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正是一年裏暑氣最重的日子,院子裏的樹木蓊蓊郁郁的,仿佛使勁了全身的綠意來抵擋烈日的灼熱。
沐萦之坐在窗前,怔怔望了一會兒,方才收回目光。
紫竹退下去後,沐萦之便吩咐丫鬟把貴妃榻上的帳子、被褥都收了起來。
她既與白澤“坦誠”了,自然不必再布置這些功夫了。
白澤去了松鶴院那麽久,也不知跟白秀英說了什麽,這麽久還沒回來。
沐萦之垂頭坐着,連她自己都沒察覺,自己對白澤已經有了一點依戀。
冬雪見她一直看着院門那邊,哪裏會不明白她的心意,上前道:“瞧着夫人今日精神好,不如出去轉轉。”
“這院子就這麽大,天天轉,也轉不出什麽花樣。”
“那就一路逛到松鶴院去,給老夫人請個安。”
她才不好意思眼巴巴地去找白澤。
“将軍在那裏伺候着,老夫人哪裏用得着我去請安?”
冬雪想了想,又道:“這個時辰兩位姑娘都在上課,要不夫人過去看看?”
檢查完兩位姑娘的功課,再順道去一趟松鶴院。
冬雪沒挑明的話,沐萦之自然是想到了。
她長睫一顫:“好,那就去瞧瞧兩位姑娘吧。”
主仆二人正要出門,秋雨從外面走進來,昨夜沐萦之吩咐她辦了那差事,之後差事搞砸了,白澤沖到思慕齋砸了院門,雖然後面沒鬧出什麽動靜,但她心裏一直是惴惴不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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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秋雨進來了,沐萦之亦想起昨日的事。
不過此刻她的心境與昨日已經大不相同。畢竟,兩個大美人送到白澤懷裏,他都能坐懷不亂,不管怎麽說都能讓做妻子的心情舒暢。
“夫人,昨夜……”
“罷了,已經過去就不必再提了。”
秋雨聽見沐萦之語氣輕快,擡起頭,見她果真氣色很好的樣子,頓時松了口氣。
冬雪在旁邊聽着,便問:“夫人,那谷雨和立夏怎麽處置呢?”府中的丫鬟都知道谷雨和立夏不是正經丫鬟,既然将軍不收她們,她們也就沒必要呆在将軍府了。
“夫人,我還有一事沒有禀告。”秋雨聽到冬雪提起她們倆,急忙開了口。
“怎麽了?”
“昨夜将軍走後,我過去看她們……有沒有成事,才知道谷雨受了重傷。”
“重傷?好好的怎麽會受傷?”
秋雨壓低了聲音,“立夏說是将軍踢的。”
白澤踢的?沐萦之稍加思索,就猜到了大概的緣由。
昨日跟谷雨立夏問話的時候,兩個人的心思就已經露出的端倪。立夏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不想去侍奉白澤,谷雨對此事卻很上心。
兩個丫鬟一起去給白澤侍寝,立夏沒事,谷雨卻挨了踢。
這立夏定然是陽奉陰違,沒有湊到白澤跟前去了。
不過,谷雨畢竟是奉她的命令才去的,也不能怪罪她。
便道:“她傷得重嗎?”
“傷得不輕。”
“如此,這幾日明心堂另安排人當差,讓立夏陪着谷雨好生養着,是去是留,今兒我會去問問爹再說。”
“是。”
安排好了這樁事,沐萦之乘着步攆,很快就到了問梅軒。
白玲、白珍捧着《論語》,正在高聲誦讀公冶長篇。
“……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馮亦倩是拿着《論語》當教材,一邊認字,一邊釋義,因此講了一個多月,才講到公冶長。
見沐萦之過來了,馮亦倩吩咐白玲和白珍練字,自己迎了出來。
“夫人。”馮亦倩上前,說了些白玲白珍近來學習的情況。白玲學得慢,但很認真,下了學之後還下了不少苦功,勉強能跟得上馮亦倩講解的進度。白珍則不一樣,課堂上馮亦倩一講就會。
“二姑娘極有天分,我給了她一本《左傳》讓她閑暇時看。都沒人給她講解,她居然能明白說的是些什麽故事。”說罷,馮亦倩又嘆道,“這麽好的天分,可惜學得太晚了。”
白珍這年紀,很快就要說親了,等到嫁出去了,婆家沒有再給她請先生的道理。
“我倒覺得先生多慮了,學海無涯,只要有心學,在哪裏都能學得下去。”
“夫人有理,是我狹隘了。”
問過白玲、白珍的功課,沐萦之又關懷起馮亦倩來,“先生在這邊還住得慣嗎?”
獨門獨院的,又連着将軍府,哪有不好的。
“哪有不慣的,只是我覺得那院子太好了些。”
沐萦之微笑:“屋子總是要人住的,你們住在那裏,還省得另安排人手去時時打掃的。兩位賢侄初到京城,可還适應?”
“別的都還好,就是他們倆吃慣了家鄉菜,如今吃我做的,有些不合口味罷了。不過他們都不是挑剔的孩子,所以還好。倒是有一樁事,正好想要跟夫人說。”
“怎麽了?”
“他們過不了多久就該去考童生了,我想還是該送他們去書院進學。”進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想兩個孩子在書院裏多認識些人,盡快融入京城的生活。
兩個孩子都是最好奇的年齡,總把他們拘在那一方小院裏不好。
“先生可是有什麽難處需要我幫忙?”
“不是要勞煩夫人。只是京城的明德書院明日一早要招收學生,我想明日停一天的課,帶兩個孩子去試試。”
明德書院是京城最大的書院,每年科考,書院裏的學生都能取得不俗的成績,是以想要就讀明德書院的學子非常多。
物以稀為貴,與一般書院不同,明德書院的學生在入學前就要進行一系列的考核,過關者方能進入書院學習。
每一年書院招收的學生就那麽幾十個,因此越早報名越好,不然書院上午招滿了,下午去的人就求學無門了。
“這有何難?先生今日給玲兒和珍兒布置好功課,明日我過來督着她們便是。”
“多謝夫人。”
沐萦之跟馮亦倩說完,又往書房裏瞧了瞧白玲和白珍,正欲離開了,白玲從書房裏沖出來,扭扭捏捏的問:“嫂子,你什麽時候帶我們出去轉轉呢?”
白家姐妹剛到京城的時候,沐萦之就說過要帶她們去京城各處看看,後來她們日日進學,這樁事就被放下來了。仔細想想,她們入京以後,就進了一次宮而已。
看着白玲充滿期待的眼神,沐萦之笑道:“妹妹可有什麽想去的地方?”
“我……就是想出去,也沒什麽特別的地方,嫂子最近會回娘家嗎?”
沐萦之擡眼一望,“巧了,今兒下午我要回一次娘家,跟我娘說些事情。”
白玲的小臉忽地就紅了起來:“那我跟着嫂子一塊兒去好嗎?”
不等沐萦之回答,白玲趕緊又補了一句:“上次妍妹妹說相府的湖特別大,可以劃船,說要帶我游湖,我……特別想游湖。”
看着白玲如此緊張,沐萦之不禁失笑:“當然可以,我是該帶你和珍兒一塊出去轉轉。這樣吧,用過午膳,小睡一會兒咱們便出發。”
白玲聽見沐萦之的話,立即歡欣鼓舞地答應了,跑回書房裏繼續練字。
白珍停下來,看了她一眼,撅了噘嘴,最終沒有說話。
沐萦之回到思慕齋的時候,白福正帶着工匠在修繕院門。
一扇楠木門,要三個壯漢一起擡,也不知白澤到底是怎麽把門踢壞的。
白福見沐萦之來了,笑着上前請安。
“這門今日能修得好嗎?”
“正要給夫人回這事兒呢,咱們府的淵源夫人是知道的,就思慕齋這兩扇院門,那也是當初建皇宮的那些人做的,所以工藝複雜了些,這三位師傅都是京城最好的木匠,方才他們仔細檢查了,今晚就能裝好。不過,”白福的臉上露出些歉疚的神情。
“就是什麽?”
“這做木工活那就是叮叮當當的,恐怕會擾了夫人今日的清淨。”
的确是吵,但要怪就該怪白澤!
秋雨聞言,便道:“白管家,中午夫人要午睡,那會兒便讓師傅們也歇歇,下午夫人和姑娘要出門,院裏沒人,師傅們正好加緊做活兒。”
“就照秋雨姑娘說的做,”白福知道沐萦之最信任身邊幾個丫鬟,在她們面前從不拿管家的架子,說話都客客氣氣的。
沐萦之微微颔首,秋雨便上前給幾位工匠發了紅包。
她正要往回走,忽地又想起了什麽,回頭問道:“白管家,你方才在院裏碰到老夫人和将軍了嗎?”
白福一愣,“夫人,你不知道嗎?老夫人一早暈倒了,春晴姑娘找了府醫過去,将軍也正在侍疾呢!”
暈倒了?
這麽大的事,怎麽沒人過來跟她說一聲!
白福瞅着她的神色,知道自己說漏了什麽,只得低了頭站在一邊去。
秋雨也有些不安。
這要是別人也就罷了,春晴做事怎麽這樣不周全,夫人讓她在府裏管事,不就是為了讓她幫忙做眼睛耳朵。
現在倒好,夫人要知道點什麽,還是從白福嘴裏聽的。
“夫人,您看?”
“走,去松鶴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