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兔子和家家酒09
那是一顆男人的頭顱， 純粹看面容的話算不上英俊，但也不醜，應該能算個中等。
他的身體完全被大卸八塊了，最大的一塊也沒有手掌大， 小女孩抓着麻袋的最下方， 用力那麽一提， 嘩啦啦， 所有的屍體碎塊就全倒進了坑裏，只有那顆腦袋像金字塔頂尖的那塊磚石一樣， 正對着楚寄君的方向。
小女孩好像很開心的樣子，手裏拿着鏟子那邊哼着那首童謠， 一邊往坑裏填土。
把整個坑坑填平之後，她還摘了一朵小花， 插在土堆上， 就像是做個記號一樣， 一手拿着鏟子和空了的麻袋， 一只手抱着沾滿血的玩偶， 搖搖晃晃的離開了。
楚寄君沒有辦法離開這裏，也沒的電影可以看了，無聊之下幹脆跟着那個小女孩往前走， 走着走着就跟着她離開了花園。
楚寄君沒忍住的挑了挑眉， 她當然知道自己不算真正的離開了花園，但總算有了新的進展。
古堡還是之前的樣子，到處都是玩偶或者是兔子的擺設，不一樣的是， 古堡裏還生活着幾個人。
幾個看起來好像是兄弟姐妹的人， 但是對小女孩的态度并不友好， 動不動就要冷嘲熱諷一下，小女孩卻好像根本沒有看到他們一樣，徑直往樓上走了，他們也像是沒有看到小女孩手裏的麻袋，玩偶上的血跡一樣。
小女孩上了樓，走進了一個房間裏，房間的大床上躺着一個女人，蒼白枯瘦，完全是只剩一層皮包骨的樣子了。
她雙眼無神，呆滞地躺在那裏。
小女孩看了看那個女人，在旁邊的桌子邊上坐下，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個日記本。
楚寄君站在後面看她寫日記，她在日記當中寫着：我很讨厭我的哥哥，他總是用一種惡意的眼神盯着我，然後告訴我，等你的母親死了，沒有人護着你了，你就等着被我幹死吧，我想，他應該會很喜歡腸穿肚爛的死亡方式吧？一切都已經開始了，并且再也不會結束。
在小女孩寫完這個以後，第二天，她的大哥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很有意思的是，他碰斷了欄杆，裂開的欄杆從他不可言說的位置刺了進去，從肚皮的位置又刺了出來，腸穿肚爛，還沒有當場死亡，又在地上掙紮了一會兒才沒了氣息。
小女孩就站在樓梯最頂端，笑得要多開心就有多開心。
就這樣，一個又一個的人死去了，最後偌大的古堡當中只剩下了小女孩和那個躺在床上的女人。
她站在床邊，看着那個眼神呆滞的女人，過了很久很久才道：“你活着是不是一點都不開心？”
于是，整個古堡當中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她或許很可憐，卻博取不到楚寄君絲毫的同情心，楚寄君只想知道她那個日記本上的第一頁，上面到底寫了什麽。
可惜的是，她現在的狀态就像是在看電影，是沒有辦法碰觸到小女孩的日記本的。
楚寄君感覺到了百無聊賴，又自個回到了花園裏，她等于是看了一場小女孩變成boss的全過程，但其中有很多東西模模糊糊的沒講明白。
只不過剛才看到的東西也讓楚寄君印證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她只要能離開這個花園，剩下的事情就都好說了。
楚寄君穿過了噴泉的那個界限，來到了另外一邊，想要離開這個花園，重點并不在于能看電影的那邊，而在于噴泉已經幹涸的這邊。
楚寄君之前是站在三樓上，俯視過整個花園的，她當時就覺得整個花園的造型都有一點像兔子。
她到了這邊之後先看了一眼噴泉周圍，附近果然有幾個小土包，不過因為時間的緣故，都快平了，小花小草之類的東西就更別想了，估計早就完全腐爛，融入泥裏了。
楚寄君在旁邊蹲了一會兒，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後哼了兩句：“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買藥四兔子熬？”
她記憶力還是很不錯的，能将這首童謠記得清清楚楚，她一邊哼童謠，一邊按照自己現在的位置推算出門口應該在哪個方向，然後慢吞吞的向前走去。
有意思的是，她輕而易舉的就走到了門口。
“哇……”楚寄君忍不住感嘆了一下：“這就是現代人說的密碼鎖嗎？愛了愛了。”
現代人：……
你這是芝麻開門。
她出來的速度其實還挺快的，因為看電影的時候是二倍速呀，她看完了所有電影也沒有浪費太多的時間。
楚寄君出了花園就直奔古堡，這個時候天還沒有亮呢，遠遠的就看到一個人從古堡的二樓墜落，落到地上之後就再也沒了動靜。
楚寄君趕緊跑進了古堡裏，然後就發現古堡的一樓地上很多血跡，楚寄君當時進來的時候曾經觀察過，玩家的人數應該在十二左右，組成了三四個隊伍，加上她一個落單的。
從二樓落下的那個人應該是已經死了，體型龐大的怪物站在二樓的樓梯口，手裏還提着一具屍體。
它一低頭就能夠看到站在一樓的楚寄君，怪物沒說話，估計是沒想到楚寄君能夠回來的那麽快。
“你看到了。”
小女孩的聲音帶着一點陰冷。
“看到了又怎麽樣？沒看到又怎麽樣？”楚寄君冷淡的道：“你還指望我會因此而可憐你嗎？”
“那你覺得我有錯嗎？”怪物的聲音又變得尖銳了起來：“我只是在保護自己而已！”
“可你最後成了你最讨厭的人。”
怪物的聲音戛然而止，那毛絨玩具一樣的怪物體型是很龐大的，看起來有兩米高，裏面藏着的小小女孩，看起來卻只有七八歲。
楚寄君見過很多這種人，很明白他們的心态，因為受過傷害，所以把自己藏起來，用堅硬的外殼保護住，虛張聲勢。
她的經歷看起來是挺可憐的，然而到最後她自己變成了惡龍。
一直站在高處的怪物許久許久沒有說話，最後突然笑了一聲，那一瞬間它的眼神是滄桑的，很難讓人聯想到她宛如幼女的身型。
“你只有現在還有指責我的餘地了。”
她說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話之後，突然就把手裏的那具屍體撕裂了，然後玩偶的肚子也跟着裂開，怪物就這麽将屍體塞進了自己的肚子裏。
做完這一切，玩偶的嘴巴裂開，露出猩紅的內腔：“我一切的布局都被你打亂了，而且你真的是我最讨厭的那種人。”
“強大，自信，不可一世。”
“但一切也就到此為止了，我最喜歡的就是獵殺天才，就算把他們都放走，你也要死在這。”
她吞噬了那具屍體之後，玩偶肉眼可見的膨脹起來，很容易讓聯想到泡在水裏很久的浮屍。
玩偶從高處直接撲了下來，動作變得極為敏捷，楚寄君向後一跳，原來落腳的地方就裂開了。
她身上的血腥味兒實在是太濃重了，嗆得楚寄君咳嗽了兩聲，楚寄君臉色本來就有點蒼白，又因為咳嗽眼角濕潤，看着都讓人覺得她像是脆弱的瓷器，輕輕一碰，可能就要碎了。
樓上有好幾個玩家在暗中偷窺，之前楚寄君不在，他們一群玩家被boss錘得很慘，就算是藏在房間裏也沒有用，Boss總是有辦法的打開大門，進去獵殺他們。
楚寄君也就失蹤了半個小時多一點的時間吧，他們就死了兩個人了，要是真到天亮，能活下來幾個還不一定呢，畢竟Boss今天就像發了瘋一樣，似乎是想将他們團滅。
就算是他們當中那個經歷了四個副本的人，也沒有見過這種陣勢，心态很炸裂。
眼看着楚寄君和Boss對上了，除了少數兩個見過她和Boss打架的，其他人都覺得她死定了，還心疼她運氣不好，不知道從哪裏回來的，結果正撞上了發瘋的Boss。
但有人是見過楚寄君徒手捶Boss的，是那個年輕人的隊友，之前給年輕人包紮的護士小姐姐從樓上嗖的把頭伸出來了，聲嘶力竭的喊：“大佬！宋毅快挺不住了！你有沒有辦法快點結束這個副本？只要副本結束，他還有機會活下來！”
宋毅就是之前那個年輕人，楚寄君頭都沒擡，面對這個狀态的Boss，她得全神貫注才行，是絕對不能分神的。
楚寄君嘆了一口氣，她本來不想使用那個加強體質的藥劑，如今看來沒得選了，她倒是可以冷漠一些，根本不管別人的死活。
但是那個年輕男人曾經相信了她，楚寄君當時一句都沒有解釋，他硬是沒有丢下那具屍體，拖着那麽一個累贅跑出去那麽遠，而且帶着屍體的人就會成為Boss的目标，要不然的話，他也不至于傷的那麽嚴重。
楚寄君本身就不是什麽熱情的人，卻無法辜負別人的信任，因為見識過的東西越多越清楚，信任是多麽寶貴的存在，尤其是陌生人的信任。
楚寄君立刻選擇了使用藥劑，就當是提前體驗一下使用這種藥劑的感覺吧，知道藥劑能夠達到什麽樣的效果之後，以後再獲得了藥劑，該什麽時候使用，使用後能獲得多少增幅，她心裏就有數了。
楚寄君選擇了使用藥劑之後，立刻感受到了那種，身體迅速變得強健起來的感覺，當然這跟她上輩子是沒得比的，她上輩子可是數一數二的頂尖強者，這具身體在增強好幾倍，也趕不上。
但對于現在的她來說，這增幅真的很強勁了，起碼足以讓她和boss正面對抗也不落下風。
楚寄君手裏還提着小女孩之前用的那個斧頭呢，這個斧頭挺鋒利的，她幹脆拿來當武器用了，斧頭橫着一架，先抵擋住了怪物拍下來的右手，緊接着斧刃一旋，切向了怪物的手腕。
如果是一個人類的話，反應不過來就會被切斷手筋，那麽抵抗能力就瞬間縮減了大半，可是眼前的這個東西是個怪物，她有沒有手筋這種東西尚且兩說，就算真的被砍斷了手腕，毛絨玩具會害怕嗎？會疼痛嗎？
楚寄君求的卻不是一斧頭就能建功，非要說的話，她只是在吸引注意力而已，一人一玩偶體型差距太可怕了，可是偏偏楚寄君就能絲毫不落下風。
那些玩家們本來都躲起來了不敢露出頭來，見下面打的風生水起，又慢慢的把腦袋伸了出來，他們看的頭皮發麻，甚至懷疑楚寄君是傳說中經歷了不知道多少次副本的大佬，來新手村炸魚塘的。
有些人就挺後悔，一開始的時候為什麽沒有邀請楚寄君進自己的隊伍！
如果他們眼光好一些，邀請了楚寄君，現在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抱大腿了呀！
兩個人的戰線不斷的拉扯，而且是向外拉扯的，于是很快就拉扯到了外面，主要是因為大廳裏面雖然寬敞，但礙手礙腳的東西太多了，打起架來不太方便。
有膽子大的玩家甚至敢偷偷的跟出來，膽子稍微小一點的，也從自己的房間窗口往外看，他們太想知道這場戰鬥的結果了。
楚寄君體質增強了之後，很多之前無法用的手段現在都可以用了，這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又靈巧，又不缺乏力量。
明明怪物的身軀比她龐大許多，卻沒能占到任何的便宜，甚至在楚寄君面前顯得十分的笨拙，仿佛被楚寄君細耍着玩一樣。
楚寄君的手掌上下翻飛，把一把小斧頭玩出了花，怪物太專注于眼前的斧頭，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腳底下，結果被絆了個趔趄，而且絆倒她的，還是之前從二樓墜下來的屍體。
這就顯得十分嘲諷了。
怪物被絆了個趔趄的時候，楚寄君準确的把握住了機會，手中小巧的斧頭最尖銳的部分刺入了怪物的喉嚨，她躍起的身體充滿了力量感，甚至還在怪物的肩膀上借了個力，踩着怪物的肩膀往前一彈，随着嗤啦一聲，斧頭在怪物的脖子上環了一圈。
楚寄君這個時候已經借力騰在半空中了，回頭就是一腳，已經被斧頭劃了一圈脖子，本來就有些搖搖欲墜的玩偶腦袋，砰的一聲被一腳踢飛了出去。
一瞬間的沉寂之後，二樓發出了興奮的尖叫聲，他們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夠成功的砍掉怪物的腦袋，絕大部份的玩家在副本當中一旦遇到了boss，除了逃命是沒有別的選擇的。
人類的力量再強，也無法和非人類比拟。
絕大部分的人從未想過跟boss拼命，因為從一開始他們就告訴自己，打不過的，這只是個生存副本，拖延時間就好了。
楚寄君給他們上了鮮明的一課。
然而歡呼聲很快就戛然而止，因為怪物并沒有倒下，她伸出自己的手在地上摸索了一下，并不是去找自己的腦袋的，而是去找那具屍體。
她想要吞噬第二具屍體，為自己提供一些力量，
楚寄君發現斧頭可能沒有辦法殺掉怪物，她身體落地之後，一秒鐘都沒有停頓，整個人像離弦之箭一樣的彈了出去，另外一只手迅速的在頭上一抹，握住了在上個副本得到的那只簪子。
她記得這只簪子可以對非人類造成重創，不知道對這種怪物會不會有效，有沒有效果，當然要嘗試一下才知道。
怪物失去了腦袋之後，好像有點看不清東西了，只能伸手在地上亂摸，她還沒有摸到屍體呢，楚寄君已經像一枚小炮彈一樣撞進了她的懷裏，尖銳的簪子瞬間刺穿了玩偶的外表，刺入了小女孩的皮肉裏。
那一瞬間小女孩感覺到了一種與衆不同的疼痛，是仿佛靈魂被撕裂了的疼痛，她發出了一聲尖利的慘叫，痛苦使她将自己的身體完全的蜷縮了起來，然而她又更加清楚的知道一點，在這種時候是絕不能退縮的。
在疼痛當中胡亂摸索周圍的小女孩成功的摸到了屍體，她用盡全力撞開了楚寄君，驚慌失措的把新的屍體給吞噬掉了。
于是傷口愈合，腦袋重新長了出來，連身體又變得更加龐大了一些。
簪子可以造成傷害，但好像無法完全的殺死她，楚寄君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她并不想浪費時間，畢竟藥劑是有時間限制的，但是……
“你以前也是個玩家嗎？”
怪物猛然擡起了頭，玩偶的臉是不會有表情的，可是楚寄君透過這張玩偶的臉，似乎看到了她的震驚。
“你對我擁有着一種嫉恨，而我沒什麽可以讓你嫉恨的，我想了很久，唯一能夠讓你感覺到嫉妒的是我的強大，是我哪怕在副本當中，也能保證自己不受到任何的鉗制，我甚至敢于違反規則，因為我足夠強大，所以就算是boss在我面前，無法讓我感覺到任何跟驚恐有關的情緒。”
“我自由，散漫，感受不到威脅，哪怕是在副本裏都可以活得很好，所以你嫉妒了？”
“我沒有！”小女孩的聲音都破音了，甚至帶着一點恐慌：“我不是……我沒有！我不是！”
趁着這個機會，楚寄君迅速的靠近它，怪物吞噬屍體的時候，是要撕開自己的肚子的，它剛剛把屍體塞進去，還沒有完全消化，肚子上撕開的那個口子還在。
楚寄君沖過去的一瞬間，鋒利的斧頭以這個口子為突破口，直接将小女孩披着的那一層玩偶皮劈成了兩半。
穿着紅色裙子的小女孩失去了所有的保護，她發出了尖叫聲，聽起來脆弱又可憐。
楚寄君卻沒有半分的手軟，她一把掐住了小女孩的脖子，把她掼在了牆壁上，緊接着丢開斧頭，重新拔出了簪子，順着小女孩心髒的位置，刺了進去。
啪！仿佛玻璃碎裂的聲音響起，小女孩艱難的低頭看了一眼，她有着一雙很漂亮的大眼睛，黑漆漆的，圓溜溜的，放在一個普通的小女孩身上只會讓人覺得可愛，可放在她身上的時候，卻過于的陰沉冰冷，像一條毒蛇。
此刻，大概是接近死亡，她突然就失去了之前一切的情緒，連那雙眼睛都變得柔軟了一些。
“這樣我不會死，刺這裏。”她擡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咧開嘴笑了笑。
“你之前就聽出來了對嗎？”
是的，楚寄君之前就聽出來了。
因為小女孩說了一句：你只有現在還有指責我的餘地了。
以後呢？
人心的确是最容易改變的東西，但是小女孩怎麽就确定她一定會變呢？那必然是因為有外力。
或者，小女孩在楚寄君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小女孩突然緊緊的握住了楚寄君的手，她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楚寄君：“拿好那個筆記本！它的第一頁寫着……”
話還沒有說完，小女孩兒的眼珠子突然往外突了一下，她努力的想要張開嘴，卻只能發出嘶啞的無意義的聲音，眼角開始往外流血，眼球甚至給人一種即将破裂的感覺。
“啊啊啊啊！”
她不知道承受了怎樣的痛苦，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講不出來了，楚寄君慢慢的松開手，扶着她坐下，那具幼小的身體慢慢膨脹，鮮血和着眼淚不斷的從眼角流淌下來。
“讓……讓我……死……”
小女孩劇烈的顫抖着身體，哭着又道：“不……不想……不想死……”
她慢慢的擡頭看了一眼楚寄君，下一秒鐘整個頭顱炸成了一團爛肉。
她有很多很多想說的話，可再也說不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