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破繭而出
就算是坐動車回去,也依舊要花上幾個小時。白陸語在家睡了太久,到了車上已經睡不着了。他刷了一下薛羿的新浪微博,沒有更新。然後又戳開了他的晉江專欄,發現他開了個新坑,更新了十章。一改他從前披着熱血少年的皮講着瑪麗蘇故事的文風,換了慣用的套路,來緩緩地敘說江湖。騎着鯨魚的少女,手持長劍的少年,天高海闊,踏風而歌。
新坑的字數并不多,畢竟只有短短十章。卻看得白陸語眼睛發亮,熱血沸騰。隔着屏幕,他覺得這才應該是真正的薛羿。從前那個漫不經心的,吊兒郎當的,甚至因為太懶而寫死人物的寫手,根本就不是他。
也不該是他。
白陸語總覺得有什麽東西破繭而出,千裏迢迢,向他奔來。
到底是什麽?他想不通。
話又說回來,他已經挺多天沒更新了。對比薛羿雷打不動的日更,白陸語有點兒心虛。
奇怪的是,這天他登錄自己的賬號,卻沒看見土撥鼠的留言。以往也是雷打不動的一天一催的。大概有事吧,畢竟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不是。白陸語雖然有點失落,但也沒想太多。
而這廂,薛羿焦頭爛額地再一次輸入賬號密碼,發現怎麽也登不上小號了。
他有想過這是被人盜號了。
但誰又會這麽無聊,盜一個小號?
薛羿想到了一個人。他翻了一下通訊錄,撥了一個電話。
“喂,哥?”
“是我。有件事想問你。”
薛衫咬了一口蘋果,含糊不清地揶揄,“什麽事兒啊,這麽嚴肅。”
“我問你,是你登了我的號嗎?”
“什麽號?”薛衫一臉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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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高中用的晉江號,我是一只土撥鼠那個。”
薛衫扶額,“你有毒吧。我又不是閑得慌,沒事還登幾百年前的號。”她随手抽了一張紙擦着順着手臂留下來的蘋果汁,“不對,你等等啊。合着你當年不讓我看小說,自己反過來偷着摸着看?”
薛羿一本正經,“這叫合理征用。”他看了一眼門口,沒有動靜。“那沒事我先挂了。”
“停停停。既然你剛好打過來,我也正好跟你說幾句。”
薛羿走到門邊,靠着牆壁。“你說。”
“唔,你看啊。雖然說你……”薛衫琢磨了一下用詞,“彎了。也跟爸媽鬧翻了。但是也兩三年了嘛……你有時候也要回家看看。”她玩着手裏的紙巾,“媽媽心軟着呢,不會拿你怎麽樣的。”
薛羿看了一眼門口,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薛衫彎了彎五指,嘆了一口氣,“我覺得男生喜歡男生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她加重了語氣,“真的。”她聽到電話那頭一聲輕笑。
“我知道你明白。”
薛衫不知道該說什麽,電話那頭也沉默着。半晌,她清了清嗓子,咳了一下。“那你什麽時候把家裏那位帶給我看看。”
薛羿依舊靠着牆壁,仰頭看了一眼天花板。“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一樣。”
薛衫噎住。憋紅了臉,“你還沒搞定啊?!!”還沒等薛羿回嘴,薛衫就炸了。“不是啊。我說,你這都還沒對象呢你瞎出什麽櫃啊!!!”她捶了捶胸口,撫平氣息。“還沒板上釘釘呢,你幹什麽先惹得爸媽不開心。你是不是傻?”
她接着聽到電話那邊有個沉穩的,平和的聲音在說,“難不成他不是彎的,我還能直回來了?”薛衫甚至能腦補出那張平靜的,不見波瀾的,她哥哥的臉。她覺得嗓子有點堵。
“萬一……”薛羿頓了一下,繼續說了下去,“我是說萬一他和我一樣,我們以後不會那麽難。”
薛衫的右手一下一下地摳着桌子,左手拿着手機,食指撐着額頭。最終彎起了眼睛,眯着笑,像是無奈地投降,又像是心下了然。“那這杯喜酒,我先等着了啊。”
薛羿輕揚嘴角,“好。”
挂了電話,薛羿換了個姿勢,歪頭靠着牆。他等的人還沒回家。
可他好像已經等了很久。
像是從第一次見面起,就在等着這一天一樣。已經很久很久了。
車廂裏,白陸語閉目養神了一會兒,覺得左耳滾燙,像是在燒。他擡手捏着耳垂,然後用手掌包住整只耳朵。溫度沒随着掌心的冷而緩下來,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他摸了摸額頭,沒發燒。奇怪得很。
他又拽了拽溫度正常的右耳。突然想到一句家鄉話“左念右罵”,意思是如果有人想你,你的左耳就會發燙,若是右耳發熱,則是有人罵你。
白陸語慢慢放下手,不管是不是迷信,他這次想相信一回。
因為他也的确,非常非常想見到,那個人。
透過車窗,白陸語發現自己在笑。他垂下眼,看了一眼手機。沒有任何通知。那邊好像很沉得住氣,不像他。白陸語高漲的熱情呼得一下像泡進了冷水裏。有種莫名其妙的挫敗感。有種想關機的沖動,但他又覺得自己這樣……實在太娘了。
掙紮了一會兒,白陸語打開了微信。
卻發現兩條來自薛羿的消息。
一條是他上車前,下午十六點四十二分發的。“出發了嗎?”
一條是剛剛發的“到了嗎?”
白陸語咬住下唇,壓抑了上揚的嘴角。深呼吸了一口氣,“馬上就到了。”他回。
薛羿好像一直在等他的回複,回得很快。“要我去接你嗎?”
白陸語回,“不要了。”
他必須,自己跑去見他。他想。
薛羿放手機回口袋,發出“那你路上小心”的消息以後,他就盯着那扇門。在等一個等了太久的人。
他甚至有那麽一種疲倦的喜悅感。他有種直覺,這一天,會讓以後的每天都和從前不一樣。
并不是沒有說過比“那就早點回家。”更過分的話,他連“以後我來養你”這種話都說過,可是感覺完全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白陸語的那句“我很想你”和平時開玩笑說的“想我啊?”在氛圍上有哪些區別。但他明白,這不一樣。
所以,他再也不想等下去了。
他必須,親自告訴他,他喜歡他。他想。
白陸語這時已經坐上了公交,回去的班車上人很多。他握緊一根欄杆,掌心和扶杆貼合處,盡是汗。雙肩包背得太久,黏在他的後背上。
馬上,馬上就可以回去了。
薛羿扭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鐘。馬上,就要回來了。
恰好這時,門推開了。
白陸語直直地看着他,眼眶發紅。薛羿向前一步,微微張開了懷抱,等着來人沖進他的懷裏。
可白陸語卻撞過他的肩,與他擦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