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迷霧(22)
門外悄然無聲, 她弄出這麽大的動靜,如果店裏做奶茶的小妹兒行動方便,怕是早就找了過來。
這房間本就是做庫房用的, 除了這扇門, 連窗戶都沒有。
但這并難不倒許翹, 她坐下沉思片刻, 想清楚前因後果,果斷地站起身, 取出衣兜內的一根特制別針,三兩下,鼓搗開了門鎖。
開門鎖後,許翹并沒有馬上把門推開,她先是躲在了一個較為取巧的位置, 身前以貨箱當做掩體,然後舉起另一個貨箱子, 扔了過去,撞開了房門。
想象中的木倉聲并沒有出現,也不見有腳步聲。
許翹有些微微的詫異,事反常态, 越是在這種時候, 她越是怕有一雙眼睛在暗處伺機而動。
門外有窸窸窣窣的嗚咽聲,許翹沉了沉心神,機敏地打探着周遭,确認沒有危險, 這才探身出去, 只見吧臺後,奶茶小妹, 正被人用膠帶封住了嘴巴,一臉驚慌失措。
許翹一把扯下膠帶。
小妹顧不上疼,急忙說道,“許警官你快走,他們正在找你。”
她實在是害怕極了,說起話來,有些語無倫次,斷斷續續又說了幾句。
許翹總算是從她的話裏,拼湊出了事情的真相。
奶茶小妹兒的意思是,江城衍走之前,讓她把庫房的門鎖上,以防有什麽不測。
她剛鎖好門,就來了幾個人,問許翹的下落,她謊稱不知,那幾個人就貼住了她的嘴巴……
許翹聽到這裏,啪啪啪地拍着手掌,“說的真好,真感人,我都差點就要相信,你就是那個舍生取義,撫慰助困的好公民了。”
奶茶小妹兒,臉上還帶着梨花雨般的淚痕,一臉不解地望着許翹,“許警官,您說的這是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明白,我是真的很害怕,嘤嘤嘤……”
“行了,別裝了。江城衍好歹也是我的前男友,他肚子裏有什麽彎彎繞繞我會不知道?庫房連個窗戶都沒有,他腦殘了,會讓人把我鎖在裏面?還是那些要害我的人腦殘了,這麽個一覽無餘的小奶茶店裏,随便一個庫房的門,他們搞不開?”
“別玩了。”許翹忽然栖身上前,就要別住奶茶小妹兒的胳膊,“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顧梅,好久不見。”
許翹說着,臉上多了幾分戲谑的笑意,手上動作利落,就要擒拿住奶茶小妹。
那小妹哪裏還有幾分柔弱的樣子,說話間,兩個人,已經有來有往地打鬥在一處了。
這種打鬥,已經無聲地表明了奶茶小妹的身份。
她的眼中多了幾分欣賞,她承認,剛剛的演技略顯拙劣,但許翹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能推斷出因果,還是讓她隐隐有些興奮,誰不喜歡旗鼓相當的對手呢?
如果說這只是個開始,那接下來許翹說的話,則讓她眼中又多了幾分鄭重。
許翹說:“你是顧梅幾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顧梅從來都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崗位,是你們團體內部負責運營的一個崗位,你可以是顧梅,她也可以是顧梅。”
說話間,打鬥的動作沒有停止,原本溫馨的奶茶店,已經面目全非。
這個奶茶小妹顧梅,是個格鬥好手,打起來,招招都奔着許翹的要害,非常狠辣。
“你知道的太多了。”奶茶顧梅拳頭朝着許翹的太陽穴砸了過去。
許翹猛然躍起,對方的拳頭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而她的手掌狠狠地箍住了對方的脖頸。
她用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終于占了上風,奶茶顧梅在她手裏逐漸窒息。
奶茶顧梅不解地問:“你怎麽知道?”
許翹沒有給她繼續說下去的機會,反手劈過去,奶茶顧梅暈了過去。
她把顧梅拖到儲藏室,這一次徹徹底底的鎖上了門。
只是在離開的時候,看了那顧梅一眼,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曾經,她也是顧梅。
她是調酒師顧梅,隐藏在FOX當中。
當初A市流通過來的郵票,就是她和另外一名潛伏到郵票阻止中的上線,一起帶過來的。
為什麽A市那麽多酒吧,偏偏選在FOX潛伏,都是因為那裏的一切,從芳姐,到極速物流,早就是他們摸排好的一條線。
上線對老爺那邊,報上去的名單一直都把芳姐當做是顧梅。
其實不是,真正的顧梅,是當初在FOX接任調酒師的許翹。
她是在整個滲透行動中,滲透地位僅次于上線的那個人,也是這整個郵票行動中最關鍵的一環。
是的,郵票行動當初看似已經結束,實則沒有,這才是真正的開始。
許翹來出了奶茶店,攔了輛車,朝着光明小區疾馳而去。
光明小區這邊,那位日常喜歡散步的顧梅,自然不是江城衍還有那一隊刑警的對手。
早已經被擒拿住了,只是江城衍把人押上警車以後,仍然沒有離去。
他環視四周,他對子/彈破空的角度有極為敏銳的感知,能夠知道,狙/擊/手大概的位置,所有派了幾個人,過去拿人。
他這邊已經擒拿住了顧梅,去尋狙/擊/手的幾個人卻遲遲沒有回來。
“你們在這看好她,我去去就回。”江城衍看了看身邊剩下的七八個刑警,這些人都是黎輝手下的精英,看護顧梅,還是不成問題。
押解的警車都是防彈車,他并不擔心顧梅的安慰,卻有些擔憂尋狙/擊/手的那幾個人。
顧梅手裏有的無非是刀,狙/擊/手手裏确實有木倉,況且又是在居民區當中,警方難免投鼠忌器,怕傷了周遭百姓群衆,畢竟狙/擊/木倉不像是別的,穿透力極強,穿透玻璃窗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小區樓盤間隔這麽秘籍,對方若是胡亂開飛木倉,不知會有多少無辜傷亡。
想到這裏,江城衍的步子更加快了。
他已經能聽到悶悶的木倉聲了,這聲音是裝了消/音/器的木倉,不是他們這種經過訓練的特勤人員,是分辨不出來的。
問題就在于,黎輝手下的人,帶的手木倉,沒有裝/消/音,那這些木倉聲是哪裏來的?
一想到隊員可能已經遭受不測,江城衍就恨不得腳下踩上風火輪,趕緊沖過去。
越是這樣的時候,越要冷靜,江城衍從後腰掏出自己的木倉。
走進樓道以後,他沒有做電梯,而是放慢腳步一步一步上了樓梯。
腳步聲放了得很輕很輕,他在這樣的時候,是真的孤立無援。
黎輝能調動的二十來人都在這了,守着顧梅的人,是萬萬不能動的,否則一旦顧梅丢了,一切都功虧一篑。
其餘人現在生死不明,就連許翹,現在是否安全,都是未知數。
他內心是焦灼的,許翹的生死,他牽挂着,卻更要對樓上的弟兄們負責。
樓梯間,入眼有血跡,江城衍加快了腳步,然而當他走進那個疑似狙/擊/手藏匿的房間,裏面的一切讓他為之震撼。
地上橫七豎八地倒着幾個人,黎輝的人也受了傷,拿着消音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許翹。
許翹身後還跟着兩個人,以她馬首是瞻的樣子。
“他們都是我的人。”
其實不需要多言,一個眼神,江城衍就明白了,今天發生的一切,也許早就在許翹的意料之中。
他确認受傷的隊員沒有生命危險,但到底是中了木倉,耽擱不得,讓黎輝的人趕緊送往救治。
房間裏藏匿的狙/擊/手一共有四個,兩個還有氣,餘下的兩個被擊斃。
“去處理一下。”許翹看了身後的人一眼。
那兩個人,就手腳麻利地去處理還有氣的兩個人。
這會所有人都忙開了,房間裏除了兩具屍體,就只剩下許翹和江城衍。
一時相顧無言,是許翹先開了口。
“你抓到的是海城的顧梅,我也抓到了一起,其實顧梅并不是指的某一個人,在他們的團隊裏姑且算是個職位吧,只不過你抓的這個海城顧梅,不是個聰明的人,自己不謹慎,又作惡多端,上了通緝令,成了老爺的棄子。我能和你講的也只有這麽多……”
其實并沒有什麽欺騙,她不過是秉承職業操守,不該說的話沒有說。
郵票行動,遠遠不是從今年就開始的,從她進了特訓營以後,大二那年,組織就在為這個行動開始布局,這幾年來,多少人前仆後繼,她的好友,她的同學,甚至是當年的許漢江,不知多少人,為了這個行動犧牲了性命,所以她不敢行差踏錯,一直小心翼翼。
哪怕是身邊最新密的江城衍,當初了為了後繼到海城來的這一步行動,她都借故同江城衍吵架,才去到了幸福路派出所,為的就是能有多餘的時間,跳脫開公衆的視野,去做一些布置。
在“行動”這件事上,她也如同前輩們一樣,犧牲了時間、自由,還有那一點點難得的,來之不易的幸福甜蜜。
那句對不起如鲠在喉,到最後,許翹生生憋住了眼裏的盈盈淚光,轉過身,又是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江城衍的臉頰,“你受傷了?”
“無礙。”江城衍說。
許翹其實最怕江城衍這個樣子,從上學那會就是,江城衍其實別看痞子氣很重,可真的高冷起來,渾身就有股子生人勿進的氣場,尤其是他惜字如金,一個多餘的字都不肯多說的時候,許翹就知道,那一定是他生氣了。
很想伸手去摸摸他的傷口,很想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到最後,許翹只是淡淡地說:“那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
三個字,盤桓在兩個人心頭,讓所有剛要發芽的暖,剎那間凍結住了。
“你抓的顧梅,還有後面的事,我的人都會接手。”許翹說完,轉身要走,她盡量不讓自己的留戀顯得太過理所當然,可到最後還是忍不住說,“保重。”
只是抓幾個顧梅落網終究不是行動的目的和意義所在,他們真正要瓦解的是整個郵票背後的組織,這個組織所涉及的又豈止是郵票。
但正如江城衍所參到部裏細查崇萬裏的行動一樣,關于瓦解郵票和其背後勢力的行動,許翹也只能守口如瓶。
無論是海城,還是A市,都只是這個行動中的一環,一落腳點,未來,她還會面對更多的危險,比這更險惡的人心,甚至是……生離死別。
但這些只會讓她有畏懼,卻不會讓她心疼難過。
能讓她痛到骨子裏的,是身後的那個人,上一次他們粗過,一分別就是這六年。
那麽這一次呢?
許翹忍不住回了頭,正對上了一雙微微泛紅的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