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1)
一年之初的幾日,皇家雖然不用像尋常百姓官員走訪,可是祭先祖的活動卻是推脫不得。
本來官員夫人們還要入宮向後宮之主拜訪問候,不過因為未立君後所以也就免了。
大雪未融,正是寒冷時,都城外炮竹聲響噪雜不停,皇宮內一如既往的冷清。
溫如言一人偷懶的睡到午後,方才起來用膳,小宮人手裏提食盒入內殿。
“你吃了嗎?”溫如言小口喝熱湯詢問。
小宮人眼眸亮着光應:“回溫姑娘,奴婢吃過了。”
這幾個月來小宮人好似看着臉頰長了些肉,也不像初見時那般面黃肌瘦,看着水潤幾分。
溫如言看着這滿桌的菜肴,便拿空的小碗分了一些端至小宮人那方說:“來,你陪我再吃些。”
小宮人直直的站在一旁不敢接,腦袋搖晃應:“奴婢不能吃。”
“為什麽?”
“奴婢只是個小宮人若是偷吃,便要按宮規割舌斷手不可。”
“我給你的怎麽能算偷?”溫如言将小碗放在一旁,轉而改口道:“那我賞給你,總沒有問題吧?”
小宮人思量後跪拜行禮應:“多謝溫姑娘賞賜。”
這深入骨子裏的尊卑,讓溫如言很是無能為力只得說:“你幫我解決食物,按理我該謝你才是,不必如此畏懼,知道嗎?”
“不太懂。”小宮人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話,自然如實應道。
溫如言看着像柱子一般站着的小宮人,心想這怕是個大工程,一時也急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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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用完膳,溫如言打算練字,小宮人很是機靈候在一旁研墨。
“你坐着練字吧,我自己來就行。”溫如言接過墨條,看着小宮人別扭的坐在一旁。
窗外風聲呼呼的拍打窗戶,溫如言執筆抄寫南國律法,那時被張夫人給戳破謊言,便想着還是要惡補一下功課。
小宮人的字較之從前更要規整許多,雖然右手少了一截尾指,可并不影響握筆。
“我從藏書閣給你翻來一本字典,你不懂便可查解要義,要是再看不懂便來問我。”
“謝謝溫姑娘。”小宮人伸展雙手恭敬的捧住這厚重的字典,模樣看着小心的很。
溫如言要照顧趙瑤的感受,自然就只能減少教小宮人的時間,聽着小宮人的感激話語,心間還有些愧疚出聲:“不必客氣,你好好學,以後說不定還能當個女狀元呢。”
小宮人雖然不懂什麽是狀元,只當是連極其重要的事情,不過既然受了溫姑娘的恩惠,那必然要努力,滿是信心的應:“奴婢會努力的。”
“這才是你的名字,對着我不必用奴婢,知道嗎?”溫如言執筆寫下夏香兩字,将紙張遞向小宮人那方。
“奴婢的名字?”小宮人這兩個月只照着書埋頭抄,其實并不識什麽字。
溫如言擡手輕捏了下小宮人臉頰出聲:“又喚奴婢,忘記我剛才說的話了嗎?”
小宮人微愣住,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低頭應:“嗯,夏香記住了。”
“真棒。”溫如言将一小蝶糕點端至低着腦袋的小宮人面前,“來,這是獎勵。”
“謝謝溫姑娘。”小宮人呆呆的望着淺笑的溫姑娘,猶豫的伸手拿起一小塊糕點放進嘴裏。
“好吃嗎?”
軟糯可口的糕點,這是小宮人吃過最好吃的食物,臉頰微鼓鼓的應:“嗯,好吃。”
“那你就把這些都吃了。”溫如言覺得小宮人比某人誠實多了。
待日落之時,溫如言轉動僵硬的脖子,算算時辰趙瑤差不多該回宮了,便讓小宮人去外殿的隔間,省的又惹得某人多想。
小宮人抱着書本退出內殿,便見外殿門打開,忙跪在一旁。
趙瑤随手将暖手爐交至一旁牡丹,視線落在小宮人那方,并未停留徑直入內殿。
牡丹并未跟着入內,低頭看了眼小宮人問:“你今日同溫姑娘都做了些什麽?”
“奴婢只在外殿清掃,并未同溫姑娘做什麽。”小宮人雖不知牡丹為何要問自己與溫姑娘的事,可還是記得溫姑娘交待過不要跟牡丹說實話,省的被人利用。
沒有套到有用的消息,牡丹臉色突變嗤笑道:“別以為攀上高枝,就能在玉清宮出風頭,你也不過是她的一條小狗而已。”
這話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軟綿無力的沒有任何回應,牡丹覺得沒趣便離了外殿。
小宮人這才從硬邦邦的地板起來,小心翼翼護住袖袍中的字典,心想就算當狗,那溫姑娘也是個好人。
趙瑤入內殿,由着數位宮人解下繁雜外袍換上常服,視線望着正窩在矮榻看話本的人。
“你今日做了些什麽?”
趙瑤見她沒出聲,只得先開口。
溫如言捧着話本擋住上揚的唇角,只露出明亮的眼眸看向那被宮人們圍着的人。
這一身月牙白衣裳真是襯得趙瑤頗有幾分不食人間的煙火的仙子,不過細看又是另一番景象,衣裳上龍紋與大量的雲紋都是細密金絲繡制而成,看着尤為貴氣逼人。
那身側佩戴一枚通透明亮龍形玉佩,更是襯得她随着年歲見長而越發沉穩,一言一行之間盡顯帝王氣勢。
“今日怎麽沒見牡丹來伺候你?”溫如言察覺有些花癡,移開視線詢問。
一宮人小心的取下冕冠,衆宮人悄然退出內殿。
趙瑤起身走近坐在矮榻,伸手便拿走擋住臉頰的話本漫不經心的說:“你還想她不成?”
溫如言伸手欲拿,可礙于手臂太短,只能放棄應:“我就是随口問問,你搶我書做什麽?”
“這朝服繁雜牡丹一人也顧不及,多幾個宮人也是尋常,你要是只想她來伺候,我讓她來也是可以的。”
“我可沒說想。”溫如言對于那心思深沉的牡丹,實在沒什麽好感。
待窗外微暗時,宮人們備膳,牡丹候在一旁布菜盛湯。
小宮人則在溫如言身旁伺候,場面一時很是詭異。
溫如言吃着滑嫩的雞肉,視線偷瞄着某人的臉色,心想讓你故意膈應人。
趙瑤沉聲道:“你們退下。”
“是。”
待牡丹跟小宮人退下,溫如言夾着小魚幹說:“胃口不好嗎?”
“那小宮人好像很懂你的喜愛?”趙瑤看着溫如言碗碟裏的菜,這些平日裏都是她愛吃的。
溫如言看了眼趙瑤那方碗碟裏的菜說:“牡丹,對你的喜好也了如指掌啊。”
這話一說,趙瑤低頭看了眼,便執筷故意夾碗碟裏沒有的雞肉說:“她沒有夾肉。”
明明某個人平日裏死的都不肯主動吃肉,大多只吃青菜,溫如言吃驚的看着。
“那你多吃些雞肉。”
趙瑤遲疑的看了眼溫如言,視線略過她那方的菜出聲:“你也不許吃小宮人的菜。”
溫如言一聽這才知她別扭的心思,忍着笑随意夾了片青菜說:“放心,我都不挑食,吃啥都可以。”
待牡丹攜宮人來收拾碗碟時,卻發現自己為陛下備的菜,竟然都沒動過,反倒是素菜吃的比較多。
難不成陛下近日來愛吃肉了麽?
待沐浴過後,趙瑤捧着書坐在矮榻,一旁小香爐染着淡淡的煙霧。
為了不長肉,溫如言便挑了本話本在內殿裏漫步消食,視線落在趙瑤那方。
只見那一縷輕煙彌漫在趙瑤周遭,如夢如幻竟叫人移不開眼,溫如言靠在一旁牆打算靠牆站立一會說:“這香還挺好聞的。”
“這是用來安神入眠的藥草。”
趙瑤指間翻着書應了句。
“你晚上睡不着麽?”
趙瑤指間微頓,偏頭看向那貼着牆保持怪異站姿的人略微哀怨的應:“夜裏你又不便親昵。”
溫如言忍不住笑出聲來,本來三日一次,可誰想到撞到生理期,自然也只能延後。
“哎,可能是天公不作美吧。”
趙瑤禁不住那眼眸裏璀璨笑意,只得移開視線,窗外隐約可見長廊燈火。
大雪難得消停,風聲卻不曾停,枝葉禁受不住積雪折斷不少枝幹,加之狂風摧殘庭院不少樹木被毀,所見之處一片破敗景象。
溫如言沒等到趙瑤回話,有些好奇的跟着向外望,只看見黑漆漆的一片,隐約可見幾盞燈火在風中搖曳,照亮些許視線。
“這風可真大啊。”溫如言腿有些麻,換了站姿走向窗旁。
趙瑤視線落在溫如言那正扒拉窗旁積雪的手眉頭微皺出聲:“你不怕冷麽?”
“剛吃完飯,很暖和的。”溫如言雙手捏成一個大雪球立在窗臺,而後又捏了一個小雪球放在大雪球的上面。
将窗旁的竹子摘了幾片枝葉折成小耳朵和眼睛,不多時一只小雪兒便成了。
溫如言偏頭看向趙瑤說:“它是不是很可愛?”
趙瑤擡手輕握住那被雪凍紅的掌心一手拿着帕巾擦拭雪水應:“你又不是小孩,葵水剛來本該好生歇息,若是着涼可有的你難受。”
“我手很暖和啊。”溫如言反倒覺得趙瑤的手溫度有些低。
兩人坐在一處,趙瑤将茶盞讓溫如言捧着暖手,這才将視線投向那憨态可掬的小雪人說:“等天一暖和,便該化成水了。”
溫如言捧着茶盞喝了小口應:“這才正月,怎麽也要三月才暖和起來呢。”
趙瑤偏頭看着那被茶水潤澤的唇,喉間略微幹澀起來出聲:“都城三四月桃花盛開,正是觀賞的好時候,到時要同我一并出宮看看嗎?”
“好啊。”難得出宮一趟,溫如言自然是樂意。
待積雪消融時,庭院內枝幹綠芽叢生,全然不見寒冬臘月的嚴寒。
二月裏雖還未褪去冬袍,不過日頭卻日漸暖和起來,清早溫如言雙手合在袖袋站在大殿外。
慎刑司接連抓了一批官員,謝敏在朝野漸有威信,朝堂上從來不缺牆頭草,從前宋家為首的四大世家大都沒落,他們自然就改了道。
禮部尚書宋清自從那回貪污案之後一直夾着尾巴做人,只是心中卻是一直咽不下去那口氣。
“張大人,這月末兄弟我成親,到時可要記得來喝一杯啊。”趙榮将軍面上展露笑容,正到處招呼。
“恭賀趙兄大婚之喜,張某必定赴宴。”
張尤謀看着趙榮将軍同一派武将說笑邀約,不禁想起當初與顧蘭成婚時的窘迫處境。
成婚于女子而言,當是一輩子最該重視的事,可自己連一對紅燭都買不齊。
顧峰因着張尤謀幾次回拒邀約,自是心高氣傲的很,瞧見張尤謀與莽夫武将同流合污自是瞧不起,上前來冷嘲熱諷道:“妹夫啊,我家小妹當初下嫁你,現如今你該補場婚宴,請我們顧家長輩喝一杯喜酒才是啊。”
張尤謀眉頭微皺的看向顧峰說:“顧大人,朝堂之上只有君臣,還是不要談及家事的好。”
“看來你是當了官,就忘了糟糠之妻。”
趙榮将軍雖然是個武将,可見張尤謀被擠兌了,便冒頭護道:“張夫人同張大人恩愛的很,你這是大舅子幹嘛詛咒人呢?”
顧峰沒想會被趙榮給怼了,自是不甘心道:“我們一家人說事,你一個外人多嘴做什麽?”
“我跟張大人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總比某些暗地裏擠兌人的一家人強!”
“你……”
張尤謀出聲道:“顧大人,這是皇宮還請自重。”
因為顧忌顧蘭的名聲,張尤謀不想戳穿當年顧家窮兇極惡的嘴臉。
“你們給我等着!”顧峰拂袖回了原位。
趙榮将軍低聲道:“張大人啊,顧峰都城官員宴會暗地裏诋毀你們名聲,你和嫂子還是早些防着的好。”
張尤謀點頭應了聲,眉頭緊皺望着那同宋清來往過密的顧峰。
慎刑司卿謝敏旁觀這一場鬧劇,頗有趣味的打量那長相俊俏的張尤謀。
早朝結束後,一幹官員陸陸續續出大殿,只留政務閣官員批閱奏折,謝敏作為女帝親自提拔的官員,則将近日新調查的官員貪污單獨彙報。
女帝只留下政務閣張尤謀旁聽作提議,可想而知女帝對此人應當還算信賴。
待午後官員離宮,謝敏有意拉攏張尤謀,便靠近了些說:“張大人,可曾有空赴宴喝一杯?”
張尤謀本來正想着顧峰怎麽與宋清一幹人等勾搭上,這突然的一聲還有些吓人。
“張某還有事,不便赴宴,還請見諒。”
“聽聞張大人從不曾赴官員宴會,一直乃衆官員清正廉潔之榜樣,今日一見确實如此。”
“謝大人客氣了。”即使同為女子,可張尤謀卻覺得謝敏的心思極為難猜,絲毫不亞于女帝。
謝敏淺笑的打量過于拘謹的張尤謀,轉而拉開話題問:“傳聞張大人懼內,難不成是真的?”
張尤謀微愣的看着謝敏應:“這話從而知?”
“尋常官員總免不了在外喝酒應酬,家中就算妻妾成群也照樣逛青樓,張大人從不去這些地方,每每都是在府邸陪夫人的官員實屬少見。”
這話旁的含義張尤謀暫且不知,可卻唯獨可以判斷一點,慎刑司恐怕一直暗中布人監視滿朝官員。
而這顯然也是經過女帝授意,張尤謀背後不禁發寒,頓時十分警惕起來應:“張某身體抱恙,酒量不好,自然只能在家中養身。”
謝敏派在張府外的探子曾彙報過張府常年去藥鋪抓藥,一抓就是十來劑,一直不曾間斷過。
兩人草草幾句,張尤謀便沒再多說,只怕這謝敏查出旁的事來。
待回張府,顧蘭望着臉色有些發白的張尤謀還以為是她身子不舒服,忙伸手欲把脈,卻反被握在掌心。
“你不舒服麽?”顧蘭擔憂伸手攙扶着。
張尤謀搖頭食指按在唇間示意不要出聲,兩人同入主屋裏間,外間由顧蘭親自選的丫鬟守着。
“平日裏你可別胡亂聲張,我看有人在監視張府。”
“你放心,平日裏你的衣物起居那都是我親手伺候,貼身丫鬟那也是從小就買在身旁的人,應當不會出錯。”顧蘭細心安撫這過于警惕的人。
張尤謀低頭枕着顧蘭的肩似耳旁厮磨說:“總之盡量不借她人之手為好,省的出了差錯。”
顧蘭手臂攬住張尤謀,指腹擦拭臉頰冷汗出聲:“我曉得,你放心吧。”
“我讓人在石室給你準備浴藥湯,你趕緊将衣衫換下,若是着涼又該發病了。”
“嗯。”張尤謀随着顧蘭入石室,待衣裳盡褪泡在滿是藥草的熱水浴桶裏。
顧蘭手裏擰着帕巾細細擦拭臉頰,張尤謀想起早朝前顧峰的話,不禁有些自責起來,伸手握住那纖纖素手喚:“蘭兒,你想重新辦一場婚宴麽?”
“我倆成婚都十年了,怎麽突然想起辦婚宴了?”
張尤謀便将早朝時的委婉的說與顧蘭。
“顧峰他想喝喜酒大可去酒館喝個夠,你怎麽能上他的當呢?”顧蘭微惱的擰着帕巾應話。
“我不是上他的當,只是覺得當時太過委屈你了。”張尤謀怕顧蘭多想忙解釋。
顧蘭嘆了聲說:“我就知道你會往心裏去。”
張尤謀握着顧蘭的手出聲:“你若是不想,我就打消念頭便是了。”
“婚宴再風光,可過日子還是兩個人,我當初若是想風光怎會跟你呢?”
“那時我沒用……”
顧蘭指腹輕按着張尤謀掌心穴位應:“你要沒用,怎麽能娶顧家小姐?”
張尤謀紅着臉低低的說:“那我依蘭兒的便是。”
“如此甚好,現如今朝堂抓得嚴,若是太過熱鬧恐怕會惹來不少麻煩。”顧蘭捉弄似的捏住被熱水蒸的粉紅的面容,眼眸滿是柔情的笑道,“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你嗎?”
相處多年,張尤謀還真沒聽顧蘭說過為何喜歡自己,便仰頭困惑的看向顧蘭。
只見顧蘭輕啄唇,指腹捏住耳垂低聲道:“因為你癡,不過我也癡,所以咱兩癡情人一對,任誰也拆散不了。”
張尤謀面紅耳赤的沒敢動,只覺得自己心跳的飛快,因着顧蘭的一颦一笑而歡喜若狂。
莺飛草長三月中旬,都城內桃紅柳綠正是春意盎然時。
一輛馬車緩緩從宮內駛出,待步入城外岸旁時,方才一角落停下。
趙瑤別扭的看着這一身男裝眉頭微皺出聲:“我為何不能以女子之貌示人?”
溫如言擡手撫平眉頭,打量這一身水藍色衣袍,簡單束起長發的趙瑤較之平日裏更顯英姿飒爽,更被提摘下金制眼紗具之後,面容本就出衆,一看就能迷死一大片人。
如果是女子裝扮,那定然是引來一幹男子張望,溫如言可不想招來一群情敵。
“你這樣比什麽張大人李大人都要好看。”
“真的?”趙瑤握着白玉折扇,眉頭輕挑有些懷疑的看向溫如言。
溫如言彎着眼眉笑了笑說:“真的,我哪能騙你啊。”
好不容易拉着趙瑤從巷子裏出來,不遠處一幹侍衛守在身後,溫如言本以為河也就那麽點大,可沒想到這河面尤為的寬敞,竟然一眼望不到盡頭。
清風迎面而來尤為涼爽,溫如言偏頭看着極為拘謹的趙瑤出聲:“我們是去岸上觀賞桃花,還是乘船游湖?”
“我不乘船。”趙瑤怕水,尤其是這過于遼闊的水面更是讓人恐懼。
溫如言也沒想過要吓她,自然是往這依河而建的長廊走去。
山林間桃花盛開,不少少女們結伴出行,因此也有識破商機的小販在此處販賣些小玩意。
那投壺之類的游戲多是少年們在玩,多有在心怡之人面前逞強的意思。
只不過趙瑤的出現引起不少女子的張望,雖然她們不湊近,可是那穿透人心的目光卻更讓人瘆得慌。
溫如言因着看見有剪紙老翁,便拉着趙瑤坐在一塊讓老翁剪一對大紅紙人。
沒想到少女們兩眼發光的望着這方,頓時兩人變成目光的焦點。
“她們在看什麽?”趙瑤不解的問。
“大概是在看剪紙老翁吧。”溫如言一本正經的解釋。
好不容易老翁将兩個靈巧的紅紙人完工,溫如言難得有機會花自己攢的工錢,十分豪爽給一吊銅板,馬上就拉着趙瑤往別處跑路。
趙瑤一手被溫如言握着帶路,一手握着這兩手拉着手的紙人,眼眸滿是笑意的說:“這比去年兩個醜泥人好看多了。”
溫如言帶着趙瑤繞了一大圈才甩開那群少女應:“你這人可真是喜新厭舊。”
“難道你覺得那兩小泥人比這好看?”趙瑤将大紅紙人湊到溫如言面前詢問。
本來還想睜眼說瞎話,可溫如言看見這惟妙惟肖的紙人,也只好承認确實挺好看的。
至少這兩紙人身材沒走樣,臉蛋也還正常,跟那兩個醜泥人比起來确實是不在一個檔次。
“怎麽不說話了?”趙瑤指間輕輕轉動紙人後的木簽。
溫如言移開話題說:“等會她們都去吃午飯,我們就可以安靜的看桃花了。”
一陣清風吹來,紙人搖晃的厲害,趙瑤怕被吹壞,便用油紙小心包住兩個紙人。
“你、很喜歡嗎?”溫如言見着她這般小心愛護,便出聲問。
趙瑤別扭的應:“這紙人太脆弱,我若是不好生護着,怕是回宮便壞了。”
溫如言算是明白趙瑤就是不會直白說話的性子。
唉,自己找的對象,還能說什麽呢。
“你這般看着我做什麽?”趙瑤被看的有些心虛,伸手挽起耳旁散落的細發。
明明是一身男子裝扮,長相雖然有些陰柔,可沒有什麽太大的破綻,唯獨這小動作卻不經意間露出女兒家的柔情,真是一擊致命。
“沒、沒什麽。”溫如言微緊握住趙瑤的手,心口莫名其妙的跳的飛快,只能深呼吸調整心跳。
好歹也看這麽多年,多少也得有點免疫力才是。
待午時人小了不少,溫如言牽着趙瑤入桃林,湖畔而來的風将不少桃花吹了起來。
溫如言看花了眼,難怪有那麽多詩人喜歡登山賞花,這等場景還是得親臨其境才知有多美。
“這要是有個手機得多好啊。”至少還能在朋友圈發個九宮格啊。
“什麽?”趙瑤偏頭看向身旁,只見一身青紗的溫如言癡癡的望着紛飛的桃花。
平日裏多是見她穿亮色偏多,這偏冷的青紗在一片桃紅中卻更顯柔美,早間特意抹上唇的胭脂,格外靓麗動人。
随風輕揚起的墨發遮擋她的面容,趙瑤伸手輕撩開臉頰細發,指腹輕掃落那貼着細發的花瓣。
溫如言偏頭不解的望着趙瑤出聲:“你在幹嘛?”
趙瑤回過神來指腹輕觸那白軟耳垂問:“我在看你。”
輕飄飄的話語好似順着風直往溫如言耳朵裏竄,連帶着心口處跟着癢的厲害。
四周的風忽地停了下來,漫天花瓣悄然飄落,溫如言好不容易平穩的心跳,又莫名的加快不少。
她,這是要親過來的意思嗎?
正當溫如言猜想時,趙瑤倒是沒客氣,主動攬住身前人,俯身低頭輕啄了下那柔唇。
這蜻蜓點水的一下,差點讓溫如言以為趙瑤是終于懂的收斂,可誰曾想随之悄然探入。
那按在後腦的手絲毫不曾松開,溫如言睜大着眼,隐約還能聽見有孩童在桃林間嬉笑追玩,慌張的伸手輕拍了下趙瑤肩。
可趙瑤眼眸浮現笑意卻不肯依,非得讓溫如言呼吸極近奔潰的邊緣,這才松了口。
“你也太大膽了。”溫如言只覺得自己的嘴有些麻麻的,略微有些羞的念道。
那胭脂淡淡的清香在趙瑤齒間散開來,讓趙瑤心神為之蕩漾,癡迷的望着溫如言那已然有些暈染開的紅唇,這般模樣恍若畫中媚态盡顯的小女子,指腹小心的擦拭唇角散開的胭脂道:“這胭脂真适合你。”
溫如言看着趙瑤那眼眸裏火熱,面容跟着燒的慌,眼眸躲閃的說:“我肚子餓了,該去尋些吃的。”
趙瑤不肯松手,低頭還想再嘗嘗胭脂,可還沒靠近卻被捂住嘴。
“咱是出來約會的,你能不能不要帶有某些不軌之心?”溫如言指腹順勢捏住趙瑤臉頰,也算是占回便宜。
“不軌?”趙瑤毫無被戳破心思的惱羞,反而十分誠實的應,“你我之間的親熱難道不是應景之事嗎?”
溫如言覺得趙瑤對于自己某些心思還是非常的直白,無可救藥的看着趙瑤說:“你到底松不松手?”
“這般良辰美景,你當真只想着吃嗎?”
趙瑤眼眸很是暧昧的望着,指腹順勢停留在身側占便宜,卻在觸碰一串有些咯人的物件時停了下來問:“你腰帶裏放了什麽?”
溫如言順勢逃離包圍圈得意道:“當然是錢啊。”
錢?
突然想起當初她将女官俸祿換成銅板串成一大串的事情,趙瑤狐疑看了看少女出聲:“你不會是……”
“沒錯!”溫如言很是正經的微敞開外衣裳,只見挂滿一大串銅伴,得意的笑道,“這算不算是腰纏萬貫?”
趙瑤忍着笑應:“你一路戴着這些東西,難道不累嗎?”
溫如言伸手拉住趙瑤的手說:“沒事,今天我請你好吃的。”
兩人從桃林出來,便進了一家熱鬧的酒樓,店小二極為熱情迎上前。
溫如言正想發揮暴發戶的闊綽,結果卻是店小二直接忽視自己,眼巴巴的讨好不出聲的趙瑤。
“公子,咱這酒樓二樓雅間可觀桃林美景。”店小二見人見多了,自然也看得出來兩人衣裳價值不菲,尤其這水藍衣袍的貴公子,光是那手中的扇子恐怕在都城買十間酒樓都不止。
可是這貴公子卻不說話,反倒是一旁的小姑娘氣鼓鼓的看着。
溫如言賣力尋找存在感,可卻被忽視,心裏真是非常的複雜。
趙瑤忍俊不禁的出聲:“今日我家小娘子做主。”
店小二這才将視線看向一旁的小娘子說:“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去二樓雅間。”溫如言看着大堂內那麽多雙眼睛,尤其是那些少女正竊竊私語的看向這方,一咬牙便選了雅間。
兩人跟着店小二上二樓雅間,趙瑤打量四周陳設,随即看向窗外,确實是賞桃花的好地方。
溫如言一口氣點了酒樓十二道名菜,見店小二麻溜的退下,這才松了口氣。
“你在看什麽?”溫如言倒了杯茶盞遞給趙瑤,而後自顧自也倒了杯茶水潤潤嗓子。
趙瑤接過茶盞抿了小口看向溫如言說:“這裏确實是賞景的好地方。”
溫如言便湊上前來,迎面而來的清風還夾雜桃花清香,漫山遍野的桃紅就像花海一般。
“這裏可比禦花園美多了。”
“你若喜歡,我讓人在宮裏也培植一處桃園。”
“那也要好些年呢。”溫如言抿了口茶水偏頭看向趙瑤,想起方才店小二的反應,不由氣的笑出聲來,“剛才你說我是你什麽來着?”
趙瑤迎上那盛滿笑意的明亮眼眸,一手指腹微緊的捧住茶盞,另一手輕握住那溫熱的手應:“你是我家小娘子,難道說錯了麽?”
溫如言輕哼了聲說:“我才不嫁你。”
“你不嫁我,那你能嫁誰?”趙瑤握住那似柔弱無骨的手問。
“你不要小瞧人啊,這天底下男的女的多了去,我總能嫁出去的。”
趙瑤眉頭輕挑順勢攬住纖細少女道:“那些男的女的,他們定然都不如我待你好。”
突然的靠近,讓溫如言還有些驚慌失措,指腹捏住趙瑤掌心軟肉應:“那可不一定了,你平日裏兇起來冷的跟冰塊似的,現在你想跟我好就熱的跟火爐似的,我可不能太順着你了。”
“你若是順着我,那早就是皇後了。”趙瑤低頭略微哀怨看向她。
溫如言禁不住趙瑤這般柔情目光,好在店小二及時送菜上來,這才解救。
十二道菜上齊,溫如言先嘗的是清蒸魚,魚肉很是鮮嫩,而且還不辣,非常适合趙瑤的口味。
兩人吃的都不快,待未時才從雅間下來,店小二很是積極的迎上前問候:“公子,吃的可還滿意?”
溫如言對于這店小二的反應可以說是十分不滿說:“多少銀子,我來付。”
這在外吃飯都是男子出錢,店小二還是第一回 看到女子出錢的,不由得神情複雜看了眼水藍色衣袍公子。
看不出來長的一表人才的公子,竟然是個吃軟飯的!
“好嘞,一共是十二兩銀子。”
溫如言将一大串銅板給了店小二說:“飯錢,你去數。”
店小二雙手捧着這一大串銅板,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這誰家出門帶這麽多銅板啊。
“您,沒有銀子嗎?”店小二猶豫的問了句,畢竟這麽多銅板還不知道要數多久,實在是費事。
“你不要銅板,那我可就走咯。”
“小的說笑呢。”
溫如言本還以為那一大串銅板還有剩餘,可沒想到店小二數了大半天,居然說還少兩個銅板。
于是溫如言從左邊袖袋摸到右邊袖袋,終于在角落裏摸到兩個散落的銅板。
等從酒樓出來時,溫如言只覺得自己被掏空了。
這都城的物價也太高了吧,不,也許是女官的工資太少了。
天色不早,兩人乘坐馬車,溫如言半靠着趙瑤念道:“幸好一年出來一趟。”
趙瑤手臂環住主動靠近的人應:“是累了麽?”
溫如言看着趙瑤,突然覺得其實這錢花的也挺值,可再認真一想,又覺得那家酒樓估計是在宰人。
“我不累,我是肉疼啊。”
這話讓趙瑤有些弄不懂,指腹撩開臉側細發說:“你哪裏疼,我給你把脈瞧瞧?”
“沒什麽,突然好了。”溫如言看着一本認真的趙瑤又忍不住笑了。
這時候也只能安慰自己,畢竟掙錢就是用來花的嘛。
馬車搖晃到傍晚黃昏時才進宮,溫如言下馬車時,腦袋還有些暈。
趙瑤手都不敢離開,小心攙扶她擔憂道:“你怎麽坐馬車都暈呢?”
唉,別說了,現代從沒暈車,結果居然暈馬車,說出去都丢人。
等溫如言坐在矮榻,這才松了口氣,腦袋靠着窗旁,趙瑤倒了杯茶盞遞到嘴旁說:“還想吐嗎?”
“沒事了。”溫如言低頭喝了口水,那惡心嘔吐的感覺這才緩緩壓下。
夜間小宮人進來掌燈,沒敢出聲,只是小心翼翼的将燈罩放下。
溫如言簡單沐浴過後窩在矮榻,趁趙瑤去裏間沐浴出聲喚:“夏香,我有小禮物給你。”
“這是什麽?”小宮人捧着一個玩偶上頭還挂着一個小叮當。
“這個說是能保佑小孩子身體安康的,你把它放在床旁就好。”
小宮人手裏捧着玩偶,感激的應:“謝謝溫姑娘。”
“沒事,你去外殿早點歇息吧。”
“是。”
溫如言見小宮人出了內殿,伸手又倒了杯茶盞,窗外夜風有些涼,晃悠的枝葉微微晃動。
趙瑤從裏間出來時,一身單薄素色衣裳,三千青絲垂落于腦後,溫如言癡癡的望着,險些忘了咽下茶水,伸手拿着帕巾擦了擦嘴角。
“這樣感覺好些了麽?”趙瑤從藥箱裏拿出一小瓶醒神的藥膏,指腹沾了些輕抹上溫如言額旁。
溫如言半靠着軟枕,眼眸明亮的望着臉側沾染昏黃燈盞的趙瑤應:“你這樣看起來好像很溫柔的樣子。”
趙瑤弄不明白這突然的一句話問:“我平日裏在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