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連環計策
夜風冷飕飕的，二月的上海還處于冬季，那股潮濕寒冷的空氣讓人不寒而栗，忍不住将衣服緊緊的裹在身上，沈雲軒背靠在車子的座椅上，點了顆煙，狠狠的吸上一口，然後扭頭望着窗外行色匆匆的人們似乎有很多感慨，又似乎什麽都想不起來一般。
“嘀嘀嘀。”後面傳來幾聲汽車的喇叭聲，沈雲軒從後視鏡看去，然後對前面的司機說道：“下車開門。”
司機很機靈，趕緊一溜煙跑下去，将車門打開，這時從後面的那輛車裏下來一個人，從打開的車門鑽了進去，坐在了沈雲軒的身邊。
沈雲軒的司機見人已經進去，就輕輕的将車門關嚴，自己則站在外面不遠處等候着。他沒有側目去看進來的人，只是又輕輕的吸了口煙，才緩緩的說話，“林大少爺，你要不要來支煙，其實呢，如果不是鴉片，普通的煙草，還是可以讓人提神和忘卻的。”
進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林家的大少爺林文豪，他擺擺手，“不用了，不過呢，沈少爺還需要煙草來提神解憂嗎？”
沈雲軒輕然一笑，将手中的煙掐滅，“人都需要忘憂和提神，畢竟我們不是神，難道林大少爺不用嗎，什麽都可以？如果這樣，我們就不用合作了，不是嗎？”
林文豪拍拍手，大笑着說：“說的好，說的好，不過呢，有件事情我想先問問沈少爺你。”
“哦，林大少爺客氣了，有什麽問題盡管說好了，雲軒我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啊。”
林文豪聽到沈雲軒這麽說，于是講道：“你是怎麽知道我們林家的事情的，還有我實際的身份？這恐怕不會有幾個人知道吧。”
沈雲軒輕然一抿宛如玫瑰花瓣般的紅潤雙唇，彎着眼眸，輕描淡寫的說道：“這世界上的事情，只要存在就會有人知道，這也沒有什麽可奇怪的。我知道自然有我知道的方法，我也不方便多說，想必你也可以理解，就不要追問了，放心我不會多說，畢竟你我還在合作不是嗎？”
林文豪哼了一下，言語中帶些殺機的對沈雲軒道：“沈少爺說的是，既然你有難處不想說，那麽我便不多問，但是有一點我得讓沈雲軒你明白，這件事絕對絕對不可以外傳出去，起碼短時間內不可以，不然的話，我想我們之間會有很多的不愉快。”
“哈哈，林大少爺放心，既然你我誠心合作，我自然會為你設身處地的考慮，放心，這件事情我不會插手和幹預的，你可以自己解決，只要我們一直這麽好的合作。”
沈雲軒也不示弱，故意将合作二字強調出來，意思說告訴林文豪，只要雙方可以一直這麽合作，自然不會走漏半點風聲，否則就不好說了。
林文豪怎麽會不明白呢，他輕聲嗤笑了一下，就岔開了這個話題，轉向了其他，“對了，現在我爹他已經同意将手裏的貨物低價轉讓出去，你好好準備吧，到時候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還有，要注意點，別讓人發現是你買了這筆貨。”
沈雲軒擡手拍拍林文豪的肩膀，“放心吧，我沈雲軒一定會将此事辦的滴水不漏的，給你的那部分錢，過段我給轉到你的賬上去。”
“恩，那我就放心了，不過沈少爺，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聰明，我真的是自嘆不如啊。但是我有點不解的是，現在秦月中查的那麽嚴，你就算收了這筆貨，也沒法出手啊，不是自讨苦吃嗎？”
林文豪這話帶着幾分對沈雲軒的敬佩，也帶着幾絲的疑慮，沈雲軒抿抿嘴角，輕晃着頭說：“林大少爺，你這話就不對了，我沈雲軒再怎麽厲害，如果這次沒有林大少爺你的幫忙我是辦不成的。還有這筆貨，我自有出手的辦法，林大少爺很快就會知道。”
“哈哈，好，那麽我就拭目以待，不過，這次不是幫你，也是為了我自己，好了，我們不宜多停留，免得被人看見，林某告辭了。”
林文豪說完，稍稍将車門打開一條縫，左右看看，見沒有什麽人，便将大衣領立了起來，然後邁步迅速下車離開。
待林文豪走後，沈雲軒的司機才重新回到車上，沈雲軒吩咐一聲，司機便駕駛着車子，消失在夜風之中……
——
永樂茶樓裏，臺上依依呀呀的唱着小曲，臺下高朋滿座，好不熱鬧，不過相對一樓的喧嘩，二樓的雅座包間中倒是要好得多。
林老爺滿面春風的舉杯敬着秦月中，“秦先生，來這杯茶我敬你，怎麽樣，這幾天辛苦了吧，檢查的結果如何啊。”
秦月中臉色有點發沉，除了上次在林家的倉庫中發現的那筆貨外，這幾天都全無收獲，但是他心裏明白，定是這林家耍了花槍，将貨物轉移走了，不然怎麽會一無所獲，不過這事不算完，反正各家煙館都給查封了，看你以後怎麽賺着昧良心的錢！
秦月中想到這裏，心中稍稍的寬慰了一些，他也機械化的笑了一下，“除了上次的鴉片外，既然林家沒有其他的鴉片在手裏，我也就放心了，看來林家果然是遵紀守法的良民和生意人，我定然會向政府如實禀報，希望林老爺以後也都可以如此。”
“那自然，那自然了，哈哈哈。”林老爺嘴上這麽答應，但是心裏連娘都罵上了，也對，本來這就是個一本萬利的生意，只可能賺錢，就沒有賠錢的道理，何況他花了那麽大的心血才把沈雲軒和其他上海有相同生意的競争對手擠垮。
但偏偏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來，這個秦月中老小子，就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害得他到手的鴨子又飛走，怎麽能不讓他記恨呢。
雖說他聽從了兒子林文豪的建議，将這筆貨低價賣了出去，但是橫豎這麽一算下來，還虧了不少，唯一的好處就是沒有讓秦月中抓到什麽把柄，算是少了一件煩心事，就當是破財消災吧，哎……
林老爺和秦月中這方面明裏來暗裏去的相互算計着，而沈雲軒那邊則是不亦樂乎的大肆慶祝着，沈平和其他堂會裏的元老們，都面帶崇拜，雙眼亮晶晶的仰頭望着，高高在上的沈雲軒，如同看着偶像一般敬仰。
沈平湊前一步，雙手抱着拳，滿是佩服的說：“少爺，我實在是太佩服您了，真是神機妙算，諸葛再世啊。原本以為你将貨物低價賣給了那個林耀國，是因為走投無路，服了軟，誰知道原來是連環計啊，不但收回了原來我們的貨，連其他對手的貨也由林耀國替我們拿回來，省了我們不少的事，少爺，您真是高明，高明啊！這下子不但原來的損失補了回來，還可以大賺上一筆。”
其他的元老們聽了沈平的話，也都各自上前，對沈雲軒作揖禮拜，贊揚之詞連綿不絕，都快把沈雲軒耳朵聽出繭子來了。
沈雲軒待他們說累了後，才朝衆人擺擺手，而後斜着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來：“大家不要這麽說，要低調，這不過是開始而已，雖然我們已經低價将林家的貨物都收到了手裏，但是秦月中還在，禁煙令還在，我們就算有了貨，也沒有辦法将其變成錢不是嗎？”
“對啊，秦月中在，這鴉片都賣不出去啊。”
“哎呦，怎麽忘記這茬了呢，那不是弄個燙手的山芋在手裏嗎？”
“就是，就是啊。”
下面的人又叽叽喳喳的議論起來了，沈雲軒端着茶杯，眼神中略帶玩味似的注視着下面交頭接耳的人們，默不作聲。
等衆人讨論的差不多時，沈雲軒才緩緩的開了口：“諸位，這件事呢，我倒是有個主意。”
“少爺，請講，請講啊。”下面的老頭們，都側着臉豎着耳朵聽沈雲軒的主意。
沈雲軒用餘光看了一圈這些人，心裏好笑，他知道這些老頭裏很多都是和他父親一起打得江山，對于他心裏還是頗不信服的，總将他當成毛頭小子，是子承父業才坐上這把交椅，不過他會證明，他沈雲軒才是真正的王，不依靠任何人，只有他才可以坐在最高的位置上！
他抿下嘴，漆黑的眼眸中露出一絲狡黠的光芒：“不急，不急，等我安排好，各位元老們就可以看到。”
其他人見沈雲軒神神秘秘的故弄玄虛，不肯說出計劃，也不便多問，不管心裏怎麽想的，畢竟沈雲軒還是沈家的大少爺，他們的當家人，不過，也有不少人将信将疑，想看看沈雲軒究竟如何化解這個問題，也想看看笑話。
沈雲軒将衆人打發走後，獨單留下了他的心腹沈平，沈平将房門關上後，走到沈雲軒的面前，小聲問道：“少爺，你有了什麽好計劃，難不成是要做掉秦月中？”
沈雲軒搖搖頭，對沈平解釋說：“當然不是，秦月中還不能死，不然林家怎麽不自己動手，他畢竟是南京的特派員，而且這次還是打着南京政府禁煙令的旗號，也算是名正言順，如果就這麽的死在我們上海，必然會引起轟動，南京政府那邊會派更多的人來，說不定那個時候我們都會成為犧牲品，畢竟政府內憂外患，國庫告急，這下次有了借口，不得狠狠的将我們這些上海的大家族都壓榨的幹淨嗎？另外秦月中這次也算是很林家結下了梁子，以後對我們也有利。”
沈平聽着沈雲軒的話頻頻的點頭，但是聽完後，他又忍不住撓着頭，支支吾吾的問道：“少爺，恕沈平愚鈍啊，要是在不除掉秦月中的情況下，還将這筆貨物賣掉，似乎不太可能啊，那麽我們究竟該如何做呢？”
“哈哈哈。”沈雲軒掩嘴大笑起來，“你說的沒有錯，如果想在秦月中的眼皮子底下還做鴉片的生意，當然是不可能，而且說實話我對秦月中的為人還是有些佩服的，畢竟在這麽亂的世道裏，能為國家和百姓設身處地考慮的人不多，雖然我是個生意人，也沒有那個閑心去考慮什麽國難和那些大道理，不過對于秦月中所說的也還是贊成的，而且這次本來就是他幫的忙，所以如果在這麽出售鴉片大煙似乎不太做人不太地道了。”
“那麽少爺你的意思呢？”沈平被沈雲軒這一席話說的更迷糊了，不知道這沈雲軒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沈雲軒站起身來，背着手走到窗邊上，背對着沈平說：“我的意思是說既然在上海無法出手，那麽就到運到國外好了，這樣即避開了秦月中，又不是坑害國人，算是對得起他。”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少爺果然是高明，沈平佩服佩服。”沈平從心往外的拍着沈雲軒的馬屁，不過他說了一會兒又有點為難，“少爺這個主意固然是好，但是想把這筆貨運出去不是那麽容易吧，畢竟秦月中還天天派人在各個碼頭港口都盯着呢，我們要是去，不是撞在槍口上了嗎？”
沈雲軒轉過身來，拍拍沈平的肩膀，輕然一笑：“如果直接貿貿然的去港口運貨當然會被查出來，不過，要是我們運的是秦月中負責的藥物，那麽就沒有這種危險。”
沈平聽了後，恍然大悟的張大了嘴巴，猛點着頭說：“原來是這樣，如果少爺拿到了與政府藥物代理的合約那麽就可以将那批煙草神不知鬼不覺的運出上海了。不過，少爺我有點不明白，你把藥草運到國外，本質上說是在賺外國人的錢，應該也算是愛國，為什麽不直接和秦月中說呢。也讓他知道你的苦心？”
沈雲軒狠狠的拍了一下沈平的頭，責罵道：“你個笨蛋，如果我們說了出來，那麽林家會如何？秦月中為人死板，他就會理解嗎？何況說到底就算我們這樣做是在賺外國人的錢，可其實也是為了沈家，為了我們的生意。行了，和你說話太累，以後自己動動腦子，別什麽都讓我和你解釋的明明白白，你才能知道。”
沈雲軒真是無奈，但對于沈平他還是稍有些耐心的，畢竟二人是從小長大的，沈平一直都作為他的下人陪伴他，和他出生入死，就算是腦筋不太靈活，但還是他沈雲軒最信任的人，這個世界上能讓他相信的不多了……
很快，在沈雲軒的努力下，秦月中就把那筆關于政府藥物的買賣合同交給了沈雲軒，并且讓他協助自己禁煙，沈雲軒自然做的滴水不漏，讓秦月中甚是歡心。并視沈雲軒如同忘年之交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