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混跡粗豪客 苦覓心上人
楚清溪全身浸泡在澡盆裏,懶懶地享受着難得的舒适。耶律花喇對她甚為看重,甚至還将那個名喚小紅的丫鬟撥了給她使喚。那宋嬷嬷亦是待她不錯,這不,沒多少功夫,便讓她用上了熱騰騰的洗澡水,從頭到腳一掃連日的疲憊,頓時恢複了幾分精神。
待她梳洗完畢,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衫,堪堪走出房門,便引來了無數驚豔的目光落在了身上。
“啊呀,奚姑娘,你這簡直長的跟個千金小姐似的,當真是來教授小殿下武藝的麽?”,宋嬷嬷趕上前來,仔細端詳着楚清溪,嘴裏發出啧啧驚嘆。
楚清溪面上一紅,她似乎還沒有習慣被人這般毫不吝啬的贊美:“宋嬷嬷說笑了,江湖女子,哪裏當得起千金小姐四字,無非是混口飯吃罷了。”
宋嬷嬷笑道:“對了,這長途跋涉的,肚子也該餓了吧,我已經讓人準備了些吃食,這就給你拿房裏去。”
楚清溪含笑道:“有勞嬷嬷了,我這一來,平白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宋嬷嬷道:“哪裏的話,我看着你這副好模樣兒,打心眼裏就覺得歡喜。更何況這院子裏的人事,本來就是由我負責,打發好你們的吃喝住行,也是我份內事。”
正說着,只見兩個穿着十二三歲的小丫鬟,每人手中端着一個食盒,正朝這邊走來。看到宋嬷嬷在,慌忙站定了垂手請了個安,宋嬷嬷笑道:“來了啊,快将東西拿進去,讓奚姑娘嘗嘗,看吃不吃得慣我們這裏的口味。”
“這裏吃穿用的,多數皆是出自牛羊身上。奚姑娘莫嫌腌臜才好。”,她笑着對楚清溪道:“快去吃吧,老身尚有其他事情要去辦,你有什麽事情,盡管叫小紅來找我。”
楚清溪含笑致謝,自回屋裏飲食,只見一個食盒內裝着一份烤羊腿和一塊炙牛肉,而另一個食盒內裝着的,卻是一牛皮壺燒酒。食盒內尚放着一柄銀刀,俨然是供其切肉拆骨使用。
楚清溪拔開壺塞,湊在鼻端一聞,只覺一股辛辣之氣直沖腦門,忍不住連連打了兩個噴嚏,脫口贊道:“好酒!”,她仰脖咕嘟喝了一大口,一道熱辣辣的火線沿着咽喉食道直達胃腹之處,直燒的她全身通泰,百脈舒暢。
她拿起銀刀自烤羊腿上切下寬寬一條肉來,只見羊肉緊實,肉香撲鼻,放入口中輕輕一咬,頓時感覺精神一振。這入口的羊肉油柴适中,松軟多汁,一嚼之下,更覺口感美妙,回味無窮,忍不住連連下刀,大朵快頤起來。
正當她吃的歡快,突聽一個孩童的聲音帶着“咯咯”的笑聲飛快地跑了進來:“奚師傅!奚師傅!”,在他身後,尚有數名大人的腳步聲緊随其後,還有一個中年婦人的聲氣喚道:“小殿下,慢點跑!”
楚清溪停下了刀箸,一雙秀目恰巧落在了正站立在門邊的男孩身上:“術哲。”
耶律術哲剛剛從遼宮觐見完遼帝和蕭太後,他的心中記挂着自己那個武功超群的美女師傅,生怕她半路掉隊,沒有随自己回到上京,故而剛剛回到自己的宅第,第一時間便跑來看望楚清溪。如今他看到她正好端端坐在桌邊大口喝酒吃肉,心中一塊石頭陡然落地,忍不住咬着手指,望着楚清溪吃吃發笑。
他有些歡喜,亦有些害羞,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偷看着楚清溪絕美的面容,卻又在與之目光相對的一剎那猛然躲閃開去。楚清溪看着這個羞澀的小男孩心中不免有些好笑,于是便招了招手道:“術哲,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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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術哲害羞地來到了她身邊,他的身量尚沒有桌子高。楚清溪笑着指了指身邊的凳子道:“坐。”,耶律術哲乖乖地爬上了座位,猶如一頭馴服的小馬駒一般。跟在他身後的侍從們早已看呆了眼,這個調皮的小殿下,曾幾何時竟然變得這般聽話。
楚清溪自食盒裏切下一大塊炙牛肉,用小銀刀舉着遞到了耶律術哲面前:“你想吃麽?”
耶律術哲有些害羞地笑着,在這個美貌猶如仙女般的女子跟前,他原本的頑劣的脾性頓時收斂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張開了嘴巴,一口将小銀刀上的牛肉叼在了嘴上,使勁嚼了起來。
他一邊賣力地嚼着,一邊讨好般沖着楚清溪微笑,楚清溪見他這般乖巧,忍不住又切了一塊烤羊腿喂他,這耶律術哲毫不猶豫地一口又吞進了嘴裏,“嘎嘣嘎嘣”吃的是喜笑顏開。
看着他這般能吃,楚清溪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胳膊,只覺壯壯實實,猶如小牛犢子一般,不禁有些忍俊不禁般笑将起來。耶律術哲見她笑得這般歡暢,亦跟着“咯咯”大笑起來,這一大一小如此投緣,徑直将周圍一幹侍從看的是目瞪口呆。
楚清溪捏着耶律術哲的小胳膊,含笑問道:“之前學過功夫沒有?”
耶律術哲回道:“之前簡單學過騎馬,除此之外,再沒有學過其他。”
楚清溪含笑道:“那你想學什麽?”
耶律術哲道:“術哲長大後想成為契丹第一勇士。不但要學弓箭騎馬,更要學中原的武藝。”,他胖乎乎的一雙小手拉住了楚清溪的衣袖,眼巴巴地望着她道:“術哲想學奚師傅那天在草原上展露的功夫,請奚師傅教我!”
楚清溪正色道:“你要想學這些功夫倒是不難,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吃苦?”
耶律術哲挺起了小胸脯,大聲道“術哲不怕吃苦!”,他猛然從凳子上跳了下來,拉着楚清溪叫道:“奚師傅,快教術哲練功吧!”
楚清溪見他興致勃勃,當即也沒有反對,反正她正打算在這太子府內四處走走,也好進一步熟悉一下府內的情況。
耶律術哲拉着她的衣袖,徑自朝院外奔去,楚清溪一邊跟着他走,一邊含笑問道:“術哲,你要帶着我去哪裏?”
耶律術哲笑道:“奚師傅,府裏有個練武場,可大了。父王平時也在那裏練武,父王說了,今後術哲要是想練武,也可以去那裏。”
楚清溪站定了腳跟,搖頭笑道:“術哲剛剛吃過肉食,可不能立刻上蹿下跳,萬一這腸胃裏的食物不小心入了岔道,可是會引起大亂子的。”,她左右顧盼了一下,又道:“習武之事并不急在一時,術哲不妨先随我四處走走,帶我領略一下上京的風光吧。”
耶律術哲本是孩童,如今聽到楚清溪說要帶他在上京城裏四處走走,禁不住發出一聲歡呼,拍手笑道:“奚師傅當真帶我出去玩耍?”
楚清溪含笑道:“這可哪裏做的了假。走吧?”,耶律術哲的小腦袋點的猶如撥浪鼓一般,他沒想到這個漂亮的奚師傅上任的第一件事兒,居然是帶着他玩耍,孩童心性,不禁讓他對楚清溪愈發多了幾分親近。
楚清溪牽着耶律術哲的小手,在一衆侍從和奴婢的陪同下,開始了她在上京太子府中的生活。她對耶律術哲甚為憐惜,每日裏只要求其練功兩個時辰,亦只教導了一些簡單的馬步拳腳功夫。其餘時間,除去耶律術哲練習馬術和射箭之外,楚清溪便帶着他在上京四處晃蕩。
耶律術哲對于這樣的生活非常滿意,他自襁褓起,便由乳母養育,耶律花喇雖然對他頗為看重,但終究不可能時時将他帶在身邊,而他的生母太子妃欽察,則更不可能天天帶着他走街串巷,領略民間風光。
楚清溪的出現,恰恰給他枯燥的宮廷生活平添了一分彩色。他跟着楚清溪走遍了上京的大街小巷,吃遍了京城的各色美食,他親眼目睹過趾高氣揚的契丹貴族在大庭廣衆之下肆意淩虐百姓,亦在街角一邊看到過一個善良的貴婦人親自為一個病重的貧苦人送去了粥食。
他跟着楚清溪出入着大小酒肆,馬市人市,他也跟着她去過夜晚最熱鬧的地方,那個地方,據當時身邊的侍從說,從來都只有男人才可以去,可是他的奚師傅,卻不管不顧大搖大擺地,要着最烈的酒,最美的姑娘。
而更讓他驚奇的是,每當一個新的姑娘站在奚師傅面前,她的臉上總會閃過一絲如釋重負般的輕松。每一個姑娘都能在她這裏拿到賞賜,可是她卻再也不會多看她們一眼。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天又一天,耶律術哲也一天天長大,奚師傅已經教會了他一整套伏虎拳,他的站樁功夫也越來越出色了。可是奚師傅的臉色卻是一天天冷漠下來,脾氣也開始便得有些暴躁起來,原本奚師傅看到他,總會對着他微笑,可這些日子以來,奚師傅的臉色,簡直比上京的冬天還要寒冷。
奚師傅還是天天帶着他在上京城裏轉悠,走的地方也越來越偏僻,甚至有的時候,他們都來不及趕回城裏,只好随便地就宿在昏暗肮髒的小酒館裏。
原本在耶律術哲心裏,像奚師傅那樣美麗的人兒,又怎麽能跟那些低賤的販夫走卒混在一起。可是當他看到他那猶如千金小姐般的奚師傅,與那些粗漢莽夫混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喝五邀六呼朋喚友的時候,奚師傅在他心中的形象,不禁又多了一絲無形的魅力。
“術哲,江湖,不在你的眼中,而是在你心中。”,他的奚師傅睜着一雙波光潋滟的眸子,搖晃着手中破了一個口子的酒瓶子,正沖着他咧嘴笑着。
每當這個時候,耶律術哲都只能默默坐在一邊,任憑她在人群中肆意發洩,在她身邊的日子久了,耶律術哲也漸漸感受到了她的心情,他的奚師傅,心裏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