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聲聲入耳】
“媽媽!”羅茗嬌沒有回應,小娃娃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他抓着羅茗嬌的手,牽着她往屋裏走,邊走邊說:“媽媽,希希會寫字了。”
他拉着羅茗嬌,讓她坐在小桌子旁,将一個髒兮兮的本子、小心翼翼的攤開放在羅茗嬌眼前,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說:“媽媽,希希寫的字。媽媽,希希很聰明的。媽媽……”
小娃娃神色間沒有多少童趣,聲音也沒有波瀾,一板一眼,與羅茗嬌的相處,好像是設定好的模式,模式下,他是引領者,而羅茗嬌才是娃娃。
他一聲聲叫着媽媽,沒有回應,卻依然執着的叫着。
羅奶奶将韭菜提出來,坐在穿堂門口,一邊摘着菜,一邊忍不住心裏發酸。
多好、多懂事的孩子啊!可他不知道,他的媽媽,和別人的媽媽不一樣。
“……希希!”媽媽這個詞在羅茗嬌腦中盤旋了好久,終于和前世的稱呼對上號,媽媽就是娘親。
羅茗嬌看着身邊的娃娃,聽着她一聲聲的叫着媽媽,死掉的心,像是被重新喚醒,血淋淋的浴血重生着。
“媽媽?”羅禦希聽到羅茗嬌喚他,驚喜的擡頭,但看到媽媽依然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他臉上的喜色又快速暗下去,重新指着本子說:“媽媽,希希能寫好多好多字。媽媽,希希不上學也沒關系……”
不上學,就不用花錢,不花錢,媽媽是不是就能多點時間陪陪他呢!
“希希!”羅茗嬌再也受不了了,她一把将小娃娃抱進懷裏,胸中壓抑着的淚,不受控制的絕提,她渾身顫抖,像孩子一樣,一遍遍重複着:希希、希希、希希……
“媽媽……”羅禦希像受驚了的小兔子,低低的喚了一聲媽媽,然後小嘴緊緊抿着,跟羅茗嬌一起掉淚珠子,無聲的哭着。
“希希,媽、媽媽,對不起你,媽媽再也不會不理希希了,媽媽保證,媽媽再也不會不理希希了……”羅茗嬌心裏翻江倒海。
昨天她來到這個世界,腦袋裏有奶奶、有妹妹,也有希希,但‘希希’只是個籠統的稱呼,她根本不知道希希是誰。
此刻見到希希,她才知道,身體原主始終沒法将‘希希’和‘兒子’劃等號。
奶奶和妹妹于曉麗曾經糾正過無數次,可惜只有兩種結果,要麽她吓的驚慌失措,要麽、她完全聽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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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從來沒有叫過希希的名字,在希希叫她媽媽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回應過。
想到這些,羅茗嬌心痛如絞。
身體原主身上似乎發生過什麽事情,那件事對她的刺激很大,導致她記憶斷片、錯亂。她的潛意識裏,是知道希希是她的兒子的,可現實中,卻沒法兒将希希當成兒子。
就好像,希希是她的夢魇。
羅禦希才三歲,這麽小的孩子,就是在被媽媽無視、甚至排斥的環境中,慢慢成長着。
羅茗嬌心疼的滴血。
抱着小小的孩子,羅茗嬌想起了前世腹中的胎兒,她那個剛一個月,要不是父親是神醫,都發現不了存在過的孩子,從她的身體裏慢慢剝離……
那種痛,經歷一次,就刻骨銘心。
羅茗嬌很心疼,心疼懷中的孩子,也心疼身體原主。
要是身體原主知道自己曾經錯過了什麽,一定會像她前世一樣心痛欲裂、刻骨銘心。
羅茗嬌突然覺得,前世今生沒有她和她,自始至終,只有一個她。
一樣的名字、一樣的容貌、一樣的與骨肉沒有緣分。
不、不會了。
她找到了兒子,再也不會接受命運的安排。
心中有了信念,羅茗嬌的生命也變的鮮活、變的真實。
漸漸地,羅禦希感覺到媽媽與往日的不同,小家夥呆了好幾秒,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他伸着小手摟着媽媽的脖子,将小臉緊緊貼在媽媽的臉頰上,一邊大哭,一邊不停的叫着:媽媽、媽媽……
他的聲音,從未有過的大聲,好像生怕媽媽聽不到。
羅茗嬌心痛的一聲聲回應着:媽媽在,媽媽在……
母子倆就這樣,一個叫一個答,聲聲泣淚,聽的羅奶奶也跟着哭,心裏又是心疼、又是感激。
感激上天開眼,終于讓羅茗嬌認出了自己的兒子。
心疼母子倆的心疼,明明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卻始終像路人一樣的母子關系,終于得到了改善。
于曉麗身子不好,一天大半的時間,都暈暈沉沉的在睡覺,今天也是,吃過早飯,本想幫奶奶點力所能及的小忙,可還沒坐多會兒,就歪在床上睡着了。
聽到動靜,于曉麗拄着拐杖出來,就看到對面屋子裏,抱頭痛哭的母子倆。
這副情景,惹的于曉麗也紅了眼眶。
她們這個家,像一盤散沙,奶奶、姐姐、她,還有小希希。
可這個家,也有一股勁兒将每一個人都彙聚在了一起,要不然,像她這樣,花錢如流水的病號,與奶奶非親非故,與姐姐毫無血緣,又怎麽能繼續留在這裏。
奶奶其實可以過的更輕松,賣掉小院,用所得的錢,可以在敬老院安享晚年。
姐姐也可以過的更輕松,她雖然神智不大清楚,但她任勞任怨,勤快。這幾年,總有人過來說親,要是她願意,帶着希希嫁過去,就能直接擺脫這個泥潭一樣的家。
可是,她們都沒有離開。
因為她們不願舍棄她,為了她這個無底洞,為了她這個無論存在于哪個家庭,都會将整個家拖入深淵的吸血鬼,誰也沒有離開。
于曉麗垂眸,默默含淚,她緊緊抿着唇,不發出絲毫聲音。
、、、、、、、
因為羅茗嬌神智‘恢複’,今天的小院格外熱鬧。
三歲的羅禦希像個小燕子,叽叽喳喳,話雖然單調簡短,卻沒停過,幾乎每個短句前面,都會加上一個‘媽媽!’,而羅茗嬌也耐心十足,一聲聲的應着:哎!哎!媽媽在!
像單線條的游戲,卻将小院的沉悶盡數隔開,留下了一串又一串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