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能活着誰樂意去死?
阮歆陷入思索,卻很快捋順了這中間的聯系。
朱姐一直在找跟自己年輕時候相像的小姑娘下手,以各種方式獲得她們的信任,再對她們贈送美容針劑:對遲茵說,這能豐胸;對方蕾說,這能美白。
朱姐送她們美容針劑,就和女人之間互送兩片面膜一樣稀松平常,何況朱姐平時用的東西必然都不便宜,大概兩個人甚至還當是占了個大便宜,沒有絲毫懷疑就用了。
針劑裏的腐屍體丨液在進入血液那一刻很快使兩人産生了屍毒中毒反應,器官衰竭,導致幻覺,遲茵和方蕾都在送入醫院搶救時死在了手術臺上。
屍毒的臨床反應與各種重金屬、化學中毒都不同,細胞沒有遭到破壞,蛋白數量保持穩定,尿檢和血檢都不能在第一時間查出端倪。
方蕾的屍體多半是讓朱姐帶走的,朱姐費盡心思害死她,自然是拿她的屍體有用。
可是不巧,朱姐的別墅裏遭了賊,大門有一段時間都是沒鎖的,方蕾的屍體多半是那個時候無意間走了出去,碰上了在學校附近燒紙的于浩。
如今方蕾的屍體已經沒了,與她相像的人就只有遲茵一個了,理所當然是該下手了。
至于小和的死,也許只是意外,他跟其他兩個人都扯不出任何牽連,未必是朱姐做的,也許其中有什麽其他的玄乎。
那麽現在還剩下最後一個謎題:朱姐為什麽要這麽做?
然而這個答案對阮歆來說倒沒那麽重要,幹的是謀害人命的事,還指望能有什麽正當理由?她要做的,就是找出這個答案,讓遲茵的死水落石出。
第二天一早,阮歆收到了朱姐發給遲茵的短信:我定好包廂了,302,你可得準時到。
她很快回複了一個“好”字。
付然躺在沙發上眼都沒睜就問,“大清早你乒裏乓啷的幹嘛在?今天不是沒戲要拍嘛?”
“是沒工作。”阮歆在洗手間的鏡子前刷着睫毛對他答應着說,“還有五天遲茵就真的要死了,我要去看看她的父母。雖然照你說的,投胎前的魂魄都有一次給親人托夢的機會,但在遲茵父母眼裏,能親眼再見一見女兒……總是好的。”
付然随口說了句,“既然你去見她父母我就不跟你一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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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阮歆想了想,“你還是得跟我一起。我不能空着手過去,好歹得買點營養品、水果什麽的吧?你看我的雙手……怎麽拎東西?”
“你化妝的時候怎麽沒覺着手不方便呢?”
付然雖然是很無奈,還是乖乖起來洗漱了。
然而令阮歆沒想到的是,遲茵的父母還是沒能親眼見女兒最後一面了。
遲茵的母親早逝,父親居住在老人中心,是個盲人。照看遲父的社工說,這兩年遲茵忙于工作很少過來,他就經常一個人對着電腦聽女兒主演的電視劇,一聽就是一整天,一聽到女兒的聲音就高興,指着電腦跟人說,“這裏面的,是我姑娘,長得可俊!”
阮歆心裏泛酸,蹲在遲父跟前握着他的手說,“爸……你姑娘來看你了。”
可老人只是稍稍反應,沒有什麽表情,阮歆一陣犯疑。
社工說,“他年紀大了,聽覺也不靈光了,說話要對着他耳裏喊才行。按理該給他配個助聽器,可這個花費……”
阮歆從包裏掏出一張銀行卡來交給社工,“這是我存了好些年的錢,麻煩你……将來我要是不能再來,他要花什麽錢就從裏面取,密碼是卡號後六位。我沒盡過什麽孝道,我父親要麻煩你照顧,這裏面的錢……你将他安然送終,就都給你了。”
社工沒接卡,直推還,阮歆沒再說什麽,把卡直接暗暗塞進她手裏,言語誠懇,“我父親在這裏只能倚仗你,我除了這點錢就什麽都沒了,你幫我……好好照顧他。”
社工掂量着,還是收下了。
阮歆反倒流露出一個很意味深長地笑容,“你肯收下,我就是做鬼都心安了。記着,好人有好報,當壞人,半夜都要小心有鬼來敲門。”
她說完話,就推着遲父的輪椅去了花園的方向曬太陽,留得社工一個人站在原地,看來表情有點懵。
付然不由感慨,“你還真有一套,先拿錢利誘她,再拿鬼啊怪的吓唬她。遲茵死訊傳來的時候,恐怕她就是起了什麽歹心也都要顧忌着點。”
“我借了遲茵的身體這麽久,當然要為她把後世安排的妥妥當當,讓她九泉之下也能瞑目。為人子女該做的,我都替她做了,也是彌補了我自己的一點遺憾。就是不知道她父親知道她已經不在世的事實,要怎麽才能接受……”
阮歆苦笑着說,“我打小就沒見過父母,外婆也很少提起他們,每次我問她的時候,她的表情都很不對,久而久之的,我也就接受了自己沒有父母的事實。我很想孝順他們,可是沒有機會。可他們要是真還在世上,一定會為我的死而很難過……女人生一個孩子是很辛苦的,我媽一定一定會非常舍不得我就這麽死了。”
付然站定說,“你就真的這麽不想死?”
“能活着誰樂意去死?”阮歆郁郁着說,“雖說投了胎再世還是人,可這一輩子裏的故事就結束了,我阮歆剛活了二十四,沒談過戀愛沒找到父母更沒掌握什麽牛逼的女巫技能,我當然不想死!”
付然無言,就見阮歆蹲在遲父身側挨近着他的耳畔不知說了什麽,眼盲耳聾的老人臉上流露出欣慰的笑意,拿滿布皺紋的手輕輕地在女兒臉頰摩挲着。
阮歆不與他說話,只是牽着他的手一點點撫過自己的眉眼、鼻梁、嘴唇、下巴——讓這個即将失去女兒的老人,最後一次在腦海中構畫出女兒的五官容顏。
那一刻,他突然有點哽咽。
回去的路上,阮歆忍不住問他,“你父母呢?這麽說起來,我也從來沒聽你提起過他們。”
“都死了。”付然眯着眼看向馬路對面的紅綠燈,說來表情平靜,“據說我剛出生沒多久,兩個人去山裏除妖,結果雖然妖怪除掉了,兩個人也沒能回來。”
“妖?”阮歆覺得自己又開啓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妖都有,神仙估計也不是傳說,我是該去廟裏燒香許願,要是真能複活,就存錢蓋座大寺廟供奉菩薩。那你姑姑是怎麽回事,我之前一直沒好意思問,她是怎麽死的?”
“捉鬼的時候出了岔子,我過去救她的時候已經遲了。”付然撇着嘴說,“都讓她不要做沒把握的事了,結果還是出了意外。可是她的魂魄一直在冥府裏徘徊,始終不肯去投胎,我知道她是放不下我。”
“其實這兩年我也勸過她,我已經長大了,知道怎麽一個人生活了,她可以安心去投胎了。可她不願意,我也沒轍,好在她在冥府裏混得風生水起,底下那些條條框框對她都是擺設,她愛怎麽着就怎麽着,只要不沖撞閻王,就是人間都可以自由來回。”
阮歆深思,“我剛剛想了想,雖然做一只像你姑姑那樣的鬼也蠻好,可是還是更願意做人。除了租屍體之外,就真的沒有其他的法子了嗎?再有五天,我就又要變成一只碰不到摸不着的鬼了……”
付然的表情也很無奈,“天地萬物,恒然有序,死生往複,此為輪回。”
她忍不住對付然翻了個白眼,“說人話!”
“死都死了,不要再想活過來了,安心做個鬼吧,要不就去投胎,沒第三個選擇。”付然拽着她過馬路,糾結着說,“我還是建議你去投胎,就如你說的,做鬼真的不好玩。”
阮歆一時情緒很低落。
第二天晚上,她把朱姐那條短信看了又看,最終還是沒跟付然說實話,只說她有個上綜藝節目的通告,讓他一個人去吃飯好啦。
付然打着游戲應她的話,“那我就随便點個外賣對付一下,晚上你回來我們去燒烤吧?”
“你還是照你的飯吃,我指不準什麽時候回來呢,也許錄完節目制作人拉着我們去吃飯也不一定。而且跟我上節目的還有一線男星康亞臣!我要是能把他勾搭上手,今晚可就不回來了!”
付然很不屑地嘁了一聲。
阮歆整理着床頭她幾件衣服,對着付然說,“這些衣服都是遲茵的,過兩天你記着燒給她,免得她在底下沒衣服換。”
付然推着塔懶得搭理她,“你又不是今天就租期到了,過兩天自己燒呗。”
“你的淘寶賬號我其實綁得是自己的網銀,生前沒兩個朋友,死了都沒人去銀行給我銷戶。我這些天買的零食、小玩意沒花你的錢,不過我死都死了,留着卡裏的餘額只能看着幹着急,你随便花吧,當是姐姐偷看你洗澡的小費。”
付然呵呵,不想理她。
“喂!姐姐我可以出門啦!你不來送我一程?簡直木有良心!”
付然不耐煩地揮揮手說,“宵夜會給你留點的,趕緊走——”
“你大爺,回頭勞資香消玉殒了你就後悔去吧!”
阮歆關了門,小聲地抱怨了一句,懷着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壯心情去赴朱姐的飯局。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橙子愛吃棒棒、葉小久、懶散女人M、易紫煙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