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明珠千斛 (2)
開口道。
擡眼瞧了一眼秾華,那眼裏竟帶了絲媚意,秾華看的一怔,還未開口便聽那人繼續說。
“臣不敢讓這個孩子麻煩長公主,請公主不必為我們父子費心,臣只是想着不能瞞公主才前來告知的,希望公主不要煩惱才好。”
“怎麽會,這樣大的好事,秾華你可得好好照料蘇公子啊。沒想到我連親都沒成就要當姨母了。”
一旁錢萍萍倒是興奮非常,鬧着要去摸蘇清止的肚子,蘇清止淡淡的笑着,不動聲色的避開了。
“你別,別摸了!”
秾華忙拉住她,随即感覺到後背要被那人盯出洞來。
“這就心疼了,又摸不壞。”
錢萍萍還是笑嘻嘻的打趣着,卻未看出這三人神色各異。
秾華忙示意蘇清止坐下,随即扭頭看了看燕洵,那人的臉色果然是不好看的很。
“要不,蘇公子搬進府來吧。”
秾華是怕燕洵,可她畢竟做錯了事,她必然要承擔的。
“哼!”
燕洵冷哼一聲便扭頭走了,秾華一臉擔心的看了他一眼。卻也未說些什麽,還是扭頭對蘇清止說
“是本宮的孩子,本宮定會護你們周全。”
“你要離開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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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翠樓的隔間設計的巧妙,繞着彎似的避開了樓下一衆鼎沸的人群,正是适合談事的好去處。
如今便坐了建安城的長公主李秾華,首富之子錢萬三及他的親妹錢萍萍,建安頂級舞娘曼曼,還有那江南大才子南宮澤。
衆人聽了秾華說起自己一定要離開建安城,便神态各異的自加思索着。雖是各有各的擔心和不舍,可也大概知道秾華的心思,也都默不作聲的認可了。
“我想在中秋祭祀那時離開,那日你們都可進宮,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曼曼一把握住秾華的手,微皺了眉頭說
“我們都會幫你,可你離了建安去哪啊。”
秾華寬慰的拍拍她的手
“去哪都好,實在不知去哪便回終南山。”
只要能離開這個傷心地,哪裏都行。
哪怕再也見不到丁長寧。
秾華遲疑着。
她就忘了他,反正這段暗戀一直未得到他的回應,都是一廂情願而已。也許只有這樣,大概才不會痛吧。
“你可想好了?”
錢萬三問道,秾華點點頭
“燕洵一直在給我的珠子裏下毒,前幾日我一直在将那毒攢着,待祭祀那日我便裝作中了燕洵的毒暈倒,待宮中大亂時便随着萬三兄你們一起出宮,到時候燕洵他們肯定會逃往西門,北門定是失管,我便乘着馬車一路向北即可。”
“可萬一太醫診斷出你未中毒怎麽辦?”
“我聽說坊間有一味靈藥,吃了便可假死,萍萍可知道?”
錢萍萍點點頭,随即又問
“知道的,可那要需要七七四十九味藥材一齊提煉數日,怎能來得急?”
“不錯,我前幾日已派人去煉藥了,正好能趕在中秋那日煉成。可那日我不便去取,所以還要萍萍将藥帶給我。”
“可祭祀那日你我二人坐不同席,也未有機會交涉,如何給你啊。”
秾華抿唇,笑容輕啓
“你可還記得你我二人自幼是如何交涉的?”
錢萍萍恍然大悟,瞧着秾華也笑了,一把抱住了那人。
“我一定會想你的。”
秾華也抱着她,眼底卻是一片失落。
當初只身随着丁長寧來到建安,滿滿的期許和抱負,如今竟要靠這樣的方式離開。
或者說,她是在逃。
逃離一個她深愛,卻不敢說出口的人。
秾華擡眼,對上對面那人的眼神。
“南宮公子。”
秾華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前幾日我還在給你講大道理,如今我卻做了逃兵。”
南宮澤搖搖頭,舉杯敬她。
“公主是小生見過最堅強也是最柔軟的女子,秾華公主的知遇之恩小生沒齒難忘,待他日定取得功名,不負公主的恩情。”
其實他想的是他日定考取功名,有所作為,以後也可護她周全。
“南宮公子的實力大家有目共睹,日後還望公子好好扶持我皇叔,他太累了。”
秾華怔了怔,瞧向手裏的酒杯。
不管他怎樣讓她心碎,她還是希望他一切皆好。
近些日子為了出宮以後的事悄悄做了大準備。先是将唐燦他們托給了錢萍萍,又是滿城尋找治腰痛的法子,将之編成書冊放到了枕下,待她離開那日丁長寧就能發現了。
她收拾了一個包裹,并未帶什麽貴重物十,只有丁長寧曾親自送來的紅藥簪子。
秾華将簪子放到包裏,可又接着拿出,然後又放回去。
帶着吧,留個念想也好。
日後若是再遇心動男子,瞧着這支簪子,也好提醒她千萬別再愛過頭了。
也不會在遇到如丁長寧一般的男子了。
思緒萬千,湧上心頭。秾華拼命忍住眼角即将滑落的淚,擡手飲酒。
待回府時夜已深了,帶了些微涼的風,秾華伸手攏了攏身上的罩衫,呼了口氣走進了屋內。
卻見屋內黃燭點點,淡淡的光攏在頂上,暈出影來。
誰在屋裏?
秾華揉了揉微醺的雙眼,有些遲疑的向裏走去。
掀起裏屋的重重垂落的紗簾,便見一人帶着微微鼓起的小腹坐在那裏,許是等的久了,已微微合眼,一手支着臉,還未反映過她的道來。
秾華盯着那人的肚子,心裏一陣茫然。
忙了這些日子,怎就忘了蘇清止,還有她的,孩子。
秾華慢慢蹲下身子,擡頭瞧着那人的睡顏。
待她走了,便将這公主府留給蘇清止吧,讓她的孩子好好的在這裏長大,豐衣足食的,無憂無慮的。那她這個母親有沒有出席過它的生活,也大概是無關緊要的吧。
秾華失笑。
她怎就這樣自私。
盯得久了,也是累了,秾華剛想站起身來,蘇清止便察覺到了什麽,忙睜開眼睛。
“公主。”
秾華扶住慌亂的蘇清止,帶笑的摸上他的肚子。
“怎就在這睡了,也不怕着涼。”
略微微鼓起的一小團,摸上去柔柔軟軟的。
當初丁長寧雖是許她摸,但也并非時刻都同意,她得先把人哄高興了才能胡亂摸上兩把,可如今這蘇清止兔子似的,乖巧的很,直着身子由着她摸。
“臣無礙的,謝公主關心。”
蘇清止也微微笑着,感受着從未有過的觸感。
“聽說近日你孕吐的厲害,可好些了?若是府裏的食物不合你胃口,本宮便去請那教坊司的廚子來供你用可好?”
蘇清止微微搖頭,還是那副怎樣都好的模樣。
秾華沒忍住,伸手摸摸他的臉。那人也是一怔,想要躲開,卻又忍住了。
秾華忙收回了手。
“你快回去歇着吧,本宮要休息了。”
“公主。”
蘇清止突然站起身上前抱住了轉身準備離開的那人。
“公主,臣好怕。公主陪着臣吧。”
秾華一怔,明顯的感覺到了抱着她的那個懷抱确實在顫抖。
“為何會怕。”
秾華轉身,對上那人微垂的眸子,配上那顆淚痣,實在是我見猶憐的很。
“臣那日初識公主便已深深愛慕上公主。可臣,一個樂人。如今雖是三生有幸入了公主府。臣自知一切都是臣的幸運,這個孩子也是公主的恩賜,可這一切對臣來說都太虛幻了,臣怕,何時這個夢便清醒了,臣抵擋不住啊。”
秾華略加思索,随即嘆息一聲,安撫着懷裏的那人。
“別怕,我就在這呢,若是那燕洵欺負你,你別怕,你告訴我,我休了他,等你把孩子生下來我便封你為驸馬。”
“你敢。”
門冷不丁的被人推開。端着一碗醒酒湯的燕洵面若冰霜,随即把碗扔到一邊。
秾華倒吸一口氣,忙把蘇清止護在身後。
“燕,燕洵,本宮開玩笑的。”
忙示意蘇清止離開,秾華沒了剛剛那副強硬的樣子,尴尬的揮着手朝燕洵笑
“他剛剛傷心,我這不是安撫他嘛。”
卻見那人直直的向她走近,眼裏帶着種不知名的情緒。
“我知道,還是差個孩子。”
“什麽?”
随後秾華便覺被人吻住脖子,燕洵雙手發力,帶着那人到在榻上。
“成親那麽久,還未圓房,本以為你多少會知道點好歹來主動求和,可你連孩子都跟別人搞出來了,如今還要休了我?李秾華,我真的生氣了。”
說罷便伸手要褪去秾華的衣衫,卻被她拼命的捂住。
“燕洵你冷靜一點,燕洵!”
“你我二人拜過天地,比任何人都理所應當。”
燕洵吻了上來,秾華閉上了眼睛,用盡力氣推開了那人。
見燕洵還要過來,秾華忙伸手推他,卻正好打在他的臉上。
見那人一臉吃驚的表情,秾華忙過去想道歉,随即便見燕洵捂着臉,直直的站起來,恢複了那副冷漠的神色,轉身離開。
秾華嘆了一口氣,慢慢的垂了頭,感受着脖頸處被剛剛那人啃咬的一陣疼痛。
“不許蘇清止再踏入公主的閨閣一步。”
燕洵惡狠狠的開口,宮人忙應下。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又是一夜未眠。
“王爺,多少吃點吧。”
丁長寧厭惡的搖搖頭,不知為何這次的害喜比上次更強烈了。
上次還有那丫頭來軟磨硬泡的逗他開心,心情好了便也能吃點了。
丁長寧慢慢的撫上還未顯懷的小腹,裏面安靜的很。
還有九個月呢,這次,沒有她,該怎麽熬過來呢。
丁長寧寬慰的摸摸那裏,像是安慰自己一般的輕輕說出口
“會讓秾華在意你的,哪怕我要去惹她生氣,也會讓她看到你的。”
顧績上前抱拳,打斷了他的思路
“王爺,該進宮了。”
今日便是那中秋祭祀了,又能見到那丫頭了。
丁長寧忙起身催人替他更衣,心中略微湧起小小的雀躍,卻不知為何又感到一陣不安。
“公主駕到!”
出乎意料的來的及時,往往這樣的場合長公主都是能拖就拖壓着軸出現,如今這有了驸馬,果真是不一樣了。
大臣輕飄飄的議論聲傳到丁長寧的耳裏,後者擡眼看去,果然見那丫頭身着禮袍,身後跟了燕洵和蘇清止。
秾華瞧見他也是一怔,随即又恢複了常色。沒想到無名小卒今日沒跟過來,這樣也好,省的再擾她的眼睛。
秾華淡淡的朝丁長寧行了個禮,随即往自己的位置走去。卻聽身後有人輕哼了一聲,只見燕洵一臉賭氣似的繞過她先行一步,不明覺厲的蘇清止也忙跟了上去,到只留秾華自己還站在堂下。
怎麽還在生氣。秾華苦笑。近幾日沒少讨好燕洵,那人卻又恢複了那副冷漠的樣子。實在不知該如何去求和。
擺擺手只好作罷,提了裙擺準備向上走去。
卻只聽一聲巨響打在她身旁,秾華一驚,忙轉身看去。
錢萍萍手持一繩鞭,正得意洋洋的瞧她。
剛剛那聲巨響,想必就是那繩鞭發出來的。
“可惜啊,剛剛差點就讓我得手了。”
“錢萍萍,我沒心思跟你鬧。”
秾華冷冷開口,果然瞧見堂下衆臣皆一副噤若寒蟬的樣子。
這長公主和錢小姐自小打到大,如今又要開戰,皇上還沒來,該如何是好。
“那可由不得你。”
錢萍萍擡手揮鞭,卻只一個轉身,朝燕洵的方向打去。
“你若不依我,我便和你的驸馬打。”
“你敢!”
秾華擡手拽住繩鞭,随後一陣刺痛從掌心傳來。
秾華轉身抽劍,直直的朝錢萍萍的方向刺去
“我的人,你想都不要想。”
只見兩人各持一器,橫眉冷對的,氣場實在是狠的緊。有大臣想要勸,卻也被這場面吓到了。
就是現在。
秾華悄悄點點頭,錢萍萍會意的揮起鞭子,秾華便一個轉身來的她的身旁,将劍架到她的脖子上。
衆人皆提心吊膽的看着拿劍,卻無人注意那兩人手下飛快的傳遞了個什麽。
秾華接過藥,飛快的輕聲說道
“謝了。”
錢萍萍眨眨眼,還在不住的叫着
“你放開我!李秾華你快放開我。”
“秾華!”
丁長寧皺着眉頭起身,那人這才放下劍。
皇叔,秾華沒忍住看了他好幾眼。
那副擔心的模樣确實好久沒看見了,今日過後,怕是再也見不到了吧。
秾華收了劍,低着頭朝位上走去。
卻只覺身後又有個什麽甩了過來,随後便覺得頭上一輕,如瀑般的秀發被打散,緩緩披了下來,。
秾華大驚,扭頭看去,地上已經落了幾縷斷發。
錢萍萍悄悄吞了口水,心中不住慌張。本想着做戲做全套,她好像沒控制住力度。
完了完了,錢萍萍欲哭無淚,忙甩開鞭子準備朝外跑。
誰讓你給自己加戲的。
秾華眼前一黑,怒氣中燒。
唐燦忙示意衆人拉住長公主,這長公主自幼最愛惜她的頭發,這下該如何能哄住。
可還未等衆人勸慰,秾華便甩開手裏的劍怒吼一聲朝錢萍萍撲去。
“拿命來!”
“公主公主!”
衆人皆去拉那人,秾華卻氣惱至極,追着那錢萍萍不肯放棄。
随即便覺被人攔住抱起,燕洵把秾華送回位置上。
“燕洵你幫我把她弄死。”
秾華拉着燕洵的袖子,後者卻不在理她,并沒有要幫她的意思。
秾華本還氣鼓鼓的,卻感覺秀發被人挽起,忙扭頭看去。
蘇清止帶着笑附身幫她盤着頭發,秾華吐吐舌,不敢再發脾氣。
瞧着那肚子,她都要當母親了,還這副孩子氣可怎麽是好。
秾華忙把他拉到身邊坐好,随即關心得問道
“剛剛沒吓着吧。”
蘇清止搖搖頭,任着那人摸他肚子
“孩子很乖的。”
丁長寧瞧見那丫頭一臉關心的樣子,只覺心中被人攥緊了的酸痛。不由得将手撫上小腹,心中得委屈又一陣襲來。
“咳。”
一旁燕洵挑了眉,眯着眼看她。
秾華忙給他倒茶
“怎麽咳嗽了,快喝水。”
生怕他再提差個孩子這樣得事,她只能盡力将這碗水端平。
見那人終于接過那杯子,秾華才呼了一口氣。看來是沒事了。
擡眼卻對上了丁長寧得視線,那人忙将視線移開。
可為何她從那眼神裏讀出了那樣複雜得情緒,皇叔得眼神為何那樣哀傷。
秾華悵然若失,她這裏倒是左擁右抱熱鬧得很,皇叔孤身一人自己在那裏,若是從前,她才不管那麽多,一定要坐到皇叔那邊陪着丁長寧的。可是,她現在竟會擔心,她怕他,讨厭她。
“攝政王,今日春桐為何沒來啊。”
開宴後,飛将軍便找了個空子來敬酒。自丁長寧成婚後,他便得意洋洋的,聽說在朝堂上也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
“你待會就知道了。”
丁長寧厭惡的很,遲疑的看着那杯酒。
他有喜得事只有府裏幾個人知道,這飛将軍想必也是聽了風聲與那春桐交涉過了,想必這酒不簡單。
可是他今日還有大事要做,事關秾華安危,他怎能大意。
丁長寧不由自主的撫上小腹,那裏還是安靜的。
對不起。丁長寧下定決心一般,準備接過那酒。
卻只覺手下一空,丁長寧忙擡頭看去,只見那丫頭不知何時走到了他的身邊,直直的接過那杯酒。
“我皇叔最讨厭喝酒。”
還未等那人反應過來,秾華已經仰頭将酒飲下。随後冷冷的瞧着那飛将軍。後者忙施禮退下。
丁長寧一愣,便見那丫頭直接坐在了他身旁。感覺到他一直在盯她看,便淡淡開口。
“別趕我,那邊太擠了,我就坐在這裏。”
讨厭就讨厭吧,反正明日就見不到了,她為什麽就不能自私一回。
丁長寧卻未像她預料中的那樣趕她。兩人便這樣并肩坐着,各有各的心思,卻都安靜和諧的,坐着。
算着時間該到了,秾華捏緊手裏的藥。按計劃,她這時候該回閣吃藥,趁着會上各方重要的官員都在,這樣待會一路前行暢通無阻。
想着秾華便站起了身,卻被身邊人一把抓住了手。
“你要去哪。”
“我出去透透風。”
“待會兒再去。”
丁長寧見那人怔着坐下,便扶着腰站起來。
“陛下,臣有事禀報。”
“今日中秋盛宴,何事這麽急?”
本不願在宴會上處理政事,卻在皇後不動聲色的拍了拍李胤的腿後,李胤忙轉了個話鋒,聽那人徐徐道來
“把人帶上來。”
丁長寧冷冷開口,随後便見顧績去了,之後便見幾個穿着鮮豔的人跟着上殿跪在了地上。
這是誰。秾華瞪大了眼瞅他們的臉,好像在哪見過,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臣聽聞公主府蘇清止身懷有孕,便準備為蘇清止進府做些打算,卻正好撞見這些人在議論蘇清止的底細。”
丁長寧示意那些人開口,一身着粉衣男子連忙上前跪下,顫顫微微的說道
“陛下,長公主來教坊司的那日當晚臣與蘇清止待在一起,陪伴長公主的,并非蘇清止。”
秾華大驚,嘴巴驚愕的張開,一臉不敢置信的看着那粉衣樂人。
随後便見他身後又走上來一人
“陛下,王爺,那日長公主确實是在小的的酒樓裏喝到很晚,可小的真的不知公主身份,不然肯定。”
“沒讓你說這個。”
顧績皺着眉頭打斷那人。
那酒樓老板忙垂了頭,不住的發抖
“是,是是。那日公主出門後小的便和小二一齊準備收拾東西,卻聽見屋外有動靜,心疑是那野貓又來叼肉了,便一齊出去了。便見長公主正與一男子交談着,雖是天黑燈盲,看不清那人的臉,但那人身形高挑,氣質不凡,依小的看,實在不像蘇公子。”
酒樓掌櫃擺擺手,那店小兒忙接話
“是啊皇上,草民遠遠瞧着那身形絕非蘇公子,反而。”那店小二思索一番,接着說“倒像是王爺。”
朝堂上下一陣寂靜,丁長寧也沒想到那人會突然說句這個,輕輕咳嗽了幾聲,不去看他。
店小二自知多言,忙扣頭認罪。
“陛下,事關皇家血脈,還望陛下明查。”
丁長寧俯身,衆臣皆咂舌。
這攝政王辦事最為嚴謹,如今能在中秋盛宴上提及此事,想必做全了十足的把握。
這長公主,該是什麽樣的心情啊。
秾華怔着,沉默許久,卻在李胤下令捉拿蘇清止之時猛地起身。
“夠了。”
衆人皆驚,丁長寧轉身看向那丫頭,不知何時那臉上已挂滿淚水。
“蘇清止,本宮問你,這孩子是誰的。本宮只信你,只你一句,我便帶你離開。”
出乎意料的,原本毫無懼色的蘇清止直直走到秾華案前,跪下了。
“臣愧對公主。臣被人利用來接近公主,拿一個不是公主的孩子來牽制公主,愚昧至極。”
秾華搖搖頭,任着淚水肆意流出。她一手抵在機案上撐住身體。
這些日來,雖是一心要離開,可一想到即将做母親,也是開心的緊。從一開始的不敢相信,到後面小心翼翼的接受,在到拉着唐燦滿城為孩子購置玩具。她若是真的離不開這建安城,那這孩子,便是她的慰籍。她是這樣想的。
可如今,什麽都沒有了。她連這最後一絲留在建安,留在丁長寧身邊的理由和勇氣都被收走了。無人知道這對秾華的打擊有多大。
丁長寧心疼的想抱住她,卻還是忍住了。
燕洵和錢萍萍忙走到秾華身邊扶住她,錢萍萍探上那顫抖的手,如今正死死的攥住,長長的護甲紮着手心的肉,忙去掰開。
“你是誰派去的。”
蘇清止卻毫不猶豫,站起身來,走到丁長寧面前。
“王爺若是不愛惜自己的妻子,何必将她綁在身邊。”
丁長寧大驚,看向那人。
“孩子是攝政王妃的。王妃待臣不薄,不嫌棄臣一個樂人,臣為她做這些事也是應該的。”
“你可知這是欺君之罪!”
蘇清止低垂了頭,又猛地擡起,直直的看着丁長寧。
“臣知罪,可臣鬥膽問問王爺,王爺為何要一直欺騙長公主,玩弄王妃。如今竟讓臣一個樂人鑽了空子。”
“你!”
顧績忙上前拉住蘇清止,把堂上衆人帶了下去。
李胤怒砸玉盞,殿下衆人皆叩首。
“飛将軍!你說說,是怎麽回事。”
飛将軍忙上前,不敢去看皇上
他也沒想到春桐居然能想出這種法子,也為告知他一聲,如今該怎麽辦。
“那日息子香,也是你買通了尚書,将鞭刑從十五改為五十吧。”
燕洵冷冷開口,盯着堂下那人,殺意漸起。
李胤怒不可遏,氣紅了雙眼,咬牙切齒的說道
“将那春桐給朕抓來,朕親自審問。”
本想着給秾華尋處安谧,怎就尋來了這樣的麻煩。
“陛下,陛下,這一定是有誤會,想必是那蘇清止血口噴人,春桐一定是清白的啊陛下。”
飛将軍忙向丁長寧行禮
“王爺,您幫春桐說句話吧王爺。”
丁長寧皺了眉頭,卻聽身後那人一陣咳嗽,随後便聽一驚呼聲
“秾華!”
丁長寧忙轉身,直接秾華緊緊捂了腹部,面上一陣痛苦,身前的衣服沾了血。
“飛無痕,你敬王爺的酒裏有什麽?”
秾華咬緊牙齒,承受着身上一陣陣的噬心之痛。
飛将軍也是驚了,那酒裏只有堕胎藥,怎會引了長公主吐血。
丁長寧瘋了一般推開衆人攬過秾華,只見懷裏那人越來越虛弱,氣息漸漸弱下去。
秾華疲憊的合上眼睛,這樣也好,能在他懷裏離開,也不至于太遺憾。
“快傳太醫!給我捉拿飛将軍!”
老太醫摸摸發白的胡須,無力的搖搖頭。
“恕臣無能,這毒蔓延極快,如今已攻勢到心庭,實在是回天乏力啊。”
燕洵一把拽住老太醫的領子,朝他怒吼着
“我不信,人還活着,怎就沒辦法救回來!”
“驸馬息怒。恕臣無能。”
“燕靈呢,把燕靈找來。”
西州巫師醫術高強,燕靈兒時一直跟着大巫師學習,如今她或許有法子給秾華解毒。
丁長寧在堂內陪着秾華,卻也聽見屋外燕洵的怒吼和衆人的哭泣聲。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極力克制住情緒,一如往常一般對秾華說着
“秾華貪睡,這次累了,好好歇歇,等秾華醒了,我帶秾華去狩獵好不好?帶着玥兒,你都好久沒見玥兒了,玥兒大了,那眸子越發像你。”
忽覺眼角有淚滑下,丁長寧忙擦去
“皇叔不騙你了,皇叔不管這建安了,我帶你離開好不好,我只護你一人周全好不好。秾華乖,快點醒過來。還有,還有。”
丁長寧牽着她的手探上自己的小腹,如今這丫頭是為了它,才在這裏昏睡着。
“還有你和我的第二個孩子,秾華,你沒有失去什麽,它一直在我這裏。”
剛剛看秾華那麽傷心欲絕,大概只有他一人明白其中緣故吧。
可那燭光随着話語肆意飄搖,怎麽也等不來那人的回應。
“燕靈,燕靈來了。”
燕靈示意衆人都離開,丁長寧遲疑了一下,才戀戀不舍地看了秾華一眼又離開。
見衆人都走了,燕靈才褪去原本那副緊張的模樣,不緊不慢的将兩指抵在秾華的喉嚨處,輕輕按壓着。
早就聽聞建安城有土靈珠可以使人假死,果然名不虛傳。
燕靈微微挑眉,随即猛地壓住秾華的下巴,向上推去。
“咳,咳。”
秾華猛的驚醒,坐起身來,虛弱的看了一眼那燕靈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打量了一下周圍,她什麽時候被送來玲珑閣了。
努力回想了一下,只覺一陣頭疼,皺了眉默默嘆息。
卻只見那人還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是不願讓我王兄擔心才來的,你為何吃那假死的藥?”
秾華擡頭看了她一眼,洩了氣一般躺了回去
“別提了,你都不知今日發生了什麽。”
燕靈饒有趣味的問她
“我聽說了,攝政王妃被圈禁起來了,你不是還救過她麽,怎麽還讓她給陰了?”
秾華慢慢起身,一本正經的問她
“燕靈,如果我讓燕洵給我孕子,你是什麽想法?”
果然見那人羞紅了臉,好似有了畫面感一般,白了她一眼
“你敢逼我王兄,我定要你好看。”
秾華點點頭,有些早就了然的樣子
“不過,若是我王兄願意,你可要好好對他。”
秾華驚訝的看她,後者說的到懇切
“我看得出,我王兄喜歡你。所以我今日才願意救你。我也不瞞你,本來我是想殺你,可我看着王兄陷得越來越深越來越深,我希望他能得到比權力更好的東西,秾華,如果你願意答應我好好待我王兄,我立馬帶人離開建安,西州的事情我來解決,好嗎?”
秾華思索一番,默默嘆氣
“哪有那麽簡單。”
見那人一臉不解,秾華擡手撫上她美豔的小臉
“我和燕洵的事,我自己會和他解決。你放心就好。燕靈。我有一事想求你幫忙。”
“你說。”
“把蘇清止帶去西州可好?”
燕靈一怔,瞪大了眼問她
“可是他騙了你啊,雖是皇上已下令滑了他的胎,可他到底犯了欺君之罪。”
只見那人搖搖頭
“我不怪他,我反而要謝謝他給了我這些時日久違的快樂和希望。更何況,若是你開口,皇上定會答應的。你是西州公主,沒人會為了一個男子引發兩國嫌隙。”
燕靈遲疑着,才應下來。随即又皺眉,總感覺有些奇怪,過去她認識的李秾華,雖是不同傳聞中的那樣刁蠻任性,卻也不會這樣大度多情。
“秾華,你變了。”
“我一直如此。”
秾華微微笑着,伸手搭上胸前的錦被,慢慢絞着。
世人皆知土靈珠可使人假死,卻無人知曉這土靈珠亦可解忘川水。
她李秾華,好好的睡了一覺,如今,什麽都想起來了。
“秾華,秾華。”
待再張開眼,已是第二天了。
昨夜燕靈走時,她叮囑她不要告訴他們她已經清醒了,頭又昏痛的很,便再混混睡去。
此時醒了,便見丁長寧和燕洵一齊都守在她這裏。
秾華扭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被丁長寧緊緊的握着。
顫動了兩下睫毛,把手抽了回來。
“燕洵,燕洵。”
燕洵松了一口氣一般,緊張的問她還痛不痛,秾華伸手,他忙牽住
“我沒事,你去休息吧,別累着。”
燕洵搖搖頭
“我去叫太醫。你等我啊,秾華。”
屋內這才剩了他們二人。
秾華不想去看他,便想坐起身子。丁長寧忙扶她,卻被她推開。
“你別碰我。”
語氣冷淡的好似不認識他一般。
她實在不解,為何和丁長寧那般恩愛,他還要懷着她的孩子把她嫁給別人,自己取了的人還差點害死她。
丁長寧便不去碰她,小心翼翼的護着,唯恐她無力。
“秾華,別生氣了。是我不好。我不該當着這麽多人得面讓你難堪。”
語氣委屈的似那孩子一般,昨日選的時候是不太合适,可他只有這樣的機會才能與秾華見上面,他又擔心那蘇清止動手腳,才挑了中秋祭祀宴上揭發他。
秾華這才看他,果然見那人一副委屈的樣子,心裏又泛起一陣異樣的情緒
“本宮與攝政王不熟,攝政王日後還是喚本宮封號吧。”
“秾華。”
丁長寧還想說些什麽,卻還是垂了音尾。默默的看着她
被情牽制許久,她實在是太難受了。這樣也好,她若有機會出城,便再不回來。若出不去,便再不見丁長寧。她本就是最驕傲的李秾華,什麽牽制她,她便放棄什麽。
只是,玥兒。
秾華嘆了口氣,問他
“我何時能出宮?”
丁長寧忙回
“長公主可有急事?若是長公主想,我今日便帶長公主出宮。”
“我才不要你帶我。”
看着那人又迅速委屈的低下了頭,不由一陣好笑,她何時見過皇叔這般。
就算當年愛的深沉,丁長寧也大都是哄着她,處處寵着她,現在表現的,到像極了争寵的小孩子。
秾華故作正經的回道
“我想見玥兒了。今日去攝政王府,可方便?”
卻又見丁長寧遲疑了,秾華皺眉,卻見燕洵款款走進屋來,身後跟了一衆醫官。
“王爺初有身孕,剛用孩子保下了攝政王妃,今日正是他們夫妻重聚的日子,秾華現在去,可不好吧。”
什麽?
秾華不敢相信的看着丁長寧,随後又看向他的小腹。
剛剛瞧他那副樣子本還有點心軟,以為他是有什麽難言之隐,現在倒是徹徹底底的下定決心了。果然剛剛那樣的示好,也是為了求她保他新歡吧。
怪不得長老說了,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喜新厭舊的厲害。
“攝政王請回吧,本宮不想看見你,再也不想。”
燕洵上前一步對丁長寧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丁長寧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了。
他又懷了秾華的孩子,若是再找一個人進府,怕不是又有那恻隐之心,這春桐已被牽制住,想必是再不敢有所作為的,倒是能保住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