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二天早上五點半, 陸俊遲就把還在酣睡之中的蘇回從床上拉了起來,經過幾天磨合,他已經知道怎麽才能把蘇回用最快的速度叫起床。
蘇回迷迷糊糊的, 起來換了衣服刷牙洗臉, 跟着陸俊遲就往外面走。
“衣服……”陸俊遲把蘇回壓着的領子整理好, 然後耐心提醒他:“你腰托呢?”
蘇回這才哦了一聲,回來取了腰托,把自己的眼罩也順手拿上了。
陸俊遲遞給他一盒牛奶,還有三明治早餐, 蘇回抱了東西,然後直接就往外走。
走到樓道裏, 陸俊遲拉住他:“蘇老師, 你準備穿着拖鞋去嗎?”
蘇回低頭看了看,才發現自己是穿着拖鞋出來的。
陸俊遲感覺自己像是打仗一樣,終于在六點左右把這位祖宗哄上了車。
蘇回上車啃了幾口早點, 直接說了一聲:“我困了。”随後眼罩一戴,人往後一倒,直接就睡過去了,睡了兩分鐘似是覺得不舒服,又拉下了眼罩取了陸俊遲車上的一個套了毛絨軟套的紙巾盒, 抱在懷裏當作抱枕。
蘇回再睜眼時, 已經到了秦城,他這時候才伸了個懶腰撩起眼罩問:“快到了嗎?我們這是去哪裏啊?歷雅文家?”
聯絡和安排一直是陸俊遲那邊在做的,他到現在才想起來問。
陸俊遲感慨他的毫不在意:“蘇老師,你終于想起來問了,我是不是趁機把你拐了你也不知道?”
蘇回拿起吸管插入那盒牛奶,吸得滋滋有聲:“不會, 我信任你。”
“歷雅文的丈夫最近出差了,不在秦城,我們今天只約到了歷雅文。自從他們兩個人離婚後,歷雅文就沒有再買房,一直住在自己開的花店裏。”
陸俊遲說着話把車停穩,指着馬路旁的一間花店道:“就是這裏,到了。”
陸俊遲和蘇回走入花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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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家不太大的花店,一共一百來平,花店是營業狀态,但是沒有客人也沒有其他的服務員,只有老板娘歷雅文一個人在。
她看到陸俊遲進來就站起身來。
陸俊遲很快說明了來意,出示了證件,歷雅文昨天已經和喬澤聯系過,也知道今天會警察登門拜訪。
她站起身把店鋪的狀态改為暫停營業,然後把門鎖好,走回後面的桌子旁。
整個花店裏分為前後兩部分,前面有幾個高高的花架,上面擺滿了各種盆栽的鮮花,右邊一側放着幾個花束,在旁邊還有幾本可以挑選花樣和定制花籃的宣傳冊。
一走進來,蘇回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花香味,那香味是多種花香疊加在一起,他的視覺和聽覺都已經不太靈敏,僅剩的嗅覺就特別敏感了起來。
歷雅文今年三十歲,是家中的姐姐,對于家裏弟弟弟媳的事,她也已經有耳聞,任誰碰到這樣的事,都是家門不幸,特別是對她這種離異的女人,娘家出事等于沒了靠山。
可她現在穿了一身藕荷色長裙,頭發在腦後盤起,表情卻是十分平靜,仿佛眼中沒有世人,只有那些花。
桌子上擺了幾種剛進的花材,歷雅文一邊低頭修剪枝葉一邊道:“其實過程我之前都說過了,不過好像陸警官不太相信,我并沒有說謊,你們也可以去問我的前夫。”
陸俊遲按規則辦事,取出了錄音筆和記錄冊道:“事實上,歷女士你所說的的确和你前夫說的一致,我們也不覺得你在說謊,只是感覺,你的描述有些簡化。我們今天出差到這裏,開了幾個小時的車,是想要知道當晚的一切細節。”
歷雅文低着頭,咔地剪去了鮮花腐爛的根莖,表情有些為難:“可是你再問我多少遍,我的口供還是一樣的。”
陸俊遲道:“歷女士,我想問一下,你離婚的原因。”
“原因?”歷雅文頓了一下,依然低着頭,“我們感情破裂了,和搶劫案沒有什麽直接的關系。”
“真的嗎?”陸俊遲追問,“可是我們在幾個月之前,還在網絡上發現了你秀恩愛的記錄……”
這些也是他昨天晚上歸攏資料的時候發現的,那些賬戶在她離婚以後,已經全部清空了,可是互聯網是有記憶的,陸俊遲用了警方權限,還是調取了出來。
歷雅文的手一頓,目光還是沒有移開那些花:“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劫匪進入的當晚,我們是受了一些傷,但是并不危及生命。實話說,我對我前夫有點失望,家裏出了事,男人卻不足以保護女人,我們就離婚了,這難道不是很正常的現象嗎?”
陸俊遲又問:“那你們為什麽沒有報警?如果你那時候害怕,尋求警方幫助不是最能夠保證安全的方式嗎?”
歷雅文道:“警官,雖然當着你的面這麽說不太好,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信任警方,我們被那些劫匪綁住的時候,警察沒有來,是我媽媽的出現才救了我們……”
蘇回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他對那些罪犯們十分了解和熟悉,熟知他們的想法,但是這些普通人,這些證人們,往往是他的盲區。
“……警察不光是要在危險發生時到達現場,還有重要的工作就是預防更多悲劇的發生,那也正是我們現在在做的事。”陸俊遲說到了這裏,忽然伸出手,把錄音筆按了一下暫停鍵,“歷女士,我直接問了,你們夫妻二人不想鬧到警局,是不想對警方說當天晚上發生的事,也就是你和你丈夫之間的秘密吧。”
歷雅文終于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擡起頭看了陸俊遲一眼,然後又看了看那按停的錄音筆。
她之前也因為糾紛接觸過一些警察,包括昨天喬澤打電話過來,但是她能夠感覺出,眼前的這個警察,和她過去接觸過的警察是不同的。
陸俊遲把錄音筆放在桌面上,沒有繼續錄音的意思:“歷小姐,發生了那樣事情以後,我覺得你的心理壓力是非常大的,你選擇了和母親都閉口不提當晚發生的事,随後迅速賣掉房子和你的丈夫離婚。對于一個女人來說,你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理解你一直缺乏安全感,現在,如果你需要,警方會随時對你提供一些幫助。”
歷雅文道了一聲謝。
陸俊遲繼續說:“你之前的證言證詞,有一部分無法自圓其說,還留有一些疑點,所以在你把真相告訴我之前,我都會執着地查問下去,這些是合法的調查。除非警方得到你的可信證詞,否則不會放棄。因為你的回答,不光是你自己的私事,更關乎到更多人的生死。”
陸俊遲的語氣非常紳士,禮貌,但是說的話卻很強硬。
他明确告訴歷雅文,這件事不是她能夠靠躲避,或者是含糊不清的證詞就能糊弄過去的。長久的耗下去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歷雅文說:“你們既然那麽确信當晚發生了什麽,又覺得我們沒有描述,那為什麽不去問問我的前夫?”
“我們是會去問他的,但是那并不代表,我們現在可以停止這場問話就此離去。”
陸俊遲說着又取出了兩張照片,那是陸琴和葉之學的屍體照,他努力找的是比較平和,不太恐怖的圖片,可是照片上的內容依然讓人觸目驚心。
“照片上的這兩個人,死于幾天前,我想,他們在生前經歷過和你一樣的事情。你和你前夫目前是我們唯二的幸存者,如果你不說實話,可能會有更多的受害人出現。”
歷雅文終于目光動了,她低頭看着那兩張照片,如果那天她的母親沒有來的話,她此時也早已經是屍體一具了。
陸俊遲繼續道:“死裏逃生,離異,我想這些事情對你的觸動也是比較大的,而且這些家事,并不适合和朋友家人傾述。如果你告訴我的話,我可以對你的證言進行處理,幫你保守這些秘密。”
事情憋悶在心裏,也會積郁成疾。
蘇回在一旁安靜聽着,陸俊遲先把這個女人逼到牆角,然後給她看了其他案件的後果,喚起她的同情心和危機感,最後再進行誘導……
一步一步瓦解她的防線,化解她的顧慮,問出想要的結果,聽起來沒有什麽驚人之處,卻沒有一句廢話。
談話進行到這裏,歷雅文的表情終于微妙變化了。
她輕輕眨動了一下眼睛問:“你們可以為我保密嗎?”
陸俊遲點頭:“我們可以盡可能隐匿你的信息,只把你今天的話當作追兇的線索。”
歷雅文道:“我不想出庭作證。”
陸俊遲道:“如果我們抓到兇手,有足夠多的物證證明他們的犯罪事實,可以免除你的出庭責任。”
歷雅文随手把那些花收攏到一旁,然後用一次性的紙杯給他們倒了兩杯水。
陸俊遲接了,蘇回說了一聲謝謝,擺了一下手,示意自己還有牛奶。
歷雅文就把那剩下的一杯留給自己,她喝了一口水,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她開口道:“兩位警官,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雖然害怕厭惡那三個人,也知道他們不是好人,他們差點殺死我,但是我居然一點也不恨他們,甚至我還有點感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