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迷霧(20)
似曾相識的話, 卻是不同的語氣。
侯亞長得皮膚黝黑,五大三粗,說話自帶一身匪氣, 一張口就能讓人感覺到他是個頗有義氣的鐵漢, 天然本能地讓人覺得親近。
黎輝則恰恰相反, 他這個人從裏到外都透着一股清冷疏離的氣場, 同樣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更像是一種命令,一種提醒。
江城衍他們到了海城不過半天功夫, 已經有兩位在海城分局頗有分量的人勸退他們。
顧梅尚未抓獲,此行已經迷霧重重。
江城衍眯了眯眼睛,那邊侯亞已經話鋒一轉,喝了一大口茶水,豪爽笑道, “旁人都說A市局裏的江隊長年輕有為,我老候原先不服, 想着這麽年輕就比我們這些老不死的級別還高,肯定是個紙上談兵派,想虎你一虎,卻沒想到江隊長是個不怕死的。”
三言兩語, 四兩撥千斤地把先前的話比做笑話。
江城衍就勢笑道, “候所長說笑了,論起經驗來,我确實有所欠缺,合該多聽聽前輩們的意見, 既然顧梅不再此處, 我們就不應該再叨擾了。市局的案子也是羅成山,等他們回來, 我們這就返程。”
侯亞聞言,玩味地看向了江城衍,似是一愣。
這次江城衍他們過來,還是部裏打過招呼的,顧梅是個什麽要害人物,海城這邊自是清楚不過。
更何況,之前AI人像對比,侯亞已經拿到結果,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寫着顧梅就在他們轄區內光明小區住着。
已現有警力來看,足夠上演一場甕中捉鼈。
但江城衍卻說他要走了。
侯亞一派老城:“案子是你們主導,按道理說,我們只有配合的義務,沒有過問的權利。抛開案子不說,你們大老遠,開了六七個小時的高速,過來,連頓像樣的飯也沒吃上,就這麽走了,老哥心裏說不過去,要不我做東,晚上在這吃個便飯,再走?”
江城衍沉吟一下,面上應允,借着去找小李楊拓他們為借口,回了海城市局。
他到市局那會,小李和楊拓也都各自查的差不多了,江城衍同他們換了車。
“你們現在往回走,小李先走,楊拓你開我的車,去光明小區那接上許翹和張福全。”
楊拓有些驚訝:“走?不抓顧梅了?”
小李到底要沉穩一些,憂心道:“那你呢?老大,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我不和你們一起走,楊拓,告訴許翹我在小李的車上。”
楊拓:“這……老大,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他一直跟着江城衍處理案件,兩三年下來,也頗有默契,要說江城衍什麽大案要案沒接過,從未再他臉上見過這副神情。
江城衍沒說什麽,出了海城公安局,走到僻靜的路段,就下了車。
楊拓心裏五味陳雜,給許翹打了電話,去光明小區那接上了人。
張福全是個藏不住話的性格,一上車就火冒三丈:“不抓了?怎麽說不抓就不抓了?我們剛才還走訪到,那顧梅經查光顧的一家青菜店,我還跟小許說,那是個适合布控的點兒,現在倒好,做了這麽多準備,你給我說不抓了?江城衍呢?”
“江隊長和小李在那輛車上,已經快要出城了。”楊拓倒是不擔心張福全鬧,這人就是個火爆脾氣,唠叨唠叨嘴,也就沒別的轍了,關鍵的是許翹,她自從一上車就窩在後車座裏,沒有問一句話,安安靜靜。
“許師妹……”楊拓想說點什麽,許翹沒有搭話,從後視鏡一看,原來是睡着了。
他心裏輕松了不少,随手打開電臺,“張所聽一會新聞不?”
“有什麽好聽的。”張福全還在氣惱,但到底江城衍高他一個級別,本來就是個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沒吃成餡餅,也不能揪着做餡餅的人大鬧。
楊拓開車還算穩,不多時車也快到高速口了。
下午檔的財經新聞,主播插播一條最新勁爆消息:“15時,在位于北城大飯店舉行的慈善晚宴中,崇氏集團總裁崇萬裏攜其獨子崇明出席,這是崇家子嗣首次曝光于公衆視野之中,崇萬裏在宴會上隆重地向各界人士,介紹了崇明,并表示,這個兒子從生下來就養在國外,一直被當做接班人培養,如今歸國,将擔任崇氏集團的CEO。”
與此同時,三人的手機也都滴滴答答地響了起來,各大社交平臺都推送了這條消息。
崇萬裏作為首富,這麽多年無論是妻子還是孩子,都沒有被曝光出來,不少狗仔和媒體都想要挖出消息來,卻總是徒勞無功,就在社會各界都以為,崇萬裏如同傳說中的不近女色,甚至是沒有生育能力的時候,憑空就冒出來這麽一個風度翩翩的兒子來。
“這一看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張福全點開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崇明眉眼與崇萬裏及其相似,尤其是眉毛的形狀,簡直一模一樣。
崇明看上去二十出頭的樣子,星眉劍目,身材也高挑挺拔,還有首富獨子的身份加成,剛曝光出照片,就吸引了一衆老婆粉。
張福全不以為然,倒是許翹,被吵醒以後,打開了照片。
不知為何,明明是從未見過的,遙不可及的一個人,總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好像照片上的這個人,很親切,很熟悉,可是崇明……她聽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車子路過一家奶茶店,許翹讓楊拓停車,“我去買兩杯奶茶,等我一下。”
楊拓也知道,許翹喜歡喝奶茶,當初沒少替江城衍跑腿,也沒多想,就讓許翹下了車。
只是,許翹下車好一會都沒回來,楊拓才變了臉色,等他跑到奶茶店,哪裏還有她的身影?
“老大,我罪該萬死,我把小師妹弄丢了。”楊拓連忙給江城衍打電話,說清楚原委。
江城衍倒也沒有怪罪他,叮囑了一些事情,就讓楊拓帶着張福全回A市。
“小許是我們所的民警,她和我一起出來的,我得給她帶回去。”張福全作勢要下車找人。
楊拓連忙鎖緊車門,已經弄丢了一個許翹,再由着張福全,到時候江城衍交給他的任務,他怕是一個都完不成了。
楊拓腳底加了力道,車子疾馳出城。
許翹走出街口,打了個出租車,回到黎輝帶他們去的奶茶店,果不其然,江城衍正坐在隔間裏。
許翹劈頭蓋臉地說道:“為什麽要一個人涉險?江城衍你明知道我不是貪生怕死的人,讓他們帶我走幹什麽?去找救兵,不需要那麽多人吧?這裏危機重重,你是有多不信任我,還要讓楊拓把我帶走?楊拓什麽演技我會不清楚嗎?他一做虧心事,就一臉便秘的表情,我太清楚了,還有你,江城衍,我還沒……”
江城衍摟過許翹的腰,輕輕把她一帶,許翹整個人都撞進了他的懷裏。
許翹擰巴了一下,卻争不過男人的力道。
江城衍的下巴輕輕抵在她的肩膀上,沒有多言,兩個人從十六七歲就相識,一路走來,太多的默契已經混在骨血裏。
他把侯亞的話重述了一遍。
“也就是說,現在侯亞和黎輝都告誡你要走,兩個人說的內容差不多,但顯然他們不是一個派別的。”
黎輝拿出了郵票,沒有過多的贅述,直白地讓他們明白,海城不宜久留,是真的希望他們走!
而侯亞,前後都是玩笑的語氣,但他那兩句回馬槍,明着希望他們走,實則暗暗希望他們留。
到底哪一方才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是能夠為他們所用的可以信任的人呢?
“你們走訪的時候,有發現什麽線索?”江城衍問。
許翹把看到的說了一遍,現在他們能夠确定的就是顧梅确實是在光明小區住着,堂而皇之,不加掩蓋的,非但沒有藏匿,還大大咧咧地買菜做飯,飯後遛彎,甚至生活的及其規律。
“她每兩天會到一家青菜水果店買菜和水果,楊拓他們查過監控,包括就在今天,她仍然去了。”
這也就怪了,一名部裏挂號的逃犯,竟然在海城悠閑的生活了這麽久,就算她隐姓埋名,可堂而皇之地走在“天眼”之下,确實匪夷所思。
“所以你假做被吓走,就是想看看他們當中會有誰露出馬腳?”許翹擡起頭問。
江城衍颔首,“我打算今晚秘密抓捕顧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