瑤見溫如言吃着蝦湊近了些問:“你不喂我吃麽?”
溫如言尴尬的看了眼趙瑤出聲:“我都剝了殼,你動動筷子的事,難道很難嗎?”
“嗯,很難,我在給你念奏折呢。”
這是明目張膽的敲詐!
趙瑤心滿意足吃着溫如言喂到嘴旁的大蝦應:“我以為你會很感興趣張尤謀的家事,怎麽你好像一點也不在意?”
溫如言一邊喂着大蝦恨不得給個白眼,讓她自己體會體會。
“你難道覺得咱兩的家事不夠折騰的嗎?”
“我們不是已經和好了麽?”趙瑤合上奏折偏頭看着她目不轉睛的剝着大蝦。
溫如言輕哼了聲:“我可還記得某個人覺得我惦記她的權勢地位。”
趙瑤很是認真的應:“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溫如言賭氣的将剝好的大蝦放進自己的嘴裏。
這話突然沒有回應,趙瑤抿了口茶水,悶悶的不願做聲。
待兩人洗漱躺下,溫如言早早便睡下,甚至連話本就不想看了。
一定不是因為被趙瑤剛才的沉默給氣到了。
趙瑤猶豫的湊近過來,可卻被躲開,只得不斷的湊近。
快要掉下床的溫如言,無奈的睜開眼擡手扼住趙瑤額前出聲:“你好好睡覺不行嗎?”
“你生氣了麽?”趙瑤沒有躲避額前的手,只是伸手輕握住溫如言的手。
“沒有,我一點也不生氣。”溫如言掙紮了一下,不過并沒有什麽用。
趙瑤順勢湊近過來應:“那你為什麽不讓我抱你?”
溫如言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另一只手捏住趙瑤的鼻頭憤憤念道:“你這是明知故問啊。”
“很疼的。”趙瑤微皺眉頭出聲。
待溫如言松開手,見那鼻頭當真紅了一片,只好擡手輕揉了揉。
“我那話并不是那個意思,你誤會了。”
“那你解釋解釋別的意思出來聽聽?”
趙瑤抿緊薄唇猶豫的出聲:“我只是害怕,才一時情急說出來那話。”
“什麽?”
“你總是不聽話,又很容易因為別人跟我争執,好似稍有不順便要離開我,可帝位不同它能掌握一切,這讓我很安心。”
講道理,溫如言聽着已經有些迷糊了。
趙瑤則已經十分熟練的伸手攬住溫如言入懷,臉頰蹭了蹭溫如言側臉細聲道:“假若你真是榮華富貴就能留住的人,那我倒不必這般為你費神了。”
溫如言覺得趙瑤有些過于粘人,擡手扒開湊近過來的臉蛋應:“明明是你總喜歡用別人來刺激我,怎麽又都變成我的錯了?”
“因為你一點也不在意,而且也沒有為我生氣吃醋。”趙瑤埋在頸窩悶聲應話。
這般親昵的依偎姿勢讓溫如言看不到趙瑤的神情,卻隐約看到那發紅的耳垂。
“我不吃醋那是因為我相信你啊。”溫如言哪裏想得到趙瑤其實就只是想讓自己吃醋表露在意。
真的是很不一般的思維啊。
趙瑤探頭親了下側臉應:“可是在我看起來,你一點也不在意我。”
溫如言無奈的舉起雙手道:“我們每天都在一塊,哪來這麽多醋吃啊?”
話題未落,臉頰被輕輕的咬了下,趙瑤埋頭不肯做聲了。
好一會也沒見她出聲,溫如言悄悄掀開被褥一角,才發現趙瑤已經睡着了。
唉,還以為她是因為害羞而不肯出聲,真是多想了。
雖然還是不太懂趙瑤的心思,不過溫如言發現趙瑤心情好像比前幾日好了不少。
中秋節溫如言自己嘗試做了各樣小月餅餡,午後端着剛出爐的月餅坐在矮桌。
“紅豆餡。”趙瑤眼前蒙着紗布,由着溫如言遞着月餅過來試吃。
溫如言又掰開另一塊月餅遞至趙瑤嘴旁出聲:“你再嘗嘗這個?”
趙瑤細細品嘗,清秀峨眉輕挑道:“這個清茶葉的味道還不錯。”
“你難道是看得見嗎?”溫如言洩氣的擡手在趙瑤面前晃悠。
“此茶葉的味道有些甜,你平日裏最愛喝這茶,我自然清楚,何處偷看?”趙瑤十分自信的應答。
溫如言往嘴裏塞着月餅小塊,轉而掰了另外一塊遞至趙瑤嘴旁說:“你再試試這個?”
大概十來種餡趙瑤沒有一處答錯,最終溫如言被自己設下的懲罰游戲吃月餅吃的想吐。
待趙瑤解下紗布,溫如言捧着茶水一臉不樂意的模樣說:“我看下回給你配一個中草藥餡,看你還能不能猜出來。”
這些月餅糖放的有些多,溫如言現下嘴裏甜的發膩,直往嘴裏灌茶水。
“我覺得這個紅豆餡的最好吃。”趙瑤擡手拿起小塊月餅吃着。
難得見趙瑤主動拿吃的,溫如言捧着茶盞應:“這回每個只做了三個,你要是喜歡,明日我再給你做一些。”
“不用,一個也夠了。”趙瑤猶豫的看向溫如言,見她沒懂其中含義,心中不免有些洩氣,便再提醒道:“你可知紅豆又名什麽?”
溫如言想了想說:“好像是叫相思豆吧?”
趙瑤颔首眼眸滿是柔情的看着溫如言淺笑道:“幸好你還沒笨到這般地步。”
哎?
“相思豆咋了?”溫如言禁不住趙瑤的灼灼目光,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原來趙瑤是在接物表情呢。
哎呦,真是一瞬間肉麻的讓溫如言說不出話來。
“那個我待會要去藏書閣,畢竟我們兩個人也吃不完剩下的月餅,可以給蘇女官她們送一些啊。”
溫如言害羞的收拾着盤子剩餘的月餅。
趙瑤沒想自己方才那麽直白的表露情意,心間不由得失落的很悶悶道:“你去吧。”
溫如言本來沒覺得什麽不對勁,可居然聽到趙瑤準許的聲音,突然又覺得過于反常。
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只給她們帶別的餡,紅豆的只給你一個。”溫如言擡手揉了揉趙瑤一看就要吃醋的表情,不禁笑出聲來低頭輕啄那薄唇打趣道,“你可別悶悶吃醋了。”
趙瑤愣愣的看提着食盒出亭子的人,只覺得面上燙的厲害,指腹輕觸薄唇,隐約還殘留些許甜。
她應當是懂相思這一首詩的吧。
藏書閣內夏香正望着刑部尚書蘇大人提進來的一大箱月餅。
蘇清翻着書冷臉應:“我不喜歡吃月餅你帶回去吧。”
“這可是母親忙活大半天,你今日不回府團聚,月餅若是也不收下,我可交不了差。”
蘇好一想起母親在耳旁碎碎念叨,莫名頭皮發麻的厲害。
“那你真不逼我回府?”蘇清側身應。
蘇好抿了口茶水嘆道:“這中秋節你不回,我還可向母親解釋,不過今年除夕你一定要回府,否則母親真的拄着拐杖進宮讨人了。”
蘇清思量過後點頭應:“好。”
待蘇好碎碎念叨好些時候才離了藏書閣,蘇清見小宮人眼巴巴的望着月餅盒,便伸手打開。
“哇,好多啊。”夏香沒想到這盒子竟然塞滿了月餅。
蘇清分與小宮人月餅,自己無奈的吃了小塊嘆道:“母親平日裏極愛弄這些,每逢佳節必定要做上許多,兄長估計将他那份也塞了不少進來。”
畢竟母親喜愛甜食,兄長在府邸裏每日都要吃上不少,估計實在是吃不下了。
夏香咬了小口很是滿足的說:“好甜啊。”
蘇清淺笑道:“你喜歡便多吃些。”
以母親做的份量,這大半個月估摸都要用月餅度日了。
溫如言提着食盒離開時,夏香剛吃完兩個大月餅。
“小香兒要不要嘗嘗我的手藝?”
“我……”夏香禁不住打了個嗝,很是為難的又吃了兩個小月餅。
本來還想偷偷把怪書還給溫姑娘,可是今日溫姑娘并未待多久便離開了。
蘇清倒着茶水遞于小宮人無奈道:“你吃不下,何必非要吃?”
夏香吃的太多,只能站着消食,手裏接過茶盞應:“這是溫姑娘的好意,就像蘇女官明明不喜歡甜食,可還是每年都結下您母親送來的月餅。”
這話讓蘇清對于小宮人的細心而驚訝。
家中人都不知自己不喜歡甜食,可她卻十分清楚自己的喜好。
真是一種很複雜的感受啊。
溫如言趕回小屋,本以為趙瑤會高興自己早早的回來,沒想到她卻已經早早的睡下。
雖然趙瑤午後偶爾會小睡,不過平日裏趙瑤都政務繁忙,今日佳節才得了歇息。
小心翼翼的放慢腳步,溫如言探頭坐在軟塌,正欲拖鞋一并躺下時。
“你怎麽就回來了?”趙瑤緩緩睜開眼看向溫如言。
溫如言躺在外側出聲道:“我怕某人心裏吃醋的冒泡泡所以就回來了。”
趙瑤擡手攬住溫如言輕啄了下應:“你就愛笑話我。”
“我這就是實情陳述啊。”溫如言偏頭躲着親昵。
兩人鬧了好一陣子,溫如言怕癢的舉手求饒,趙瑤輕啄那柔唇方才依依不舍的拉開距離。
秋日午後雖有日光卻仍舊有些涼意,趙瑤俯身望着仰面躺下的溫如言出聲:“這年轉眼又只剩幾月,你若是心情好,我們正好也該完婚了不是?”
“那要是我心情一直不好怎麽辦?”溫如言擡手握住捏着耳垂的手。
“成婚的新娘子怎麽會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