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甘任命
從山石上走過,難免腳下生絆,秾華略一踉跄便有些心驚,定了定神,還是緊緊攥住了唐燦的袖子,伸手夠到了那株雪荀子。
雖是心下大松一口氣,卻無意驚喜。待重新登上平地,才癱坐在地上吃吃的笑起來。
山中微涼,又是傍水而居,唐燦怕她凍着,便取了褙子給她披上。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
“我的公主,這采藥之類的事交給小的們就行了,這麽危險您以後就別大老遠跑來了。”
秾華擡手看了看那株雪荀子,皇叔的補藥裏缺了一味藥引,便是它了。派人滿城尋找都未得到,她運氣倒是好的很,第一次來便找到了。
“那可不行,這是給皇叔的東西,若是出了差錯怎麽好。還是我自己來放心些。”
說罷朝他眨眨眼。
“公主我的武藝你還不曉得不成?琴棋書畫我是不感興趣,單論騎射臂力,我可不輸那些男子。”
唐燦失聲笑,确實,這長公主在那終南山上終日和那些弟子一同習武,如今确實卓有成效。
秾華坐着,這時金光略起,方覺天色還早,便打量着這通幽谷,他們來的是夠遠的,昨天傍晚便啓程,這通幽谷在皇家獵場的旁邊,再往前趕趕便到了那茅山之地幽州了。
秾華咂舌,從前聽說幽州便只覺得在那仙境,如今就在眼前,倒是頗有幾分感慨。
這地方景致實在玄妙,置身其間真如在雁池鳳谷之中。趕到時天還昏黑,外面霧氣流淌進來,透過燭光看,也是雲霧混沌的。
唐燦也在默默贊嘆這人間仙境,終是忘了剛才的擔心,随即向秾華道
“公主,咱該回去了。今日申時還該會見西州的使臣。”
秾華點點頭,伸手讓唐燦扶了一把,雖然有些戀戀不舍,但又想到得趕緊把這藥引給皇叔才是,便又興高采烈地上了馬車。
孰不知,身後有雙眼睛盯着那馬車許久,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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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那人晃了神,輕輕念着,聲音冷清卻帶了一絲微妙的情緒。
建安城內的衆人卻不知長公主跑去了那裏,如今這西州的使臣已經端坐在那金殿許久,還不見長公主的身影,皇上的臉色早就不大好看了,怕不是這次長公主真的要領罰了。
若是之前這類場面長公主不來也就罷了,可如今這西州的使臣是來商讨和親一事的,瞧那端坐在首席的公子,一席白衣,渾身上下散發出清冷孤傲的氣場,想必就是那西州五皇子燕洵了。衆臣咂舌,誰也想不到如此風度翩翩一君子,居然主動要求入贅我建安。
不知何故這因病告假多天的攝政王也來了,還束起了腹部,如今正正坐着聽那西州的使臣向皇上獻禮。一臉的雲淡風輕,誰也猜不出他此刻正在想什麽。
“陛下,這是我西州的汗血寶馬。但其性烈,還需有人馴服,想必尊國定是大有人才來将其馴服,臣倒想瞧瞧尊國的能人有何法子。”
西州的使臣,喚作呼而烈的,雖是拱手一副畢恭畢敬之姿,可這卻擺明了要為難他們。
朝堂之下各位大臣皆面面相觑,這西州的寶馬此刻還在籠子裏嘶吼,不停的沖撞籠子,真的是叫人望而生畏。他們大殷的馬多是性情馴良,之前擅谏的衆臣此刻都紛紛垂了頭。
丁長寧一手抵在機案上,一手死死捂住了被束縛住的腹部。原本是不想為難這孩子的,但聽聞這公子燕洵是來入贅,他必然得趕來看看情況,可若是挺着肚子,必會給那西州落下話柄。他難耐的安撫着肚子,可如今這場面,全朝上下竟無一人可答這使臣的問題,他便咬咬牙,準備支撐起身體。
“陛下。”
“陛下。”
話音未落便見秾華一襲白衣從殿外趕來。
身上許是沾了濕露,此刻整個人顯得越發透亮,好似那仙境之人。
她朝着丁長寧莞爾一笑,随即附身施禮。
“陛下,這烈馬本宮能馴服。”
滿座賓客皆嘩然,這長公主未曾研習過詩書,對這兵法謀略更是無一精通,可如今竟攬了這麽大的活在身上。莫非是說着玩玩不成?
瞧着他們一臉震驚的樣子,秾華不屑的哧鼻。
這些人沒一個能用的,若不是她剛好趕到,他們還得任着我皇叔去馴馬不成?一群飯桶。
李胤怕她是在逞強,可對上她信心滿滿的目光,便安下心來,問她道
“不知長公主有何高見?”
燕洵聽聞她就是長公主秾華,便擡了眼細細打量着。
“本宮馴馬,然需三物,一是鐵鞭,二是鐵爪,三是匕首。”
秾華慢慢踱步,丁長寧看她,此時哪還有那日春日宴時的溫順乖巧,渾身散發着凜冽的氣場,僅一個擡眼,便讓那使臣渾身一抖。
果然是別人口中的建安城狠絕的長公主。
“我先好聲勸它,若是不服,我就用鐵鞭抽它。在不服,我就用鐵爪擊它的頭。再不服。”
秾華頓了頓,接着道“我就用匕首割斷它的喉嚨。”
話音剛落,坐下一片嘩然,想不到這長公主,還懂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樣的道理。
皇上竊喜,見那呼而烈一服吃癟的樣子,便打圓場。
“胡鬧,這西州的獻禮豈是你說殺就殺的?”
随即對呼而烈等人說道
“長公主自幼頑劣,還望爾等不要介意。”
還未等呼而烈說話,燕洵便起身朝皇上施禮道。
“陛下聖明,依臣所見,長公主十分聰慧,早就聽聞長公主與其他尋常女子不同,如今一見,果然驚為天人。想必日後持家也是信手拈來的。”
秾華雖不知這西域美人是誰,本想開口謝他誇她,可一聽這話,竟一時回味不來其中意味。
見她一臉茫然的樣子,燕洵便走上前來,朝她傾身道
“臣西州五皇子,燕洵,見過長公主。”
燕洵?秾華朝丁長寧投去求助的眼光,卻見那人面若冰霜,随即聽那人說道。
“臣便是,長公主未來的驸馬。”
驸馬?!
“我何時有了驸馬,我怎不知。”
秾華笑道,強裝鎮定,卻心裏已經料到了幾分。
且看那燕洵不慌不亂,上前,沖她笑道。
“是臣等疏忽,還未曾向公主請示。”
燕洵将手中扇子遞給秾華道:
“是先皇為了兩國交好,故早些便賜婚臣與公主,聽說公主不願離開建安,臣深知公主與皇上情誼深厚,便自作主張來建安陪伴公主。”
秾華忙看了扇子,果然扇子上賜婚的旨意是父皇的筆跡,還有那玉玺,她小時候偷偷把玩過的東西,如今紅豔的晃眼。
秾華忙不疊擡頭看皇上,果然他臉上挂了幾分無奈與心疼,再看丁長寧,依舊是面無表情,眼神淡漠的仿佛一切與他無關。
皇叔。
秾華咬唇,身上卻抖得厲害。皇上終是不忍心了,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麽,又擡眼看了看一旁的丁長寧,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可那人卻慢悠悠的開了口
“公主婚事,怠慢不得。臣請命操辦公主婚事。”
丁長寧慢慢吐出一口氣,心裏好不凄涼。可早就知道秾華是留不住的,這樣也好,可以留在建安,日後他也能好生照顧着。如今要成婚了,他得讓她風風光光出嫁,就算嫁的人非他良人,他也定要護她一世周全。
想到這,嘴上竟是帶了笑得。他強撐着看秾華,果然那人眼裏是挂了淚的。
秾華咬着嘴唇,原先答應過皇叔的,是要嫁的,他若此時鬧,定又讓皇叔難過了。
說實話,皇叔寵愛她,她心裏一直是歡喜的。可她也不知皇叔是否明白她的心意,如今她只能借着寵愛一點點的試探,一點點的接近。她總是趁機抱皇叔,感受到皇叔的體溫,她心裏才能安定下來。
幼年漂泊,雖是日日穿金帶銀,可這心裏還是空落的很。她被終南山的長老收留,長老視她如己出,可卻明白不了她心裏的那份渴望和孤獨。
可當丁長寧出現的那一刻起便都不一樣了。
那日她習完功課卧在院裏小憩,只見一人披星戴月的帶笑向她走來
“秾華,我來帶你回家了。”
自那日起,秾華便懂了,世間珍貴,她渴求的便是安全感三字。之前聽長老說,世間良人,若非我願,皆非我良人。
而那一刻,秾華便認定了,丁長寧就是她的良人。
世人皆感慨這建安長公主被接回宮後性情大變,秾華又怎會不知那些宮人們在嘀咕什麽,可她卻沒有生氣的意思,只是因為這一切都是她故意的。
在終南山許久,長老終于是信任了丁長寧是個可以托付的人,終是許了秾華回宮。離別前一日,秾華踩着雪落梅花跪謝長老,長老折了枝梅花贈她,悠悠梅魂纏繞指間,只聽那長老一字一句的叮囑。
“秾華,禁庭之中,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你要切記,不上則下。可若是與狼同行,要麽狼狽為奸,要麽被狼吃掉。”
“那我要,手刃野狼呢?”
長老笑道
“你太過聰明,反而容易淪為別人的棋子。若是刁蠻些,也能了斷不少煩心事。沒人會去惹一頭殘暴的豹子。”
“秾華明白了。”
秾華行一叩禮,又見長老略有遲疑
“世間□□,最難自持。若想明哲保身,再喜歡遠遠的看着便是了。莫吃感情的苦啊。”
秾華暗驚,長老竟看出了她的心思。雖未點清,秾華卻自知有數,便應下來。
“是。”
回過神來,秾華對上丁長寧帶笑的目光,随即勉強的笑了一下。
她和皇叔,是斷斷不可能的吧。
她看向皇叔有意掩起的腹部,心中一陣不舍。可如今在這禁庭中,若自己還堅持拒絕,想必是會牽連到皇叔。
“臣謝過攝政王。”
燕洵先行叩謝禮,随即看向秾華。
秾華收回了神,随即跪下,向丁長寧施禮。
“本宮接旨,謝皇上,謝。”
秾華忙擡袖子掩面。
“謝過攝政王。”
丁長寧嘆了一聲,見秾華袖口中掉出一物,竟是那雪荀子。方才醒悟這丫頭早上是去為她尋藥了,怪不得說話都沒力氣,心中更是一片唏噓。
不知何時退了朝,等在晃過神來時人已到了禦花園裏。
“唐燦,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四周風起,倦倦的裹住她的身體,她好似要飛起一般有點翩翩之感,思緒也随着風一起游蕩起來。
唐燦見長公主仍是一臉茫然的樣子,生怕她是被驚出了癔症,忙偷偷喚春渥去白馬寺請菩薩來念經。伸手扶住秾華飄飄然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身體
“午時了。”唐燦嘆口氣,補充道“公主,依小的看,這西州五皇子也沒什麽不好的,總比那榜下捉婿完全摸不清來路的那些人好吧。”
秾華扭頭看他,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
“好什麽好,一臉狐媚子的樣子。”
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來,唐燦心知她是真的動怒了,還想寬慰幾句,看清身後那來人便噤了聲。
“瞧那瘦的,弱不禁風的樣子,這西州男人也不過如此嘛。真不敢想象他怎麽騎馬過來的。還有還有,他那雙桃花眼确實好看,楚楚可憐的,最能騙人了,一臉薄相,別英年早逝了說是我克死的。”
“公主,快別說了。”
唐燦等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帶公主跑掉。
“為何不說,我偏要說。”
秾華一臉不在意的順着他們的視線看去,卻正好撞見那穿着月白紋袍那人
“長公主若是想騎馬,随時喚臣一聲即可。”
燕洵揮手招呼身後人都停下,附身向秾華施禮。
秾華張張嘴,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燕洵只覺得好笑。
“至于臣何時西去,日後還望公主好生照料了。”
說罷便朝秾華輕輕一笑,眨巴着那雙桃花眼,确實我見猶憐,但在秾華眼裏,卻是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樣子。
雖是這麽想的,秾華還是抱歉一笑。
“燕公子,本宮無心之舉。”
“公主不必解釋,日後便是一家人,無需多言。”
燕洵向前站了幾步,離她更近了,秾華此時還需稍稍仰頭才能對上他的視線。
燕洵看着她的小臉,不禁感嘆,果然一副好相貌,只是可惜了,只能淪為政治的棋子,他可不會因為她生的如何忘記他來這的目的。
“洵兒,這西州男子,何時有了入贅的道理?”
在西州時,燕王曾這麽說
“父王放心。”
燕洵玩弄着酒杯,略了略才道
“兒臣此去,定一舉攻下建安。至于不相幹的人,利用完便殺掉就好了。”
世人都知建安長公主心狠手辣,卻不知公主只是任性了些,而這生的一副好相貌的病秧子西州五皇子,自小到大,殺人待物,從未眨眼過。
知人知面不知心。就連燕王,都這麽感嘆過。
“一路小心,若是無計可施,定要明哲保身!”
“父王放心,兒臣此行,先是牽制長公主,若公主不受牽制,便趁機除掉她,反正兩者,都将至她于死地。”
“以何牽制?”
“以情。”
燕王咂舌,思索一番道
“可以情牽制他人,切莫被人牽制啊。”
“孩兒,自幼不知情字該如何去寫。”
……
燕洵冷笑一下,随即從懷中掏出一物。
“來路匆忙,未來得及認真準備見面禮,便找薩滿求了顆珠子來,願保秾華平安。”
一聲秾華叫的情真意切,惹得秾華不由發抖。
這人真是個狐媚子,說個話都惹得人發軟,若不是她心裏有了皇叔,否則定叫他騙得團團轉不可。
秾華控制住自己,伸手接過那錦盒,一句話不由脫口而出
“又是這東西?”
只見那盒內躺了一顆夜明珠,溫潤的發着盈盈之光。
不過這顆比原先的都要小許多,還配了錦繩,看起來好像是件配飾。
“公主已有此物?”
燕洵慌忙詢問,卻引了一旁看熱鬧的唐燦哈哈大笑
“何止是有,已有三顆了,哦不,加上萬貫公子前幾日塞進來的那顆,四顆了,這下公主屋內,定是燈火通明了,公主可許小的在閣內用功讀書,省燈火了。”
本想再笑,卻冷不丁被秾華踹了一腳,接着秾華不動聲色的朝燕洵笑着。
“家丁不懂事,公子莫怪,只是這禮物太貴重了,還請公子收回吧。”
說罷伸手遞回給他,卻見燕洵伸手推回,輕輕挑起盒內絲線,一個轉身便幫那人佩戴在胸前。
如此姿勢,好不暧昧。
“臣家鄉西州有規矩,這初見之禮便是定情信物,定情信物豈有退回之理?”
輕輕貼上秾華的耳朵,饒有玩味之意
“若是公主嫌棄這珠子,定是嫌棄臣,那臣這還未過門,便受如此委屈,公主不心疼嗎?”
秾華慢慢咽下口水,只覺得被人控制了,只好狠狠的點了幾下頭。
“依你依你,都依你。”
“那這珠子,公主定要日日帶在身上,否則臣便向公主鬧。”
“好。”
不就一珠子嗎,大不了睡覺時拿錦被蒙住便是了。
“臣,還要公主把其他幾顆都扔掉,臣不希望公主閣內有其他男人的東西。”
秾華驚訝的張張嘴,卻正好對上那人略帶吃醋的目光
“嗯?”
“扔扔扔。”
見燕洵滿意的笑了,秾華連忙從他懷裏鑽出。
此男子,真的絕非常人也。
柳絮輕撫,如雪般積在窗外,這時的丁長寧已無異怪罪宮人未在金殿外灑水以免公主受病,他挺着足月的肚子站在堂下,皇上請他坐下他也只是搖搖頭,無心站坐。
李胤嘆息一聲,沉默許久,緩緩開口
“皇叔可想好了麽?”
“皇上是說,賜婚一事?”
丁長寧心裏一沉,不由的護住了身前的肚子。
數月前,宮內有傳聞攝政王有喜,李胤忙微服出宮趕至王府,見躺在床上捂着肚子隐忍的那人,終是于心不忍了。
“長寧,這孩子。”
“皇上無需過問,這孩子我不會留的。”
丁長寧掙紮着擠出一個笑容
李胤嘆息一聲,遣退了身後衆人,便向榻上那人跪下了。
“皇上,不合規矩。”
“長寧,你對我,對建安,對大殷,有恩。你若要這江山,我定無多言,拱手相讓。這孩子是誰的我心裏有數,我只這一個妹妹,我虧欠她許多,斷不敢再把她推到這風口浪尖上了。”
丁長寧顧不得疼痛,忙拉他起來。
“皇上放心,日後我定離秾華遠遠的,在無私心。”
李胤握緊他的手,相對無言。
可誰知,丁長寧有孕的消息傳到了長公主那裏,不谙世事的秾華興沖沖的跑進王爺府,卻正好遇上了那碗斷子湯。
“這是何物?”
“公主莫問。”顧績心疼的朝屋裏看了一眼,秾華頓時反應過來。
“為何?為何不留這孩子。”
丁長寧已痛到無力辯解,只能由着她抓着手。看着她的眼神只能流露出一絲安慰。
秾華不知為何,想起在終南山時長老叮囑過的一句話。
這禁庭之內,步步為營,不上則下。
“我知道了,我去找皇兄。”
秾華抽出顧績身上配的寶劍,架在了脖子上
“誰今日要是敢不保長寧的孩子,我便以死相逼。”
顧績等人忙拱手。
待秾華沖進金殿時,李胤早已在等她,秾華跪在殿前,朝天子行了個大禮。
“皇兄,孩子是我的,我心悅皇叔,還望皇兄成全。”
“胡鬧!秾華,你可知在這禁庭之中沾染上大的勢力便是以身犯險,我怎會讓你再次沖進這權力的漩渦?”
秾華年幼時種種遭遇萦繞眼前,李胤只覺心痛,他這麽做雖然殘忍,但也別無他法。
“只要能保住長寧的孩子,我,願意做任何事。”
秾華一字一句說的真切,糾纏數時,李胤終是于心不忍。擺擺手叫人端上一銀碗。
“這是月牙灣的忘川水,喝下便可忘情。如今你若是喝了,朕便為攝政王的孩子另尋一母,日後你們少來往就是了。”
秾華遲疑,忘情?是叫她忘掉長寧嗎?
許是看出了她的擔心,皇上默默答到
“你不會忘記攝政王,只是會忘記與他之前的□□,包括今日重重,若你不願,只好去子保父。”
“我喝。”
秾華忍淚,終是忍不住,在擡眼便是梨花帶雨。雖是有萬千不舍,卻也等不及皇叔那邊。等再醒來便已在那玲珑閣內。
“公主,攝政王有喜了。”
“好事,派人送對觀音去。”
好似一切與她無關,秾華只覺得心裏有些空落落的,卻也不知為何。好像做過一場大夢一般。
“皇叔,如今這孩子要出來了,若再不尋母,恐秾華覺出端倪。”
丁長寧略略垂頭,只覺腹內又開始鬧騰不止。
“皇上可替臣有安排”
“大将軍飛将軍之女,春桐,癡心皇叔已久,願認這孩子。皇叔可要叫人來看看。”
“不必了。”
丁長寧痛苦的閉眼。
“一切,便照着皇上說的辦吧。”
窗外初蟬還叫個不停,不知為何,身上漸冷,怎好似是冬天呢。
秾華,秾華。
丁長寧默默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