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這孩子真是,什麽東施不東施的,萦萦有萦萦的好,你也是一樣招人疼!來,到哀家這裏來。”太後朝溫子清揮了揮手,示意她過來。
沐萦之看着溫子清起身上前,拜倒在太後身前,舉手投足都是世家女的大家風範。
福茗姑姑捧着一個錦盒過去,打開了遞到太後跟前。
太後從錦盒裏拿出來一支點翠鑲珠蝴蝶簪,親自戴到溫子清的頭上。
簪子上的蝴蝶是寶藍色的,與溫子清今日的湖綠色褙子十分搭調。
“子清謝太後娘娘賞賜。”
“哀家這裏好東西多着呢,你往後多往坤寧宮走走,少不了你的!”
“是,子清記住了。”
太後笑道,“如今天光正好,你們這些小姑娘也不必拘在這屋子裏陪我這老婆子,懿安,你帶幾位姐姐去禦花園裏走走。”
“好。”懿安歡喜地應了下來,走過來拉着沐萦之的手往外走去,溫子清則與其他幾位貴女走在後面。
禦花園離坤寧宮不遠,眼下正是花期,百花齊放,争奇鬥豔。禦花園裏多是奇花異草,即使是常見海棠之類,栽的亦是罕見的品種。
幾位姑娘進了禦花園,紛紛都興奮起來。
“萦姐姐,走,你跟我來。”
懿安今日對沐萦之頗為熱情。
沐萦之跟懿安差着好幾歲,懿安的脾氣也不似沈明月那般熱情純粹,因此不太親近。
只是她總歸是公主,她想親近誰,哪裏能拒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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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萦之只能由着她拉着,花田的盡頭,是一條翠竹小徑,小徑兩旁栽着鳳尾竹,竹子頂端疊在一起編成了一道拱門樣式,彎彎曲曲地像一條走廊。
“萦姐姐,你喜歡這兒嗎?”
“嗯,”沐萦之點了點頭。
懿安臉上的笑意深了幾分,拉着沐萦之便往裏面鑽。
沐萦之心中微微不安,但懿安一直牢牢抓着她,她力氣不濟,只能由着她。
沒走幾步,走在前面的懿安便甜甜地喊了一聲:“皇兄,好巧!”
巧?
沐萦之心下微哂,懿安明明是拉着自己直奔這裏,顯然她早知會在這裏碰見皇帝。但是沐萦之不明白,為什麽懿安要拉着她過來。
皇帝是背對着懿安和沐萦之站的,聽到懿安的聲音,方才回過頭,看到是她們倆,訝異着笑了起來,“你們怎麽在這裏?”
“母後讓我帶萦姐姐出來走走,我想着這邊的竹子回廊她肯定沒見過,所以把她帶過來了。”
皇帝顯然是信了懿安的解釋,笑着點了點頭。
“陛下。”沐萦之朝皇帝福了一福。
“平身吧,不必這麽拘束,便跟平日逛自家花園是一樣的。”
沐萦之正要回話,懿安突然像想起了什麽似的:“溫姐姐她們還在花田那邊呢,我只顧着跟萦姐姐說話,倒把她們冷落了,萦姐姐你等着,我去把她們喊過來。”
也不等皇帝和沐萦之說話,懿安自顧自地說話,一溜煙兒就跑了。
翠竹回廊并不寬闊,皇帝和沐萦之面對面站着,彼此之間離得很近。
一時無話。
皇帝輕輕咳嗽了一聲:“你和白澤的婚期定下了?”
“定了,六月初二。”
“這麽快?”皇帝之前聽過欽天監的回禀,知道定了日子,具體哪一天卻記得不分明了。
沐萦之淡淡道:“據說是個難遇的吉日。”
“時間如此倉促,沐相可為你備好了嫁妝?”
“這些事情自有爹娘打理,我不太過問,今日進宮,太後娘娘為了添了許多妝。”
皇帝饒有興致地看着沐萦之,笑道:“朕許久沒跟你說話,如今你說話的模樣,跟從前真是不同了。”
“以前?陛下說的是哪個以前?”
“就是以前,你還沒大病的時候。”皇帝記得,從前的沐萦之神采飛揚,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現在的沐萦之,纖弱溫和,內斂含蓄,望之令人生憐。
沐萦之垂眸,“陛下龍體安康,不會明白纏綿病榻的可怕。”一場疾病,足以摧毀一個的銳氣,何況是年複一年的病魔糾纏。
見她眉眼間露出了哀傷,皇帝心有不安,“如今你的身子怎麽樣了?”
“年初太醫院的醫正給我換過藥方之後便好多了,雖不見好,也沒有再壞,平常出門也不打緊的。”
皇帝點了點頭,忽然又想起一事,“今年浙直總督推舉上來一名民間神醫,擅長的是婦科,要不要讓他給你請個平安脈?”
擅長婦科?
沐萦之心中微微一動。
其實她心裏一直有着難言之隐,從前太醫來看時,很多話不便說,太醫也只是按脈開藥。她心底的疑問一直沒能問出口來。如今她就要嫁給白澤了,或許她不能再拖下去了。
皇帝見她低眉不語,猜到了她的心思,便道:“回頭朕就吩咐下去,讓那太醫去相府給你看看。”
“多謝陛下。”沐萦之心中一喜,朝着皇帝便拜了下去。
皇帝見她狀若倒地一般,急忙伸手去扶。
兩人的手碰到一處時,旁邊湊巧傳來了懿安的聲音:“皇兄,萦姐姐怎麽了?”
皇帝回過頭,卻見除了懿安,皇後也在,正看着他和沐萦之。皇帝急忙撒了手,“萦萦正在謝恩,我讓她免禮。”
“謝恩?皇兄,你是不是給萦姐姐什麽好東西了?”懿安走過來,纏着皇帝的手,“你可不要偏心,只給萦姐姐,不給我。”
“萦萦身子不好,我說讓郭太醫去給她看看。”
“郭太醫?”懿安眨眨眼睛,回頭望着皇後一笑,“郭太醫是不是皇後專門從民間找來給皇嫂調理身子的太醫?我還以為郭太醫只給皇嫂請脈呢,原來他也給萦姐姐看吶?”
聽到這裏,沐萦之終于明白懿安為什麽要把她拖到這裏來,原來是把她當做給皇後添堵的工具。
懿安之所以會選中她,無非就是因為她這張臉罷了。
但事已至此,沐萦之最好的選擇就是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左右她對皇帝确實沒什麽心思。
“醫者父母心,太醫哪有只給一人看病的道理,郭太醫若能治好沐姑娘的病,本宮還要重重地賞她呢!”
“多謝皇後娘娘恩典。”沐萦之朝着皇後一拜。
“快起來吧,皇上都不要你謝恩,本宮哪裏受得住你的禮。”
這話一出,沐萦之和懿安都聽出了皇後話中的酸味,懿安更是心中得意,果然,沐萦之生得這麽漂亮,皇後怎麽可能不吃味!
見目的達到,懿安便拉了沐萦之的手告了退。
她們倆一走,翠竹回廊裏便只剩下皇帝和皇後。
皇帝何等聰慧,當然知道皇後不高興,賠着笑道:“今日你怎麽才來?”
皇後不喜歡花的豔麗,喜歡松、竹這些清雅的東西,皇帝便命人修了這翠竹回廊。他們是少年夫妻,正是最濃情蜜意的時候,每日早朝過後,帝後便會不約而同地過來一起走一走。
“臣妾若來早了,皇上豈不是沒機會跟京城第一美人說悄悄話了?”
“朕總共沒跟她說上三句話。”
“那是不是怪臣妾來得太早了?若再來晚些,陛下就能再多說幾句了。”
皇帝只覺得一陣頭疼,無可奈何道:“萦萦她是美,但朕對她真的沒什麽绮念。”
“為什麽?”皇帝這麽一說,皇後忽地抛開了醋意,追問了起來。
沐萦之的相貌,別說男人,就是女子見了,亦是我見猶憐。
皇帝說沒有绮念,怎麽可能?
“你知道朕還沒登基的時候吧?”皇帝見皇後不肯相信,拉了她的手,慢慢在翠竹回廊裏走着,一邊走一邊說,“那會兒母後還只是一個卑微的宮人,幾位皇兄争鬥的厲害,父皇經常為立儲一事煩惱,因此便不太過問朕的功課。”
皇帝一直不受先帝重視,在宮中跟太後和懿安一起過了很長時間的苦日子,這些皇後是知道。
一直到先帝突然病故,宮中生亂,一直支持三皇子的右相突然改弦更張,與沐相一起擁立皇帝為天子,境遇才得以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這跟沐萦之有什麽關系?”
那個時候,沐萦之應該也只有七八歲。
“其實很早的時候,父皇就指了翰林院的幾個翰林給年幼的皇子做老師,其中就有沐相。旁人接了這差事,初時盡心盡力,日子久了,見父皇不過問,也就不再管了。只有沐相,哪怕他很快離開了翰林院升遷別處,也從未忘記過這差事,一直給我講了好幾年的課。”
“沐相,倒是可靠之人。”
皇帝哂笑。
可靠之人?不如說心機深沉。
沐相是草根進士,在京城沒有根基,以當時幾位年長皇子的聲勢,他即使去獻殷勤,只怕旁人也看不上眼。
當時的沐相能結交的,也只有他這樣備受冷落的皇子。
不過,不管怎麽說,皇帝自己确是受了沐相極大的恩惠。
“沐相離開翰林院後,沒有時間進宮講課,時常是朕出宮去找他。他公務繁忙,大多數時候講課不多,只扔給朕一些科舉考題,讓朕慢慢琢磨。沐相幾個兒子都不好學,遇着了都是躲着,只有萦萦對這些感興趣。她那會兒年紀不大,所以并沒有避諱。她天資聰穎,總是比朕先解答出來,也真是奇了,不止四書五經,就是赈災算賬,她都看得明白。每次搶了先,都會狠狠地笑話朕,朕被她笑話多了,每次見着她總覺得擡不起頭。”
皇後想着皇帝被一個小丫頭訓斥的模樣,頓時忍俊不禁。
“所以,你知道了吧,朕對萦萦,那是一點想法都沒有。”
“哼,算你蒙混過關。”皇後咬着牙,使勁戳了皇帝一下。
皇帝見她果真沒再氣了,伸手将皇後摟過來,“要不今晚朕再給你好東西,讓你消氣。”
“什麽東西?”
皇帝看着皇後,只覺得她杏眼桃腮,妩媚動人。
他動了動喉結,壓低了聲音,附到皇後耳邊。
“給你,朕的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