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爸。”
“別叫我,我不是你爸。”
“爸。”
“你滾,姓餘的!”
“爸,你看我都姓餘了……”
“滾滾滾!”
餘爸都要氣死了,推了他一把,但推人的時候碰到了兒子那瘦了一圈,就像根杆子的手臂,動作就停下了。
他看着正在努力笑着的兒子,這下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兒子,我們真不能改了嗎?”他傷心,無奈地問。
餘崖的眼淚一下就往外狂流,“爸。”
“你啊,你什麽時候能讓我不操心?”餘爸覺得他的心疼得很,他不怕死,但他是真的怕他走了,兒子沒人疼沒人知冷暖。
到時候要是他也病了,誰照顧他?人生那麽長,總會有好個好歹的時候,那時候誰又能讓他喘口氣歇一歇?
社會太複雜,太沉重了,他怕兒子異類的身份,會讓兒子孤苦一輩子。
“那個人,能不能找回來?”餘爸是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他就一個兒子,他就要死了,總不能真的讓兒子跟着他去死吧?“他要是真喜歡你,咱們就找回來吧,這次爸幫你,行嗎?”
餘崖聽到這句話,本來還在試圖把氣氛弄得不那麽沉重的他一下子就撐不住了,他終于崩潰了。
他彎下腰,把頭埋在自己的胸前大哭了起來。
“爸。”
爸爸,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讓他操心一輩子了,就是到這時候了,還得讓他為他擔心,是他這個當兒子的對不起他。
“哭什麽?”餘爸見他哭得太傷心了,硬漢一樣的男人那心腔一片酸澀,他去碰了下兒子,跟他說:“不哭了,爸想了一夜也想明白了,你不改,不逼你改了,爸這次站你邊上,行了吧,不哭了。”
有幾天就站幾天,有幾個月就站幾個月。
誰都可以不愛他的兒子,但他愛。
晚上七點的時候,嚴以漸去送周爸上他叫來的車。
周爸的藥沒帶,外面沒有賣的,他要趕回去吃藥,他不放心周爸再開車下去,就找了司機。
路上周爸跟他說:“我明天就不上來了,要是準備去首都看病,就跟我說一聲,我找戰友幫忙。”
他已經給出了他的意見和幫忙,能幫上,肯定會幫。
“嗯,應該會去,到時候我跟你說。”
“好。”
周爸沒說什麽,上了車,在車上睡了一覺,車就開到了家裏。
兒子在門口接了他,跟有狗鼻子似的,聞到汽油味就跑出來了。
周爸見他還往車裏看,揉他的腦袋,“別看了,你那位沒回。”
周許收回腦袋,給自己找臺下,“我看看司機大哥要不要在家休息一晚。”
“他去酒店,明早上去,帳以漸已經結了,回家吧。”
“哦。”
車開走的時候,走到門口的周許還是回頭朝車揮了揮手。
周爸進了門吃了藥,見老婆也起來了,坐到了她身邊,就靠了她的肩上,叫了她一聲:“老婆。”
老婆,活着真好。
“累了?”周媽低頭吻他的額頭,問他。
“有點,不過車上一直在睡,我做夢了,還夢到了你以前在國防連那邊的樣子,頭發短短的,但人特別美,我裝帥跌在你跟前,你也不笑話我,還扶我起來。”
周媽聽着笑了起來。
那時候,她家大周還是個暗戀她的愣頭青年,雖然說那個時候他已經是教官了,但到了她面前,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擺,能不跌倒嗎?
她那時候還沒怎麽喜歡他,但被一個羞澀的青年那樣愛着,怎麽可能會笑話他。
“扶了你起來,你非要請我吃飯,結果用的是我的飯卡……”周媽笑着揭他短:“那一個月,你也不知道從哪學的招,非說自己沒錢吃飯,蹭了我一個月的飯,臉皮厚得全連有名,現在連隊上都有你的大名。”
大周笑得肚子震動不已。
可不是,那個時候太不要臉了,為了追老婆,那可是什麽蠢事都幹得出。
“老婆。”
“诶。”
“老婆,我愛你,你什麽樣我都愛。”
殘了醜了,也還是一樣的愛,他要陪着她,哪怕死皮賴臉呢。
“好。”周媽單臂抱住了他的頭,那帶着病容的臉上一片笑意。
她選了去愛的人,愛到現在,從未後悔過。
周許這時候從廚房端了給他爸吃的夜宵出來,看到父母相擁的情形,他停住了腳步,然後在母親的示意下,他悄悄放下了碗,走出了客廳。
他其實到現在才明白,父母原來是這麽深深愛着對方的。
和他們在一起久了,他才知道,為什麽自己對嚴以漸死心塌地。
周許在床上接到了嚴以漸的電話,嚴以漸還沒開口,他就跟嚴以漸說:“嚴以漸,你不要怕,當你以後沒有力氣愛我了,我也還是會愛你,哪怕那時候你都不愛我了,我也會愛你很多年。我對你的感情,是算都算不出來的,我覺得只要你是開心的,你愛不愛我,我都覺得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你心裏能開心,高興,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