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蓮

第62章 〇囚困帝尊

“無……無名？”很久前，花穩曾見過沒帶面具的無名，容貌令他印象深刻。只是那時的他和眼前這人，除了眉宇間有相似之處，氣質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他并不十分确定。

重月沒有否認，又問了一遍，“想知道傅月影在哪裏麽？”

花穩呆滞地點點頭，愣愣地盯着重月，“他……可還活着？”

“何止活着？他過得很好。”

花穩忽地站起來，急切道：“那他在哪裏？”

重月的唇角浮上一抹冰冷的笑，“你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不知為何，這個皎然若雪的男子身上竟有了淡淡的黑氣，且這股黑色的氣息越來越重，似要吞噬那絢爛奪目的白。

風漸漸大了，卷着細雪如撒鹽一般，落滿北旻山。

墳前的人睜開眼，印堂發黑，神色茫然。

重月的聲音穿透風雪，響徹在他耳邊道：“将隐月教的人殺完，你就能見到傅月影了。”

花穩木頭一般點點頭。

鳴環劍在風雪中閃着寒芒，如淩空舞動的銀綢，甩出一串串溫熱的血珠，在雪地上畫成一幅奇異的紅梅圖。

重月負手而立，俊美無俦的臉上始終挂着淡淡的笑，笑看着這場因為他的出現，近乎于屠殺的打鬥。

很多人到死都不明白他們向來尊敬的花右使為何突然對他們痛下殺手。從大殿到山下，一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不過一場落雪的時間，這個屹立于江湖數十載的教派，已成過往。

雪，愈下愈大。在空中打着卷，輕輕落在鮮紅的血泊中，瞬間便消融無蹤。

傅月影沒有想到，他重回隐月教竟會看到這一番慘無人寰的景象。

鳴環劍尖的血滴已凝固，花穩面無表情地看着傅月影。

那種眼神，傅月影從未見過。

他憤然望着重月。

重月淡漠一笑，“人可不是本尊殺的。”

傅月影怒吼道：“你對他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重月斂了神色，冷道，“你說呢？”他出手扣住花穩的脖子，眼中殺意畢現。

傅月影渾身一顫，脫口喊道：“不要殺他！”

“不殺他？”重月望着花穩逐漸憋紅的臉，眼裏冰霜愈盛，“你殺墨炎時，應當能想到，本尊會如何報仇！”

旋即，他伸出潔白而細長的手拍在花穩的天靈蓋上。一切快到傅月影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鮮血與雪花一起落下，在傅月影的手心，一熱一冷。

“不——”他扶住花穩搖搖欲墜的身體，眼中盈滿淚水，悲吼聲在空蕩的山谷中漸漸散開。“你要殺要剮，沖我來！他只是個凡人，只是一個凡人而已，你為什麽要殺他！”

“本尊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重月對傅月影的悲痛視而不見，居高臨下地望着他，言辭之間，盡是誘惑。“想不想替他報仇？你不是有凝神珠麽？本尊很期待你會怎樣用它。”

傅月影的憤怒和恨意簡直要沖破胸腔，他拾起地上的鳴環劍，用盡力氣刺向重月——

劍尖穿透重月的腹部……

鮮血瞬間染透銀白的衣衫……

傅月影沒想到重月竟沒有躲開，生生受了這一劍，一時愣怔，被流景一掌擊出好遠。

“你竟敢出手傷我！”重月将劍自腹部拔出，扔在地上，一步步走向傅月影。他挑起傅月影的下巴，冷漠中帶着譏诮，“本尊還以為你有多愛我呢！原來，也不過如此。”

傅月影扭頭，掙脫重月的手，憤道：“我早就不愛你了！”話一出口，他竟松了口氣。

有些話，也不是那麽難以說出口，既是心裏還是隐隐作痛，可他已經能表現出不動聲色的樣子了。

“是麽？”重月隐有怒意，漠然瞥了傅月影一眼，轉身道，“本尊很是期待你有何本事能與我一戰！”

見重月欲要離去，絲毫不把傅月影傷他當回事，流景急道：“神尊就這樣放過他麽？”

“這個時候殺了他就沒意思了。本尊還期待着，會有驚喜。”

“可是……”如果不趁傅月影根基未穩時将他斬草除根，将來必是心頭大患。

“可是什麽？”重月回眸，眼中已有不快，“你擔心本尊将來不是他的對手？”

“屬下不敢！”

重月轉回頭，禦風歸去。

細雪漸盛，落滿傅月影的頭上、肩上，他依舊保持着跪地的姿勢，一動不動。直到大雪将花穩掩埋，他才艱難而僵硬地站起身，“你放心，我會為你、為我爹，為隐月教報仇的！”

葬了花穩，傅月影回了禦陽缥缈殿。

純陽對他的回來，頗為意外。“你不是說要回凡間幾日麽？”

“我要怎樣才能殺了他？”這是傅月影開口的第一句話。

“殺了他？”純陽輕掀眼簾，淡淡望着他，“你殺不了他。我也不可能去殺他。”

“為什麽？”傅月影不明白此時的重月早已不是當年的神尊，為何純陽還是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維護他，“你不是神麽？不是應該懲惡揚善，維護六界麽？他殺了那麽多人，你為何不管不問！”

純陽道：“世間萬物，有生有死。我創生，他毀滅，如此，才能平衡。他本就應該是這樣的，這番歷劫，才算回歸正位。你……不會懂的。”

“我是不懂你們的事，我也不需要懂。你如今沒有能力與他抗衡，意味着只要他願意，他可以血洗整個六界，不是麽？”

“是。”

“即便如此，你依然不願意告訴我如何打敗他？”

“是。”

“你果然知道他的弱點。”

“不錯。”

聽到如此斬釘截鐵的回答，傅月影愣了愣，旋即仰天大笑。

純陽蹙眉，“你笑什麽？”

“你真的是讓六界敬仰的帝尊麽？”

“本尊不會助你殺他，但你若能殺的了他，本尊說過，不會阻止。”

“為什麽！”

傅月影取出凝神珠，緊握在手心，“既然如此，那麽這顆珠子留着也沒有什麽用，不如毀了！”

“住手！”純陽出手來搶，卻被傅月影輕易閃開。“帝尊，你的傷尚未恢複，現在不是我的對手。”傅月影重将凝神珠放入眼眶，漠然道：“你曾說過，凝神珠能凝聚神識，我猜想它一定也能感受到你的內心，你不說，我便自己探知！”言畢，傅月影出其不意地将掌心覆在了他的前額上，純陽腦中的記憶紛雜閃現，幾乎每一個畫面都與重月有關。

傅月影收了手，極度震驚地望着他，一時合不上嘴巴，“你，你……”

純陽阖眼嘆息，“你既已知道，就該明白本尊為何不願殺他了。”

“哈哈哈哈……”傅月影長笑一聲，譏道：“原來……原來，你竟……愛他！哈哈哈哈……如果重月知道……”

“你以為他不知道麽？”純陽淡淡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他才想殺了我。”

“你胡說！他若想殺你，有千百次機會，為何遲遲不動手？”禦陽缥缈殿的封印對重月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他不可能破不了。

“本尊沒有醒，他殺我又有什麽樂趣？比起殺一個毫無反擊之力的神，毀了他精心守護的一切，再攝了他的元神，與之合為一體，才是最好的！”

這倒也複合重月的風格。傅月影譏诮道：“神尊為何不遂了重月的心願？難道不想與他合二為一？”

純陽未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你知道本尊為何要無涯等一個月麽？”

傅月影自然知道。所以他的時間并不多，若純陽恢複，他便再沒有機會殺了重月。他雙膝跪地，望着純陽，語氣卻十足的強硬，“所以，神尊，請原諒我的亵渎。”就那麽片刻的時間，他所感知的，不僅僅是暧昧不清的情愫，還有純陽致命的弱點。

那還是很久很久以前，純陽常帶着重月穿行于六界，看遍天地間的風景，盡管重月總是冷着一張臉，頗不情願地跟在他身後。直到有一天，晨光熹微，重月站在七葉樹下，忽然開口道：“純陽，如果我是你該有多好！”他将修長的手指覆在眼睑處，眯着眼，望着出生的朝陽，眼裏炙熱如火。

“你……喜歡太陽？”他的眼神讓純陽怔了很久，那種渴望，幾乎到了癡迷的程度，雖然他盡力隐藏了，但依舊逃不過純陽的眼睛。

重月回頭笑笑，“日光與月光，我都喜歡。”

同樣的話，重月後來說過很多次。終于有一天，純陽将凝神珠放在他的手心，“重月，我把我能給你的，都給你了。”

他看到重月眼裏的不屑。

再後來，聽說重月将珠子丢到了碧落海。

重月不知道的是，神都是有弱點的。凝神珠是這世間唯一能攝取他元神的東西，純陽把生、死的權利親自交到了他的手上。

傅月影的雙手結印，催動內力，利用結界将純陽困住，他取出水潤通透的珠子，冷笑道：“這分明是你的淚凝結而成的吧？不過，我想重月也猜到了，它能攝取你的元神，讓你與他合二為一。”傅月影轉頭，嘴邊泛出一抹古怪的笑，“你的淚、他的血，就是你們的弱點。帝尊，我說的對嗎？”

一素來平淡不驚的神，終于變了臉色，“你要做什麽？”

“在我與重月的恩怨解決之前，就委屈帝尊了。”

凝神珠發出一道照徹天地的白光，沒入純陽的胸口，幻化出宛若水滴一般的透明結界，将他包裹在其中。

純陽如一個困倦的嬰孩，蜷曲着身體，緩緩閉了眼。

傅月影伸出手指戳了戳結界，波紋擴散開，似乎有澹蕩的水聲隐隐傳來。水滴越變越小，最終重新化成凝神珠，回到他手中。

傅月影緊緊握了握手中的珠子，心中一時不知是何感受。

重月絕不會想到，他渴望的一切，都曾近在咫尺，觸手可得過。

☆、第〇□□章 骨雕出塔

待夜光等人到達禦陽缥缈殿時，傅月影正坐在大殿裏等候，額前的發絲擋住了他受傷的眼睛，整個人看上去精神極差。

在殿上沒有見到純陽的身影，夜光很是詫異，“帝尊呢？”

傅月影道：“帝尊舊傷複發，需閉關一月，不能被驚擾。他交代我找你們來商議如何對付重月。”

閉關一個月？此迫在眉睫之際，帝尊竟會選擇閉關？夜光怎麽可能相信？

傅月影道：“帝尊方才吐血不止，且神識越來越弱。若不閉關療傷，恐會再次沉睡千年。”

玄明道：“可我們現在加起來都不是重月的對手。”似乎自從妖界被封印之後，他便變得很是悲觀。

虛明在他額上拍了一巴掌，氣道：“你就不能往好的地方想？”

玄明沮喪道：“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們不會到現在還看不清吧？若是帝尊在，還有勝得可能，如今帝尊閉關一個月，天知道這一個月會發生什麽？說不定夠你我死上千百回了。”

勝？傅月影在心中冷笑數聲，純陽舍得動他麽？恐怕他寧願眼睜睜地看着六界被夷為平地，也不會殺重月。“難道有凝神珠也不行麽？”

夜光聞言，擡眸淡淡地看了眼傅月影，他的臉上帶着一絲焦灼和不安。“你确定要殺他？你可知道，他不僅僅是神尊重月，也是殺手無名。”

“無名？”在傅月影回憶起十二年前芙蓉鎮的血債之後，他與無名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他是重月，我要報仇。他是無名，我同樣要報仇。”

夜光點頭，“如此便好。”

玄明輕嘆一聲，“有凝神珠……倒也不是不可能。”

“這話是何意？”傅月影如抓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九聖塔……”

“住口！”夜光出言阻止，望着玄明的眼神，竟讓玄明心裏生出寒意。

“九聖塔？”傅月影追問道。“九聖塔怎樣？”

玄明業已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連搖頭，“沒什麽！”

“不！你一定知道！”傅月影三步并作兩步沖下臺階。“你告訴我，怎樣才能殺了重月！”

夜光冷道：“就算他知道，他也不能告訴你！擅入九聖塔者——死！即便是你夏蓮生，也不例外！”

聽到夜光如此斬釘截鐵地拒絕，傅月影的心口莫名湧上一股煩悶之感，“是麽？”他失了耐心，清清淡淡的兩個字，不知為何，竟讓夜光覺得脊背發涼。“夏蓮生，無論你有多想報仇，你都絕不能變成第二個重月！”

傅月影恍若未聞，走至虛明跟前，出其不意地出手扣住他的咽喉，偏頭看着玄明，“你若不說，我便殺了他！”

那一刻，夜光在他身上看到一股極為霸道的戾氣，自胸口蔓延至全身。

“你！”玄明大驚失色，扣住傅月影的手腕，“傅月影，你瘋了麽？”

傅月影冷笑道：“你若配合，他便不會有事，否則……”他撩開眼前淩亂的發絲，凝神珠在眼眶中閃着幽幽的光，“我怕他元神不保。”話音方落，凝神珠便散出一道柔光，如一張網一般将虛明困在其中。虛明的元神受不了凝神珠強大霸道的吸力，竟有出體之勢！

玄明見狀，方覺傅月影已變，恐虛明有性命之憂，妥協道：“你快住手！我說……我說！”

夜光憤然喝道：“玄明，你知不知道你說出來意味着什麽！”

“我不能看着他傷害虛明！”玄明垂眸，“這樣，或許還有一絲勝算。”

“九聖塔裏的封印着三只兇殘邪惡的骨雕，專以六界生靈為食，一次可食九百九十人。當年這三只骨雕飛入凡間，見人就吃。六界合力，降它不住，整個人間幾成煉獄……是神尊親自出手，将他們收入九聖塔，封印起來。”

“有了它，如何能戰勝重月？”

玄明擡頭看向夜光，夜光眼中甚是絕望。他又望望虛明，虛明雖被傅月影扼住咽喉，不能言語，但眼中怒火升騰。玄明頓了頓，迫于虛明已面色青紫，呼吸困難，還是說了下去，“元神離體，雖會消散，但你有凝神珠，另當別論……”

傅月影略作細想，便已知道他言辭之意，當下松開虛明，飛往冥界。

“我與融懷回冥界拖延一段時間，你們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帝尊！”夜光交代一聲，與融懷追着傅月影離去。

對上兩道憎恨的目光，玄明低頭苦笑，“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辦法？左右，一場屠殺是避免不了的。”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這樣做！你知不知道你會成為六界的罪人！我寧願死……”虛明摸着脖子，連咳幾聲，起身道，“我真是看錯了你！”

玄明呆愣楞地站在原地。

他已經失去慕寒了，只是不想再失去虛明……

路過醉花閣，傅月影停了下來。還是那一片翠竹，紅衣的少年在月下悠然吹簫，玄衣男子翩翩舞劍，兩人時不時相視一笑，一眼似萬年。

傅月影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為醉花閣布下一片結界，悄然離去。

蕭聲忽斷，盧雪墨回頭，“怎麽？”

花驚吾擡頭望着院牆外的蒼穹，疑惑道：“方才，好像有人。”

盧雪墨敲敲他的腦袋，笑道：“這裏怎會有人來？”

“是麽？”花驚吾翻翻眼睛，“上次不就有人闖進來了麽？”

“你指的是傅月影？”盧雪墨将照霜劍放在石桌上，端起花驚吾為他斟的茶，輕抿一口，“他們只是凡人，回去之後便會忘了這裏的一切，哪裏會記得我們？”

可是，傅月影卻想起來了。他記得那天無名說過的話，騙他來冥界，圖的是他的鳳羽扇，只為救夏蓮生。

盡管夏蓮生就是他，他就是夏蓮生，但對無名來說，夏蓮生與傅月影是兩個人。

而對傅月影來說，無名和重月何嘗不是兩個人？

流景發現自從重月重回白月宮後，變得愛飲酒了。他從前幾乎是滴酒不沾的，偶有難得的佳釀也僅淺嘗一口，如今竟抱着酒壇不撒手了。流景站在一旁，總覺得該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半晌，問道：“神尊可知道血蓮的結局？”

重月朦胧的醉眼裏透着些許迷茫之色，“從前不知，現在竟還是不知。流景，你可知這意味着什麽？”

流景搖搖頭，“請神尊明示。”

“本尊雖能預知六界之事，但任何與本尊有關的，本尊都算不到。這個傅月影……明明已經流完了血……理當與本尊再無任何關聯，為何本尊還是看不到他的結局？”

“莫不是跟神尊封印的記憶有關？”

重月蹙眉，“你可在凡間見過本尊？”

“見過。”

“可見過傅月影？”

“見過。”

“本尊對他如何？”

“屬下……并未見過神尊與他在一起。”

重月沉默。許久，道：“你知道本尊為何要殺純陽麽？”

流景搖搖頭。

“他觊觎本尊。”重月長笑，酒漿灑滿雪白的長袍，香氣四溢。“所以傅月影也必死無疑！”任何對他起了心思的人都該死！

流景咋舌。怪不得他兄弟二人反目成仇，原來如此……

“最近傅月影可有異動？”

流景取了九幽通冥鏡，才看了一眼，便驚道：“傅月影去了冥界九聖塔！”

“九聖塔？”重月輕聲重複着這三個字，眯眼道，“他想放出骨雕，等它們吃夠九百九十個元神，再用凝神珠取了骨雕的內丹……不錯，這倒是個增強功力的好方法，又迅速又方便！他竟能想出此方法，本尊沒有看錯人……”

重月平淡的反應在流景的意料之外，“可這骨雕兇狠殘暴，當年還是勞煩神尊親自出手，才能将其困于九聖塔，如今放出，危禍六界……”

“六界是純陽的六界，與本尊何幹？更何況，他用凝神珠這等神品來融和妖物的元神，定會遭到反噬。本尊很是樂見純陽會如何懲罰他，九百九……怎麽也得算他們各族一份。”重月的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玄明兩人找遍整個禦陽缥缈殿，也沒找到帝尊，失望之餘，正要同去冥界，忽見東籬來報，重月解了妖界的封印。兩人驚愕對視，虛明道：“他這是默許了傅月影的做法，要你妖界跟着遭殃！得速去九聖塔，阻止傅月影！”

此時的傅月影想要破開九聖塔的封印并不難，但他卻遲遲無法下手，因為夏月生擋在九聖塔前。他的記憶裏，四哥雖溫和卻素來固執，沒想到這麽多年還是沒變。夏月生的身形在九聖塔忽明忽滅的幽光下，若隐若現，但聲音卻異常清晰，“蓮生，你不能放出骨雕！”

“四哥，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些回去！”

夏月生搖搖頭，“我不走！你若想一意孤行，就從四哥的身上踏過去！”

傅月影知道勸說不了夏月生，便怒視夜光，“你竟将我哥帶到這麽危險的地方！”

夜光道：“他自己要來，我阻止不了。”傅月影的事，夏月生怎麽可能放任不管？

“今日，我一定要進這九聖塔！誰都不可能擋得住我！”傅月影的眸中冷光一凜，雙手結于胸前。

眼前光芒一閃，夏月生便見那神光直逼夜光而去。他迅速彈出，欲要擋在夜光前面，卻被夜光率先看破，一掌将其推了出去。夏月生若不動，夜光尚能躲過這一擊，他一動，夜光為了保護他，哪裏來得及躲閃？便只能生生受下一掌。

待光芒散去，餘下的是死亡般的黑暗和淡淡的喘息之聲。

“四哥，你若再阻止，他便不只是受傷這麽簡單了。更何況，我這麽是為爹娘和大哥他們報仇。”

夏月生雖不想讓，卻不能不顧及夜光。他深深嘆了口氣，挪開腳步。

傅月影飛身而過。只餘一陣淡淡的風，吹動夏月生的衣角。

蓮生，什麽時候變得這般……無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