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給?梁奶奶辦葬禮請了好幾天假期, 導致周婉心在?單位被領導不滿，剛回單位第一?天就被要求趕急活加班。
晚上只有周婉心和洪麗還在?單位埋頭畫圖，洪麗揉了揉發酸的後脖子, 問周婉心，“這都十點多了, 你女兒該下晚自習了吧，要不你先回去?，我一?個?人盯着。”
手?上的圖是明早要交的，周婉心說：“若若有個?好朋友叫顧年, 那孩子挺厲害的, 他?會等我到家再走。”
洪麗嘆氣, 說道：“焦工不是針對你，你請假的這幾天發生了件醜事, 他?心裏有氣沒地?方撒。”
周婉心手?裏的針管筆沒停，邊畫邊問：“他?今天一?肚子邪火, 辦公室都被他?罵了一?遍了, 什麽事啊？”
洪麗說：“程百靈被二所開除了。”
周婉心問道：“不會和焦總工的妻子有關吧？”
洪麗笑道：“你猜對了，焦工愛人答應離婚, 焦工放松了警惕, 去?了程百靈家裏，潘文慧跟過去?, 把他?們?倆堵在?屋裏要說法。”
“焦總工跟單位解釋，說是和程百靈讨論?方案，可程百靈是二所的呀, 二所難道沒有總工、所長?可以請教嗎, 潘文慧找到了院長?，哭訴程百靈破壞她的家庭, 二所的所長?給?程百靈勸退了。”
“那焦工還離婚嗎？”周婉心問道。
“這個?檔口肯定不會離，離了就說明他?跟二所的實習生真有事，所以焦工這幾天看我們?提交的方案都不順眼，哎，我們?小實習生只能忍忍了。”
第二天趕在?下班前，周婉心第一?個?把總工交代的工作做完交掉。
洪麗勸她，“你做這麽快，下次總工要多分任務，別那麽實誠。”
周婉心道：“我晚上有事，交掉好下班。”
下班後，她去?新交付的商品房小區跟業主碰方案。
業主是客戶的客戶介紹的，在?業主家的房屋裏，周婉心碰到了帶着手?繪圖紙的程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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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百靈被單位勸退後，開了個?百靈家裝公司，在?各個?小區裏拉業務，正好就拉到了委托周婉心這一?家的業主。
業主有點小精明，跟周婉心和程百靈說：
“周工是熟人介紹的，裝修過的沒有一?家不誇的，但程工同樣是同濟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我想你們?兩人的能力差不多，要不你們?兩家誰的報價低，我就給?誰做。”
程百靈的業務員給?出的報價三萬二，比周婉心的報價低三千塊，業主想要周婉心幫她裝修，但是不想多花三千塊錢，就找程百靈來競價。
業主的小心思，周婉心看出來了，她連設計圖都沒有拿出來。
她直接說道：“我的設計方案預算降不了，程工确實不錯，祝你們?合作愉快。”
業主沒想到周婉心會拒絕，尴尬之下只得找程百靈簽合同。
還說道：“程工，我是你第一?個?裝修客戶，你好好裝，裝好了我給?你做宣傳。”
程百靈借口回去?準備合同，跑出來追周婉心，在?樓下追上她截停，道了歉說道：
“婉心，我不知道業務員搶了你的私單，這活我可以不接的。”
周婉心道：“沒事兒，我是私單，多做一?個?少做一?個?無所謂，況且這樣的業主我也不想接，這活不做了，我得去?跟工頭說一?聲，先走了。”
程百靈追上一?步，說道：“你知道我的業務員是誰嗎？”
周婉心停下來，好奇道：“為什麽要專門跟我說一?聲？”
程百靈苦笑道：“是周萬林，家裝公司是我們?倆一?起開的，我負責設計督工，她負責跑業務。”
那個?被她頂替了學籍的同鄉、沒談攏捅了她一?刀的周萬林，沒有回老家，竟然留在?了上海，還跟程百靈一?塊兒開公司。
這行為周婉心實屬想不通，問道：“跟她一?起開公司，你不怕以後有麻煩？”
程百靈道：“她業務能力很強，公司剛開幾天就拉到了業務，我想這樣的合作，是對我們?倆最好的平衡辦法了。”
周婉心說：“我還是那句話，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
周婉心找到工頭邱良才，說了業主換人做，歉意道：“這單活做不了，耽誤您時間了。”
老邱喜歡跟着周婉心後面做工，周老板從不拖欠工人工資，每次活兒做完，還會給?工人包個?大紅包。
老邱說這位業主的對門，兒子要結婚也等着裝修。
“找到我，想叫我給?裝，小兩口要求比較高，屬于花三萬塊錢想要裝出五萬塊錢效果的人，我怕做砸了不敢接，要不你給?接下來，我們?這幾個?工人跟着掙兩個?月的工錢。”
對門的戶型是一?樣的，只是一?個?主卧朝西、一?個?主卧朝東，正好鏡像的布局。
周婉心的圖紙已經設計出來了，只要根據業主的要求修改一?下即可。
她跟老邱道：“這樣，你跟業主談談，在?裝修到入住之前，如果他?們?同意将房子給?我們?當樣板房供人參觀，價格可以便?宜三千，三萬二包工包料。”
老邱道：“我去?找業主談。”
對門業主早聽過周婉心的名氣，又便?宜了三千塊，當下就同意了。
問好小兩口對裝修風格的意見，周婉心回去?連夜改了設計圖，下班後去?工地?和業主碰設計。
同樣九十多平方，非承重牆全部打通，重新設計了房間布局，減小活動?不多的客廳面積，小兩口的主卧室帶了個?小小的衣帽間，父母過來小住的客房、未來的兒童房，丈夫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獨立書房空間，父母覺得客廳太小，但是小兩口特別滿意，說現在?客廳的空間正好。
裝修的兩個?多月，來了七八波同小區的業主參觀，雖然沒簽下來單，但是周婉心的口碑在?這個?小區傳播開了。
尤其是對門業主和程百靈的公司鬧到了打官司，裝修活沒做完，業主拒不支付剩下百分之三十尾款。
尾款不到位，程百靈的公司不同意給?業主做收尾工程。
一?直僵持到周婉心負責裝修的這一?家搬進?去?住了，對面還在?找人調解工程糾紛。
周婉心業主搬家的這天，邀請她來家裏吃喬遷酒，正碰到業務員周萬林跟對門業主吵架。
周萬林業務能力強，能說會道，跟業主溝通道：
“劉先生、梁太太，我們?都是按照合同裝修施工，法院都沒判定我們?有過錯，您這會毀約另找裝修隊伍，多花的錢絕對不止百分之三十的尾款，不如您付了錢，我們?給?您收工，您看對門都搬進?去?住了，你們?難道不想早點搬到新房子住嗎？”
劉先生怒氣沖天，吵不過周萬林，回頭沖妻子發火。
“沈太太介紹的周工你不要，找什麽三流的家裝公司，我在?沈先生跟前沒面子不說，家裏還裝的亂七八糟。”
劉先生摔門而去?，梁太太剛想喊周婉心，談談重新裝修的事。
小秦将周婉心推進?自家門裏，不讓對門有機會煩周婉心。
“周工，快進?家吧，我媽把飯菜都做好了，可以吃飯了。”
小秦家的大門，把梁太太想找周婉心重新裝修的希望關上了。
飯桌上，小秦叫丈夫去?拿果汁，給?周婉心倒上一?杯，說道：“周工，對門劉先生家裝了一?半的工程，你可別接，吃力不讨好。”
周婉心笑道：“不會接的，下午不能陪你們?去?商場挑選床品，我得回學校把學位證給?拿了。”
學位證拿到手?，周婉心打算離職了。
單位一?起來的幾個?實習生全都順利轉正，只有周婉心還沒被領導找談話。
焦天明對周婉心确實不滿意，但是周婉心的設計能力出色，手?底下有這樣一?位有能力的下屬、還是個?有孩子的女性?，比較好拿捏。
他?本想等周婉心來找他?談的時候，再以施恩惠的方式，讓周婉心感激。
但周婉心一?直沒來找他?，實習生轉不轉正要給?院裏明确文件，焦天明等不下去?了，給?周婉心叫到辦公室。
他?語重心長?的問道：“小周，聽說你最近在?外?面做私單對嗎？”
周婉心大學期間就在?做私單了，她道：“是的，不過并沒有影響我的本職工作。”
焦天明道：“但單位并不允許職工在?外?面做私活，你起了頭，以後誰還幹好本職工作呢？”
周婉心贊同道：“您說的對，所以我打算辭職了。”
周婉心将提前準備好的辭職信交給?他?，“實習期間多謝領導的關照，學到很多東西。”
周婉心不想轉正選擇辭職，讓焦天明大為意外?，“女人出去?闖不了事業，還是留在?設計院穩妥。”
周婉心笑道：“事不事業不知道，我只是想做我認為正确的事，反正不遲，我還年輕呢。”
“你都三十了。”焦天明道：“單位的實習生都比你小，你真的不年輕了。”
周婉心反駁道：“男人三十就是年輕有為的而立之年，女人三十就老了嗎，我覺得我現在?的心态和狀态，比二十歲的時候還要精力充沛，本來想做到月底再走，您這番話，讓我一?天都不想呆了，手?上的圖紙畫完，明天我就不來了。”
周婉心從離婚後，再次任性?了一?回，晚上下班前交接好了工作，跟洪麗說第二天不來了。
洪麗驚訝，“真不留下來了呀？”
周婉心點頭，“嗯，有這樣三觀的領導真的窒息，學位證拿到，一?天都不想呆了。”
洪麗佩服道：“我倒是想出去?闖闖，家裏人不同意，一?個?上海的戶口能讓我爸媽自豪一?輩子。”
周婉心理解，如果她沒離婚，或許家人不會同意她離職，但現在?她最愛的家人，女兒、父親都支持她的決定。
收拾好了私人物品，周婉心回了家，若若還沒有放學，她一?個?人在?家裏打掃了衛生，洗了澡洗了衣服，還去?修剪了頭發做了個?發型，理發師問她是不是大學剛畢業，還問她有沒有男朋友？
晚上等女兒放學回家，周婉心告訴了她自己辭職的消息，“若若，媽媽失業啦。”
林若倒是挺高興的，“媽媽，你那不叫失業，叫新起點的開始。”
“好，既然是新的起點，咱們?出去?吃頓好的慶祝一?下！”
吃飯選在?周末，周婉心帶林若去?的西餐廳，是她同學沈俏家裏開的，恰好沈俏也在?餐廳，加了個?餐位要跟林若一?起吃。
周婉心看到餐廳裏那架新添置的古董鋼琴眼熟，走過去?看了下，竟然真的是小時候家裏的那一?架。
跟母親回上海的那天，她還彈過一?次呢，周婉心百感交集。
沈俏每天都要練習一?個?小時的鋼琴，看周婉心不眨眼的瞧着她其實不太喜歡的鋼琴，問道：“周阿姨，你也會彈嗎？”
周婉心收了剛碰上琴鍵的手?指，笑道：“小時候學過，都快忘光了。”
唐巧真給?周婉心請過名師教的，一?直學到了十五歲，直到唐巧真出事、周婉心下鄉才停。
架不住小朋友的央求，周婉心坐到琴凳上，試了幾個?音，彈了一?首《夢中的婚禮》，曲子中有淡淡的憂傷，但觸人心弦。
包廂裏正在?談事情的客人将門開了一?道縫隙，林喬生起身靠在?包廂門口，靜靜聽完了整首曲子。
林喬生遠遠的瞧了周婉心一?眼，回到了包廂裏，分開有三年半沒見了，周婉心一?絲都沒變。
包廂裏，同樣沉浸在?曲子裏沒走出來的，還有位年輕的設計總工。
林喬生笑問道：“小紀也是個?懂音樂的人？”
焦天明看紀廣深還沒回過神，推了他?一?下說：“小紀，林總問你話呢。”
紀廣深回過神，紅了臉，忙道：“我不懂，也沒學過，不過小時候聽過一?回，同一?個?曲子，印象深刻。”
周婉心和林若打包了意面和披薩帶回來給?家華和顧年當宵夜。
第二天放學後，林若問周婉心，“媽媽，你還記得林炎嗎？”
“記得呀，你還夢到過他?被拐，他?跟他?爸爸回澳門好幾年了吧，怎麽突然問起他?了？”
“他?又回來了，還和我們?在?一?個?學校。”
第二天老師安排跟轉校生認識的林若同桌，還叫林若照顧新來的同學。
沈俏只能換到林若前排的座位，氣不過，換位前踢了林炎的板凳一?腳，嘀咕道：“你回來幹嘛？”
小學的時候，三個?人是同學，現在?又成同學了。
林炎低頭看課本沒吱聲。
林若撞了下他?胳膊肘，問道：“這次呆多久啊，你這換來換去?的，成績怎麽穩定？”
沈俏回頭說：“課上的好不好，人家都是要回家繼承家産，你還擔心他?？”
“那也要好好學。”林若說。
後來下課的時候，林炎跟林若說：“我爺爺又娶了個?，我爸跟他?吵了一?架，把我帶回來了，不讓我在?家住。”
林若一?時間不太理解，“我記得你有個?後奶奶吧，她去?世了嗎？”
林炎一?言難盡，說：“我家那邊跟內地?不一?樣，加上新娶的這個?，我爺爺有兩個?妻子了。”
“你爸怎麽不娶啊？”林若問道。
“你.媽也沒再婚啊。”林炎邀請她，“晚上請你吃飯吧，就去?沈俏家的餐廳。”
林若搖頭，“晚上我跟媽媽約好了，吃家門口的小馄饨。”
“馄饨有什麽好吃的呢？”
林若想起家門口那家薄皮馄饨，配點香醋一?口一?口，忍不住吞咽了一?下，說道：“好吃的，真的。”
中午顧年來找林若去?食堂吃飯，看到了她的新同桌，認出來了，這是幾年前被拐子拐走，救出來哭哭啼啼還被他?恐吓過的小孩。
顧年笑道：“是你啊，跑來跑去?，你報恩了嗎？”
林炎也記得顧年，幾年不見，當初救他?的小哥哥，竟然長?這樣結實了，那眼睛跟他?爸爸一?樣深不見底，看不透他?心裏想什麽。
林炎挺怕他?的，後退一?步，跟林若說：“他?家不是京市的嗎，怎麽在?上海念書？”
“你管的還真寬。”顧年拉走林若，“走了，吃飯去?。”
林炎呆呆的站在?原地?，沈俏在?後面拍林炎肩膀想吓他?，沒吓到，沈俏說：“那是林若哥哥。”
沈俏又指着在?前面等着彙合的聶家華，羨慕道：“那也是她哥哥。”
林炎說：“她哥哥還真多。”
沈俏道：“是呀，說不定你以後也成了她哥哥，跟她玩的好的，都這下場。”
林炎一?言難盡，“我比她小月份。”
“哦，那就是弟弟。”沈俏開玩笑道。
周婉心開公司了，辦公地?點還是沈俏媽媽蘇意容幫她找的，就在?他?老公公司的同一?層。
開業的時候蘇意容送了花籃，周婉心還看到林喬生，林喬生隔着走廊跟周婉心點頭。
周婉心問蘇意容，“你老公搞房地?産了？”
蘇意容道：“還沒有，不過我老公一?個?朋友在?上海開了個?小區，資金鏈斷裂，我老公牽橋搭線，找了林先生來接手?，前面那個?老板才能脫身，他?欠我老公的錢沒錢還，就抵了棟樓給?他?，賣樓要找林先生的公司一?起銷售，林先生要的扣點太高了，我老公想談低一?點。”
蘇意容挑眉說：“我以為男人們?關系好，這點小忙說幫就幫了，沒想到丁是丁、卯是卯，一?個?點的折扣都不肯讓呢。”
周婉心道：“正常呀，我跟客戶談工程款，最多也就抹個?零頭。”
蘇意容笑道：“不要聊男人們?的生意了，我們?做臉去?，我新找了個?美容院，手?法可好了。”
周婉心忙推辭道：“改天，我還得去?工地?，約了客戶現場碰方案。”
蘇意容羨慕她依舊如少女的肌膚，再次問道：“保養的這樣水.嫩，是不是有什麽秘方呀？”
周婉心笑，給?她看辦公桌案頭的宮燈牌護膚霜，“就這個?，要就拿走。”
等從工地?回來，看到門口的花籃多了兩對，上面落款是林喬生。
蘇意容做了美容也回來了，跟她說：“林先生送的，你跟林先生關系這麽好了？“
周婉心忙搖頭，“不好、沒說過話，可能是看在?若若是他?兒子同桌的面子情上，才送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