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她暗暗埋怨自己沒出息，向後躲了躲。
可惜車廂裏就那麽大點兒空間。帥哥察覺到她的動作，那只還抓着她手臂的手緊了緊，林嘉玉就再也移動不了半分了。
“林嘉玉，你的母親叫林雪，是個珠寶大盜，人們都叫她‘暹羅玉貓’。”
帥哥近距離的直視着林嘉玉的眼睛。林嘉玉的視野裏此時只有這張臉，所以她不自覺的開始端詳起來。
嗯，線條很完美，是那種很俊朗的感覺。瞳孔的顏色是深綠色，再加上他過于挺直的鼻子和略嫌白皙的皮膚，林嘉玉可以确定，他是個混血兒。
“你的母親……是不是已經死了？”
帥哥的聲音居然有些顫抖。林嘉玉如夢初醒的啊了一聲，然後抱歉的說：“那個，你離我這麽近，難道聽不到我已經心如鹿撞了？”
一瞬間，帥哥臉上似乎具象化的出現了一排黑線。林嘉玉接着說：“沒錯，我的母親就是林雪，她也……的确死了。”
“……”
帥哥的手松開了。林嘉玉聳了聳肩膀，無所謂的說：“她雖然是‘暹羅玉貓’，但也只留下了這一件東西。你是歐陽家的人麽？讓我想想……歐陽清是你什麽人？呵呵，恐怕我猜到了。中英混血兒，又開着這麽拉風的跑車——你就是歐陽清的兒子，歐陽諾。”
林嘉玉篤定的說，用了不容置疑的陳述句。對方沒說話，也不知道是默認還是無可辯駁還是懶得搭理。林嘉玉也不多說什麽，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從校服的領子裏拽出一條紅色的絲繩來。
絲繩末端拴着一個小巧的貓形翡翠吊墜，用的是圓雕手法，讓那只蹲坐造型的貓顯得曲線流暢。雖然不是什麽頂級的材料，但雕刻者的手法顯然十分純熟，貓的形态活靈活現，仿佛下一刻就會抻個懶腰，站起來慢慢走開。
那是一只體态優雅身材修長的短毛貓，暹羅貓。
“‘暹羅玉貓’，你就是來拿這東西的吧？那就送給你留個紀念好了。另外作為回禮，你能不能把我送回家？”
林嘉玉坦坦蕩蕩的把那個吊墜從脖子上拿下來，遞了過去。帥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接下了吊墜。
“我是歐陽諾。這個東西對我很重要，謝謝你。”
“這沒什麽，別那麽鄭重其事。還有，快點送我回家，還得寫作業呢。”林嘉玉一邊說一邊拍了拍歐陽諾的肩膀，然後若無其事的仰躺在了舒适的椅子靠背上。
***
“你就不請我上樓喝杯茶？”
“哦，我媽媽說了，半夜三更的不要随便請陌生人上樓喝茶。”
歐陽諾開着跑車送林嘉玉回到她家樓下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這個樸素的居民小區從來沒迎接過跑車，所以那道暗藍色的車影閃過的時候，在小區裏遛彎兒的大爺大媽貓貓狗狗們，都情不自禁的跟着它轉頭，好像一片整齊的向日葵。轉眼間跑車就已經穩穩的停住了，林嘉玉從車上走下來，摸了摸光滑的車門，頗有些哀怨的嘆了口氣。
“真奇怪，你媽媽不是‘借’走了很多珠寶麽？怎麽你們還住在這種地方？”歐陽諾打量着略嫌破敗的居民小區和四周探頭探腦的圍觀群衆，皺了皺眉頭。
林嘉玉不屑的說：“大隐隐于市，不懂就少瞎說。”
“還真是，這樣目标小，做壞事不容易被發現。”歐陽諾煞有介事的贊同起來。
“得了，你連我家住哪裏都知道，這種事情難道還調查不出來麽？我媽媽的确‘借’過很多珠寶，但後來不是都還回去了？要不然我們能這麽安穩的住在這裏？”
“誰知道是不是真的還回去了？”歐陽諾目光灼灼的盯着林嘉玉，綠色的眸子閃着某種讓人不安的光芒。林嘉玉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眼睛翻了翻，轉身就走。
“還真不請我上樓喝茶啊？”
“我可請不動你這尊大神，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見吧您那。”
林嘉玉頭也不回的走進漆黑的樓道，兩條健壯的胳膊向後胡亂揮了揮算是告別。她使勁跺了跺腳，但聲控的電燈卻沒亮。林嘉玉心裏咒罵了一句，有點沮喪的抓住了布滿灰塵的樓梯扶手。
一束雪亮的燈光從她身後照了過來，是歐陽諾打開了他那輛拉風跑車的前射燈，幫她照亮了黑暗的樓道。林嘉玉的腳步頓了一下，心裏閃過一絲歉然。
“怎麽弄得好像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校服褲子的口袋，那裏有一個小小的吊墜。
如果歐陽諾能看到那個吊墜，一定會直接開着跑車沖進樓道撞死這個胖丫頭。
因為那也是一只“暹羅玉貓”。
跟林嘉玉給他的那個，一模一樣。
***
一模一樣是個什麽概念？至少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不過對于林嘉玉來說，只有這一點顯然是不夠的。想讓兩個東西“一模一樣”，是個非常精細的活兒，精細的如同一根頭發絲——不，比一根頭發絲可細的多了。
“你得仔細觀察——形狀，顏色，每一個小小的凹痕和凸起，劃傷，被人長期摩挲的痕跡，進而到它的歷史，味道，氣質。其實，能做出最頂級的贗品……複制品的人，才是最了解真品本身價值的人。”
林雪當初就是這麽告訴林嘉玉的。那一年林嘉玉7歲，剛剛從孤兒院被林雪領養出來。不過林雪沒送她去學校，而是帶着她背起行囊，暢游在世界上每一個繁華的角落。既沒有目的地也沒有時間的概念，林雪只是一邊順手“借”些珠寶以充路資，一邊教給林嘉玉很多雜七雜八的知識。她們從沒缺過錢，所以林雪總是給林嘉玉穿最漂亮的衣服，吃最好吃的食物。對林嘉玉來說，那些日子的每一天都流動着彩色的光芒，比最美麗的夢境還光彩奪目。
記得有一次，林雪拉着林嘉玉，偷偷的來到一間空置的大宅院裏。林雪手腳利落的從卧室裏找到了她要的一件珠寶，但她并不着急離開，而是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了兩個熱乎乎的烤紅薯。她們就在那個豪華的庭院當中席地而坐，開心的吃了起來。雪花不知道怎麽也來湊熱鬧，有一片淘氣的，正好落進了林嘉玉的脖子裏。林嘉玉被涼的驚叫了一聲，幾乎脫口而出：“媽媽，好冷！”林雪愣了一下，然後開心的大笑起來，把林嘉玉摟進了自己的懷裏。
那是林嘉玉第一次叫林雪“媽媽”。從那以後，林雪似乎下決心做一個最好的媽媽。她不再随随便便的去“借”珠寶賣錢了，而是帶着林嘉玉來到一個美麗的小鎮，安定下來。林嘉玉被送去學校讀書，林雪則開了一家小小的書店。
當然，林雪并不是金盆洗手了。她隔一段時間就會“出差”一次，有的時候是真的去買書，有的時候則免不了重操舊業。但她不再随便下手，而是專找最有價值的珍品，尤其偏愛玉器。珠寶大盜“暹羅玉貓”的名氣，就從這時開始漸漸流傳開來。林雪成了一個傳奇，她從沒有失手過，但在其他人看來，她也沒得到過一絲好處。
因為，“暹羅玉貓”總會把“借”到手的珠寶，原樣奉還。
大多數人都猜不出“暹羅玉貓”的目的是什麽，不過他們也不知道，每次“暹羅玉貓”得手後不久，黑市上都會流傳出相應的、仿真度極高的贗品。
那自然是出自林雪之手的贗品。
其實并不是每個人都需要真品。贗品自然有贗品的好處——博物館拿來代替真品，既能糊弄不明真相的群衆，也不用擔心遺失；珠寶店拿來代替真品，說不定還能把贗品賣出真品的價錢；爆發戶拿來代替真品，顯得既有品位又懂行，成本也低；甚至還有人專門收集不同版本的贗品，那對于他們來說就如同不同版本的《紅樓夢》，即使拿來對比裏面的錯別字，也是一種天大的樂趣。
林雪販賣贗品，說白了就是販賣贗品的這些好處。後來“暹羅玉貓”不知怎麽銷聲匿跡了，才有人開始質疑這一點：“暹羅玉貓”既然有這種巧奪天工般的造假本事，那她每次還給事主的那些東西，到底是原本的真品，還是她制作出來的贗品？
可惜這一點，只有林雪本人說的清楚。
或者，還有另一個人清楚。
一個叫做歐陽清的人。
第 2 章
“假的，居然是假的。”
歐陽諾坐在自家的真皮沙發上，陰沉着臉，緊盯着對面黑色大理石茶幾上擺放的一只深棕色木盒。木盒看上去頗有年頭，顯得古老而破舊，并且十二萬分的嚴絲合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