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學生游行
“我們不是東亞病夫，我們要驅除列強，保衛國家，禁煙解毒！”學生們和一些熱情高漲的百姓組成的游行隊伍浩浩蕩蕩的來到了林家滿是煙草的倉庫前。
為首一個舉着火把，頭上系着紅色絲帶，裝着中山裝，留着小平頭的熱血青年大步向前，挺着胸脯高聲對林家看管倉庫的人喊着：“我們今天要将這些害人不淺的煙草鴉片統統燒光，如果你們也是有良知的中國人，就該閃開，将道路給我們讓出來，目前國難當頭，如果我們的民衆還是沉迷于煙草的迷惑之中，只能繼續被人嘲笑為東亞病夫，我們不能如此了，我們要站起來，我們要讓列強們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中國！”
這個男青年的慷慨陳詞，很具有煽動性，後面游行隊伍裏的人們也激情澎湃的跟着叫嚷起來，可是盡管如此，卻沒有感動林家的這些人，在他們眼中，國難啊，列強啊，都距離他們太遙遠了，他們就知道現在是拿着林家的錢，吃着林家的飯，混着林家的堂會，就得聽從于林老爺的吩咐。
因此林家看管倉庫的人中，一個為首的中年紅臉大漢，向前湊了一步，甕聲甕氣的吼道：“奶奶的，老子看你們都是吃飽了沒事幹了。是不是這日子過得太舒坦了？走走走，別在這裏胡鬧，也不睜開眼睛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他說話之際，他身後的那些兄弟們，也都将手伸到腰間摸着家夥式，橫眉冷目，兇巴巴的望着游行的人們，那眼色似乎說，如果不趕緊走，就絕對不客氣。
可是，學生們是最執着的一股力量，他們可以為了自己的真理和夢想，放棄一切，而無所畏懼，所以林家的人根本沒有吓到他們，反而令他們的更加激動起來。
後面的幾個比較沖動的學生，舉着标語和火把沖了上去，大喊道：“和這些人有什麽好說的，他們就是奸商手下的走狗，喝着百姓的血，發着國難財，為了洋人和主子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今天就讓我們将害人的煙草都燒幹淨，看他們還怎麽害人！”
說話之間就要闖進倉庫裏燒煙草，林家的人怎麽會善罷甘休，他們也都沖到前面攔住學生的路，抓着學生的衣領和頭發就打了起來，游行的人們一見此情景也都按捺不住了，都一股腦的湧上前去，場面頓時混亂起來。
游行的人起碼有二三百人，林家的看守雖然手中有武器，也是行家出身，可是掰着手指數也不過是一二十人而已，俗話說好漢難敵四手，很快林家的人就被圍在中間。
林家的人，急了眼，其中一個人忍不住拔出槍，扣動了扳機，“啪啪”幾聲槍響後，有好幾個學生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們居然敢開槍，和他們拼了！”
“對和他們拼了，兄弟們上啊。”
學生們見自己的兄弟倒下了，頓時紅了眼睛，更加不要命起來。有幾個學生已經跑到了倉庫那裏，向煙草堆裏扔了火把……
“都給我住手，住手，不然就開槍了。”
在局勢最為緊張時，幾輛警車開到了，從上面下來不少的警察，手裏提着警棍，沖到了兩夥人的中間。
将雙方帶頭的人都用手铐铐了起來，然後為首的左逸舉起槍朝天上發了幾響，喝道：“都給我停下來，這是上海，是有王法的地方，還由得你們私自打殺胡鬧嗎？”
雖然雙方被他這麽一吓唬，安靜了不少，可還是在争鬥，不過很快就被左逸帶來的警察們給制止了，學生中有受傷的，也有死亡的，還有被捉的，而林家這邊也是同樣，雖然沒有人死亡，但是基本都挂了彩，好生狼狽。
左逸制止了這場糾紛後，又讓人把火滅了，還算是及時，煙草的損失并不太大。
左逸一揮手，将帶頭的幾個學生和林家的人都帶上了警車，而其他的人有的跑了，有的被驅散了，總之這場游行算是告一段落。
清冷的江水，伴着夜晚的風，顯得頗有些寒意，沈雲軒一個人站在那裏，從沈平和下人們的通報中，他已經知道了游行的整個過程，他吸了根煙，然後狠狠的将煙蒂丢到江中，像是希望将煩惱一同帶走一般。殺人，死人，這些對他來說都不陌生，也不在乎，可是對于今天學生的死，他是頗有些惋惜和在意的，畢竟這些都和他，和整件事情都是不相幹的人，卻成為了他和林家争鬥的犧牲品，只是顆棋子，但是他們可能不知道，自以為是為了自己崇高的理想和夢想在奮鬥和獻身，真的很傻，但是那種無所畏懼的熱血和擁有夢想的心，是沈雲軒羨慕不已，卻難以擁有的，所以他矛盾着，一方面是對他們人不知因何而死的嘲笑，一方面又是對他們的羨慕，總之這種滋味好難受……
“沈雲軒。”蘇婉來到她和沈雲軒約好的地點，站在沈雲軒的背後，輕輕的叫了一聲。
有些失神的沈雲軒，扭過頭來望了蘇婉一眼，嗓子有些啞的問：“你來了，你今天約我到這裏是什麽事情呢？”
“看你的樣子心情好像不太好，因為學生游行的事情嗎？”蘇婉看着臉色有些發白的沈雲軒有些擔憂，情不自禁的問了句。
“怎麽，我的心情好不好，現在還輪到你來管了嗎？”沈雲軒今天心裏煩躁，所以說起話來，也像吃了火藥一般。
蘇婉并沒有像往日那般和他針鋒相對，她走到沈雲軒身旁，也依靠在欄杆上，眼望着淘淘的江水，輕輕的開口：“游行的事情，我都聽沈平講了，那些學生的事情也是你無法預料的，何況也事後也盡力去彌補了，雖然錢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可是你在盡力，所以不必太自責。”
“哈哈哈。”沈雲軒略帶輕蔑的大聲笑了起來，“別說的自以為很了解我一樣，我沈雲軒是什麽人，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好人，死幾個人我會自責，他們能在我沈雲軒的計劃裏有作用，死掉，是他們的福氣，可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機會的。”
望着沈雲軒故作冷漠的面龐，蘇婉突然覺得有點心疼，沈雲軒在将自己裹在一個硬硬的殼子裏，誰也不讓觸碰，那裏面只有他自己，他裝作冷漠，裝作無情，是因為他害怕，害怕那些讓他珍視，投入感情的東西會随時離他而去，但是他其實心裏是個很溫柔的人。
“哎，沈雲軒，我知道你在故作冷漠，你的世界不允許別人進入，可是你自己苦着自己，不孤單嗎？也許你真的不在乎他們的生死，但是內心卻不是沒有被觸動的，因為相對于你來說他們是自由的，是為自己夢想而生而死的，盡管你說他們是你的棋子，因你的計劃而死，但是這是不對的，他們去游行，去禁煙，他們的思想不是你的計劃可以左右的，所以本質上他們還是因為他們的理想，他們所堅持的東西那麽做的，就算是死也是為了他們自己而死，不是你。懂嗎？”
蘇婉的話像個錐子一般的在擊打着沈雲軒體外的硬殼，讓他有種被窺視和看透的感覺，他不喜歡這樣，他不習慣如此，他像個被侵犯的刺猬一樣，立刻豎起了全身的刺來：“哼哼哼，真是可笑之極，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閑着沒事跑到這來見你，還以為你來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呢，原來就是來看我如何不開心，來剖析我的心裏，真是有趣，不過小姐，拜托你，你真的很無聊，我不允許別人進入我的世界，那你呢，你好像不比我好吧，太花心思在一個男人身上不好，尤其是我，我對你沒有興趣。”
沈雲軒說罷，默然的轉身走了，蘇婉試圖叫住他，卻沒有成功，她狠狠的跺了下腳，這個白癡，笨蛋，居然不領情，蘇婉覺得自己一定是暈了頭才會腦子進水的關心他。
她發了半天的火，終于平靜了下來，其實想想沈雲軒說的也對，她本身就是一個有着硬硬外殼的人，又有什麽資格說他，他們都是一樣的人，根本沒有能力讓自己的世界在走進來一個人。
蘇婉仰着頭，看着天空，冷笑了幾下，本來今天是要和他說林文豪檔案的事情，結果變成這樣，算了，這件事她自己解決吧。
夜風很冷，冷到讓人都無處躲藏，冷到讓兩個人之間剛剛擦起的火花又慢慢的熄滅掉。
蘇婉緊緊的将衣領收好，然後低頭迎着風走着，她和沈雲軒相識很久了，但是見面卻不多，她對沈雲軒除了表面上的“高富帥”印象外，對于他的事情就一無所知了，可以算得上是熟悉的陌生人了，但是有那麽一霎那，蘇婉覺得自己的心被沈雲軒牽引住了，就在她試圖改變，想要打破外殼時，又被沈雲軒狠狠的推開，或者也是她自己退開的。
蘇婉捋着被風吹的七零八散的頭發，心亂亂的，但是她知道，她只能縱容自己亂這一夜，等天亮的時候，她就要恢複到那個裹着硬殼，不被任何人和事情所影響的蘇婉！
