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周雲輕對衰老的感覺很陌生。
她活了很久, 可大部分時候都是健康的,由于有異能,從某種程度上講, 比很多人類都要強壯。
偶爾會受傷,虛弱一段時間, 但只要熬過去, 遲早都會康複。
衰老沒法康複。
那像一條沒有盡頭的下坡路, 她眼睜睜看着自己身上的斑點越來越多,頭發越來越白。
從輕輕松松用異能飛躍半個地球,到上個樓梯都得喘粗氣。
衰老不光是表象, 也存在她身體內部。
關節時不時隐隐作痛, 食欲大大降低,有時早上醒來,需要坐在床上想很久, 自己為什麽在這兒?這兒是哪兒?
不過酒店只有她一個人,周圍唯二的喪屍都被她關起來了, 食物又充足。
所以就算出現這些症狀, 她依然好好活着。
失眠不怕,早上多睡會兒, 反正她不用上班。
食欲降低不怕,少吃多餐, 沒事就吃。
關節痛也沒事,她減少外出, 不舒服了就在沙發上坐會兒。
如此過了幾個月, 似乎沒什麽大問題。
直到某天她向往常一樣,去竹林裏拔筍,拔着拔着忽然聞到焦糊味, 轉頭一看,酒店竟然着火了!
着火點在廚房,燒得相當猛烈,火舌呼嘯着鑽出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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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聲巨響,玻璃窗震得粉碎,不知道是什麽電器因高溫爆炸。
她以為有人偷襲,連忙放下裝筍的桶跑回去。
然而等她費了不少力氣,将火撲滅,檢查那堆黑乎乎的殘骸後才發現。
哪兒有什麽人偷襲,是她自己煮着一鍋粥,忘記了熄火。
廚房就此報廢,幸好酒店其他部分沒受太大影響,可以照常使用。
她從倉庫裏翻出一口新鍋,架在院子裏,搭出一個簡易廚房,繼續做她的飯吃。
可這事仿佛給她的生活按下了某種開關,自此之後,因記性不好引發的災難接二連三。
她往水箱裏加水,一不小心弄得水漫金山。
她給小鳥洗澡,澡沒洗完淹死了好幾只。
她在花圃裏種大蒜,異能用多了,蒜苗長得比樹都高,遮天蔽日,頂壞了二樓的陽臺,并且弄得方圓十裏都是蒜味,她不得不花了一天的時間,才把它砍倒燒毀。
在又一次連續三天忘記洗衣服換衣服,衛生間泡着的衣服長滿黴斑後,周雲輕不得不靜下心來,好好為自己的将來做打算。
她肯定是不想太快死的,這麽悠閑的日子她還沒過夠呢。
可再這麽發展下去,誰知道哪一天她就會被自己的記憶和異能給害死。
就算沒有,從她記憶衰退的速度來看,也許用不了幾年,她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
老年癡呆。
這個她曾經只聽說過的病症,如今出現在自己的身上。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
她馬上就去城市裏補充食物,囤得越多越好。然後再去醫院裏,找找這方面的藥物,控制病情。
周雲輕說幹就幹,夜幕才降臨不久,她便把酒店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确定自己把火都熄了,水都停了,也沒種什麽東西之後,就乘夜風離開了這片山坳。
城市離她的住處才十幾公裏,她轉眼就到了。
這是座新一線城市,常住人口很多,當初留下來的幸存者也比普通小城多得多。
軍隊早早派人來援救,并且把城市存有食物的地方掃蕩了好幾遍。
周雲輕搜了一個晚上,才勉強搜出幾袋子米面臘肉和零食。
她帶着這些東西去醫院。
喪屍剛出現時,許多被感染的人都往醫院跑,導致這裏的情形比其他地方都慘烈,幾乎滿地血跡。
喪屍都散得差不多了,樓裏只剩下百來個。
周雲輕順暢無阻地進去,按照指示牌,找到神經內科。
辦公室裏自然不可能有醫生,但是有一些科普書籍。
她坐在塑料長椅上翻看,與自己的症狀做對比,最後得出結論——她确實得了老年癡呆。
也就是阿爾茨海默症。
不知道算運氣好還是不好。
她目前停留在第一階段,叫輕度癡呆起。
表現為記憶力減退,判斷能力下降,難以接受新事物,工作或勞動時散漫。
到了第二階段,那就可怕了。
記憶力嚴重受損,判斷空間、時間、地點時存在極大的障礙,情緒起伏大,無法保持個人衛生,甚至有可能失禁。
第三階段則完全是噩夢。
患者完全依賴照顧他的人,無法獨立完成任何事情,大小便失禁,對于過去的記憶僅保存部分片段,肢體僵直無法行動,容易死于并發症。
簡簡單單幾張紙,看得周雲輕心驚肉跳。
不要啊,她不要在那麽沒有尊嚴的狀态中死去。
更重要的是,她哪兒有人照顧?
恐怕到第二階段,就要自己把自己給折磨死了。
一定有藥能控制吧?
周雲輕翻找醫生抽屜裏的筆記、病歷、各種資料,然後跑去藥房裏,拿了一大堆藥。
她帶着大包小包準備回去,想了想,又去街上文具店拿了許多本子便簽和筆。
說不定以後她的生活就得靠這些東西維持了。
初春的淩晨,天微涼,周雲輕坐在那堆東西上,帶着滿臉愁雲慘霧,恹恹地回到酒店。
回去後她立刻吃了一把藥,不管有用沒用,總有點心理安慰。
将東西放好,她用釘子把一本本子挂在入門處的牆上,确保只要走進來或者走出去都能看到。
在本子第一頁,她寫了幾件事。
刷牙洗臉。
吃早飯。
洗碗。
洗衣服。
運動。
吃午飯。
洗碗。
吃完飯。
洗澡換衣服。
刷牙。
睡覺。
這些是每天必須做的事,一樣也不能少。
科普資料上說多與人交流,或者看書看報能延緩記憶力減退。
于是她又把“喂鳥、看書”,添加上去。
在紙張的最下面,她特地用紅筆寫明:每完成一件事在後面打勾,全部打勾才能睡覺。
将筆挂在本子旁邊,周雲輕滿意地審視這張表格,可是看着看着,便覺得缺了什麽。
到底缺了什麽?
她一晚上沒睡覺,困得不行,先回房間睡了,下午才起床。
周雲輕渾渾噩噩地往樓外走,出門時看見本子停下來,一行行閱讀提示後,茫然的心才找到了方向,回樓上刷牙去。
有個表格真不錯,未來不會像她想象中那麽恐怖的。
周雲輕放下心來,嚴格按照表格生活,一頓三餐從來不落,把自己喂胖了兩圈。
只是過了好幾個月,本子都換了好幾本,一天她整理倉庫,看見角落裏的一大堆藥才想起來,自己當初忘了把吃藥寫上去!
她吓了一跳,趕緊添加那一項,可惜好像晚了。
第二天下暴雨,她不知怎麽從窗戶跳出去,坐在小溪旁看雨,淋到下午才猛然驚醒,連忙跑回家,燒熱水洗澡。
晚上她就發起高燒,躺在床上迷迷糊糊。
一會兒熱得冒汗,一會兒冷得發抖。
周雲輕用異能給自己弄來了水,想喝兩包板藍根,可是泡好後手一抖,水沒送進嘴裏,反灑得滿床都是。
濕被子不能睡,她又沒力氣換。
從衣櫃裏拿出床毯子,跑去樓下沙發睡。
這場高燒持續了三天才消退,中間好了又燒,燒了又好。
周雲輕沒吃過一頓正經飯,完全靠喝水、喝營養沖劑生存,前幾個月養出來的一圈肥肉都沒了,并且瘦得比以前更厲害。
無論如何,她撐過來了。
恢複正常體溫的那一天,她給自己做了碗超多火腿超多芝士的炒面,補充流失的體力。
吃飽喝足,周雲輕坐在椅子上沉思,生活該如何繼續。
一次發燒還好,要是動不動來一次,她恐怕撐不過明年。
找個人作伴?
陌生人不可靠,唐昊可以投奔,可她不想去。
剩下一個小煤球……
腦海中浮現出分開那天的畫面,他睜着一夜沒睡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站在屋頂上說:“等我完成了自己的目标,就去找你。”
他現在在做什麽?幾百條狗靠他生存,肯定很忙吧。
還是不要打擾比較好。
周雲輕沒想出可靠的法子,幹脆放棄,反正怎麽過都是一天,她已經比末世一爆發就變成喪屍的人類幸運多了。
說來奇怪,她放寬心後,老年癡呆的症狀減輕了不少,平平安安,無難無災地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她漸漸生出希望,積極鍛煉,按時吃藥,看書看報。
報紙和雜志大部分是酒店為客人準備的,她也從圖書館帶回來了一些。
一天下午,她坐在秋千上看報紙,發現了一個讓她意外的事情。
頭版頭條竟然是她的導師!
徐仁蘭:新型智能芯片已推廣,家電汽車或将掀起新風潮。
徐仁蘭就是她的導師,帶隊研發出物美價廉的智能芯片,讓人類離夢想中的社會更進一步。
她曾經制作的智能小狗哈比,采用得正是這款芯片。
這個社會沒有她,沒有她的家人朋友,為什麽導師還在?
難道因為她太菜,導師對她沒多少印象,所以沒算進她的人際關系圈?不受她的影響?
周雲輕沒細想,只知道自己有一件事必須去做。
找到導師的實驗室,利用裏面的材料,再做一個哈比!
她知道制作哈比時所有的參數,要在忘記之前,讓哈比回到身邊!
周雲輕放下報紙,回屋裏把拖鞋換成球鞋,就這樣出門了。
報紙上有介紹導師的身份,和上輩子沒有區別。
不出意外的話,實驗室肯定也在她記憶中的位置。
使用異能會消耗體力,體力消耗太多,各種症狀又冒出來了。
為了避免自己半路上忘記要做什麽,周雲輕控制速度,晃晃悠悠地飛了兩天一夜,才抵達大學。
這裏同樣被洪水沖洗過,好幾棟樓都倒了。
好在導師實驗室所在的那棟樓完好無損,并且實驗室位于八樓,應該沒受影響。
地上的血跡被沖洗得幹幹淨淨,隕石塵埃也消失了,比她上次來的觀感還好些。
周雲輕落在地上,走進樓裏。
實驗室的門敞開着,裏面的儀器已經蒙上一層厚厚的灰塵。
她輕輕撫摸着那些記憶裏的器械,鼻子發酸,擦擦眼角,找自己需要用的工具。
喪屍和幸存者對這些東西都不感興趣,一年多來根本無人動,她很快就找齊了。
只是啓動儀器和電腦都需要電,而學校發電機被她搬回超市,又被洪水沖走了。
這座城市被洪水淹了好幾天,許多建築裏的發電機都泡壞了。
周雲輕花了兩天,從隔壁市弄來一臺發電機和柴油,終于将儀器啓動。
智能機器人聽起來挺高科技,其實大部分程序都和電子廠的車間工人的工作差不了多少。
她畫好圖紙,制作零件,磨磨這個塗塗那個。
老年癡呆讓她的手有點抖,一不小心把零件磨壞了,又得重來,異能在這裏派不上任何用場。
周雲輕餓了就去市裏的各個超市找吃的,困了就躺在實驗室的折疊床上睡覺,把剩下的所有時間花在上面,用了足足一個月,終于制作完成。
一只比巴掌更小的犬型機器人站在桌上,外形可愛,但是沒有生命力。
她揭開它的後腦勺,按下裏面的一個小按鈕。
小狗的眼睛亮起綠燈,幾秒後綠燈熄滅,它搖搖尾巴,跑過來舔周雲輕的手指,汪汪叫了兩聲。
周雲輕開心得差點落淚。
“哈比,你回來了!”
小狗不會說話,仰着頭看了她好一會兒,擡起前爪搭在她胸口,輕輕舔她下巴。
有它陪着,她可以在那個酒店住一輩子。
周雲輕親親它,放在旁邊。
“你自己玩一會兒,我再做些備用的零件,然後我就帶你回家。”
哈比搖搖尾巴,播放一首輕柔的音樂。
周雲輕嘴角不自覺上揚,在令人舒适的氛圍中,繼續磨零件。
她要多做些,以後哈比哪裏損壞了,她可以直接替換。
至于這些儀器……太多太大,帶不回去,她要找個地方存放好,免得被人破壞,或者遭遇天災。
周雲輕又在實驗室待了一周,把想要的東西都弄好了,拿起哈比,準備回家。
走出學校,她回頭看了眼,摸摸衣服口袋裏哈比的小腦袋。
“我們把它拍下來怎麽樣?”
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來了。
哈比點頭,咔嚓一聲,照片存入他的芯片裏。
周雲輕收回視線,轉身向前走,走了幾步陡然停下,驚訝地看着前方。
對方也在看她,遲遲不敢開口,似乎無法肯定自己看見的是真的,還是日思夜想的幻覺。
站在他身後的人疑惑地問:
“怎麽了?認識她嗎?”
周雲輕回過神,沖他露出淺淺的微笑。
“好久不見。”
從分開到現在,半年多了吧。
時間過得真快。
那人不說話,只看着她,眼睛都不眨。
身旁的人更加困惑,小心翼翼地喊:
“将軍?将軍?”
将軍?
這是他給自己的新名字麽?
周雲輕想到自己曾騙他自己叫周将軍,不禁莞爾一笑。
她的笑容讓他身體震了震,朝她快步走來。
她以為他會抱她,就像曾經的無數次一樣,于是主動張開始,準備回抱。
他卻在距離還有兩米多時停下,單手背在身後,客氣地說:
“好久不見。”
周雲輕微訝,“看來你成熟了很多。”
不光是行為舉止,連外貌也變得堅毅了,不像以前那麽吊兒郎當,穿着褲衩拖鞋滿世界晃。
他頭發剃得很短,幾乎可以看見頭皮,耳朵上有條疤,不知被什麽給刮破了。
上身穿一條黑色短袖T恤,下身是灰色工裝褲,腳上踩着牛皮短靴,肩上背着個大袋子。
神色略顯疲倦,但是坦然又自信,再也不毛毛糙糙。
小煤球說:“你也變了。”
變老了是不是?她問都不想問,轉移話題。
“那幾個人也是狗吧,他們叫你将軍?”
他扯起嘴角,嘲弄地笑了笑。
“我給我改名叫黑将軍,不行嗎?”
周雲輕撇嘴,“你可真小肚雞腸。”
小煤球嘴巴張了張,有什麽話想說又沒說,最後問:
“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過來拿點東西,你呢?”
“基地裏需要蓋一些信號塔,但是缺少很多材料,我們這個月已經找了很多城市,差不多找齊了。”
“等等!”周雲輕難以置信地問:“你說得信號塔,是我理解中的那個信號塔嗎?你是不是想說燈塔?”
小煤球道:“就是信號塔,裝好以後,我們可以像之前的人類一樣,使用通訊器聯絡彼此。”
當然由于技術條件的限制,他們只能在市內使用,但這已經是一個很大的進步了,為基地裏狗子們的生活提供便利。
周雲輕還是無法相信,“你們怎麽辦到的?”
這還是她認識的文盲狗嗎?
小煤球不肯解釋,意味深長,“想知道?跟我回去,我讓你看看。”
“這個……”
她遲疑的樣子讓他心中一涼,幾乎條件反射地說:
“不想去就算了。”
他害怕被拒絕,于是先用冷漠武裝自己。
只要他足夠冷漠,別人的冷漠就傷不了他。
周雲輕很無語,“看樣子你并不想讓我去?好吧,祝你們順利,我走了。”
她說完便飛上半空,揚長而去,視野裏很快就只剩下一個小小的黑點。
小煤球擡頭望着她離去的方向,很久都沒動。
身邊的下屬察言觀色,提議:“我們去找她吧。”
“找什麽找?找材料去。”
小煤球訓斥一聲,帶頭走進學校。
半小時後,周雲輕身後傳來喊聲。
“站住!”
她回頭一看,對方已經沖到她面前。
她驚道:“你幹嘛?攔路搶劫啊?我身上可連粒大米都沒有。”
小煤球因為着急,累得氣喘籲籲,瞪着一雙銅鈴大眼問:
“你是不是沒有心?!”
周雲輕:“……”
“這麽久沒見面,居然說走就走,不跟我過去看看?”
“是你不想讓我去……”
“你還栽贓誣陷,你這個冷血的女人!”
她大半年沒遇到過人,分開那麽久第一次見面就被罵得狗血淋頭,忍不住了。
“喂!你發什麽瘋?”
小煤球被她一吼,氣勢頓時弱下來。
“我說錯了嗎?”
“我問你是不是不想讓我去,你也不說。要我怎麽辦?熱臉貼你的冷屁股?”
周雲輕越想越氣,擡手捶了他一拳。
小煤球打了個踉跄,穩住身形,握住她的手。
“那……我要是說不是呢?你去嗎?”
“那得看我時間夠不夠。”
她擡起頭問:“你們基地現在在哪裏?遠不遠?多久能到?”
“半天就行,你什麽也不用做,我送你去。”
她端詳着他,“看來你這半年進步不小啊,這麽自信。”
小煤球沒說話,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往回飛。
部分材料還沒找到,于是他命令下屬繼續找,獨自帶周雲輕回去。
路上要花半天時間,不說話太尴尬。
他望着前方的山川問:
“你這些日子住在哪裏?”
“一棟山裏的酒店,風景特別好,有山有水有樹有竹子。”
“你出來拿什麽東西?沒吃的了?”
“怎麽可能?你瞧不起我。我出來是因為……因為……”
周雲輕說到一半卡殼,怎麽想也想不起來自己是為什麽出來。
直到她把手伸進口袋裏,摸到哈比,眼睛一亮,把它掏出來。
“我來找它。”
“這是什麽?”
小煤球眉心蹙得緊緊的。
“一條智能狗,特別聰明,還會放歌放電影。”
“破玩意兒。”
小煤球冷哼一聲,移開視線。
“汪汪——”
哈比沖他狂吠。
他龇起雪白鋒利的牙,低吼一聲。
哈比從周雲輕手掌跳下,躲進她懷裏。
“你看看,你把它吓到了,它膽子很小的。”
小煤球懶得搭理,摸摸口袋,掏出一塊融化變形的巧克力,遞給她。
周雲輕在安撫哈比,搖頭。
“謝謝,我血壓血糖高,戒了。”
“你身體不好?”
“好啊,這些毛病不算什麽。”
他伸手撩起她的頭發,“你好多白頭發。”
周雲輕笑嘻嘻地說:“我染的,好看吧?”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心裏很難受,總感覺情況沒有她說得那麽好。
“我前幾個月去找唐昊了。”
周雲輕道:“結果呢?”
小煤球指指自己的耳朵,“去早了點,聾了一只耳朵。”
“……”
聾了一只耳朵!說起來那麽輕松?
那是他的耳朵,不是別人的耳朵啊!
看着周雲輕錯愕的模樣,他心裏舒服了,故作随意道:“這不算什麽,再過幾個月,我就能把他的頭都擰下來。”
周雲輕嘴角抽搐,無話可說,咕哝道:“我還以為你們至少會比我多活幾年……”
“這個你放心,沒問題。”
小煤球說完望着前方,以為她回嘴。
誰知等了半天,卻只等來輕輕的呼嚕聲。
她靠在他肩上,像只小貓,可花白的頭發令她疲态盡顯,皮膚也明顯松弛了許多。
真的是染的麽?
小煤球伸手撩起一縷白發,想細看。
口袋裏的哈比跳出來,落在周雲輕肩上,對他虎視眈眈,仿佛在保護她。
他一把攥住,要把它捏碎,發力前想起周雲輕看它時喜愛的眼神,又松開手,威脅般地說:
“安靜點!”
哈比閉上嘴,姿勢依然充滿戒備。
他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單手摟住周雲輕的腰,以防她掉下去。
幾個小時後,睡夢中的周雲輕聽到有人喊她。
“醒醒,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