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心動
最後五十米。
跑道的小小彎道, 沈攸寒也沒有想過她竟然可以跻身在小男孩身前,雖然是不過是一個人身的距離,但她就是要贏了啊。
沈攸寒奔向終點, 跑入斂月媽媽的懷抱裏。
“我們贏了。”
沈恪之點頭, 笑意卻不明顯, 他隐約從虞斂月的手提包裏看見離婚協議書的存在,他掠過她們,長腿倚在單杠旁的架子上,獨自徘徊了許久。
“下一個項目, 還是一家三口接力, 不過是在一百米的距離內來回跳馬。”
虞斂月難以想象, 沈恪之作出跳馬動作的畫面會有多滑稽。
沈恪之踱步回來。
離婚的事他強壓在心底,卻又怕自己束縛了她, 又讓她身體不舒服,他自覺這種低幼游戲無聊, 或許虞斂月心思也早就不在這裏了, 他問, “虞斂月,你想參加嗎?”
“我無所謂,主要想看你參加。”
“什麽意思?”
“兩腿張開,跨過跳臺,沈恪之你身體的柔韌性可以展現在這麽多人面前, 你不覺得很高興嗎?”
沈恪之明白女人在說反話,有個詞叫做“羞恥”。
但他也漸漸看到虞斂月不像是為離婚的事分心或擔憂,他反而輕松了起來,在沈攸寒的指導下一起做拉伸。
上一次的成功給了沈攸寒莫大的自信。
她拿着鍍金獎牌已經從她的小夥伴面前有意或無意經過了兩遍。
Advertisement
她志得意滿,并且覺得接下來的比賽場就是他們一家的天下。
“爸爸, 這次我第一個上。”
“寒寒,你們這邊學校有教過你怎麽踩上跑步發力,然後成功跳馬的嗎?”
“我都練了半個月了。”
虞斂月囑咐着,“那你也要小心一點。”
一群烏壓壓的人挪到了體育場館。
“沈恪之,要不你壓軸?”
沈恪之下意識反問她,“怎麽,你也着急上場?”
“當然不是,把勝負的決定權交給你呗。”
“要是被某人拖了後腿,那我無論如何都沒有用了。”随即,他輕咳一聲,好像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虞斂月願意千裏迢迢趕走,而且願意陪着他們父女比賽,他怎麽就忍不住反駁她的話呢。
好像他們之間的模式永遠如此。
誰也不認輸。
李老師耐心地介紹規則道,“每一家三個人一個一個上,哪一位沒有跨過去就重新來,我們會用秒表計時,算三個人都跳馬成功的總時間。還請寒寒爸媽注意安全。”
虞斂月回頭笑他,“沈恪之你要是跳不過去,來回跑也挺可憐的。”
沈恪之愣神地望着她。
李老師突然覺得八卦雜志上說的那些也不一定完全可信了。
沈總看老婆的目光明明就是異常寵溺好吧?不說情深似海,眼底也是有寬容愛慕且珍惜的光芒的。
沈恪之不反擊她,讓虞斂月反而不适應起來。
“那我盡力而為。”
“沈恪之怎麽不計較了?”
沈攸寒哪裏懂得夫妻情趣,她自然是懷着一顆保護好一整個家的心,“媽媽,爸爸一定是太愛你了,所以心甘情願被你損。”
沈恪之從體操坐墊上爬起來,喃喃自語,“到也不至于。”
“那就加油啦。”
第一個出場的當然是體操明星年年的家庭。
她爸當然不可能這麽簡單輕易過了這個跳馬臺,單手撐馬,雙腿并攏側擡高,輕松玩轉一個跳馬屆的高難度系數動作,一個漂亮幹淨利落的跳躍。
“好。”
在場不乏家長們掌聲。
不過,第二環節的年年媽媽看上去就和體育細胞絕緣了,這邊年年爸爸一旁瘋狂的指導,對方完全聽不下去,直到反複第三遍,才忍無可忍對着丈夫吼道,“管好你自己!”
最後,第四圈興許是罵人過後心火的逐漸平息,年年媽媽順利通過了。
年年小朋友也中規中矩,跑了兩圈。
可惜,這一個體操家庭總成績并不算理想。
輪到他們了。
“怕輸嗎?”
沈恪之強調:“就當是鍛煉身體,輸贏不重要。”
沈攸寒掩面,又偷偷笑了笑。她分明記得爸爸輸了以後一副懊悔不已的神情,腦海也不會抹去爸爸遠看着單杠握緊的拳頭,她甚至在拿到第一塊小獎牌時眉梢暗沉微露的喜悅。
“我出發啦。”
“計時開始。”
沈攸寒沒有說謊在跳馬經過的體操墊子上,她甚至做了翻跟頭,學着別人先炫一下技,然後輕松雙手撐過跳馬臺,迅速的一躍而過。
沈攸寒跑回來和虞斂月擊掌。
虞斂月出發了。
她想幸好沒穿那條毛呢裙,不然怎麽雙腿跨過去呢,褪下短西裝外套,一手把短毛衣的高領壓下去些,她也想嘗試嘗試一下新的運動。
然後,就失敗了。
又是一個新的循環。
沈恪之遞過一瓶水,“沒關系,慢慢來。我們贏過了,不在乎這一次。”
虞斂月卻從小孩眼神裏秒懂了渴望。
沒喝水,繼續進行下一圈,好在這一次反應速度快,彈跳力的點把控得好,真的撐起了自己,還算順利地完成了此次跳馬。
她回來,迅速與沈恪之擊掌。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看這幾年素來優雅不可能去犯傻事的沈恪之,只是抿了一口水,當再度擡眸時沈恪之已經在跑回程了。
“哇塞,我們寒寒這一組速度相當迅猛呢,”解說員也不忍驚嘆,“寒寒爸爸的動作真心快啊。”
“爸爸,我們現在是第一,看看接下來會不會有人超過我們啊。”
虞斂月無語,最值得紀念的一幕一閃而過,她看了個寂寞。
“沈恪之,我沒有看清楚。”
沈恪之湊在耳邊,一時得意忘形,“全身上下你真的沒看清楚嗎?”
虞斂月薄怒,“滾,這裏是學校。”
“爸爸媽媽你們在說什麽啊?”沈攸寒見狀,總怕自己爸媽一不小心就不帶自己玩了,“為什麽老忘記我,你們最可愛的寶貝呢?”
“沈攸寒,你乖一點。”
總成績出來了。
他們還真的是第一。
下面一個跳繩他們并不抱太大希望,主要沈恪之那邊要快,虞斂月這手就慢;虞斂月準備在倒計時前加速,然而沈恪之突然倍感疲勞,就放緩了手速。
中間最無辜的還是沈攸寒。
“我都被繩子打到第幾次啦?你們真是一點默契都沒有!”沈攸寒當然知道沒有練習過的他們很難配合好,可難得就這一天他們願意停下腳步去傾聽她的聲音,她當然要氣呼呼并且大聲地說出來了。
不然,大人很快就忘了。
李老師笑面如春風,“這五局下來,寒寒家共取得兩次第一,計20分,加上正常完賽的參與分兩分,現在總分22分。”
虞斂月粗淺算了算,“那我們這算穩贏了?”
“不是,年年家的總分還你們一樣,還有小尚他們家每項都很均衡,比如單杠拿了五分,剛剛跳繩卻是第一名,所以總分25,在你們前面,你們家和年年家并列第二。”
“爸爸,媽媽,既然你們犧牲了各自的時間,失去了好多賺錢的機會,那可就不能在快要結束的時候功虧一篑啦。”
虞斂月語氣柔軟,“你哪裏學來這麽多成語的?”
“ipad。”
虞斂月目光放空了片刻,很快又轉移了視線,她無力改變每個人的無奈。
沈恪之也良心發現,自己對女兒的照顧少之又少,她能長成今天的模樣已經是相當的不容易了。
沈攸寒毫不掩飾自己,羨豔的目光緊追着走出現代化的體育館,用腳有力地踩了一下木地板,興致盎然,聲音擲地有聲,“我要一手牽一個,左邊是爸爸,右邊是媽媽。”
這是夢中的畫面。
可斂月媽媽也沒有拒絕哎。
她緊緊握住斂月的手,時而舒心一笑,另一邊父親的手幹燥磨人,雖然觸感大有不同,但沈攸寒自以為她是個好小孩,不該嫌棄養家糊口的爸爸。
沈攸寒心裏高興壞了,其實她現在也就是嘴上争争第一,要是放棄角逐第一,最後一項可參加可不參加,爸媽老早可以開車離開寶致幼兒園了。
她不舍得。
可零售櫃裏的氣泡水又讓她嘴饞。
她只能暫時松開手,投幣買了檸檬味的那款。
父母在臺階下,雖說算不上多麽熱切的交談,但一起融入在午後悠閑的陽光下,有種步伐一致兩人旗鼓相當的感覺。
“虞斂月,我待會背你你要是途中有任何不舒服……記得和我說。”
“好。”
看着這一對男人腿長女人腰細的背影,沈攸寒覺得多拿幾塊獎牌也不是什麽壞事,可她一上前卻發覺她爸看上去竟然有些害羞。
——
黍洲別墅群。
“南妍妍小姐,你被限制在三十天內搬離這棟別墅。”
“怎麽回事?”
這棟樓是南妍妍眼下最大的財産,她怎麽會直接接受這種完全不合理的做法,讓她一夜之間失去她的所有呢。
難道是沈恪之故意讓她離開?
非要做得這麽絕,還有沒有一丁點人性?
好像也不對,南妍妍納悶着拖長了語調,“我記得沈先生早就把産權交給了我,你們現在說要讓我離開,是有什麽依據嗎?”
“南妍妍小姐,你的房子被你抵押了,難道你不記得了嗎?”
“沒錯,這是我的房子,我唯一的房子,我為什麽要抵押啊?”
“這是您的簽字文件,我們這邊私下傳給你。”
南妍妍一下子從沙發上跌落,緩緩蜷縮成一團,靠在冰冷的亞克力茶幾上,在這個初春裏手腳發冷。
這還真的是她簽的名字。
她記得。
周銘那個壞男人得知自己的現金流不夠用以後,一聲不響地去找別的女人,可萬萬沒想過,好聚好散前,他還讓她簽了什麽狗屁字。
現在……還來得及挽回這一切嗎?
“周銘,你不能這麽對我,這個房子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手的,”南妍妍已滿是哭腔,她也早知周銘厭棄了她,“你不可以那麽做啊。”
“笨蛋。”
周銘挂斷了電話,在蘇栖的副駕駛上手指像是不經意劃過精致暴.露的鎖骨,然後油膩地笑了笑,蘇栖懂他的意思。
蘇栖打了一筆錢,轉賬的不可能是落難的南妍妍而是始作俑者周銘。
她放低了副駕駛位置高度,到一個相對平坦無人之地,一把壓在周銘身上,開始新的play game。
此時,南妍妍自怨自艾,正可憐地對準着歐式宮廷鏡子,一遍遍以淚洗面。
只是泛紅的眼眶連一個觀看心疼她的人都沒有。
她可以去拜托沈恪之嗎?
不,她的自尊絕不允許她又一次低頭。
況且,沈恪之被那個壞女人迷惑了,壓根兒不會管她的死活。
她的手機又一次響起。
——
重新回到塑膠跑道上,嶄新的紅色跑道,幾乎沒有什麽常年踩過的痕跡,沈恪之重複觀看李老師在圖紙上劃過的區域,又時不時回頭看那個女人是否自在。
“要先練一次嗎?”沈恪之有些不确信地問。
總而言之,肢體接觸變得有必要。
虞斂月倒還算坦然,輕松一腳跳到沈恪之的後背,勾住了他脖子。
她勸他想開些,“是比賽,所以你不要想太多。”
沈攸寒在四下無人的時候掏出了大屏幕手機,聚焦她爸爸媽媽上,“咔嚓”一聲按動了快門。
也是這一聲。
讓虞斂月急忙從沈恪之身上滑下來。
柔軟渾圓的地方走過背脊,就算是隔着運動服和他的襯衣,也無法阻擋真正的觸感。
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這麽一個公開的操場上。
沈恪之發覺自己像是完全沒有抵抗力地被撩撥了。
“沈攸寒,你快別拍了,不删掉的話,媽媽就不參賽了。”
“好,我馬上删,”沈攸寒撒腿就跑,聲音從遠處傳來,穿過和煦的春風,聲浪如潮海,“等我發了朋友圈就删相冊裏的照片。”
虞斂月:“你也不管她?”
沈恪之一時覺得走到哪裏都動彈不得,他快要被這種感覺折磨瘋了,哪裏顧得一條維系夫妻關系的朋友圈。
他去了一趟洗手間,用冷水沖了好幾遍臉,面色總算恢複平靜。
“比賽開始。”
最後一站,教練辛苦一整天連吹哨也變得急躁起來,站在跑道外側的沈恪之和虞斂月都沒怎麽聽清楚,直到看見人家都跑起來了,虞斂月才趕緊跳到沈恪之後背上,他的雙手則是拎起她兩條大腿 ,手指死死地壓在她大腿內側上——
還真是有點尴尬。
不過很快,他們百米沖刺的狀态踏入沙坑,虞斂月也沒有想過沈恪之會悉心地把她抱得更上面些,讓她的雙腳避開與沙子的接觸。
而他的小腿,則是末在沙坑裏,艱難前行。
不過比起他們,體操隊他們家履步維艱,體操運動員身高一般不是很高,整個人在沙坑陷下去的比例就更高。
沈恪之瞄準唯一的敵人,小尚的父親,趁着踩出沙坑的那一瞬二度發力,極力追趕——
他們第一個越過了終點線。
虞斂月簡直不敢相信。
難道因為沈恪之身上的男主光環嗎?所以,到哪哪會贏?那她還是希望他能擁有這樣的好運,而不至于讓沈攸寒過上貧窮或步履維艱的日子。
可沒有人可以擁有永遠的幸運。
她知道。
“喝水吧。”這次換她給他擰瓶蓋吧。
親子運動會落幕了。
廣播裏還在通報他們一家獲得的各塊獎牌。
而虞斂月也找不到留下的理由了。
她把攢錢買的一塊和田玉挂在沈攸寒白嫩的脖子上,“希望你喜歡媽媽的禮物。”
珠玉冰冷。
但母女情分卻如越來越暖的太陽。
虞斂月回頭便走,她不擅長和沈恪之打交道,或者說她在判斷清楚沈恪之是什麽感情前她無法正面接受。
沈攸寒環保地撿起身邊掉落的瓶蓋,又扯了扯沈恪之的衣角,“媽媽都走了,你不去追嗎?”
“我是怕,我追得越緊,她越厭棄我。”
更讓人懷疑人生的,是那份離婚協議書。
“我覺得不是這樣的,老師教會我人要越挫越勇,爸爸,我支持你,不只是因為虞斂月是我的親媽媽,”沈攸寒目光灼灼,像一個小大人告訴他,“而是她,也同樣愛着你。”
“你們是太過像的人,所以表達的不好老是相互誤會,你們希望用最壞的方式證明你們的愛情——”
“可真正能證明的,是我啊。”
如果她不愛你,怎麽會為你生小孩啊?
沈恪之聽得出這言外之意,他也一遍遍敲打着自己,僅僅是因為他迷戀她無法忘懷的肉.體,或是年少不能被亵渎的愛,只是被抛棄的痛?
還是說,他至始至終也在為她心動?
他還沒來得細想,腳步已追出了校門外。
作者有話要說: 結局不要猜,不可能只是追出門外親了一下然後結束。
劇情開大了,還有你想不到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