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心結(4)重發
再相見的時候,卻又是他們拔劍相向的時刻。
令狐沖看着滿地青城派慘死的弟子,內心升起了一股不可抑制的驚怒,但更多的是無從躲避的寒意與難過。此情此景像極了曾經的一幕。那還是他率領江湖衆人奔赴少林營救聖姑時,有過的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又有哪裏有所不同。
那個時候的他,執劍刺傷了為自己而被囚禁于少林的東方不敗。但最後他留下的只有一句“對不起”,一句“我不是故意的”可笑言辭。
如今,面對同樣的殺人狂魔林平之,他是否又能執劍相對?!
“你說,他會怎麽做呢?”戴着銀色面具的男子挑釁式的出聲質問。
“我怎麽會知道。”紅衣女子漫不經心的回答。
“哦?我以為你是最清楚的。”
“我怎麽想,重要嗎?”東方不敗轉頭望向身邊的那雙深沉的眼神,嘴角勾起了泛着冷意的微笑,“而你,又何必安排這樣一場戲給我看?!到底,都是無所謂的。”
“無所謂,呵呵,好一個無所謂!”勝無敗一把抓住了眼前人的手腕,眼眸裏透露着的是讓人望而生畏的森冷與無法掩飾的怒火。這樣冰火兩重天的眼神,是東方不敗從未見過的。她不禁輕輕皺起了眉。
“命都是你給的,除了報恩,還有什麽值得去在乎。”清冷的話語響起,擊碎的又豈是一顆心。
“你知道就好!”言罷,勝無敗猛然甩下了一直緊握的手,拂袖飛身而去。東方不敗看着瞬間已離開的模糊身影,擡起了剛剛被攥得生疼的手腕,扶上了自己的心口。
令狐沖愛着誰,在她交出自己那顆真心的時候,就已經無所謂了。她在乎的人都不在乎她,她又如何去在乎一個只是利用她的人。心口突然有些發悶,東方不敗未再望向遠方已消失的的身影,她收回視線,發現林平之與令狐沖早已被江湖衆人團團圍住。
空氣似乎都要窒息。她也許是知道令狐沖會怎麽做的。勝無敗說的沒錯,她是最清楚的,可她也是最不願接受的。曾經的一幕,徹底劃斷了她所擁有的幸福。那是一生裏最簡單,最珍貴,又最短暫的幸福。
令狐沖已漸漸舉起了手中的劍。就在幾天前,他還伴他身邊,月下共眠。他不知道,林平之真的會為了自己的眼睛得以複明,而重上青城,更為奪其寶藥,屠戮門衆。這本不是他預計的場面。
而就在此時,在一片叫嚷着要殺死林平之這個魔頭的混亂聲中,終是出現了一道反其道而行之的聲音。林平之對這個聲音十分熟悉,它是屬于賽閻王的。
“令狐沖,你不能傷他!他是為了——”
“為了報仇!”輕柔的聲音突兀地打斷了急切的話語。“我林平之曾經說過,要讓青城派在整個江湖上煙消雲散!”依舊是邪魅的笑容,依舊是低喃的狂妄。衆人聽之,皆不寒而栗,又憤怒異常,可偏偏十分忌憚眼前之人的辟邪劍法,只敢胡亂叫嚷。“呵呵……怎麽還不動手?你們這群江湖俠士滿嘴的正義凜然,也不過都是一群縮頭烏龜。”
言罷,林平之竟一個旋身,盤腿而坐。
見此情景,終是有人忍不住上前罵道“林平之,你這妖人也太狂妄了些,看爺爺不——”可惜,這一劍在半空便已被擋了下來。
“住手——”綠衣女子橫身擋在了林平之的面前。
“小師妹——”華山弟子不由試圖阻止。而梁發卻只是張了張嘴,未發一聲。
東方不敗的手不禁慢慢摸上了樹幹上幹燥的樹皮。
“林平之!你可知錯?!”令狐沖終是開口輕問。再次擡手執劍。
“我何錯之有?!”他輕蔑地回答。卻未提劍。
他們并未相看對方一眼。
“好!那我只能替天行道了!”
話落,卻并未出現衆人想象中的一場世間罕見的劍法對決。
一顆石子擊中了令狐沖的手腕,利劍終是偏了一寸。
一滴淚随之流下。
幹燥的樹皮已沾染了紅色的血。
“令狐沖!”
“令狐大俠!”
“令狐大俠!”
……
“沖哥!”任盈盈最後才如夢驚醒地喚道,卻始終在不可置信地搖頭。眼前胸前鮮血直流的不是林平之,而是令狐沖。
她不敢相信,明明應該刺向林平之的劍,卻被令狐沖刺向自己的心髒。
“林平之殺戮青城派衆人,為報滅門之仇,本是孝心所使,但也實屬違背世間正義。如今他做出這等禍亂江湖之事,是與我脫不掉關系的。既是我當初放他一命,如今,這一劍,也當我來替他承受。”
“令狐大俠,你大仁大義,可為了這種奸邪小人實屬不值啊……”
“是啊,令狐大俠……”
“大師哥!”綠衣女子半天才好似反應過來,想上前接住令狐沖搖搖欲倒的身子,卻被任盈盈一把搶了過去。
“沖哥!”
“盈盈,保、保、他,定要保他一命……”令狐沖最後拼盡全力,也只說出了這幾個字,言罷,便就此暈死過去。
“這叫什麽事兒啊……”田伯光從任盈盈手中搶過面如死灰的令狐沖,雖然抱怨,卻也有些慌了神兒,“令狐老弟,你可別吓我……你要死了,你的小師弟也活不了啊!啊——”
“你,你杵我幹什麽——”田伯光又急又氣地看向身後的藍鳳凰,而後者則又是惡狠狠地回了他一個“打的就是你!”的眼神。
任盈盈卻在此時猛地站了起來,收回了剛剛令狐沖暈死後便停留在林平之身上的目光,努力地穩了穩情緒,開口道“林平之畢竟曾是華山弟子,更是華山掌門之女岳靈珊的丈夫。而我夫君令狐沖,又曾是華山大弟子。這一劍,他既承受,便已算抵清了林平之今日所犯之錯。你們大家就看在我聖姑的面子上,便放林平之一馬,總不能讓我夫君對不起他那情同妹妹一樣的同門師妹……”
語罷,任盈盈不再多說一句,回身緊緊抱住了令狐沖。
她知道,這短短的幾句話便足矣平息所有人的不甘。即便平息不了,也不會有人真的再生事端。因為,除了令狐沖,根本沒有人能夠對抗辟邪劍法。
所以,保下林平之之命的人,也唯有懷中之人。
但她仍然強迫自己穩定心緒說出這段話,為的,只是那份于世間不容的情份,能夠徹底消失在這剛剛萌發的階段。
林平之本來瞬間熱暖的心,又變得冰冷異常,一切不過還是因為岳靈珊。任盈盈說的沒錯,他當初救他,是因為死去的岳靈珊。他現在護他,是因為複生的重月。
然而此刻,林平之卻覺得自己的腿已然感覺不到疼痛了。之前為求藥而被迫在青城門衆面前跪于布滿針尖的坐墊的兩只腿,已全無知覺。若不是盤膝而坐,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令狐沖動手前就已然倒下。
最後衆人終是離開,只留下向應天派的幾名護衛負責看押他。
“你怎麽樣?!還能起來嗎?”賽閻王見所有人都走遠了,才緩緩走到林平之面前。
“還是被聖姑一眼看穿了。”林平之突然笑了出來。
“若所有人都能看出你身負重傷的話,現在站在這裏的也不會只有我了。”賽閻王語帶調侃地說道。
“怎麽會?這裏不是還有幾個護送我的嗎?”
“他們手裏說有從青城派那裏收到的能治好你眼睛的藥,其實就是一個幌子,你為何還要回去?!”
“因為……它。”
賽閻王看着林平之剛剛從懷中掏出的雪參,愣了半天,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棵雪參是千年不遇據說江湖中只有青城派才偶得的珍貴藥材,最關鍵的是它是唯一能夠解除令狐沖身上劇毒的藥物。
幾天前,他與令狐沖重新交換身份後,便傳出,令狐沖身中劇毒,命不久矣的說法,而後林平之才獨上青城,為求此藥。
只是,令狐沖本未中毒,就在幾天前,令狐沖還利用他的賽閻王的身份伴在林平之左右,只是臨近青城才又互換身份。只因他騙令狐沖說,只有青城派才有治好林平之眼睛的藥物。
他們,千方百計求得藥物,不過都不是為了自己。
遠處,一抹紅色的身影,終是離去。
東方不敗不知道,此時此刻,有一個人正在承受她百倍的痛苦。
作者有話要說: 有一些改動,上一章不算……(不要笑偶笨,不會改,編輯後還是原來的樣子,所以只有重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